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深宫锁凰孽》作者:白鹭未双   她是江湖第一杀手,一朝为他所救,代坐王妃之位,自愿卷入皇位之争。只要是阻碍他的人,她必在他之前动手为他除去。   他是看尽后宫争斗的冷血王爷,终于登基,迎来的却是更加波云诡谲的暗里厮杀。龙袍加身的第一道圣旨,却是废掉她的妃位,打入地牢。   江山易主,他站在权力的巅峰,她却挣扎在生死的边缘。一年的假凤虚凰,他没有动心,所以她的生死,他没有看在眼里。   可是,心里牵牵念念,尊贵的龙袍,如何就亲自去了肮脏的地牢?   “你只是代坐了她的位置,我定会立自己心爱之人为后。”   “顾凉月,你不痛吗?”   “一年,一年之后,我放你走。”   少年帝王步步为营,平息江山内乱。她于这深宫之中挣扎,不过是为了更靠近他。   白衣男子风华绝代,本是嗜血杀手,却为她极尽温柔。   “凉月,看清你自己的心,若你难过,就跟我走。”   “若是比他早一步遇见你,你会不会,爱上的就是我?”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你不能好好把握,我便带她离开,终身不再踏足天启半步!”   新朝背后波云诡谲,看似忤逆的丞相、一心为国的将军、温柔妩媚的皇后、尔虞我诈的后宫。这一切的一切将她囚禁,纵有金羽,亦飞不出深宫。   诡异的身世,纠葛的爱恨,几代的恩怨。她爱过、伤过、痛过,到最后,又会是谁放她自由,并伴她一生深爱不朽?    标签: 宫斗 虐恋 言情 架空 ==========    卷一·宫锁金凰   第一章 等闲平地起波澜      宗人府大牢。   往日歇斯底里尖叫的囚犯今夜都特别安静,充满着腐烂气味的地牢里,只有最深处的一间牢房有些光亮。   “啪啪”   接二连三的鞭声不断响起,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那带着倒刺的鞭子打人应是极疼,却听不见半分呻吟之音。倒是施刑之人格外激动,尖叫着怒骂道:“还是不肯说实话是不是顾凉月,你不要以为曾经主子给了你王妃的名分,如今就不会杀你我告诉你,今天就算你死不承认,主子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木架上的女子青丝散乱,满身都是血迹,低垂着头也看不清容颜,闻言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声。那音色凉薄,似讽似嘲,却也半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   “你”施刑的女子大怒,抬手就要继续挥鞭,却被旁边的男子抓住了手腕。   “练姣,先停一下,你这样打下去,王妃会受不住的。”青玦皱眉看着顾凉月那一身的伤,忍不住摇头道:“主子只让审问,暂时还没有要杀王妃的意思。”   “王妃”练姣冷哼一声:“你还叫她王妃当初主子封她为妃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主子已经顺利登基,她要是老实,也许还能入后宫。可是她居然害死三王爷一家,青玦,你还叫她王妃”   青玦沉默,不禁又侧头看了架上的女子一眼。   一年多了,他其实已经把顾凉月当半个主子看待了。虽然主子娶她为妃只是为了避免先皇赐婚,也是因为顾凉月是最忠诚的杀手,方便行动而已。可是这一年之中,顾凉月着实帮了主子不少的忙,几次差点死掉。虽然现在证据确凿,说她是害死三王爷一家的凶手,但是其实,他是不信的。   三王爷是主子最尊敬的哥哥,顾凉月根本没有理由出卖三王爷。这一年来明面上顾凉月是王妃,实际上却还是很好地守了属下的本分,没有逾越半分。她的性子太凉薄了,从来不去争取,也不能怪主子总是无视她,甚至这次只是有了嫌疑,主子便一点犹豫也没有地将她打入地牢,完全没有念及一年的夫妻情分。   “好了,练姣。”一旁的白钰也忍不住开口:“光打也问不出什么,你打一天了也不见她开口说话,还不如好生问问。”   练姣冷冷地看了旁边的这两人一眼,鞭子一甩,嘲讽地道:“你们该不会也被她那张狐狸脸迷住了罢”   白钰狠狠地瞪她一眼,转头看向顾凉月问:“总归主子也是不会放过你的,凉月姑娘,你不如告诉我们,为什么要出卖三王爷一家,导致他们惨遭灭门之祸”   架上的女子许久才缓缓抬头,一张皎皎如月华的容颜慢慢清晰起来。黛眉不扫,脸色惨白,脸庞虽然极美,此刻也是脆弱得不成形状了。一双黑色的眼眸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看向面前的三个人,干裂的嘴唇慢慢吐出三个字:“我没有。”   练姣气极反笑,又是一鞭子打在她的肩上,狠狠地道:“你没有信是你去送的,能看见内容的也就你一个,中途没有什么差错,为何就让先皇知道了那件事枉主子那般信任你,顾凉月,你可对得起主子”   撕裂般的疼痛混着皮肉破绽开的血腥味,顾凉月皱了皱眉。   疼痛对杀手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可是不得不说,练姣不愧是最会用刑的人,专挑同一处打,这会子她肩上可能连骨头都怕是能看见了。   月光很暗,透过锈迹斑驳的铁窗照进来,倒显得分外凄凉。前一天,她还正为那人登基而高兴,后一天,便被人诬陷送进大牢,可真是造化弄人。   也罢也罢,命是那个人救的,答应了报恩,便不能有怨言。她没有出卖过任何人,他如若不信,拿了她的命去也就罢了。总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乌压压的云挡住了月亮,鞭响之音时断时续,整个大牢一片阴暗。但是直到最后,那名唤顾凉月的女子也再没说过多余的话。   而与之相对的,天启朝京城皇宫里,明轩帝正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中。宫灯高燃,手边的一堆折子已经让他忙了将近四个时辰了。   朝代更替非一朝一夕,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总之不论过程如何,如今这天启的江山是在他的手里了。总要先彻底整理好根基,才能把这帝位坐得长久。   “皇上。”芍药将一盏茶放在帝王手边,轻声提醒道:“时辰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   帝王淡淡地“嗯”了一声,一边拿朱笔圈着折子一边端起茶抿了一口,哪知这茶水刚入口,便让人皱起了眉。   “芍药,你茶艺退步了。”放下茶盏,帝王轻哂了一句,终于抬起头瞥了瞥这跟了自己十几年的侍女,有些打趣地道:“莫不是刚搬进皇宫不习惯,还得去王府里泡茶才顺手些”   芍药闻言,眉梢微动,抬步走到御前跪下,一张俏脸不卑不亢,却很是恭敬地低头道:“奴婢久疏茶艺,还请皇上恕罪。明日奴婢便去选几个精通茶艺的宫女到御前伺候。”   “姑姑哪里的话。”帝王没有说话,旁边的总管太监四熹倒是笑着开口道:“芍药姑姑的茶艺当初在王府就是出了名的好,还能有谁比你更精通姑姑是一路伺候着来的,茶艺又怎么突然生疏了许是皇上今儿批改奏折太过劳累,所以尝着茶不一样罢了。”   四熹是服侍先皇的老太监了,说起来还是看着新帝长大的,为人厚实,也懂变通,明轩帝登基所有的宫人都替换了,这乾元宫里也就他一个人被留了下来。虽然是唠叨了些,但是也能体会帝王心意,对于一般比较少言的新帝来说算是很好的一个帮手。   芍药低着头没说话。   是的,一年以前她的确是王府里茶艺最好的一个。可是自从罢了,不提也罢,一想到那清冷如月的女子,她心里就一阵疼痛。关进地牢已经一天了,皇上居然问也没问一声,当真是太凉薄。   不过就算她为凉月抱不平,也是半分不敢在帝王面前提的。天启朝的新帝、轩辕皇室的五皇子轩辕子离,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的美玉冰公子。自古靠自己的手段登上王位的人,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即使她已经跟了他十多年,即使她得他信任,再怎么样,君主始终是君主。   “你起来吧。”帝王淡淡地道了一声,侧头看了那茶盏一会儿,突然漫不经心地道:“可能是你今儿个没用露水泡的缘故,下次还是用你以前用的秋露来泡罢。”   芍药抿唇,站起来又屈膝应道:“是。”   朱笔一顿,红色的朱砂在奏折上沾污了一小块。明轩帝抬眸,深不见底的黑曜眸子直直地看向下面站着的芍药,周围的空气迅速冷了下来,浓浓的威压毫不掩藏地充斥了整个大殿。   尽管是见过多次帝王发怒的样子,但是轮着自己还是第一次。饶是再冷静,芍药此刻背上也是汗湿了。早知道是瞒不过的,只是以前帝王从未在意过这些事情,也就没有发现,压根也就没有问过为什么一年前她的茶艺突飞猛进。如今这也算是天意,明轩帝真若问起,她不能欺君,也就不用遵守对那女子的承诺了。   “秋露煮茶,好一个芍药姑姑。”明轩帝放下朱笔,拿起茶盖轻轻敲着,富有磁性却充满杀气的声音在大殿里静静回响:“朕喝的茶向来都是泉水煮的,你的秋露用在哪里了”   芍药重重一跪,膝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砸得闷声作响,倒把四熹公公吓了一跳。芍药是明轩帝的心腹啊,早在王府就恩准了不用行大礼,如今这样重地跪下来,怕是事出有因。   明轩帝静静地看了芍药半晌。她脸上还是那样平静,眼眸里却有一些压抑不住的情绪,就像只等待缺口的山洪,急急地想要爆发出来。   芍药做事向来稳重,也识大体,待人有礼而疏离,从来不曾有如此强烈的情感。此时他初登基,江山刚稳,会有什么值得她这样激动,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如月凉薄的脸,明轩帝剑眉微皱,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恨。   “你是想告诉朕,这一年来的茶都是假他人之手是么”   芍药看着地面,抿唇道:“奴婢该死。”   自从凉月姑娘入府之后,每次执行完任务,她都习惯给当时还是五王爷的轩辕子离泡一盏茶,央她帮她送去。凉月姑娘武功很好,茶艺竟然也是相当的出色,主子当时只喝了一口,便赞她茶艺大有长进。凉月姑娘又不让她说出实情,以后的茶,干脆就都是由凉月姑娘来泡了。   一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不足够主子记住一个人,倒也好歹让主子记住了那一缕茶香。   明轩帝凉凉地看了芍药一眼,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外走去。四熹公公看着芍药还跪着,帝王偏偏走得又急,正左右为难呢,便听得有低低的叹息传入耳里:“公公快去,若皇上去的是地牢,烦请公公告诉皇上,凉月姑娘暂时还不能死。”      第二章 开不完春柳春花满画楼      四熹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着芍药。   以她的性子居然帮人说话,而且帮的还是早已废掉的王妃。以前也未曾听说她与那位顾氏有什么情谊,如今那人也身在牢狱,罪名确凿。这种情况下芍药实在没有必要蹚这趟浑水。   “杂家只有尽力了,主子们的事唉。”四熹摇摇头,跟着帝王往外走。   新帝登基的之前,三王爷轩辕子都一家是以谋逆罪被先皇诛杀的。明眼人都知道三王爷无心帝位,只是为了帮助新帝而已。但是有通番的书信被揭发,先皇为了保住新帝登基,只能牺牲了三王爷。   新帝登基之后也没有再提及有关三王爷的事情,到底是谁出卖了三王爷也没有查证。只是原来的五王妃顾氏被以不贤之名休弃,没有随新帝进入后宫,反而是被打入了地牢。这其中的恩怨怕是也只有当事人知晓。   至于赐死顾凉月四熹沉默,他只在当初五王爷成亲的时候见过那位姑娘,虽然看起来冷冰冰,但是同其他女子比起来,倒是个难得的好主儿。   大殿的门缓缓合上,芍药依旧跪着,听得圣驾的声音去得远了,她才终于跪坐了下来。   她效忠的人从来只有主子一个,王府里那么多女人她也从未私心过谁。只是顾凉月,这一年里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这个女子是真心对主子的,所以她不能死,至少不能这么冤枉地就死了。   天启元年,随着轩辕子离登基而搬入后宫的妃嫔们正在各自的宫里欢喜不已。从侍妾或者侧妃一下子升为后宫主子,这种喜悦当真是很浓烈的。   “在本宫看来,封妃不封妃的倒是其次,那个人没能进得了后宫,才是真的大快人心。”   筵曦宫里,封位良妃的赵氏正坐在榻上与人谈笑,昔日的侧妃装束如今都换作了妃位华丽的规制,朝天髻上的飞凤步摇随着她的大笑而乱颤,耀眼夺目。身边坐着的是孙嫔,很是得体地陪着笑,轻声道:“听说圣上当初封她为王妃也只不过是为了回绝先皇的赐婚,那人家世背景什么都没有,不废了她,难不成还真的迎进正宫么”   “是呢,本宫向来就看不惯她那个清高劲儿,如今终于眼前清净了,实在是痛快。”良妃又笑了几声,似乎是想起了以前很多的事情,眼神时而怨毒,时而愉悦。手里的锦帕都被绞得皱了几番。   孙嫔是最后入府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看着良妃这神情,当下便挥手退下了身边的几个宫女。待良妃情绪稍稍收敛些了,方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妹妹服侍圣上的时间短,姐姐是最早入府的。今夜估摸着也都难眠,也不妨告诉妹妹一些以前府里的趣事儿,也好消磨消磨时间。”   良妃冷哼一声,捏着锦帕擦了擦嘴角,曼声道:“趣事儿是多了去了,当时最招先皇疼的咱家王爷封了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妃不就是最大的趣事儿么”   “朝里刚传出先皇要指重臣之女给王爷为妃的风声,王爷就带了个庶民女子回府,说是那人救了王爷一命,要封为王妃。其实呀,还不就是王爷不想娶有权势人家的女儿,所以找了个没身份的人回来替么哼,别人看不出来,本宫可不糊涂,王爷怎么会平白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孙嫔低头听着,眼神深沉不明,语气却是充满了好奇:“封庶民为妃,等于放弃了丞相一方的助力,圣上为什么会这样做”   “你果真是闺阁里呆久了,都不问朝事么”良妃摇摇头,冷哼道:“重臣之女一旦娶了,是能轻易废的么皇上心里有人,自然是希望那人将来坐国母之位,又怎么会平白给她添拦路石呢咱们的陛下,可是深情了。”   “可是当年先皇怎么就真的允了呢”孙嫔有些疑惑:“照理说当初大皇子与圣上相争,先皇又偏爱圣上,应该是不会允许圣上娶庶民的才对。”   “谁知道呢,当年圣上带了那贱人进宫去求见先皇,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先皇最后到底是允了。”良妃摸了摸自己腕上的玉镯子,眼神幽幽地道:“这些帝王之争,背后多的是手段,先皇总是宠着圣上的,不然也不会把三王爷罢了罢了,总之现在是太平日子了,咱们这些女人也不该妄议个什么,你能晓得一些大概也就是了,没必要凡事太透彻,累”   “姐姐说的是呢,妹妹向来不问世事,倒真是什么也不懂,愚笨得紧,多谢姐姐提点。”孙嫔颔首道:“往后在宫中,也得多靠姐姐照顾了。”   “什么照顾不照顾呢。”良妃轻笑一声站起身来,抚了抚衣裙上的褶子,看向孙嫔的脸道:“本宫服侍圣上久了,难免哪天被厌倦。新人一个比一个娇艳,孙嫔你也是花一样的好相貌,这后宫的恩宠向来说不准,指不定本宫哪天还要靠你照顾呢。”   闻言,孙嫔连忙神色慌张地起身,朝良妃跪了下去,惶恐地道:“娘娘言重,圣上是念旧情的人,日子越久只会更加疼惜娘娘。新人再娇艳也比不得娘娘同圣上患难与共的情谊啊。嫔妾蒲柳之姿,自然更是不敢与娘娘争辉。”   良妃看着孙嫔深深低下去的头,发髻上几根景泰蓝的簪子素净又大方,姿态是恭敬得很,当下便笑道:“你怕什么,起来。有什么敢不敢的,本宫要的就是你争辉。女人多了,圣上的心神难免散了去,与其给别人得了便宜,倒不如让你来。”   孙嫔一顿,接着又朝良妃行了一个大礼,不骄不傲地微笑道:“嫔妾多谢娘娘栽培。”   “省了,起来吧,时候也不早了。”良妃看了看外面,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来人。”   筵曦宫的大宫女明兰进了来,屈膝行了礼:“娘娘,奴婢在。”   “皇上今儿个不入后宫么”   明兰顿了顿,看了良妃身后站着的孙嫔一眼,低声道:“回娘娘,皇上没有进后宫,是去别处了。”   听得皇上没有进后宫,良妃的眉头才松了松,理着衣袖漫不经心地问:“那是在御书房还是乾元宫吩咐小厨房炖些补品,本宫去看看。”   明兰犹豫地看了看自家主子,喃喃道:“也不是皇上他”   良妃瞪了明兰一眼,不耐烦地道:“有什么好支支吾吾的快些说,别误了本宫时辰。”   “奴婢该死,皇上他去宗人府了。”   孙嫔一惊,良妃更是一顿,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说皇上去哪儿了”   “宗人府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娘娘息怒啊”看着良妃突然凶狠起来的目光,明兰赶紧跪了下去,一个劲儿地磕头,急忙道:“本来皇上在乾元宫里改折子呢,也没见谁进去过,有人说是芍药姑姑说了什么,然后皇上发了怒,直接往宗人府去了。”   孙嫔连忙上来帮良妃顺着气儿,宽解道:“姐姐莫怒,那牢里的终究是个快死的人,没什么好担心的。圣上是怒着去的,又不是别的什么,可别气坏了身子。”   “在牢里也能勾人,那贱人果真是好手段。”良妃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顺了气儿:“芍药姑姑总是偏心那贱人,这么多年也不见她帮过谁,可气的是这宫里谁都动得,芍药的地位可是比这些后宫妃嫔还稳固,皇上怒她也照旧不会怪罪她,气死旁人也没用”   “姐姐息怒吧,明兰姑姑也快起来。与其在这里跪着,还不如出去打听消息。”孙嫔一边扶着良妃的手,一边朝地上跪着的明兰柔声道:“牢里那边也让人盯着罢,总能宽点心。”   明兰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了孙嫔一眼,又小心翼翼地看向良妃,见自家主子没有反对,便磕头起身,默默地退出去了。   良妃性子泼辣,难得有人能左右她的心思,这孙嫔想来也不简单。明兰揉了揉膝盖,招了几个小太监来,吩咐几声,便打发他们出去了。另一边,明黄的龙辇已经停在了宗人府门口,帝王下了辇,径直往地牢而去。   牢房里,练姣已经打得累了,架上的女子也已经昏死过好几次。看着练姣气急败坏的神色,凉月轻轻摇了摇头。   只会一味发泄,不懂得如何用技巧取得自己想要东西的人,是不会成功的。练姣性子直,恐怕以后在宫里的路也难走。她也算是真心对待那人的人罢,可惜了。   意识有些涣散,肩上的伤已经彻骨,另外两个人都已经转过身去不忍再看。凉月觉得,今夜可能就是自己最后的夜晚了。   那个人的恩情,这一年,也算还完了罢。说到底,她不过欠他一条命,现在,也要还了。真的是两不相欠也好。   最后抬眼,凉月想再看一眼窗外的天,却不想,抬头入目的却是一片明黄色。   嗬,真的是她出现幻觉了罢。      第三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      明黄色是只属于一个人的颜色,而那个人理应在皇宫之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凉月自嘲地摇摇头,彻底放弃了抵抗,任黑暗将自己一点一点吞噬。   她还是这样冷静,就算是死,也半点挣扎也没有。轩辕子离看着顾凉月渐渐涣散的眼神,眼底一片冰凉。她肩上身上全是血,总是简单挽着的发髻此时也散乱得不成样子,分明看见自己了却只是摇了摇头,就打算这样安静的去死是吗死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求生才是最难的。帝王冷哼一声,眼里暗潮翻涌,身体却下意识地伸手,捏住了顾凉月的下巴,狠狠地将那张脸抬了起来。   “顾凉月,不要挑最轻松的路走,你欠朕的,死也还不清。自己敢那样做,就要有承受的胆量。杀手生死看得淡,朕知道你不怕死,所以现在,你也死不了”   骨头快被捏碎了,剧烈的疼痛让凉月有了一丝清醒。这回响在耳际的声音实在太清晰,一字一句都带着恨意,绝不会再是幻觉了。   轩辕子离,曾经的五王爷,如今的明轩帝,是他来了。   努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眉眼依旧是冰雕一样的完美无瑕,凉月抿了抿唇,突然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竟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   曾几何时她第一次看见这张脸的时候,也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眉目实在太过俊朗,眼神偏偏清冷,像极了一座精致的冰雕,轻易地就摄了人的心魄去。   但是下一秒她便明白,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清雅公子,他有比她还快的剑,有比她还狠的心。甚至比她更适合做一个杀手。   没错,她是一个杀手,曾经是江湖上摘下铁血令的第一个女子,亦是令各个衙门束手无策的罪犯。死在她手下的贪官不在少数,劫富济贫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干过,但是更多的时候,她都是在单纯的杀人。接任务,杀人,拿赏金。这是她生存的方式。   直到那天将死之时遇见他   “看来你还挺开心。”轩辕子离皱了皱眉,放开了她。   居然会笑,顾凉月居然也是会笑的。   他与她也算相处过一年,虽然除了任务之外没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在他的印象里,顾凉月是从来不曾笑过的,虽然那张脸真的极美,但是从来就是没有表情的。如今在这样的环境下居然笑了,他倒是好奇,她刚刚在想什么“不是开心才笑。”凉月沙哑着开了口,声音很小,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   帝王挑眉,走近了些,温热的呼吸都洒在凉月的锁骨间,声音低沉而不带感情:“那你笑什么”   凉月淡淡地别过头,哑着声音道:“只不过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无聊的事情罢了”   只不过是突然想到了当初他救她的时候,她第一眼看见他,也就是这样的模样,俊美得不像凡间的男子。当时她被人暗算,身受重伤,他路过,却是站在她身边冷眼看了半晌。直到她睁开眼,他才道:“还想活么”   从没见过这样冷血的人,淡漠而且危险。她那时候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被他带回了王府。   她的命是他救的,偿还也是应当。只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时候,他的要求竟然是要立她为王妃。   也许是这抹笑意太过耀眼,轩辕子离很久都没有回过神。充满血腥味的大牢,一身锦服的男子和满身狼藉的女子,两厢都在出神,倒让站在外面的几个人疑惑了。   白钰扯了扯青玦的衣袖,轻声道:“青玦,你看主子的意思,似乎也不是想杀了凉月姑娘的样子啊这样干站着做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青玦摇摇头,有些担忧地看向还被绑着的凉月,低声道:“我猜不到主子的想法,但是再这样下去,不用主子动手,凉月姑娘应该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练姣下手极重,若不是凉月底子实在太好,这会子早该命归黄泉了。不过看样子,也该差不多了吧,就算还能活下来,身子也差不多该废了。   “能问您一个问题么”凉月有些咳喘地开口,目光里突然带了一抹执拗,慢慢地抬头看向面前的帝王,小声地问。   瞥她一眼,轩辕子离点了点头。   “今晚,您完全可以不来,为何还是来了呢”凉月低笑一声,歪着头看向轩辕子离的眼睛。   帝王淡淡一哂,负手道:“若不是芍药提起,朕也不会想到你。练姣说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是么”   眼里的光芒暗了暗,凉月低声道:“我说了实情,只是你们不信。”   轩辕子离冷笑一声,目光如刀一般从凉月的身上刮过。信她她想告诉他她没有将信的内容告诉先皇,是信自己跑到先皇那里去的么这样没有说服力的事情,要他怎么信她“我没有理由出卖三王爷。”凉月最后说了一句,便低头再没有开口。   她可以为了还他恩情放弃江湖人的自由,暗杀对他有阻碍之人,生死都可以不要,又怎么会在最后的时候出卖他她能够理解三王爷的死对他的冲击,但是为什么好歹相处这么久了,他竟如此不相信她,连犹豫一下也不肯地就将她打入地牢。   真的是不在那人心里,便什么价值也没有,她生死与否,完全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以内罢。   大牢一时安静,轩辕子离沉默地看着顾凉月,不知不觉竟又走了神。   顾凉月是他见过的最凉薄的女子了。虽然是做戏,不过他好歹也给过她正室的身份。然而在以前的王府里,她就像透明的一般。除了交任务以外,从未主动找过他。对于其他侧妃的刁难也总是视而不见。要不是她偶尔会带着一身血腥回主院,他真可能会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她到底求的是什么呢这一年来那么卖命地为他做事,若说是还恩,早在第一次她暗杀大皇子而差点死掉的时候就应该算还完了。那为什么后来还一直相助,直到他登上皇位他不相信什么平白的帮助,更不会真以为有人会因为报恩做到这个地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她另有目的。比如说,是谁的卧底,就是要在最后的关头出卖他,好让谁上位。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不是么什么“拼尽性命报君恩情”,什么“不求其他但求两不相欠”,若是一般的人也可能就信了她了。可惜,他见过了太多背信弃义的人,已经不会再那么简单地相信一个人。   至于要怎么处置她,轩辕子离低头想了想,废掉武功么这对杀手来说是最痛苦的吧。抑或是一辈子囚禁在地牢似乎不太解恨。流放、鞭笞,这些刑法都太轻了啊,该怎么办呢他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从未考虑过赐死顾凉月,死亡太简单了,但也的确是最狠的刑法了不是么也就是这时候轩辕子离没有多想,所以后来才有了那么多的波折罢。   许久也没有动静,青玦忍不住低喊了一声:“主子,时候不早了。”   轩辕子离回过神,许是终于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顾凉月。刚要说话,却发现后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眼睛。   她的眼睫真长,以前从没有这样近地看过她。虽然知道顾凉月有极好的相貌,但是也没有特别留意过。现在细细看着,少了冰凉多了苍白的顾凉月,看起来还真是别扭。   “怎么,想逃避朕,索性闭上眼睛么”轩辕子离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却发现触手冰凉,一片僵冷。   这温度真像死人的温度呢。帝王愣愣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尖冷硬的触感还在,好像一条冰冷的毒蛇,从手臂延伸到心里,然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是死了吗轩辕子离僵硬地看着木架上的顾凉月,她一身的血好像都流尽了似的,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像破碎的棉絮一样挂在那里,半分生气也没有了。刚刚不是还说着话么怎么会就没有气息了帝王抿唇,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一张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低吼了一声:“来人。”   练姣早就按捺不住了,听得帝王的声音,立马进了牢房,青玦和白钰也赶紧走到帝王身边。   “去看看她怎么了。”轩辕子离镇定了心神,脸上恢复了淡漠的表情,仿佛刚才一瞬间的情绪波动都是幻觉一般。   练姣领命走到顾凉月身边,随意地伸手探了探鼻息,小声地哼了一声,转头对帝王道:“回陛下,顾氏已经去了。”   轩辕子离一震,不可置信地瞪着练姣:“你再说一遍。”   练姣被这眼神吓得一抖,急忙跪了下去,却仍是倔强地道:“顾氏已经去了,气息已断。”   去了他的帐都没有同她清完,谁允她去了的帝王冷笑一声,二话不说便拔过白钰腰间的剑,挥断凉月手上的绳索,丝毫没有顾忌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外走去。      第四章 似此星辰非昨夜      主子一定是疯了。   练姣呆呆地看着帝王的背影,跪在地上说不出话。青玦和白钰都追上去了,她却半分都动不了。   只不过是一个废妃而已,只不过是主子登基的一块垫脚石而已,如今大局都定了,主子为什么还是放不下她她犯了主子的大忌讳不是么她可是害死主子最尊敬的三皇兄一家啊为什么,为什么主子还是要顾及她她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就是对顾凉月不一样,从前在王府也是,明明主子心系的是其他人,却偏偏还是有意无意地护着顾凉月。这个女人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哪里好了现在更是该死,主子却还要救她说气息已断也阻不了主子,真恨不得她立刻死了才好练姣咬牙,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心有不甘地跟了上去。   时值半夜,乾元宫里灯火通明。宫外独孤府睡得正酣的独孤臣被一道圣旨拖出了被窝,直接连着被子给送上了马车,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便有奴才上车来将他收拾打扮了一番。饶是独孤臣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一脚将几个奴才踹下车去,怒喝道:“大半夜的这是做什么都不晓得提前知会我一声么”   马车飞速前行,将几个奴才甩在了孤独府门口。赶车的是宫里的太监,旁边坐着的正是一脸平静的芍药姑姑。见独孤臣清醒了,芍药冷静地解释道:“大人息怒,事出紧急,时间是赶了些,待到宫里芍药自会和大人赔罪。”   听得芍药的声音,独孤臣就知是宫里那主子有急事了。当下也只哼了一声,懒懒地掀开车帘靠在边儿上,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看着芍药道:“姑姑都亲自来了,会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芍药颔了颔首,道:“顾姑娘命在旦夕,御医不如大人医术高明,皇上才命奴婢急召大人入宫。”   “顾姑娘”独孤臣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你说哪个顾姑娘”   芍药双眼平视前方,不温不火地道:“自然是顾凉月姑娘。”   “啊,那冰块儿啊。”独孤臣恍然大悟,随即疑惑道:“我前几天不在京城,还没来得及问是怎么回事,冰块儿好好的怎么被那主儿给关起来了”   芍药抿唇不语,眉目间含了霜一般的冷。   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位独孤大人的放浪不羁,但是眼下她真的没有心情多说什么。刚刚在乾元宫看见皇上满身血地抱着顾姑娘进来的时候,她说不震惊是假的。一惊练姣居然下了这么重的手,二讶的是皇上居然会抱着凉月进来。   在王府的一年,二人顶着夫妻之名都从未有过什么接触,如今在水火不相容的位置上,皇上倒开始留心顾凉月了。她一直自认为还算能揣测圣意的,可是从今日陛下登基那一刻开始,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清这位君主的心思了。   不管怎样,她还是希望孤独大人能救活顾姑娘,她有一种直觉,顾姑娘会是圣上的羁绊。这两人以后,一定会有剪不断的牵连。   见芍药神色颇不对劲,独孤臣也就没有再问,反正宫门都在眼前了。   只是他很好奇,他不在这几天,除了轩辕子离登基这件事以外,到底还发生了什么那个总是不动脑子的冰块儿到底闯什么祸了怎么会到命在旦夕的地步龙位什么的最无趣了,轩辕子离本就无趣,还把冰块儿给弄死的话,以后那么漫长的岁月,他要一个人过么真是的知道情况紧张,独孤臣也没拖拉,下了车就往乾元宫奔。远远就看见有不少宫人进进出出,染血的白布不少,水盆儿也无一是干净的。独孤臣沉了脸色,大步走进内殿,礼也不行,直接扯了一张丝巾走到龙榻前,盖在顾凉月的手腕上就开始诊脉。   “你”   见独孤臣来了,一旁站着的人都松了口气,唯有练姣恼恨起来,看着孤独臣低吼道:“独孤大人还当这里是王府吗,见着陛下礼也不行,未免太过放肆”   独孤臣充耳不闻,只检查着顾凉月的伤势。一旁的明轩帝在出神,也没有听见练姣的话。倒是白钰冷哼了一声,兀自站得离她远了些。   练姣的脸憋得通红,到底是不敢发作。毕竟独孤臣是明轩帝的发小,自幼不分彼此惯了,真追究帝王也不会怪罪他。只是这人虽然游手好闲,却是有一手的好医术,顾凉月搞不好还真让他救回来了,倒是惹人烦。   芍药跟在后面进来,看着独孤臣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微微皱了眉头,低声问:“独孤大人可还有法子救顾姑娘一命”   独孤臣从怀里掏出一个蜜色瓷瓶,倒出一颗药丸扔给芍药:“失血过多,肩膀估计也废了,就算救回来,下个雨什么的也能疼死她,倒不如不救了”   芍药接过药丸,微微一哂,端了水上前去喂顾凉月服下。这话明显是说给明轩帝听的,独孤臣肯给药,那就还是有救的。虽然顾姑娘性子冷,不过还似乎和独孤大人挺合得来,难得独孤大人肯因了顾姑娘挖苦帝王。   轩辕子离淡淡地抬眸看了一眼独孤臣,冷声道:“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进宫”   不说还好呢独孤臣瞥着明轩帝怒道:“臣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觉都没睡,打算明天睡够了精神饱满地来面圣。您倒好,半夜把自个儿王妃折腾得去了半条命,还让臣来救。”   这话实在大逆不道,四熹连忙挥手退下一众不相干的宫人,只留了芍药和另一个宫女伺候床上的凉月,其余的人统统退了下去。   明轩帝脸色一沉,冷冷地道:“你这是在怨朕想为顾凉月鸣不平么”   “臣哪里敢。”独孤臣撇嘴:“这冰块儿和臣又没什么关系,臣做什么鸣不平只是好好的一个姑娘,一心向着陛下您的,您做什么还把人家伤成这样”   这还不是鸣不平轩辕子离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的确是隔几天没回京城,不知道这里都发生了什么大事是么你口中这个一心向着朕的女子,在几天前先皇驾崩之前出卖了朕和朕的三皇兄。若不是先帝护着朕,这会子你看见的龙位上的人就不是朕了。”   独孤臣一愣,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你为什么没有杀了她”   帝王沉默,然后一甩袖子大步走出了内殿,独孤臣无奈地跟上。   一群太医在外面候着,此时得到指示,也都进去施救了。独孤臣已经护住了顾凉月的心脉,剩下的失血问题这些太医应该能处理得了了。   “是舍不得么”   走到御花园旁边的静月湖了,独孤臣才戏谑地开口问了一句。以轩辕子离那样怕麻烦的性子,直接杀了多好啊,干嘛还让他来救夜凉如水,刀锋般的目光刮得人生疼,独孤臣不怕死地顶着圣怒,就等着这人回答。   “不是。”轩辕子离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负手站在湖边看着湖水。   “啧啧,好歹一年的感情,你还当真是绝情。早说你对她不感兴趣,说不定”独孤臣停了停,叹息道:“她实在不像会出卖你的样子。”   “何以见得”明轩帝回头看了独孤臣一眼,眼光晦涩不明。   独孤臣抱起胳膊,左手摩挲着下巴,啧啧道:“你第一眼看见顾凉月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明轩帝想了想,道:“脆弱。”   他一次外出,在马车上无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便看见她几近昏迷地躺在地上。本来不打算管的,却一瞬间看见她的眼神。   那种倔强的、不顾一切的、和他很像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就出手救了她,看见她睁开眼的一瞬间,只觉得这真是个如纸一般脆弱的女子,虽然她身上杀气很重,虽然她的气势一看就不是寻常女子。   独孤臣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我第一次看见顾凉月是在你府上。”   “嗯。”   “当时她是被你三书六礼迎进府的,盖着红盖头。可是旁人看不出来,稍微会武的人看身段都知道她是练家子。”   帝王点头,所以他才没有瞒这些近侍,瞒也瞒不住。   “那时候你说是为了方便行事,所以娶她对么”   “嗯。”   “可是你好歹当时是王爷,长得又俊美,是个女人谁不心动”独孤臣啧啧两声,惹来帝王一双眼刀。   “那时候的顾凉月,我眼瞧着,真的是对你没有半分非分之想,一直在做她该做的。这样的女子,实在不像是什么险恶之辈。”   冷哼一声,帝王不痛快地看着湖水道:“正是因为她太过淡漠,对正常人都喜欢的权力富贵丝毫不在意才更奇怪不是么这一年来她一直低调,也不曾同其他人产生什么交集,这样也就恰好符合卧底的做法,对朕没有兴趣,那是对大皇子有兴趣罢”   独孤臣一呛,哭笑不得地看着轩辕子离道:“对大皇子有兴趣陛下,半年前的那个晚上,您可还记得是怎么个光景”      第五章 流光偷渡情一段      半年前,轩辕子离当然记得。   那是大皇子与他争权争得最厉害的时候。先皇身子渐弱,开始放权。大皇子与他共执朝政,明争暗斗。偏生大皇子娶了护国公的女儿做皇妃,权势一时压他一头,护国公一派咄咄逼人,誓死要扶大皇子上位,让他很是烦躁了一阵子。   某个晚上他在书房坐着,身边只留了芍药。白钰和青玦都在门外守着,领了吩咐谁也不准放进来。看着桌上一堆书信,他沉默不语。谋臣都说最轻松的方法就是杀了大皇子,可是轩辕启都岂是那么好杀的若是动得了,他何必留他到现在芍药递了茶上来,他喝了一口,眉头稍松,淡淡道:“芍药你的茶艺又精进了不少。”   闻言芍药屈了屈膝,恭声道:“主子喜欢便是煮茶人的福气了,奴婢别的也帮不了主子什么,只愿主子别累着自个儿身子。”   他轻轻点头,突然想起了主院住着的某个人。半年来,关心他身子每天送汤送药的侧妃侍妾多的是。可是那位正室,却好像一次也没有什么表示。虽然只是名义上的王妃,不过她是不是也太不称职了“王妃呢”   芍药一顿,微微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接着回答:“在主院里罢,主子要见王妃么”   他轻嗤一声,冷声道:“不必。”   见着也说不了几句话就会僵住,还见来做什么   芍药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多说什么。只待他用过茶,便端起茶杯出去了。他也没有多想,只拿起笔回复桌上的密函。   午间用膳的时候,没有看见顾凉月的影子,他也没问。青玦在一旁欲言又止,却是被练姣给挡下去了。估计是顾凉月有什么事罢。不过他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关心她,一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反正一般人也奈何不了她的,根本无需担心。   结果晚膳的时候,顾凉月依旧没有出现。有侧妃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需要派人去找王妃么”   他看了门口一眼,一言不发地继续用膳。旁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芍药微微皱眉,深深地看了青玦和白钰一眼,那两人却只是轻轻摇头。   江湖人就是江湖人,哪里希冀着这四方院儿能困得住他微哂一声,用完膳便回了主院休息。独孤臣说了晚膳之后会过来同他下棋,既然顾凉月没有回来,那直接就在主院的庭院里摆棋盘也就是了。   半个时辰以后,独孤臣姗姗来迟。两人坐在庭院的凉亭里对弈,六盏灯笼悬在亭檐上,映得白玉的棋子一片暖色。近侍都退了下去,整个主院就他们两人。   “可有想好对策”白子落下,独孤臣轻皱了眉头开口道:“时间不多了,西南方向已经有人开始动作,不出三日,朝堂上护国公一派必有言论。”   慢慢地把黑子放在棋盘上,白子瞬间灭掉一片,他的声音清冷而镇定:“轩辕启都不除,护国公一派就始终不会松口。西南地区的粮荒是人祸,不是天灾,父皇理应是知道的。只是他们若要借题发挥,本王就只能接着。”   西南一方是他的管辖范围,土地肥沃,每年上贡的粮食也是颇多。今年突然粮荒,部分粮官被查出贪污受贿之事,百姓躁动,民心不安,朝里已经有言官开始弹劾他管治不力,护国公一派更是拱手看戏,就等着事情闹大的那一天参他一本,扶大皇子上位呢。   独孤臣脸色沉了沉,落了白子,低声道:“以我的武功,刺杀轩辕启都的成功的可能有几成”   他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你没必要犯险,轩辕启都身边有天绝,那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你去了也动不了他。”   “啧。”孤独臣烦躁地将棋子丢进棋盒:“难不成眼睁睁看着他夺权么轩辕启都野心太大,偏生治国之道一塌糊涂,天启若在他手里,一定是战争不断,社稷动荡。更何况那位记仇的主儿,若他登基,可还有你我活路”   他沉默,却半分不慌乱地落下最后一子,白子已是死局。   目前的局势的确是轩辕启都占上风,可是他未必没有反转的机会。只是这段时间可能得隐忍一阵了。   “王爷”   这厢庭院正寂静,芍药却突然跑了进来,一声低呼惊扰了宁静的夜色,脸上是难得的惊慌表情,走过来就跪在了他的面前。平时一丝不苟的发髻都微微散乱了,气息也极为不平。   “怎么了”他心里微微一紧,有些意外地看向芍药。连独孤臣也敛了神色,站起来看着她。   “请王爷速去西郊别院。”芍药顺了顺呼吸,眼神灼灼地看着他,表情似惊似喜,却统统强压成了一张冷静的脸,恭声道:“事情有些麻烦,请独孤大人同去。”   西郊别院他愣了楞。那是他暗地里置办的一处院子,用来联络一些武士和谋臣用的地方,也是顾凉月每次交任务的地方。   可是,最近顾凉月似乎没有什么任务要做罢那是谁会在哪里看芍药这神色,他也没有多犹豫,换了一身衣物便从主院的暗门出去,直奔西郊别院。   顾凉月以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杀手,他知道。顾凉月暗地里帮他解决了不少的人,他也知道。只是他从未见过顾凉月这样的模样,刚踏进别院,他整个人就怔在了那里。   一身黑衣和夜色融成了一片,头巾扯了下来,一瀑青丝泻在身后,些许额发遮住了她的眼睛,整个人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杀气,谁也不敢靠近。这样的顾凉月,不同于平时的冰冷,反倒是她最真实的样子,充满嗜血的味道,残酷而冰凉。   她做什么去了他皱眉,向前走了一步,唤她一声:“顾凉月。”   她一震,继而周身的杀气缓缓散去,慢慢地抬起了头。苍白的脸色映着鲜红的唇,妖艳不可方物,美绝人寰的容颜在夜色之中也掩藏不住光华,就这么直直地撞进他的眼里。   他抿唇,上下打量她一番,沉声道:“你做什么去了”   顾凉月垂了眼眸,淡淡道:“看人不顺眼,动手了。虽然不算成功,但是不会有后顾之忧了。已经处理好,不会有人查到。”   带些惯常冷血的江湖口吻,听得他眉头紧皱。旁边的独孤臣倒是好奇地凑了过来,刚想说话便紧了神色,看着顾凉月道:“好重的伤,王妃您可真行,还能站着。”   独孤臣别的本事另说,医术却是极好的,听见这一句他才注意到,顾凉月身上有很重的血腥味。   她到底干嘛去了   顾凉月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理独孤臣,倒是从腰间取下一块牌子,打算递给他。这晚上没有月光,是什么牌子他看不清楚,不过还是伸手去接了。   可他刚刚触碰到那玉牌,顾凉月居然就像松了好大一口气似的,整个人就往后面倒去。他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就将她拉进怀里,却感觉手心一片温热。浓浓的血腥味间夹杂着冷香,竟让他呆了一会儿。   “啧,子离,赶紧抱她进去,希望我还能救她回来。”独孤臣连连摇头,引着他将顾凉月放在厢房里的床上,然后喊了芍药来一起施救。   谁能伤她这样重呢他站在床边看着顾凉月的唇。那上面全是血,所以分外妖艳。她的脸色比他初见她时还要差,血染了黑衣也看不出来。独孤臣说得对,这样重的伤,她居然还能站那样久。顾凉月,你这倔劲儿到底哪里来的禁不住扫了一眼手里的玉牌,温润的羊脂玉,触感很是熟悉。只不过一眼,他的瞳孔突然放大,不可置信地将那玉牌拿起来仔细看着。   龙形的雕饰,和他那块一样的形状,只是这上面刻的是大皇子轩辕启都的表字,背面,还有大皇子的印鉴,分明就是轩辕皇室每个皇子贴身佩戴的象征身份的玉牌“看人不顺眼,动手了。”   顾凉月想杀的人竟然是轩辕启都   饶是他再淡定也站不住了,她竟然敢去刺杀轩辕启都,她当天绝是摆着玩的么怪不得受这样重的伤,这女人都不用顾忌一下么而且,她居然拿到了这玉牌,却说不算成功,那么轩辕启都是没有死么没有后顾之忧她是如何知道他的想法的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床边,芍药和独孤臣在手忙脚乱地处理她的伤口,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顾凉月的脸,脑海里思绪万千,脸上却依旧没有表情。   那一次,顾凉月差点就死了,天绝的剑刺穿了她的腹部,独孤臣救了整整两天才救回来。   第二天天一亮就有消息出来,说是大皇子遇刺,已经废了。   朝廷震动,龙颜大怒,一时间满城风雨。为了避嫌,他便呆在王府里不曾出去,也就顺便守着顾凉月,养她的伤。   这个女人帮了他的大忙,有王妃的身份掩着,谁也不知道她就是杀手,大皇子一派闹了将近三个月,也在圣上封王的安抚下渐渐平息。   大皇子已经再也不是威胁了,托她的福,他省了很多力气。   那一晚,也算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一晚罢。      第六章 几番吹落梧桐雨      "既然还记得,那你为何不信她"独孤臣皱眉看着明轩帝:"朝中除了轩辕启都,再无人能与你对抗,而轩辕启都是顾凉月亲手废掉的,她没有理由再为谁出卖你。"闻言,轩辕子离侧头看向独孤臣,眼眸里落了一湖幽暗的波光,淡淡地道:"理由我不知道,但是那封信,三哥相信了顾凉月,让她拿来给我。但是结果就是,那封信被调了包,三哥的亲笔信到了父皇那里。祁御,你要我如何信她"祁御是独孤臣的表字,轩辕子离很少这样唤,但是一旦这么叫他,独孤臣知道,帝王的心情一定是差极了。   三王爷是帝王最尊敬的兄长,也是力排众议支持他登基的人。大皇子废了以后,朝中对轩辕子离的非议声很大,尤其是护国公,几次大殿之上明指轩辕子离是幕后黑手,虽无证据,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当时对轩辕启都下手,获利的人只有轩辕子离。   先皇其实很看重子离的才华,有意让他继位,可是朝中阻碍太大,当时的轩辕子离也没有任何的功劳,名不正言不顺,无法立为太子。眼看着朝中动荡,几处势力蠢蠢欲动,三王爷便出了下策,有意挑起边关战乱,让轩辕子离趁机立功,好顺利继位。   这样的手段在皇家来说算是很平常的,若是没有书信证据,先皇也是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可惜,三王爷的亲笔信交给了顾凉月,却当着朝廷重臣的面出现在了先皇的书桌上,据说丞相是看了那信件的,先皇雷霆大怒,下旨囚禁了三王爷,并且在传位轩辕子离的同时,赐死了三王爷一家。   "你有没有问过她,送信的过程里可否出过意外"独孤臣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   "意外"明轩帝的声音冷了下去,拳头在身后渐渐紧握:"她能出什么意外能打败天绝的人,还有谁能拦得住她不成那天她没有回王府,第二天却是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不是她将信送给了丞相,又还能是谁""所以你就直接囚禁了她"独孤臣不赞同地摇头:"如你所说,顾凉月那样好的本事,做什么出卖了你还要回来她要逃,易如反掌,为何还心甘情愿让你关着"帝王一顿,继而沉默。   是啊,她可以远走高飞的,但是却是回到他面前,心甘情愿被他关在地牢,也心甘情愿看他登基,自己被废去妃位。顾凉月,她到底为了什么在心甘情愿难不成她还真执着那可笑的报恩之事么杀手无情,这样念恩是不是也太虚假了些"你连申辩的机会也没给人家。"独孤臣摸了摸下巴,啧啧道:"不过给不给都一样,冰块儿那性子,你若冤她,她半分不会与你解释,这脾气倒是和你像得很。"闻言,轩辕子离凉凉地看了独孤臣一眼,冷声道:"你,倒很是了解她。"嗤,能不了解么每次冰块一受伤自己就被这主子传到府上充当大夫,他自个儿倒是不闻不问的,这一来二去自个儿可不得比这主子更熟悉那冰块儿么现在又说什么刺儿话呢。   不过据说当了皇帝的人都要小气一些,这些话他且忍着好了。   "比起冰块儿,我当然更了解您一些。"身子往旁边的树上一靠,独孤臣又开始吊儿郎当了:"原先王府里的人都道你对王妃无情,其实陛下啊,您还是多多少少惦着那冰块儿的罢"两道冷光射过来,独孤臣见怪不怪地承了,笑道:"以你的性子,真不喜欢一个人,作何每次都唤我来救她旁的御医医术也不差,顶多让她多受些苦而已。可是,啧啧,您每次都不分昼夜地传我亲自去,若是没惦着,这是个什么理儿""麻烦。"   话说到到这里,帝王心里也清明了不少,眼见着独孤臣又要开始贫嘴,轩辕子离干脆一甩袖子,端着帝王的架子道:"随朕回去,你话太多了。""喳"撇嘴应了一声,见着这主子脸色好了不少,独孤臣也就稍稍松了口气。   迟迟没有杀了顾凉月,轩辕子离自己心里也是在犹豫的罢。放在平时,哪里有这么容易说动他。这别扭的人,不过就是想借自己的口给他一个台阶下罢了,非得绕这么大的圈子,真是难受。   不过,顾凉月的身子,这次是真的麻烦了。但愿这主儿以后不要后悔,有时候一报还一报这种事,还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呢。   原王妃顾凉月被明轩帝亲自抱回了乾元宫   时值深夜,此消息一出,六宫再无安眠。宫灯高燃,无论是金屋大殿还是僻静小轩,都是一片人影纷乱,个个主子的脸色都不甚好看,稍微沉不住气的,已经开始摔东西了。   不过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大家都懂,再怨再怒,也没有人敢这个时候赶去乾元宫。大不了就是在自个儿宫里发发火,一切还得等天亮之后瞧个究竟。   太医院的人全在乾元宫了,饶是顾凉月的命保住了,那一身的伤也不是开玩笑的,几个有经验的医女都吓得手抖,包扎都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这位曾经是王妃的主儿,如今伤都彻骨了,势必会留下一身伤疤,以后复位的机会还大么可是,瞧着外面帝王的脸色,着实是不好,连独孤大人都在,可见对这主子还是看重的。只是她们不明白,这前王妃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境地昏迷之中,许是太痛了,顾凉月闷闷地哼了一声,开始不断地呓语。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落,旁边的宫女连忙帮着擦,生怕再染了伤口。   乾元宫内殿与外殿之间就一处隔断,放了帘子下来,医女在里面照顾,太医在外面整理方子。   明轩帝拿了折子在外殿看,独孤臣懒倚在软塌上打瞌睡。听得里面传来顾凉月的声音,轩辕子离手一顿,接着又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折子。倒是独孤臣惊醒了,抬眼看了看内殿,又看了看外殿主位上镇定自若的主儿,忍不住撇嘴。   "陛下,这是哪位大人的折子写得未免太长了些。"   帝王回神,冷冷地抬眸扫向独孤臣,抿唇不语。后者干笑两声,点头道:"您继续看,臣不打扰您。"继续看里面那人吵死了,怎么看明轩帝合上折子,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看向一桌子的太医:"都折腾了许久,怎么反倒愈加厉害了。"   拿药单子的胡太医一抖,连忙朝帝王跪下了,颤声道:"陛下,这位姑娘受伤极重,能保住命都是万幸,疼一些是自然的,微臣…微臣…"明轩帝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大殿一时死寂,站着的太医背后都是一片濡湿,更不用说跪着的胡太医。   别看这是刚登基的新帝,不怒不笑,自有一股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饶是他们伺候了十几年的先帝,也不敢对这位新主怠慢半分。   "啧,人伤了自然得养,期间疼痛再所难免,陛下若要怒,也该怒伤人之人,怎么迁怒太医了。"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又惊又怕地看向说话的独孤臣,后者施施然地站在软塌前,依旧有些散漫的味道,似笑非笑地开口道:"夜也深了,陛下也该早些歇着。不如将顾姑娘移去侧殿,再命人换了龙榻,也好安寝。"帝王一顿,看了那帘子一眼,淡淡道:"大半夜那么折腾,不是更累么朕还有折子要看,今夜不睡也无妨,你若累了,就先回府罢。"独孤臣挑眉,终究是微微一哂,拱手道:"那臣且告退了。"得了帝王首肯,独孤臣退出了乾元宫,打了个呵欠,再回头看了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一眼,便上了出宫的马车。   天将晓的时候,几个医女终于满头大汗地拉开了帘子,太医们也是松了口气,急忙到外殿回禀:"陛下,那位姑娘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是身子太过虚弱,需要修养百日方可康复。"明轩帝合上手里的折子,淡淡地应了一声,道:"嗯,辛苦了。""臣等告退…"   芍药将一众太医医女引出了乾元宫,眼瞧着时候不早了,四熹领了几个小太监开始准备朝服。   大殿里终于彻底安静了,顾凉月也已经沉睡,天初晓的光亮微弱而带了些凉意,让人觉得身上发寒。明轩帝站起了身子,一步一步走向内殿的床榻。   苍白如纸的容颜,映着微弱的光,竟也有些耀眼的错觉。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凉月紧闭的双眼,一双黑眸晦暗不明,就这么兀自站着,沉默了好一会儿。   "皇上,该上朝了。"四熹端了朝服进来,轻声道。   "嗯,更衣罢。"帝王再看了龙榻一眼,转身向侧殿走去。四熹连忙跟上,芍药引完路回来,恰好在隔断处迎上帝王。   "守好乾元宫,朕下朝之前,不要放任何人进来。"明轩帝淡淡地吩咐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芍药屈膝行礼,再抬头时,已经没有了帝王的身影。整个乾元宫一片宁静,像和里面那位一起沉睡了一般。   叹息一声,芍药担忧地看向殿门外。天亮了,少不了一番风波了。      第七章 红墙深深深几许      朝阳初升,洒扫的宫人纷纷散去,乾元宫一片阳光笼罩。还是初春时分,莺雀几鸣,很是美好的天气。几支春花新开,香味也浅淡宜人。   可是没过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在乾元宫门前响起,扰了一方宁静。芍药站在殿门前,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后宫必有人按捺不住,不过想不到竟还是这位主儿。如今不同在王府,再这样骄纵下去,可怎生是好。   良妃带着明兰和几个小宫女气势汹汹地往乾元宫来,远远地就看见门口垂手站立的芍药,当下更是恼怒。皇上还当真是不放心那个贱人,留在乾元宫过夜也就算了,居然还让芍药亲自守着,生怕谁动了是么冷哼一声,良妃走到芍药面前,硬声道:“芍药姑姑,本宫来送些点心,给陛下下朝的时候用,可否让本宫进去”   芍药恭敬地行礼,低头道:“娘娘,圣上有旨,直到圣上下朝,乾元宫谁也不可以进去。”   “呵,谁也不许。”良妃讽刺地笑了一声,伸手抚了抚自己发髻上的金步摇:“意思是这乾元宫里没进其他人么”   芍药低眉顺目地站在一旁,仍是语气恭敬地道:“皇上的事情奴婢不能过问,不过娘娘若是非要进去,惹怒龙颜倒是其次。后宫初定,娘娘贵为妃位,多少小主们看着娘娘呢,若是出什么差错,也损娘娘威严。”   良妃一顿,一双凤眼里露出些许犹豫,她这么着急地赶过来也不过是一时被气昏了头,真若是陛下怪罪,她当真是担当不起。   可是,明明知道顾凉月在里面,难不成她就这么白白放过了么进了地牢都能出来,若是陛下真心软又重新将她迎进后宫可怎么好明兰站在良妃身后,见自家主子有些犹豫,索性便道:“娘娘,皇上下朝的时间还早,既然有旨不让进,咱们便先回宫,等皇上下朝了再来可好”   有了台阶,良妃冷哼一声正准备答应,却听得身后一阵笑声传来:“大清早的就看见良妃姐姐,这儿可真是热闹。”   清脆如莺的声音,带了三分媚意五分傲气,朗朗地在乾元宫门口响起。芍药眉头皱了皱,抬眼看向来人。   金翠挽发,黄锦的宫装华丽大气,袖上挽了白色的轻烟纱,未见容颜气势先压人。额间贴着金花钿,双眼如珠,柳眉淡扫,可不正是原先的安侧妃,如今的淑妃娘娘么良妃虽然骄纵,但是也知个进退。这位淑妃就不同,其父是武将,说话向来直接而大胆,不过陛下也不怪罪,反而说她性子爽直,倒成了她放肆的倚仗。比起良妃,淑妃更让人头疼罢。   “我当是谁,原来是淑妃妹妹。”良妃勾唇笑了笑,道:“真是巧,本宫正想回去,妹妹若要在这里等圣上,本宫也就不碍眼了。”   “姐姐哪里的话。”淑妃捏着帕子咯咯笑了两声,往乾元宫里面瞧了一眼,道:“明知道皇上不在,妹妹怎么会是来等皇上的。只不过听说昨儿个夜里有个了不得的人物被接进了乾元宫,想来看看而已。”   言罢,又转头看向芍药:“姑姑守一夜了也辛苦,不如一同进去歇歇,也好照看里面那位不是”   芍药沉默,还是朝淑妃行了礼,正声道:“淑妃娘娘,皇上的旨意奴婢不敢违抗。”   良妃站在一旁看着淑妃,不冷不热地接口道:“妹妹若是想去看,也不用为难芍药姑姑,直接闯就是了,总归皇上也会说妹妹性子豪爽,不会怪罪的。”   这话听着刺耳,但淑妃也不恼,仍是笑盈盈地道:“皇上的旨意,妹妹我自然也不敢违抗,既然皇上这么护着里面那位,那本宫且等着皇上下朝就是。姐姐既然要走,那妹妹就不送了。”   “刚才还想回宫歇息。”良妃扫了扫自己的广袖,轻轻笑了一声,道:“可是路太远,一来一回也麻烦,本宫还是等皇上下朝,将点心亲自呈上的好。若是皇上因什么事儿发了怒,说不定还可以压一压。”   这两位素来不合,见面总少不了斗一番嘴的,芍药也是见惯不怪了。只是如今好歹是在皇宫,比不得从前的王府。大清早在乾元宫里这样吵,怎么也不像话。   其实芍药也想不通为什么皇上会把妃位给了这两人,虽说她们两人以前是侧妃,但是都不是什么安分的性子,一朝为妃,还不将后宫折腾个天翻地覆么皇上的想法,她当真是没有看透。   天已经大亮,四处的人也多了起来,芍药皱眉看着前面这两位主子,挥手招来身边的一个小太监,示意他去等着皇上下朝。   这厢正热闹,另一边的朝堂之上也是硝烟弥漫。   明轩帝眉头皱的死紧,台阶下以墨丞相为首的人跪了一片,两厢对峙,互不相让。其余的官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立后是朕的家事,丞相为何有异议”帝王冷笑一声,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回荡在大殿里,震得人心里一颤。   丞相墨致远抬头,不卑不亢地回答:“皇后是一国之母,并非只有皇上之妻一个身份,同时也是我天启万千子民的仪表,万不可只做一家看。”   “哦”明轩帝笑了一声,眼里沉沉的一片:“那丞相以为,谁有资格担这国母的头衔”   墨致远捋了捋胡须,正色道:“古人有言,贫贱之交不可弃,糟糠之妻不下堂,老臣以为原王妃顾氏品行端庄,且没有犯什么过错,倒不知为何被废去了名分,导致中宫无人”   还真是说顾凉月。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墨致远,平声问:“丞相当真不知原王妃犯了什么过错么”   墨致远摇头:“老臣不知。”   一串玉珠被扯断了,珠子从台阶上的龙座一路往下滚,清脆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噼里啪啦跳了好一阵儿,吓得众臣都抬头去看。墨致远面色平静地看着帝王,腰挺得很直,半分没有退缩。   “也罢,丞相这样执着,立后之事便改日再议。”轩辕子离突然松了口站起来,冷峻的脸上带了一层霜,冷声道:“今日便到这里。”   然后便往一边的阶梯走去。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整齐的声音压住了各人复杂的心思,墨致远起身,神色复杂地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往殿外走去。   小太监在一旁候着,见下朝了,连忙跑到四熹公公身边,耳语了几句。   四熹皱眉,担心地看了明轩帝一眼。   刚刚朝廷上闹了不愉快,皇上心情铁定不好。这会乾元宫再出什么乱子,可不是火上浇油么恰好又是和顾姑娘有关,这人还没好,是非怎么就不断呢。   叹了口气,四熹跟上帝王的步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把乾元宫的事情告诉帝王了。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上了龙辇就往乾元宫走。早知道会不安宁,有人闹又有什么奇怪那两人不闹他才该奇怪呢本来打算听顾凉月解释,今天墨致远的一句话已经解释了一切,没必要再多听了。   若不是先皇有遗旨要墨致远辅政,而他又刚刚登基,他铁定第一个要处理的就是墨致远。从以前到现在,这人始终给他下绊子,更是间接害死了三哥一家,想不恨他都难。   可是看样子,墨致远倒是看好顾凉月得很哪,居然还想扶她做皇后,当真是重情重义。   天启在他手里,专政只是时间问题,他的东西,别人休想再染指半分。他不喜欢的,也不要想再硬塞给他。三哥没有完成的愿望,他会一一帮他完成,谁也阻挡不了。   龙辇很快就到了乾元宫,远远地就看见门口跪着的一片人。轩辕子离冷着一张脸,走到乾元宫门口,看着为首的淑妃和良妃道:“你们为何在这里候着”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良妃先开口,小声地道:“臣妾是来给皇上送点心的,谁知乾元宫里有贵客,芍药姑姑奉命守宫,臣妾也就只有在门口候着了。”   帝王沉默,又看向淑妃。后者抬头朝他盈盈一笑,娇声道:“臣妾来做什么,皇上应猜得到才对。”   “哦”明轩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你倒是说说,朕为什么要猜到。”   淑妃一哽,连忙低头,仍是有些不甘地笑道:“皇上大半夜抱回一个娇客进乾元宫,还让芍药姑姑守着不让咱们看,可不是成心捉弄臣妾么臣妾心直口快,不会绕什么弯弯肠子,臣妾就是嫉妒了,这乾元宫,除了圣上,还没有人进去过呢。”   轩辕子离脸色好看了些许,淡淡道:“都起来吧。”   “谢皇上。”淑妃眼睛一亮,瞥了良妃一眼,微笑着起了身,偷偷地看了帝王一眼。   良妃咬牙,也跟着谢恩站了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帝王望着乾元宫里面轻笑着问:“谁告诉你们,朕带了娇客在乾元宫里”      第八章 凰落九天始辗转      良妃和淑妃都是一怔,接着都噤了声,忐忑不安地抬头看帝王的表情。   皇帝的行踪,后宫里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帝王去宗人府地牢的时候她们自然就都得了风声,更不要说独孤大人连夜被传进宫,帝王亲自将一人抱入乾元宫这种事了。至于那人是谁,被关进宗人府的,还能是谁不过明轩帝的性子,谁也吃不透,大胆如淑妃也不敢再开口,只静静等着下文。   轩辕子离扫了这两人一眼,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开口道:"淑妃向来心直口快,这会儿怎么不回朕"淑妃立刻就跪了下去,良妃被她一惊,腿跟着一软,差点也跪下去了,身边的明兰连忙扶了一把。   "臣妾…臣妾昨晚身子不适想传太医瞧瞧,哪知道宫女去了太医院却没找着太医,一问之下才知道都是去乾元宫救人去了。臣妾以为龙体有恙,吓得连忙往乾元宫赶,却在半路被宫人告知不是皇上有事,而是…"眼里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滚落,淑妃红着眼睛抬头,似怨似嗔地看向帝王,哽咽道:"陛下您明知萱儿爱吃醋,却偏偏一声不响留人在乾元宫过夜,可不是把萱儿的心放在油锅里煎么萱儿就是疼了,才不要忍着装大度。萱儿就想问皇上,她哪里好,可以让皇上这样破例待她"淑妃的声音很是娇媚,一双翦水秋眸看得人心都软了,饶是这话再大逆不道,也是让人怒不起来的。再和上这样我见犹怜的姿态,若是一般人,说不定就被蛊惑了去。   明轩帝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垂了眼眸看向淑妃,淡淡地道:"朕破例待谁是朕的事情。淑妃,这里是皇宫,不再是王府,你若以后再这般大胆,朕不一定次次都容你。起来罢。"淑妃一顿,旁边的宫女已经伸手来扶,便只得顺势站起身子,朝帝王微微一福:"多谢皇上恩典。"帝王侧头看向芍药,后者点头进了乾元宫,将内殿的帘子重新放了下来。   "都进去罢,外面站着也不像话。"轩辕子离一挥袖子踏进了主殿,良妃瞥了淑妃一眼,连忙跟上。   淑妃缓了缓气,眼里划过一道暗芒,理了理裙子也跟着进了乾元宫。一众宫人自然都留在了外面。   刚放下帘子,芍药就吓了一跳。   龙榻之上,明明是重伤的凉月居然撑起了半个身子靠在了床榻的里侧,看样子人还是昏迷着的,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在不熟悉的地方尽量保护着自己。   突然有些心疼,芍药走过去,将她的头轻轻扶到枕头上躺好,顺带给她盖上被子,轻轻拍了拍。   她看过的人太多,所以一眼就知道顾凉月虽然外表冰冷,其实心里也只是个脆弱的姑娘,不懂得争不懂得抢,也没有什么心计。拨开浓浓的杀气,这姑娘其实比谁都单纯,陛下若是错过她,当真是丢了宝了。   总在主殿也不是办法,现在也搞不清主子的心思。若是有意放过凉月,还是得先把她移到其他地方去罢。   外面有说话的声音,帝王应该可以应付那两位主子,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给凉月喂药。药煎好有一阵子了,刚才一耽误,现在都已经快凉了。   舀了一勺药,芍药小心翼翼地将顾凉月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捏开嘴唇将药给她喂下去。虽然洒了许多,但好歹是喂进去一些。   快喂完的时候,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怎样,芍药觉得凉月的眉头似乎皱了一下,接着眼睑就有些动静了,像是快要醒的样子。   赶紧将碗放在一旁,重新给她盖好被子,芍药拿过自己的手帕帮她擦了擦嘴角。可是看了半天,好像刚刚的动静都是幻觉,顾凉月依旧沉睡着不曾有苏醒的迹象。   叹了口气,芍药瞥了一眼药碗,又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干脆将剩下的药一起喂了,以免喝得不够减轻了药效。   哪知,一勺药刚送进凉月嘴里,这张倾国倾城的冰颜就突然皱了起来,接着就是大口大口地将药往外吐,明明眼睛还闭着,身子却颤得厉害,吐得昏天黑地,直将刚刚喂的药都给吐完了为止。   这动静可不小,外面的人瞬间便听见了。明轩帝眉梢一挑,轻唤了一声:"芍药。"芍药正将顾凉月扶回床上,听得帝王传召,连忙走了出去,行礼道:"奴婢在。""怎么回事是醒了么"   芍药顶着三方灼热的视线,低头道:"回陛下,没有,只是喂的药都吐了出来。"轩辕子离皱眉,神情也严肃起来,良妃见状,连忙道:"还不宣太医来瞧瞧""不必。"明轩帝挥了挥手,冷冷地道:"尊卑有别。"芍药一怔,不解地抬头看向帝王。其余两人也是疑惑地看着明轩帝,甚是不解这句话。什么叫‘尊卑有别’   "皇上…"芍药开口欲言。   "传朕旨意,顾氏死罪可免,念其功劳,贬为乾元宫宫女,终身不得出宫。"帝王的声音清冷,却响在下面三人心里,芍药只顿了一顿,便平静地福身领旨。良淑二妃则是奇怪莫名。   宫女不是嫔妃也不是其他什么,陛下竟要她做乾元宫的宫女,这倒是在她们的预料之外。   "她伤没好,就特意恩准其先养好伤。"轩辕子离神色阴沉,吩咐完就看向其余二妃,大有赶人的意思。   两人虽然不甘,不过顾凉月到底是没有进后宫,也让她们松了口气。宫女嘛,处理起来方便多了。于是两人都乖巧地同帝王告辞,回了自个儿的宫里去。   "要宣独孤大人么"待二妃走了,芍药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座位上的帝王,轻声问。   皇上这次比她想象中仁慈了许多,居然留凉月作乾元宫的宫女。不是浣衣局,也不是其他宫,偏偏是乾元宫…   "宣罢。"明轩帝起身往内殿走去,一张脸上又结了霜,看不出在想什么。   芍药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引了独孤臣进来。   独孤臣打着呵欠瞟一眼床边的帝王,又看看床上那依旧昏迷的人,嘟囔道:"臣参见皇上。""免了,去看看。"帝王朝独孤臣挥了挥手,后者慢慢走过去,查看了一下顾凉月的面色,挑眉看向床边的药渍,道:"吐药了""嗯,这是为何"芍药眉头微皱,喃喃道:"前半碗还好,最后喂了几口就全吐出来了。"独孤臣微微一哂,啧啧道:"好事,她肯吐了,就是好事。""此话怎讲"芍药见帝王没有过问的意思,便继续开口问。   独孤臣瞥一眼帝王,笑道:"这冰块儿最怕苦药,没见我以前都只给开了外敷的药么能吐药说明有知觉了。真不愧是顾凉月,换作其他人,早疼死了。"明轩帝坐在旁边的榻上,静静地端了茶饮。闻言只是轻轻点头,曼声问:"她还有多久能清醒"走到帝王身边坐下,独孤臣摸了摸下巴看着他道:"嗯,大概今天傍晚就能醒了。陛下打算把她怎么办呢"今儿早朝他也去了,要不是学会忍了,当即就想把墨致远给拖出去。这老家伙净不干好事,他这一开口,原本帝王打算原谅顾凉月现在都不可能了。他还想等这冰块儿清醒了好生问问情况呢,要是帝王下狠招,那可就没意思了。   "朕下了旨,免她死刑,收入乾元宫做宫女。"明轩帝喝了一口茶,从容地道。   眼眸一亮,独孤臣刚想开口调侃帝王两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乾元宫的宫女""嗯。"   独孤臣沉默了,乾元宫是明轩帝的寝宫,算是把顾凉月放在眼皮子底下了。可是原王妃贬作宫女,岂不是有些怪异么子离似乎是想把顾凉月往风口浪尖上推啊,这旨意一下,后宫岂会安宁芍药犹豫了一下,上前道:"既然是收入乾元宫,那奴婢还是带人将凉月移个地方罢,这龙榻也得换新的,以免耽误皇上休息。"明轩帝看了龙榻一眼,点头:"午间朕要去太后宫里,你便把这些处置好罢。""是。"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   吩咐人进来打扫了一番药渍,芍药将乾元宫侧殿一处的厢房收拾了出来。独孤臣坐在茶厅里喝茶,看着芍药在外面忙碌,闲闲地问:"陛下,早上墨老头的话您不会当真听进去了罢"明轩帝沉默,端着茶盏一言不发。独孤臣有些急:"您明知墨老头是惯常对着你干的,那样说分明就是想您认定书信之事是顾凉月所为,岂非太过明显您怎么还会信"帝王抬眉,突然弯了弯唇,吓得独孤臣一抖。   "朕信与不信,全看顾凉月能否说服朕。若是她能,朕也可以放她一马,哪怕她真是凶手。若是不能,朕必诛之,哪怕她是无辜的"好生霸道的说法,独孤臣撇嘴,分明就是杀与不杀全看他心情,当真是折磨人的。   正想开口,一道沙哑的声音却从内殿里传来:   "你要我如何说服"      第九章 叶上初阳干宿雨(1)      独孤臣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内殿,掀开的一侧帘帐里,龙榻上的人撑着床沿坐了起来,苍白如纸的容颜有些看不清楚,清冷的气息却瞬间散了出来。   轩辕子离微怔,随即低笑一声,朝独孤臣道:“你这神医的名头可以丢了不要了。”   居然现在就醒了独孤臣皱眉,嘟囔两声:“不要便不要罢,谁知道这冰块儿总是不按常理,那么重的伤居然现在就醒了。喂,冰块儿,你还好么”   顾凉月抿着唇,脑袋有一瞬间的恍惚,身上也是疼得不得了,尤其是肩上,像生生断掉了一般。练姣当真是恨她,半分力气也没省,若是搁其他人身上,恐怕早死过千百回了。   轩辕子离和独孤臣在外面罢,她将醒未醒之时就一直听见他们的声音,直到轩辕子离最后那一句信与不信什么的。可是现在头又开始痛,独孤臣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见。手一软,又跌回了床上。   “喂。”独孤臣瞧着里面的动静,终于正了脸色,看向明轩帝道:“陛下既然还不想她死,那就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总归她这一身伤将来也必定留下病根、生不如死了,您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何不把事情弄清楚呢”   神色微微一暗,轩辕子离起身,往内殿走去。   顾凉月正挣扎着还想坐起来,手臂却被人抓住了。她抬头,却看见轩辕子离结了霜了一张脸,依旧是冷冷冰冰没有表情,却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是相信她了吗   “朕,给你三月。”明轩帝捏着她的手臂,看着她肩头上慢慢渗出的鲜红,冷声道:“三个月,只要你查出那封信究竟是怎么到的先皇手上、洗清你自己的嫌疑,那么三个月后,朕放你自由,回归江湖。”   “反之,若是三个月你依旧找不出凶手,那么就把你的命留在皇宫罢,这一生,休想再离开皇宫半步。”   顾凉月一怔,抬头对上那双没有感情的眼眸,半晌才静静地道:“好,三月之后,若我还你真相,请陛下也遵守承诺,放我自由。”   帝王放开了她,负手道:“君无戏言,朕说到做到。只是你记得,朕给你的身份是这乾元宫的宫女,你不再有使用朕令牌的权力,一切行动都必须靠你自己。”   以前她是他的王妃,也是他的暗卫,自然有用他的令牌调查事情的便利。可是如今,圣旨下,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要在这如海的后宫里生存,还要找出事情的真相,这当真不是轻易能办到的事情。   他冷眼旁观,就想知道,这个看起来无所不能的女人,能否逃开这一系列的磨难若是能、若是能“陛下,您该起驾去太后宫里了。”   四熹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明轩帝顿了顿,最后再看了一眼顾凉月,转身朝外面走。   “独孤大人,随朕一起去给太后问安罢。”   独孤臣嘴角抽了抽,看了看外面正往这里走的芍药,点点头站起来道:“臣遵旨。”   芍药行了礼,看着他们往太后寝宫的方向走去,站了一会儿,便进内殿打算将凉月移去侧殿的厢房。   “啊”甫一进去就看见顾凉月坐在床边,把芍药吓了好大一跳,连忙急步走过去查看:“你可没事了怎的就坐起来了”   凉月抬头,毫不吝啬地朝芍药笑了。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虽然脸色苍白,却轻易地蛊惑了人心去,哪怕芍药同是女子,也不得不承认,她当真没有见过比凉月更好看的人。也难怪她什么都不做,却总是被王府里那些主子排挤。   有时候旁人的嫉妒与伤害,也反而是证明了这个人无法忽视的光亮吧。   芍药也跟着笑了,心里莫名有些酸疼,轻声道:“醒了也好,等会可能还要折腾你搬去侧殿,受苦了。”   “侧殿”凉月疑惑地打量了一番周围,心里一惊,皱眉道:“芍药姑姑,这里,该不会是陛下的寝宫罢”   芍药叹了口气,摇头道:“谁也阻止不了,是陛下亲自抱你回来的。凉月,以后你就在这乾元宫做事,我便唤你凉月了。记得,切莫再如王府那样善良不争。这里是皇宫,稍微退一步,就可能被人吃得分毫不剩。你还是得有些追求。”   追求么凉月嗤了一声,淡淡地道:“姑姑,凉月知道,只是想要的东西注定得不到,追求便也没了意义不是么”      第十章 叶上初阳干宿雨(2)      她不过是报恩而来,根本就不该有什么非分之想。这一次生死,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叫痴心妄想。所以她现在想做的、要做的、都不过只一件事:查明真相。   而龙座上那个男人,他已经有了天下,也有了后宫佳丽三千,根本再也不是需要她的人。与其惹他厌恶和憎恨,不如尽快离开。三个月,也许不用三个月呢。   芍药叹息一声,扶着凉月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带她往外走。门外已经有小太监拿了火盆和替换的床单被褥,待她们一出寝殿,就将内殿里的东西换了一遍,彻底清洗以及烧掉了凉月用过的东西。   因为伤口,凉月走得很慢,还可以感觉到身后跳跃的火焰。明明是炙热的东西,却让她的背后一片冰凉。有什么东西从心里裂开了一样,麻木地疼。   多巍峨的皇宫,红墙森立、金砖玉瓦。而那个人也终于坐上了他想要的位置,掌控天下,除掉所有忤逆之人。只是她对他的称呼,已经从主子升级到了陛下。而两人之间原本就不近的距离,从此也彻底远了。   “姑姑,我还未谢你。”凉月突然想起来了,轻轻抬手拍了拍芍药的手背,眼神柔和地道:“若不是你,凉月当时就该死在地牢里了。”   芍药微微一笑,道:“凉月,你可知道,为何王府那么多女眷,我独独帮过你一人”   芍药从小侍奉轩辕子离,自然是最得他信任的人。而其性子也是出了名的油盐不进冷淡公正,无论女眷怎么威逼利诱,也从来未曾帮过谁半分。但是顾凉月,不过进王府一年,她已经帮了她很多次。   为什么呢凉月也很奇怪,思索着问:“是因为我没有利己之心么”   芍药一笑,道:“这是其一。”   “我的第一个主子是原来的贤妃、如今的太后娘娘。太后原来待我极好,我也算能帮一些忙的,一步一步陪着她从小小的选侍坐到了贤妃的位置。而恰好当时,五皇子轩辕子离出生。”   芍药扶着凉月坐在了收拾好的厢房的床边,微笑着给她说一些以前的事情:“我也算是看着五皇子长大的,他从小就很是聪明,先皇最宠的皇子就是他了。只是贤妃娘娘出身不高,也帮不了皇子太大的忙,五皇子是全靠着自个儿的本事,在十五岁就被先皇封了王,给了领地。”   “娘娘当时可高兴了,但是皇子一旦封王,是要另建王府的。贤妃娘娘不放心,我便自请了陪同王爷,随身服侍。娘娘也好歹放心些。”   “王爷不喜女色,但也不是很排斥,十八岁的时候先皇就赐了几个侧妃和侍妾,王爷都没有拒绝。”芍药说着,抬眼看向凉月:“你可知王爷为什么会让你当王妃”   凉月抿唇,轻轻点了头。   她当然知道,早在成亲之前他就告诉过她:“王妃的位子,我要我想的人来坐。不过形势所逼,也只能委你就走了。   她那时候呆了许久,看不清这主子的目的,也就仍是将茶上给王爷了。不过她没有说是顾凉月泡的,却得了王爷一句:“芍药,你茶艺进步了。”   “当时我愣了,也开始对你更加好奇。我想知道,她们口中那个不可一世的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芍药忍不住笑了:“传言果然是最不能相信的东西,能颠倒黑白混淆是非。当我看见你一身黑衣从王爷书房退出来,一声不吭地回房自己上药的时候,凉月,我想我没有看错。你是唯一一个不会为了自己利益做出任何伤害陛下事情的人。”   “而我芍药,也必会因着你对陛下的好,厚待你三分。”      第十一章 常道人心不如水(1)      “芍药姑姑说不定是高看我了。”凉月淡淡地侧头,冷声道:“他救我一命,我替他做事是应当,没有什么伤害不伤害。这次以后,我欠他的唯剩一个真相,从此各不相干。我对他,没有你想的那样好。”   闻言,芍药也不争辩,仍是笑道:“好也罢不好也罢,总之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你且把身子养好,早日还自己一个清白。”   凉月应了一声,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肩膀,习惯性地往怀里掏药。手里一空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   随身带药是她的习惯,以前独孤臣也做了不少药丸药膏给她。现在没了,还真是费事。再休息一会儿,她得恢复力气然后去寻药。宫里这种温温吞吞的养伤方式,不适合她。   接下来几天,凉月都乖乖呆在厢房里哪里也没去。由于伤势未好,芍药经常来照看,明轩帝也没有说什么,倒是独孤臣很自觉地开始往厢房送药,因为他知道,就算不送,凉月以后也必然会想办法去寻。啧啧,他是好人,还是自觉着给了吧。   后宫有些人蠢蠢欲动,少不了搬弄是非的人背后嚼舌根,甚至有人在太后面前去说了几句。太后只是微笑着淡淡地道:“后宫是皇帝的地方,皇帝做什么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与其去干涉,不如想办法怎么能伺候好皇帝。该自己管的、不该自己管的,都要分清楚了才好。”   太后此话一出,再没有人敢多言。凉月安静地养了几天伤,到了第五天,终于能下床了。   清晨的空气甚好,虽然天还没有大亮,但是也到了凉月平时练剑的时候了。因着那伤,舞剑是不太可能,但是在院里动一下还是可以的。本来就醒了,躺着难受,凉月穿好芍药准备的宫女衣服,走出厢房开始边散步边想事情。   有些不明白轩辕子离为何给了她三个月,按平时的速度,哪怕情况复杂,半个月也就够了。只不过是不能用令牌,然后行动有些限制,其余的也没什么。   关于那件事,她在地牢里的时候就想过。信件是三皇子傍晚给她的,她看也未看,直接带去了西郊别院,中途没有遇见过任何人。到了别院的时候轩辕子离坐在书房里,按照习惯,她只是将信放在了书桌上转身就走了,轩辕子离也照常嗯了一声什么也没说,一切都很正常。   然后出来的时候,她遇见了往日江湖上的仇家,当真是冤家路窄。缠斗一番天也微明,她丝毫未损,身上却是染了别人的血,这样回去也会出事端,于是便回西郊别院收拾了一番才回王府。   却哪知,一回王府就听闻出了大事,轩辕子离站在阶梯上冷冷地看着她,二话不说,先定了她的罪名。她看了他半晌,终究是任由他处置。   信你的人,不用解释也会懂你几分,断不会只听风声便疑心你。不信你的,怎么解释也没用,别人一句话就可以让一切灰飞烟灭,她又有何好争辩的呢她是有些意气用事了,现在想来,这件事大有蹊跷。   首先,轩辕子离不可能害自己的皇兄,那是完全没有理由的。若是三皇子还在,轩辕子离把皇位让给他都有可能,所以轩辕子离自己的嫌疑可以排除。   那么为何她分明把信给了他,后来却落到了先皇手里呢   轩辕子离似乎完全不记得她曾经给过他信,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书房里的人是别人易容而成。可是那段时间,每日黄昏轩辕子离都会去西郊别院,若是他人假扮,难道不怕与轩辕子离撞上么凉月眼眸微沉,开始联系一些蛛丝马迹,不知不觉竟已经走到了乾元宫正殿前面。   “喂,那个宫女”   一声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凉月的思路,她抬头,却是前方一个拿着扫帚的宫女在唤她。凉月面无表情地走近,一身的寒气吓得那洒扫宫女一抖,竟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何事”凉月淡淡地开口,一双眼眸不带感情地看着她。   那宫女有些胆怯,眼珠儿游移了一阵子,仍是状了胆子道:“乾元宫的宫女都是要干活的,你这样闲散是个什么道理我扫得累了,这片地你来扫”   凉月眼梢微挑,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人,不应也不拒,就这样静静地站了一会儿。那宫女气势渐渐弱了,却是有些愤恨地道:“你聋了么叫你扫地,听得见还是听不见”      第十二章 常道人心不如水(2)      凉月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开口道:“宫里的工作都是分好了的,既然你拿着扫帚,又为何要我扫”   那宫女一怔,继而把扫帚往凉月身上一丢,怒道:“你是新来的吧这点规矩都不懂叫你扫你就得扫,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木质的扫帚砸到人应该挺疼,凉月看着飞来的扫帚,犹豫一下,还是躲开了。扫帚砸在地上,不大不小的响声。没吓着凉月,倒把那洒扫宫女自个儿给惊了一跳。   看着她那努力压制恐惧的样子,凉月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后者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怒道:“你做什么”   “我比较想知道,你想做什么”凉月冷笑一声,毫不掩饰周身的杀气,美丽却冰凉的脸直面着这额头开始冒冷汗的宫女,低沉了声音道:“若是实在害怕,你自可不必来招惹我。”   宫女站不住了,一张脸想哭又强忍着,分外扭曲。凉月低笑一声,正打算离开,却见这宫女突然猛地朝地上倒去。眼角余光里侧殿旁边有几个人影,一看就是候着她的。   多烂俗而可怕的手段,从她开口的一瞬间,凉月就觉得不对劲。此时反应也格外地快,还未等这宫女开始哭喊,便纵身往自己的厢房飞去。虽然伤口又裂开了,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凉月还是使了全力,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厢房,恰好便碰见早起的芍药姑姑。   “这是怎么了”芍药看着跑得匆忙的凉月,眉头微皱,连忙扶住她。   “快进去,姑姑,有麻烦。”凉月冷着脸将芍药拉进了厢房,扯过被子便躺在了床上。   芍药也是机灵的人,有疑惑也不问,只极好地配合着凉月坐在了床边,顺手端过床头上的空药碗。待凉月刚顺好气,外面就有人进来了。   看见里面的情景,几个气势汹汹跑来的宫女也是一怔。芍药姑姑是乾元宫的大宫女,饶是各宫娘娘也要让几分的角色,这会子却在这个厢房里,还一副给床上的人喂药的样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了大清早的不好好在自己位置上准备,跑这里来做什么”芍药脸色一冷,放下药碗看向那几个宫女。   为首的是平时常在内殿伺候的宫女牡丹,也算是跟在帝王身边的老人儿了。只是比起芍药来说太不稳重,帝王也不甚亲近,气势就差了一些。   “刚刚有人在乾元宫门口闹事,我们是追着人来的,芍药姑姑可看见了什么可疑的人么”牡丹有些泄气地开口。   既然芍药要护着,那么肯定是动不了顾凉月的。那位主儿估计也预料到了,只让试探,没做纠缠。果真顾凉月以前在王府的软弱都是装出来的,看今天这样子,实在是太不一般。   “牡丹你也不是新人了,伺候了这么久的主子,还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么”芍药叹了口气,起身看向那几人,脸色稍冷,道:“我一直在这里,什么异常也没有,你们倒是说说,发生了什么”   牡丹轻咳一声,垂头道:“也没有什么,兴许是几个小宫女看错了。刚刚有人推摔了乾元宫门口的洒扫宫女,我才一路跟过来的。现在没事了。”   “哦有这等事。”芍药正色道:“那宫女可有指认谁”   众人沉默,牡丹干笑了两声,道:“没呢没呢,都没看清楚是谁,何来指认。打扰姑姑了,我们且回去准备干活儿了。”   言罢,几个人匆匆行礼,急急忙忙又退了出去。   几个丫头都是初进宫,心思还浅得很,几句话芍药就听出了个大概,也没多说,让她们走了。床上的凉月静静看着,等人都出去了,才开口道:“常道人心不如水,古人诚不欺我。这样的小打小敲,以后怕是还会遇上不少。”   芍药微微一笑,回头道:“你早该有觉悟的,这只是小事。往后还有三个月,你可得小心着些。”   凉月皱眉:“以前在王府我就是怕麻烦,哪知现在倒是避无可避。常有人说女子比仇人更可怕,现在也该信了。”   芍药一噎,哭笑不得。除开杀手的外壳,顾凉月就是个单纯的小孩子一样。这话说得,难不成她自己竟是男子么“我有些好奇,以你的性子,若是卷入后宫纷争,该当如何”芍药笑问。   凉月一愣,继而摇头:“后宫不适合我,我只喜欢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生活。若是有一日卷入后宫,必定不会快乐。”   “是啊,若是别人害你,你的想法肯定是一刀砍了,多方便啊,哈哈。”   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很是嚣张而无礼。      第十三章 把酒东风共从容(1)      这种语气初听着会吓人一跳,不过芍药和凉月明显都是听过很多次的人了,只是一顿,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该下床的下床,该坐下的坐下。   来人一身紫金袍,作武将打扮,腰间一把匕首甚是威武,然而那张脸却是白白嫩嫩,甚为精致,初见的人当真分不清他的年岁。不过敢在皇宫内苑这样说话,也知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当然,不简单分两种,一种是身后势力庞大,有喧哗的资本,不怕怪罪的。而另一种,则是像布曜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蒙着眼睛死命往鬼门关闯的。   芍药叹一口气,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布大人。”   “免了免了。”布曜大步跨进来,丝毫不避嫌地走到顾凉月面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大笑道:“顾凉月,你这样子真难看,苍白得跟个女人似的还拿得起剑么”   “”   凉月下了床站在桌边,自顾自地倒了茶来喝,眼皮也懒得抬了。   这位布大人是轩辕子离身边的武将,在她看来总和其他官员不太一样。因为这个人一说话,轩辕子离的冰山脸都会有裂缝,旁人更是一片沉默。就比如现在,什么叫还拿得起剑么每次和她比剑,输的都是谁芍药忍不住扶额,心里默默地反省了一下:难不成只有她把凉月当女子看了么包括凉月自己,这些人一个个都没有当她是个姑娘的意思啊还说得如此坦荡,难不成是她对凉月的认知出错了么其实不怪芍药,顾凉月一身的江湖气息,除了不招惹轩辕子离以外,是个外能血洗门派,内十招以内缴了布曜匕首的强悍姑娘,稍微了解她一点的人,当真没有把她当姑娘看的。   “哎,你别不说话啊,我专门趁着皇上在上朝,跑来找你过两招呢。听说你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用内力了罢”布曜绕到凉月对面,一把抢过凉月的茶杯,急吼吼地道:“我和独孤臣打赌了,这次要是不能坚持过十五招,我就送他两坛陈年女儿红”   芍药面无表情地道:“布大人,皇宫之内不允许械斗。”   布曜嘟嘴:“芍药姑姑,皇上都准我御前带刀来着,您就别拦着我了,我苦练这么久,就是为了今天一雪十招之耻”   开玩笑,他堂堂武将,居然被人轻易夺了匕首去,简直是耻辱啊天大的耻辱为此明轩帝当时还凉凉地说要换武将啊啊,不行他一定要赢回来凉月看着被夺走的茶杯,脸色冷了两分,默默地把手收回来,平静地看向布曜。   见她终于正视自己了,布曜兴奋地道:“你同意了么过两招也不耽误事儿,等会皇上下了朝我就要赶过去。”   凉月身上还有伤。芍药暗自摇头,刚想开口劝几句,就听得凉月淡淡的一个字:“好。”   居然同意了。   芍药有些呆愣地看着这两人往院子里走去,不明白今儿凉月是什么心思了。以往都是布大人死缠烂打逼凉月动手的,今儿怎么这么简单地就开始了不过真相很快就出水面了。芍药还没来得及跟出去,就听得院子里两声惨叫,接着就是一片安静,没片刻,凉月就拿着布曜的匕首走进来,到桌边继续喝她的茶。   芍药:“”   脸色黑得难看的布大人很快也进来了,一掌拍在放着茶壶的木桌上,吼道:“顾凉月你故意的么” ~:两招就两招便抢了他的匕首去比上一次更狠更不留情面不是说受伤了吗啊那以前都在玩儿他是么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凉月喝完茶,平静地放下杯子,没有看布曜喷火的眼睛,语气分外认真地回答:“你不是要我和你过两招么”   芍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布大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紫,当真是分外好看。大清早的跑过来找罪受,可要被独孤大人笑死了。凉月也是,从来就没给过这些陛下面前的红人半分薄面。倒也奇怪,这些人反而和她要亲近些。旁的女眷,可没见布曜和独孤臣两人留目半分。   “你今天来,怕不只是为了和我过招罢”凉月抬头看了布曜一会儿,突然道:“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好了。”   布曜一怔,下意识地问:“你为什么这样想”   凉月微哂,他分明就是一个藏不住事的人好么表情虽然恼怒,眼底却有游移之色,当她看不出来么“好吧,那我就直说了。”      第十四章 把酒东风共从容(2)      布曜收敛了神色,干咳一声,难得地表情正经起来。直视着凉月问:“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芍药合上了厢房的门,微皱了眉头守在一旁。凉月闻言挑了挑眉,疑惑地问:“他们说什么”   “你要三个月之内找出背后主使的事情。”布曜道:“身处皇宫,身份是宫女,你当真能做到么”   轩辕子离给她宫女这个身份,意味着后宫人人可动。不是顾凉月想问谁就问谁,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这样不利的条件,加上事情已经过去这样久了,查出真相的可能当真是小之又小。   凉月沉默,突然看着布曜,眼睛一亮。   没错,有了轩辕子离给她加的束缚,光靠她一个人去查实在是太难了。以前她不信别人可以依靠,不过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现在她被分作外殿宫女,根本没办法接近轩辕子离,更不用说问他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但是有布曜和独孤臣,这两人兴许倒是这次她能不能自由的关键。   独孤臣玩世不恭,布曜大大咧咧,平时她与他们的话也当真不多。但是凉月知道,布曜今天能出现在这里,肯定是独孤臣说的。而他今天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必是抱了助她之心。   “做不到也只能尽力。”凉月答了一句,转身看向一旁的芍药:“姑姑,凉月以后的工作是什么”   芍药想了想,道:“你还有伤,就去打扫侧殿就好。平日里侧殿也没有人,不会遇上什么麻烦。”   “嗯。”凉月点头。   布曜额头上爆出些许青筋,忍了半天终于低吼道:“尽什么力找不出来就要老死宫中,那是你想要的日子么顾凉月,你就不能挣扎一下么为什么陛下给你的所有东西你都这么逆来顺受的半分没有江湖气息”   这话说得大声了,芍药的脸微微一白,忍不住道:“布大人,这里是皇宫,隔墙有耳,切莫叫断章取义的人误会了去。”   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布曜对她有意。凉月叹息一声,将手里的匕首扔回布曜手里。   布曜是武夫,最痴迷武艺。可惜是官宦子弟出身,从没到过江湖,武功自然也就提升有限。直到遇见顾凉月,简直就像遇见了梦寐以求的江湖侠士。没事儿就找她过招。凉月是怕麻烦的人,每次都尽量回避,却还是被这主儿用各种方式逼得不得不迎战。   换种方式来说,就是顾凉月是布曜的江湖信仰,顾凉月战死江湖他可能还会歌功颂德,但是老死皇宫这种绝对不江湖的死法,他是一万个不乐意看见的。   “天亮了,黄昏若是有空,再战一场也可以。”顾凉月看了看天色,淡淡说了一句,随即朝外面芍药指的侧殿走去。   屋里剩下两个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布曜掐了掐自己的腰,问芍药:“姑姑,我有没有听错”   芍药摇头:“你没有。大人赶紧去朝堂罢,皇上也该下朝了。”   布曜呆呆地点头,僵着身子走了出去。芍药随即也合上了厢房的门,去前殿收拾准备了。   凉月这样做,就已经是有打算了。她应该相信,三个月之内,凉月必会查明真相。   可是,三个月之后,龙座上那位主子,真的会放她离开么明明交给暗卫调查会省很多麻烦,那位口口声声想要顾凉月生不如死的主子,却为何不知不觉反给她铺下明亮的道路两个都是如冰一样的人,凉月的内心是温柔的,想必皇上也一样,只是她们看不透。   太阳初升,走几步就晒到了好阳光。芍药微微一笑,心里轻松不少。有些人总是要磕磕碰碰才能走到一起的。至于帝王究竟是什么心思,她不会去想。   这宫里啊,知道得多是能力,知道得少是福气,凡事都不必强求。趁着阳光好,给陛下准备一壶普洱是再好不过了。朝堂一侧,布曜在等着明轩帝下朝。独孤臣也在朝堂之上。眼看着每日必备的墨丞相进言阶段已经结束,早朝也就快完了。   轩辕子离脸色不太好看,估摸着又是墨致远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独孤臣在下面打呵欠,顺带瞥他一眼,伸出了两根手指头。   布曜:“”   不就两坛女儿红么`能换顾凉月黄昏与他再战也是值得的,哼。   一道凉凉的视线自龙座上射过来。布曜背后一凉,心虚地迎上明轩帝的目光,很是严肃地干咳了两声。   完蛋了,独孤臣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等会还不被拷问么布曜心中默默哀嚎,顺带朝独孤臣递了眼神。   但是,他要是能想起独孤臣是多么不可靠的一个人,他当时绝对不会企图与他心有灵犀,绝对不会。      第十五章 湖水未平风再起(1)      他天真地以为十几年兄弟了,独孤臣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是千万要瞒住陛下,不能说漏嘴。可是事实证明,心有灵犀这种东西当真不会出现在他和独孤臣身上。   下朝了,朝堂后殿里,轩辕子离坐在书桌后方,平静地拿了折子来看。独孤臣和布曜站在书桌前面,互相不留痕迹地递着眼神。空气里有些紧张的气息,隐隐地压在他们头顶。   "没有什么要说的么"明轩帝开口,顺带合上了手中的折子,放在一旁。精致的轮廓逆着光,脸色有些阴沉。   独孤臣莫名奇妙地看着明轩帝:"皇上,臣该有什么要说么"旁边的布曜也是一脸好奇,点头应和道:"对啊,陛下,您要我们说什么"明轩帝静静地看着他们,眼神像一把软剑,一点一点地割着他们的肉。真当他是瞎的么这两人什么德性他还能不了解明显就是有事瞒着他,而且看神情,还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布曜强稳着表情,一张水嫩嫩的脸已经开始渐渐变红。倒是独孤臣依旧很是自在,一张正直的脸很是无辜,看着明轩帝道:"不就是臣在朝堂上跟布大人比了手势么皇上想知道臣在做什么"明轩帝点头,布曜张大了嘴看着独孤臣,后者毫无压力地道:"今天臣与布大人打赌,布大人输了,要给臣两坛女儿红,臣刚才是在示意布大人不要赖账才好。""胡闹。"明轩帝黑了脸:"朝堂严肃之地你们也能打闹,被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可是好玩儿了。你们现在多少也该稳重些了罢"独孤臣耸肩:"走到现在本来失去的就太多,若是连自己也丢了,臣会觉得很后悔。"明轩帝沉默,转头看向了别处。布曜则是有些唏嘘,点头道:"是啊,陛下。登基这些天了,臣都没见您笑过一回。以往的洒脱随性都被这皇宫关没了。有些时候臣也盼者您能过过以前的日子。好歹舒心着些。""以前的日子"明轩帝轻笑:"人始终是回不去的,怀念也就只能是怀念。你们以为我走到了这个位置上,还有得选择么"这么大的国家,无数繁杂的事务,稍微不谨慎可能就会动摇国本。他如何能松得如何能乐得看似天启初定,百姓安居,这王朝背后又有多少明争暗斗在等着他,未达一呼万应的地步,他这王位始终坐不安稳。   布曜叹了口气,独孤臣也不吭声了。轩辕子离背负的东西他们都知道,这位帝王想要的东西也明确而直接。   只是当初三人一起夜间游湖、逍遥自在的日子,当真是让人太怀念。   "这些天,倒也辛苦你们了。"轩辕子离表情松了松,突然道:"今日的事务也少些。晚上不如去净月湖喝酒罢,也算稍作放松。"独孤臣眼睛一亮,抚掌而笑:"这才好,总这么累,陛下也该放松放松。今天天气不错,黄昏应该是极美。若能泛舟湖上自然是极好。臣就静等陛下传召了。"明轩帝点头,却见一旁布曜的神色有些扭曲,便问:"有什么不方便"布曜干咳几声,为难地道:"不能换个时间么臣晚间…有些事情。""咦,你有什么事"独孤臣兴味儿起来了:"你不是除了武艺和酒其他都不关心么居然在黄昏有事,赶快说,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狠狠瞪他一眼,布曜咬牙道:"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明轩帝直了直身子,也颇有些好奇:"还是第一次看你不想去喝酒,不是说酒是你人生的第一目标么""哈哈哈。"独孤臣没心没肺地大笑,乐极了一句话没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布大人的人生目标早就换成打败顾凉月了。"大殿里一阵死寂,明轩帝的表情已经没人敢去看了。布曜简直想掐死独孤臣这祸害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双眼给他气得通红,就差直接扑上去打了。   独孤臣反应了过来,后颈也是一寒,连忙道:"皇上恕罪,臣无心之失。"说者无心,听者却有意。明轩帝冷笑一声,看着布曜问:"朕可否理解为,你说黄昏有事,是与顾凉月有关"布曜立刻单膝跪地,正声道:"慕北布曜表字莽撞惯了,不懂得太多的规矩。但是绝对不会和后宫女眷有什么关系,也不想连累他人,还望皇上明查"   第十六章 湖水未平风再起(2)      明轩帝静静地看着布曜,也没有让他起身。   独孤臣和布曜都与顾凉月交好他是知道的,独孤臣是因为医,布曜则是因为武。难得这两人能看得上一个女子,也是顾凉月不简单。   可是,他不明白。为何顾凉月与他们都能有些交情,和他相处的时候却总是不声不响的,没半分趣味。最开始他以为凉月是怕他,可是后来想想也觉得不对。顾凉月的性子,哪里会怕谁独孤臣说她是冰块儿,但也曾赞她聪慧。布曜虽恼输她,却也对顾凉月心服口服。为什么旁人眼里的顾凉月,他始终看不见在他面前,顾凉月始终就跟石块一样,而在其他人面前,她竟是那样好的么眉头微皱,轩辕子离沉声道:“若是旁人,不知该死多少次。祁御、慕北,你们两人都是与朕同甘共苦的兄弟。往后,切要注意言行。”   独孤臣和布曜都应了是,明轩帝看了布曜一会儿,凉凉地道:“起身罢。”   “谢皇上。”布曜站起来,稍稍松了口气,刚想瞪独孤臣,就又听见帝王的声音:“既然有比喝酒更重要的事,你不妨带我们一起去见识见识。朕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个事,能将你的酒虫都给压住了。”   “”   凉月看了看侧殿,很是干净,基本也没有什么要做的。想来芍药也是顾了她的伤,不想让她干活。转了一圈儿也没有什么事情,便打算回厢房呆着。   从侧殿到厢房只有几步路,凉月边走边想事情,却哪知走着走着就撞上了人。   “啊”尖锐的女声响起,随即便是一群宫女惊慌失措地扶住自己的主子。凉月抬头,却见是一个没见过的宫嫔,穿得很是华丽不过看品阶却不高,一张脸儿很有清水芙蓉的味道,奈何眼神却不讨人喜欢。   “哪儿来的大胆奴婢竟然敢冲撞芙昭仪”一旁的宫女怒斥道:“还不快给小主赔罪”   凉月抿唇,标标准准地行了礼,淡声道:“奴婢不是故意冒犯,请小主恕罪。”   “你”芙昭仪皱眉,上下打量了凉月一番,也不认识这是谁。虽是宫女装扮,但气质倒是不俗,尤其那张脸,虽然低着,却看得人眼前生亮。   “你是何人”   芙昭仪是这几天封的位份,正得圣宠。不过原本是随明轩帝登基而送入后宫的小主,自然是不认识顾凉月。本也是来乾元宫想面圣,哪知却撞上了凉月。   “奴婢是侧殿的洒扫宫女。”凉月尽量放低姿态,深知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可是原本冰冷惯了,现下怎样声音都是硬着的,听着反而奇怪了。   “是么”芙昭仪皱眉,翠色的衣袖一扫,冷哼道:“抬起头来。”   凉月一顿,继而抬头,只看了芙昭仪一眼便又垂下眼去看着地面。可哪知就这一眼,也把芙昭仪惊得脸色一白。   竟是这样的美人儿,还在陛下的乾元宫芙昭仪忍不住掐了掐自己,有些气息不稳。她的面容常被人夸是宫中的佼佼者了,也因此多得陛下顾恋。可哪知,和面前这女子一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而这人居然只是宫女,还是外殿的洒扫宫女如此近水楼台的地方,若是一朝被皇上瞧见,可不得宠冠后宫了么心里一紧,芙昭仪神色复杂地看着凉月,开口道:“多伶俐的人儿,做洒扫宫女不是可惜了么绿儿,你去回了芍药姑姑,就说我身边缺人,正好要了这个宫女去,也不会委屈了她。”   凉月一怔,眉头微皱。这人不认得她,但是她的容貌还是惹事了。初初一面也摸不清这人底细,可是被要走的话,多半不是什么好事。不过若是禀了芍药姑姑,她兴许是有办法的罢。 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怎么,你不愿意”芙昭仪瞅着凉月的神色,微微沉了脸:“可是瞧不起我只是小小昭仪”   “奴婢不敢。”凉月微微屈膝,轻轻闭上了眼,姿态很是恭敬。   芙昭仪看了她一会儿,最终下了决心似的,一甩袖子往回走:“那就跟我回静绿轩罢,今日皇上也劳累,我便不等他了。”   “是。”   被芙昭仪唤作小绿的宫女领了命,慢悠悠地往乾元宫前殿走。其余两个宫女一左一右走在她旁边,生怕她跑了似的。一路跟着芙昭仪往静绿轩而去。   凉月回头看了一眼,见小绿进了主殿,也稍微松了口气。可是不一会儿,她们还没走到宫道上,小绿边追上来,笑盈盈地对芙昭仪道:“芍药姑姑准了。”   怎么可能      第十七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1)      凉月脸色微沉,停住步子不肯走了。   芍药姑姑不可能允了这芙昭仪要了她去,要么是这宫女根本没有和芍药姑姑说,要么就是没有说清楚要的是她。这芙昭仪看起来就不是什么贤良之辈,位分也不是高到可以压人的地步。芍药没有理由答应。   见她停下步子,小绿回头,皱眉道:“怎么不走了还要我请你不成”   芙昭仪也停了下来,扶着旁边奴才的手,不冷不热地问:“怎么了”   “奴婢想起,还有东西放在了乾元宫,可否前去拿来,也免得以后再回来取。”凉月微微屈膝,低声道。   芙昭仪轻哼一声,摆手道:“行李什么的就不用了,静绿轩不是没有,别耽误我时辰,快走吧。”   旁边两个宫女又要上来架人,凉月冷了脸色,站直了身子,神色里终于露出了不耐烦。一双黑眸不带感情地看着靠近的两个宫女,吓得人瞬间站住了脚,没有再上前。   “你”芙昭仪一愣,继而往后退了几步,有些惊慌地道:“你做什么”   和这些娇弱的女人相处,她当真是做不到。凉月轻轻摇头,转身便往乾元宫走。看样子这芙昭仪是没打算给她好过的,倒不如回乾元宫,还能驳些余地。   “站住”芙昭仪镇定了一会儿,怒斥道:“没让你走,你这是往哪里去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昭仪,难不成连一个宫女都动不得了么简直是岂有此理”   几个奴才见状,壮着胆子上来抓人,凉月足尖一点,飞快地往乾元宫门而去。虽然这会子气力不足,不过甩开几个奴才还是绰绰有余的。   身后一阵喧哗,惊动了宫道上的几个侍卫。也没问清情况,一群人就都开始追她。凉月心里微惊,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这一看,差点就撞上前面的人。   慌忙往旁边一闪,凉月正想道歉,心想今日为何总是撞人,抬头却看见一片黄色龙纹。五爪金龙的朝服,迎面而来的冷冽气息,凉月没有勇气抬头去看那张脸了,直接站在一旁低下头,恭恭敬敬地道:“奴婢参见皇上。”   一旁的布曜和独孤臣都惊讶地看着这一幕,独孤臣道:“这是什么个情况,玩什么游戏么”   后面一群人追了上来,看见圣驾都纷纷下跪。明轩帝皱眉看着顾凉月低垂的头,沉声问:“怎么回事”   “奴婢”凉月正想开口,芙昭仪却跌跌撞撞地赶到了。老远就看见圣驾,她心里也是一惊,连忙赶在顾凉月之前开口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嗯,起来。”明轩帝看了芙昭仪一眼:“做什么这么乱七八糟的,身份也不要了么”   “皇上。”芙昭仪眼睛一红,强笑道:“嫔妾失仪了。只是这宫女半路私逃,嫔妾怕她惹什么乱子,这才追来。”   “私逃”轩辕子离看了顾凉月一眼。   “我没有。”顾凉月淡淡地道:“芍药姑姑没有当面告之我已归芙昭仪,便算不得我是她的人,何来私逃之说。”   芙昭仪一愣,听着这宫女的话语气很是无礼,皇上却神色如常,身后的两位大人怎么也好似和这个宫女很熟一样。看样子圣上也不是第一次见她了,难不成她早已经得了皇上注意了么“四熹,去将芍药唤来。”明轩帝沉了脸色,吩咐一声,又转头看着凉月道:“你当真是很能惹事。”   凉月沉默,她不想惹事,但是事要来惹她,有何办法改日还是易容比较好,省去许多麻烦。   芍药很快出来了,看见眼前的情景,心里微微一惊,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昭仪小主。”   “免了。”明轩帝道:“芍药,朕宫里的宫女,什么时候说给就给人了”   芍药疑惑地看着明轩帝,再看看旁边的芙昭仪和凉月,当下也明白几分,屈膝道:“奴婢不敢,乾元宫里的宫女自然是不能随意带走的,比不得其他宫里,这个奴婢当然知道。”   芙昭仪脸一白,连忙跪下道:“皇上,嫔妾罪过了,看见这宫女实在可怜便想带回去好好栽培一番,却哪知忘记了乾元宫的规矩。起先她也跟嫔妾走得好好的,半路却突然往回跑。嫔妾不知其中原委,还望皇上恕罪。”   这话说得好,不说是她抢人,倒暗指凉月在陷害她了。   凉月嗤笑一声,抬头看了明轩帝一眼,正想说话,却对上了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眸。   “朕赐你的身份是宫女,你好像忘记了。”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地瞥着顾凉月身上的宫女服饰,肩上白色的布料上,分明微微透着一些红。      第十八章 暗香浮动月黄昏(2)      凉月一愣,继而嗤笑一声,抬眼看着明轩帝道:“奴婢哪里敢忘。奴才就是奴才,半分也不能逾越了主子去。芙昭仪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奴婢任由皇上处置。”   “顾凉月。”布曜不赞成地出了声,脸独孤臣也微微皱眉。轩辕子离明显又触了顾凉月的逆鳞,这两个主子碰一起就没个和谐相处的余地。帝王脾气倔,凉月就不能让着些么反而是比他更倔了。   两厢僵持,这名字一喊出来却把旁边的芙昭仪吓了一跳。她就算不认得那张脸,也知道顾凉月是以前的五王妃,被废掉的本可以做皇后的人。   怪不得这气质看着不俗,也怪不得可以对皇上如此无礼。传言中,明轩帝似乎对这个女子甚是特别啊。   只是,这两人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一步、顾凉月为什么被贬作了宫女,这些事情,始终是没有人知道。而现在,她居然撞上了顾凉月,当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觉悟倒是挺好。”明轩帝冷了神色,下巴微微紧绷,有些怒意地对芍药道:“犯错就得罚,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办。若是偏私了,不要怪朕不留情。”   芍药一顿,继而低头应是。独孤臣和布曜都齐齐噤声,这时候劝不但劝不住,还有可能惹了圣怒,只能眼睁睁看着芍药带凉月下去。   顾凉月没有反驳,面无表情地跟着芍药走了,再没有看轩辕子离一眼。芙昭仪则是一喜,表面上还是忧虑地朝明轩帝行礼:“嫔妾也有过错,还请皇上责罚。”   “你回去罢。”明轩帝沉声道:“以后传朕旨意,没有传召,妃嫔均不得进乾元宫。”   心里一沉,芙昭仪讶异地看了帝王一眼,见他面色不好,也就没敢多问,赶紧应了退了下去。   这样倒是有些看不清帝王究竟是什么心思了。说护吧,顾凉月却不分青红皂白就被罚了。说不护,却又为何再不许宫嫔进乾元宫她总算是明白一些资格老的妃嫔的意思了。明轩帝对顾凉月的确不一样,但是这种不一样,没有人能明确说得出来。   罢了罢了,既然都罚了,她也不必太担心了,比起顾凉月,后宫里还有更具威胁的人物在。   人群散了,布曜和独孤臣跟着帝王进了乾元宫。三人神色倒只有轩辕子离看起来最好。布曜一脸沉重,独孤臣则是在沉思。   见二人这表情,帝王有些好笑,心里也隐隐有些不舒服,开口道:“都在想什么”   独孤臣摸着下巴道:“臣在想,这次又要耗掉臣什么样的药材。”   动不动就罚冰块儿,真当人家的身子是铁打的么那厢的伤还没好,这里又要罚。要不是他的药好,顾凉月还有身子给他折腾么布曜道:“臣在想这种情况下若是胜了她,算不算胜之不武。”   明轩帝:“”   是他低估了顾凉月呵总以为她冷冷冰冰没什么好,却哪知这厢这么多人惦记着呢当真是不知羞耻,原来身为王妃的时候,行为举止都不避嫌的是不是冷哼一声,明轩帝继续看他的折子,留下面两个人继续嘀嘀咕咕。至于顾凉月,他想芍药应该懂他的意思。   傍晚的时候,布曜到了净月湖。为了方便,他干脆传话给顾凉月说在这里比试,比试完了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可以和独孤臣去陪陛下游湖。   一辆画舫静静划来,靠在离布曜不远处的地方停着。独孤臣站在甲板上,伸头往外瞅。画舫里坐着的当然是轩辕子离。   换了一身轻便的装束,帝王端着酒兀自喝着,看也没有看外面一眼。倒是听得独孤臣咋咋呼呼地说着:“顾凉月怎么还没来”   布曜和她约的是黄昏,时辰已到,顾凉月是最守时的人,没理由会迟到。独孤臣收敛了笑意,突然转头看向帝王:“陛下,芍药姑姑会不会把顾凉月怎么了”   可能么轩辕子离轻笑一声。芍药是最懂他的人,当时的情况怎样看他都只是想给台阶让芙昭仪下了,避免再闹事。至于罚还是不罚,人是交给芍药的,又不是其他人,难不成她还不知道他是真想罚还是装样子么“不会。”   “可是,这样久了,若不是有什么意外,顾凉月绝对不会不来。”独孤臣正色道:“杀手视信用如生命,臣担心,顾凉月是真的出事了。”   帝王摇头:“皇宫里,她能出什么事情四熹,你派人去看看。”   “是。”四熹应了,赶紧跑下画舫,往乾元宫而去。      第十九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1)      布曜等得也奇怪了,转身朝画舫喊了一声:“陛下,臣可否前去看看”   明轩帝皱眉,一旁的独孤臣却也点头道:“是啊,去看看罢。”   虽然顾凉月很强没错,但是她现在受着伤,又只是一个宫女,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还当真讨不了好去。加上新帝一登基她就在风口浪尖,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罢了。”轩辕子离终于起身,一挥袖子和独孤臣一起上了岸,边走边道:“回乾元宫看看。”   真是很能折腾。明轩帝加快了步子,软辇也不乘,直接往乾元宫走。顾凉月那破身板,芍药不可能还真下得去手。要是真罚了,谁和布曜比试去说不定还怨他这个主子没做好呢。   一行三人很快回到了乾元宫。天色晚了,到处都很安静,只有洒扫宫女在清理花坛里的杂草。明轩帝进来半天,也没有看见芍药的影子。   “芍药姑姑呢”独孤臣问那洒扫宫女。   “姑姑在侧殿的厢房。”洒扫宫女恭敬地行礼回答。   明轩帝顿了顿,抬步往侧殿走。布曜跟在后面嘟嘟囔囔地道:“分明是在啊,为何不守约好生奇怪。”   一靠近侧殿的厢房,独孤臣便皱了皱眉。好浓的药味,一闻便知是他开给顾凉月的药。怎么,伤复发了么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木桌上的药盅,再往里就看见芍药姑姑正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子。   “芍药。”明轩帝沉声一唤,芍药姑姑立马回了神,抬头看见这情景,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光芒,起身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独孤大人、布大人。”   “这是又怎么了”轩辕子离走近几步,便看见床上睡得安静的顾凉月。身上的衣服像是换过了,脸儿依旧是惨白惨白的。绛唇失色已久,看起来竟有些柔弱的味道了。   他很久没有这么仔细看过她了罢。   芍药行着礼,淡淡地道:“皇上不是说凉月忘了自个儿身份,得罚么”   轩辕子离一怔,继而平静地问:“所以,你罚她什么了”   布曜在一旁急急地开口:“芍药姑姑,你明知皇上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还真就罚了顾凉月那么弱的身子,还能经得起几个罚”   “是经不起了。”芍药的声音突然就冷了下去,低着的头不曾抬起,身子却僵硬着道:“奴婢只是奉命行事,皇上说犯错就得罚,若是偏私了,不要怪您不留情。奴婢心疼凉月,所以遵命行事罢了。”   明轩帝冷冷地看着芍药,沉声道:“你是在不满朕的处置方法么”   “是。”   “芍药姑姑”   “芍药”   随着那一个“是”字出口,独孤臣和布曜都忍不住低喝出声。这也未免太过大胆,当面顶撞皇上。虽然芍药姑姑是长辈,虽然这里没有外人,但是这样的芍药,他们当真是第一次看见。要知道,芍药一向是以轩辕子离为天的,这样的不满芍药终于抬头,看向帝王那张阴沉的脸,缓缓开口道:“陛下可还记得,奴婢在您十五岁的时候跟您说过什么话”   轩辕子离一顿,继而沉默。   十五岁,恰好是他封王,离开母妃的时候。   那时候母妃抱着他边哭边笑,临出宫的时候,母妃问他:“离儿,离开母妃,可要自己习惯着。”   他淡淡地回答:“母妃,儿臣大了,已经不是再黏着娘亲的小孩子。”   然后骑着马,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王府而去。   一路上,他一句话也没有说,身边的芍药姑姑也是一路沉默。直到进王府之时,他正打算去院子里练剑,就听见芍药姑姑平静的一句话:“王爷,奴婢希望,您以后至少不要欺骗自己,更不要用违心的话去伤害其他人。”   违心的话么是吧,他那时候,也想给母妃行礼,想说母妃保重。可是到最后嘴里出来的,就是那么一句话。因为他是天启的第一个王爷,比大哥三哥都早封王的王爷。多少人看着,他不能有太多牵绊。   而现在   “朕,不觉得朕欺骗了自己。”轩辕子离看向芍药,淡淡地道:“姑姑想说,朕今日说的话是违心之言。可是身为帝王,朕不觉得今日的做法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顾全大局,不以儿女情长牵绊自身,这才是帝王。   芍药轻轻一笑,道:“今日皇上做的很好,奴婢想说的只是,凉月现在肩上的伤裂开了,引发了高热,现在才稍微好一些。也就达到了皇上想要的惩罚。但是,陛下。违心的话若是总给他人带来伤害,意义又在哪里”   “朕没有违心。”明轩帝沉了颜色。   “您是说,您半分也没有将凉月放在心上么”芍药直起身子,认真地看向帝王的双眸。      第二十章 取次花丛懒回顾(2)      帝王抿唇:“姑姑当知道顾凉月是什么人,为何会这样问”   本就是合作的关系,他也从来不正眼看她,为何旁人都会觉得,他待她不同他心里有谁,这些近侍的人都该清楚不是么“奴婢知道,陛下立凉月,不过是为了给凝姑娘铺路。可是这一年凉月为陛下做过多少事,陛下半分没有心动么”芍药垂下眼眸,静静地问了一声。   轩辕子离轻嗤,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凉月,似笑非笑地道:“姑姑,世界上为他人付出的人这样多,难不成每一个人都会对之心动么朕是君主,心里该有谁、不该有谁,朕都有数。”   芍药沉默,也心知多说无益,干脆便闭口不言。旁边的布曜一直看着床上的凉月,泄气地道:“今日的比试又是不成了,难得的好机会,生生给浪费了。顾凉月的身子现在怎么这样差了”   独孤臣靠在一边,啧啧道:“你当人家是铁打的么那么重的伤,后来也一直没有什么好的调理,就这么放着,神仙也不能什么事儿都没有。”   明轩帝皱眉,好像一刻也不愿意久留,冷声道:“既然比试不成,也无甚心情,你们便都回去罢。改日有空再聚也可。”   言罢,便挥袖走了出去。   独孤臣和布曜无奈,也只能跟着出去。布曜慢了一步,低声对芍药道:“烦请姑姑转告,顾凉月还欠我一战,往后好了,可不能躲。”   芍药点头,看着三人急忙地来又急忙地走,站在原地看了他们的背影半晌,又坐回凉月的床边。   她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人,能服侍贤妃、服侍皇上,她又怎么会做事不知分寸,像刚才那样莽撞只是,她坐在凉月的床边许久,听了这女子许多呓语,竟觉得心里闷闷地疼得难受。十五岁扬名江湖的杀手,一个人一路走过来,顾凉月这女子,远远比她想的要坚强。   也庆幸她够刚毅,够狠,这样也才能在皇宫活的长久。   而对于她要查的事情   两个时辰之前,凉月尚有一丝清醒的时候问过她,说那天夜里轩辕子离身在何处。她仔细想了想,本来王爷是打算去西郊别院的,可是宫里突然有旨意来,大将军司徒郝宇回朝,皇上急召王爷入宫,于是就也没去别院。   可哪知,就这么一个错过,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三王爷的书信到了先皇那里。不过一夜,三皇子一家便被定罪,王爷急忙回府,看见的也只是一身冰凉的顾凉月。   而凉月说,她那天黄昏是在西郊别院,将书信给了王爷的。   好生奇怪,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那未免也太巧。刚好掐住王爷入宫的时间易容成王爷,而且气息还要瞒得住凉月,绝非容易的事。   整个过程一丝不漏,明显是预谋已久。但是有这样能力的人,就绝非顾凉月一个人的能力能查出来的了。   关上门,芍药往帝王的寝宫而去,身后的房间一片寂静。   乾元宫正殿,四熹正服侍着明轩帝更衣,见芍药进来了,几个宫女都连忙行礼。明轩帝察觉到了,也没说什么,换了寝衣,便靠在软榻上看书。   “皇上。”芍药走到圣驾面前行了礼,道:“最近的茶都不太合皇上胃口,奴婢便想还是换几个茶艺好的宫女近身伺候,皇上以为如何”   轩辕子离抬头看了芍药一眼,轻轻“嗯”了一声,道:“明日起轮番上茶罢,若是哪盏茶合了朕心意,就那宫女在御前伺候就是。”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是。”芍药心里轻轻松了口气,旁边几个小宫女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芍药姑姑这时候提换人,是在为谁铺路罢近日她都在侧殿厢房走动,想必也是想扶凉月上位了。可好,一句话就让皇上换人,把她们这些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小宫女放在哪里敢怒不敢言,几个小宫女静静伺候了陛下歇息,便都回了自个儿的房间。   “欺人太甚”一侧的厢房里,有宫女低喝了一声,连忙被旁边的人捂住了嘴。   “嘘,不想活了么”一个宫女低声道:“有人撑腰自是比他人高一头去,没办法。可好是让比茶,小紫的茶艺不是也不错么皇上没有徇私,不一定就留得了侧殿那人下来”   “可是,芍药姑姑既然提比茶,那人的茶艺必然就好,这”另一小宫女担心地道。   “没事儿,她们有主意,我们也有对策。”小紫捂嘴低笑,眼里划过一丝凌厉:“明日且看罢”      第二十一章 画楼西畔桂堂东      御书房。   芍药奉上了新茶,垂手站在一旁。青白瓷映着饱满的茶叶,清香宜人。   帝王边看奏折边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淡淡地放了回去,不置一言。芍药见状,默默地将那盏茶又收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又呈了另一盏新茶上来。   轩辕子离有些走神,端起茶总喝得没什么味道,又给放了回去,揉了揉眉心道:“芍药姑姑,乾元宫的茶艺就这个样子么”   芍药抿唇,低身将茶盏放在托盘上,恭敬地道:“皇上恕罪,奴婢再让人换过便是。”   几个宫女都等在殿门口,见芍药姑姑又将茶盏端了出来,除了一个宫女沮丧起来,其他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姑姑,下盏是奴婢的,有劳。”小紫将手中的茶盏恭恭敬敬地呈到芍药面前,一张脸微微抵着,却带了几分自信和势在必得。   芍药看了她一眼,接过茶,又看了看外面,皱眉问:“可有人见着了凉月”   几个宫女相互看看,回道:“侧殿没动静,估计是刚醒,一会儿就该来了。”   芍药点点头,转身进去将茶放在帝王手边。   明轩帝觑了那茶盏一眼,正端起来打算喝,就听得四熹通传了一声:“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帝王“嗯”了一声,放下茶盏:“传。”   环佩之声响起,淑妃桃面带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明轩帝面色和缓不少,看着淑妃道:“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淑妃微笑着走到帝王身边站着,娇声道:“知道皇上您看起折子来向来是没个时辰的,臣妾可不是怕您累着,巴巴地跑来打扰。虽是惹您嫌了,但皇上能休息一会儿也甚好。”   “你说话向来好听。”明轩帝摇摇头,继续低头看折子,边看边道:“一旁坐着吧。”   淑妃眼珠儿一转,看了一眼书桌上那盏茶,嘟嘴道:“陛下当真是不领臣妾的情了,臣妾好生伤心。不过是能盼着您休息一会儿,喝口茶,也这么难么”   轩辕子离轻嗤一声,好笑地看着淑妃道:“平时看你骄纵得很,当真是和你父亲极像。今日怎么这样娇滴了,倒让朕不习惯。”   淑妃假意瞪了帝王一眼,哼道:“还不是现在后宫大了,臣妾不温柔,皇上的心可不就被人抢走了么”   这话似真非真,轩辕子离也懒得分辨。反正她这里吵着也看不下去书,干脆就放下了折子,端起茶喝了一口。   芍药站在一旁,看见帝王的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心知这茶还是不合圣意了,上前便要端下去。   淑妃看着芍药的动作,奇怪地道:“姑姑这是做什么一盏茶才喝一口就要退下去了么”   芍药一顿,下意识地看了帝王一眼。解释起来可是麻烦,还会有不必要的争端。这淑妃怎么偏生问这么一句,她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明轩帝抬眼看了芍药一眼,挥手道:“不必拿下去了,就喝这盏吧。”   “是。”芍药心里一沉,躬身行了礼,又朝淑妃施了一礼,连忙退出去了。   见芍药没有端茶出来,外面等着的小紫松了口气,接着脸上不可抑制地泛上笑意。旁边几个还端着茶的宫女恼恨又羡慕,却也没办法了,只能看着小紫得意,谁让她的茶艺好一些呢。   芍药姑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静静地看着小紫。后者开始还笑着,被芍药的目光瞧着,一会儿便笑不出来了,背上甚至渐渐出了冷汗,喃喃道:“芍药姑姑奴婢可有哪里不对”   “你很好。”芍药面无表情地将托盘递给小宫女,说完这句就沉默地站着门外继续侍候。   一群人都噤了声,纷纷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   而另一边的厢房里。凉月刚醒,喉咙里干得不成样子,起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安定了一会儿,昏昏沉沉地才想起,昨日自个儿居然伤势复发了。   可能是一路用了轻功,扯到伤口自个儿反正也不会觉得痛了,哪知道可能伤口就感染了。幸得轩辕子离说要罚她,芍药姑姑也就顺势带了她下去。如若不是,她可能半路昏在哪里被谁杀了也不知道。   说起来,自己这身子好像真的是差了不少。   凉月打开房门,看了看外面。时候尚早,可是一个人也没有。今晨她迷迷糊糊醒过,芍药姑姑似乎是说了什么事情,可是她这会儿哪里记得到底是什么若是要紧,她还是去前殿问问较好。   “啧,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力气,这么会折腾自己的身子。这还没好呢,老是到处跑。”独孤臣靠在侧殿的门上,看见一旁顾凉月开门出来,忍不住摇头:“你当本大人的药当真是不要钱的么”   凉月侧头,看见独孤臣一身深红锦袍,难得地穿得正式,头发都一丝不苟的,只有那一脸不正经的表情她还能认得出来。   “你为何在这里。”凉月淡淡地开口,瞧着独孤臣这装扮,眼梢微挑。   独孤臣叹了口气,走下来站在顾凉月不远的地方,无奈地道:“皇上传召,却只让本大人在乾元宫侧殿等,自己和淑妃娘娘在御书房你侬我侬的,做臣子的当真是无奈。”   凉月一顿,神色微冷地别开了头。御书房,她没力气去那么远,还是不用去了。   独孤臣在一旁可劲儿看着顾凉月的表情,眼里划过一丝笑意,低声道:“冰块儿,难得看你脸上会有这神色,来和本大人说说,听见这话,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这人就是欠揍。   顾凉月抬头,一双眼眸黑暗如夜,隐隐地带了杀气,却又带了两分笑意,静静地看着独孤臣,身侧的手僵硬着,好像在犹豫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哎哎,别。”独孤臣连忙后退几步,笑道:“别这么大脾气,对伤势不好。另外,别再轻易使用内力,你这身体还要不要了。”   凉月冷哼一声,转身就想回房。独孤臣这才正了神色,喊道:“等等。”   脚步一顿,凉月侧头,却听得独孤臣正色的一句:“那封信,墨丞相似乎知道些什么。”   那封信凉月猛地回头,独孤臣却又恢复了一脸的玩世不恭,笑道:“可听好了别怀疑本大人,我也是听旁人所说。”   听旁人听哪个旁人顾凉月想起独孤臣的背景,脸一黑:“青楼里听来的”   独孤臣一惊,连忙做噤声状:“快别说出来,让陛下知道我玩这个,非骂死我不可。好了你且查吧,我不过也就是提供个线索。”   青楼里的消息一向是来源甚广,而且大多是极隐秘的消息。官员多迷酒色,几杯酒下去,歌姬们一哄,什么话都出来了。所以青楼是一个甚好的情报机构。   而且恰好,独孤臣背地里干的勾当,就是开了个青楼,在天子的眼皮子底下祸害朝中大臣,并且收入颇丰。   虽然这举动不是特别正经,不过凉月知道,独孤臣此举极为聪明。收集情报的话,青楼实在再好不过。比如今天这个消息,着实就帮了她的大忙。   “多谢。”凉月表情松了一些,开始沉思事情。独孤臣站在一旁,也不打扰她,边站边瞧着帝王什么时候回来。   墨丞相,墨致远。凉月皱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人,轩辕子离以前就与之不对盘,现在也是经常朝堂上对峙的角色,她如何能从他那里得到线索呢“独孤爱卿。”   明轩帝慢慢走了过来,看见这情景,眼神微沉。身后跟着的四熹忍不住朝独孤臣递眼色。   天子后院,独孤大人与一宫女相处这样近,也太不像话了。四熹暗自摇头,就算是皇上的拜把兄弟,这样多次,莫说损了自个儿在皇上心中信任,对凉月更是不好,怎么就这样不懂事呢。   独孤臣看见明轩帝,连忙行礼。凉月回过神,也跟着跪了下去,淡淡地道:“奴婢参见皇上。”   “这是唱的哪一出”帝王看着地上两个人,冷冷地道:“祁御,你行为也该约束一些了。”   独孤臣干笑两声,道:“臣知错。”   旁边的凉月跪着继续想事情,现在没有什么比出宫的愿望更强烈了,她一定要查出真相。至于面前这个人,刚刚不是还有淑妃陪着么这会儿便一个人了,等会也许还有其他妃嫔来侍驾,这就是帝王。   “起来吧。”   独孤臣撇嘴,站起身来。身边的凉月没有听见,依旧还跪着。 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怎么,要朕请你么”轩辕子离眉梢微挑,走到顾凉月面前,俯视着她。   凉月回了神,站起来后退了一步,屈膝道:“奴婢失礼。”   “罢了。”明轩帝突然嗤笑一声,看了独孤臣一眼,又看向顾凉月道:“明日起,你便在乾元宫内殿伺候,晚些时候芍药会去教你规矩。”   内殿顾凉月奇怪地看了轩辕子离一眼。不是讨厌她么做什么还要放在眼前去“至于你。”明轩帝转头看向独孤臣,唇角微勾,难得地笑道:“有个消息朕要告诉你。”   “什么”独孤臣心里一凉,呐呐地问。   “和安公主明日回宫。”帝王温和地道:“爱卿,又要辛苦你了。”      第二十二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1)      和安公主是何许人也难得看独孤臣闻之变色,那会子脸由青到白,最后都已经紫了。听着这消息就跟晴天霹雳似的,匆匆忙忙就出宫了。   凉月难得地也勾了勾唇,和安公主虽然不怎么待见她,却是极好玩的一个小姑娘。为什么说她好玩,是因为她是顾凉月见过的人当中,唯一能让独孤臣退避三舍的人。十三岁就和先皇宣布成年之时要嫁与独孤臣,先皇当作戏言,和安公主却是不管不顾地纠缠了独孤臣好一阵子。   直到先皇去世,李太妃自愿去佛山为先皇祈愿,和安公主跟着去了,独孤臣才过了一段安静的日子。   想不到,那丫头回来得倒挺快。估摸着也是怕独孤臣被其他人抢去了,慌忙回来守着罢。   第二天,乾元宫。   轩辕子离心情甚好地看着穿了一身浅紫宫女装的顾凉月站在前面的隔断处,不知为何总觉得天气甚好,看折子也轻快了许多。旁边的芍药端茶上来,帝王也终于没嫌弃,喝了几口。   是的,今天开始顾凉月正式在内殿伺候了。主要做的就是听陛下吩咐,端茶送水。顺便给各位前来问安的娘娘小主行礼。短短一上午,她已经行了无数次礼了,而且几乎每位进来的娘娘都会有意无意在她面前稍停,就连对面站着的那宫女看她的眼神也不友善。   昨天发生的事情后来芍药姑姑告诉她了,估摸着是自个儿突然被皇上钦点到了御前,这些靠拼茶进来的姑娘不服气了。她十分能体会这些人的心情,并且也想知道,轩辕子离做什么突然把她提到内殿了呢“来人。”帝王放下茶盏,唤了一声。   芍药闻声走上去,低头道:“陛下”   轩辕子离看看芍药,又看看外面,淡淡地道:“姑姑让人去御膳房吩咐一声,朕晚上想用些清淡的东西。”   嗯芍药奇怪地看了明轩帝一眼,顿了顿,还是照吩咐对隔断边站着的小紫道:“你去御膳房传话吧。”   “不,让她去。”轩辕子离头也不抬,指着凉月道:“快去快回。”   芍药哭笑不得,转头看向凉月,后者一脸淡定地应了,往外面走。   明轩帝是闲着没事要折腾人了罢,今日太阳挺大,御膳房也远,这一来一回也够凉月受的了。   几个小宫女互相看了一眼,都低头轻笑,芍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由帝王去了。她虽心疼凉月,但是,帝王愿意把凉月放眼前来折腾,又何尝不是在乎的一种呢只是他自个儿没发现罢了。   凉月回来得不算快,大概真的是走过去的。帝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道:“听说良妃院子里的桃花开了,去摘几支来摆着。”   “”凉月无声地看了帝王一眼,又应了,领旨去后宫。   芍药忍不住道:“陛下这是做什么”   轩辕子离冷哼道:“七皇妹不是快回来了么朕瞧着乾元宫太单调,还是摆些桃花吧。”   芍药:“”   这次凉月去得有些久了,芍药忍不住去宫门外守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凉月抱着几支桃花慢慢走回来。   “没出什么事罢”芍药低声问。   凉月摇头。她是带着帝王的口谕去的,良妃再不喜欢她,也不能怎样,大不了就是让她自己摘,没有花剪罢了。   明轩帝看着顾凉月抱着桃花进来,稍稍一愣,接着别开头道:“插那边花瓶里。”   今年的桃花当真开得好,也映得那人苍白的脸红润了不少,乍一看,还真能夺了人的心神去。   凉月依言将桃花放进花瓶。   可是,要知道,凉月是杀手,平时是断断不会摆弄这些花草的。这些桃花也是没用花剪,她自己折下来的。所以插瓶的效果可想而知。   几个小宫女一脸讶异地看着那瓶乱七八糟的桃花,不禁小心地打量了陛下的神色。这么差的手艺,如何在御前伺候啊旁人进来看见这花,怕也是能笑掉大牙。   明轩帝正看着奏折,翻页的间隙抬头看了顾凉月一眼。   哪知这一眼就给吓住了,愣愣地看着那花瓶里横七竖八的桃花,轩辕子离错愕地看向顾凉月:“你向来是这样插花的么”   凉月拿着最后一支桃花,冷冷地回答:“回皇上,奴婢向来不插花。”   四熹和芍药都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帝王脸色微黑,继续拿起奏折看:“罢了,就那样放着吧。”   “是。”凉月捏着插不下的那支花,回隔断那儿继续站着。刚在想是把这花偷偷扔了还是怎样,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皇兄可是知道我要回来,还放了这样的礼物在这里”   殿里的人都是一怔。   第二十三章 忽如一夜春风来(2)   明轩帝脸上露出了很古怪的表情,像是想笑,又强忍住了的模样。凉月则是微怔,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桃花拿到面前放着,头也低下去不少。   这声音大家都熟悉,自然是和安公主回来了,随着一身璀璨的宫装从面前飞过,凉月手里的桃花被拿走了。和安公主显然是不知道这人是凉月,直直地朝她的五皇兄扑去。   值得一提的是,身后还跟着一个垂头丧气的独孤臣。   凉月尽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顺便也看着独孤臣灰色的脸,幸灾乐祸一番。   “参见皇兄。”和安公主还是乖乖巧巧地行了礼,待明轩帝“嗯”了一声,便跟兔子似的蹦起来,好欢快地道:“许久不见,皇兄可曾想兰儿了?”   七公主轩辕凌兰,先皇李贵妃之女,自幼与三皇子五皇子交好,性子有些娇惯,向来是独孤臣避之不及的人物。   不过今天看样子,独孤臣还是被抓来了。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轩辕凌兰一番,笑道:“佛山风水可是养人。”   “皇兄在夸我长好看了么?”轩辕凌兰捂嘴一笑:“难得听皇兄嘴里说出夸奖的话来,当真是值得开心。臣,你说呢?”   被点名的独孤臣嘴角微抽,干笑两声,道:“公主自然是好看。”   轩辕凌兰不乐意了:“不是让你不要叫我公主么?好似逼你夸我一样,就不能真心诚意夸我一下么?”   独孤臣脸色铁青地转头看向座上的明轩帝,后者瞅着远处发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看得他怒火中烧。   这主儿要不是他皇妹,他能被抓住还不跑么?啊?现在倒好,遇见麻烦就全抛给他,真是交友不慎。   独孤臣心一横,闭眼道:“公主之美堪比手中桃花,娇艳万分。臣之言都是发自肺腑,自然都是真心诚意。”   顾凉月一个寒战,忍不住抬头瞥向独孤臣的背影。这等敷衍的话,也难得他说得这么正经。而且,和安公主明显地相信了,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去。手指摆弄着桃花花瓣。   明轩帝轻咳一声,道:“天气甚好,你们都出去逛逛吧,桃花都开了,不用管朕。”   独孤臣脸一黑,咬牙切齿地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哪个院儿的桃花开了啊?”   站在一旁的小紫顺口接了一句:“后宫里的桃花都开了呢,刚刚凉月还摘了几支回来。”   “喔?”和安公主听见凉月的名字,也没留意,根本想不到是顾凉月。直接顺着小紫的视线看向一旁放着的花瓶,以及里面插得乱七八糟的桃花。   “啧,谁的手艺这么差?”独孤臣恶声恶气地道:“后宫的桃花都开成这样的话,不看也罢。”   和安公主也皱了眉,上下打量那花瓶,道:“好生难看,皇兄您怎么会允许这样的花放在这里?让人丢出去吧。”   轩辕子离抬头看了那花瓶一眼,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淡淡地道:“不用,且放着罢。”   凉月微怔,随即垂了眼眸,压住心里微微的一丝波动,轻轻嗤了一声。   “怎么回来就觉得皇兄怪怪的。”和安公主嘟囔了一句,侧头看着独孤臣道:“陪我出去逛逛御花园可好?”   独孤臣嘴角微抽:“臣…”   话说到一半,眼角不经意瞥见顾凉月,独孤臣一时错愕。   昨天帝王是说了要凉月到内殿伺候没错,可是突然在这里看见她,独孤臣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道:“顾凉月?”   和安公主一顿,顺着独孤臣的视线看去,便看见隔断处站着一个紫衣宫女,头低着看不清面容,可是这身段这气质,是她怎么也认不错的。   顾凉月!   轩辕凌兰沉了神色,转头看着轩辕子离:“皇兄,她为什么在这里?”   明轩帝冷冷地看了独孤臣一眼,接到他抱歉的一笑,随即道:“她现在是乾元宫的宫女。”   “宫…宫女?”轩辕凌兰错愕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走过去低头看着顾凉月的脸,诧异地道:“顾凉月哎,这么冰冷的一个人,怎么会低得下头做小小的宫女?”   凉月无奈地叹息一声,也冷冷地看了独孤臣一眼,屈膝道:“奴婢参见公主。”   依旧是她特有的清冷语调,姿态却很是谦卑。凌兰看着,竟一时怔在了那里。   奇怪的是,她以前明明很讨厌这个总是和独孤臣在一起的王嫂,而现在看着她这个样子,她心里竟有些不舒服。   真是坏掉了,她在同情她吗?她可是抢走臣的视线的最大敌人!轩辕凌兰回过神,站直了身子,不自在地道:“起身罢,顾凉月,真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凉月面无表情地起身,不发一言地继续站着。凌兰说的这种话她听过太多,被对手围攻,重伤的时候、被轩辕子离重罚,疗伤的时候。   只是此时此刻,从轩辕凌兰这里再听见这句话,凉月心里有那么一点,就一点的疼痛。抬头,对面就是轩辕子离,他离她很近,却又隔她很远,那张平淡冷漠的脸下面,他的心思,她永远不知道。   是啊,顾凉月,你怎么也会有今天。   第二十四章 山有木兮木有枝      师父还在世的时候就教过她,杀手,最忌讳的不过一个“情”字,一旦动情,该有的快狠准就很难达到最高的境界,也就不是一个完美的杀手了。她当时很严肃地记下了,也在以后的日子里很好地守着这戒律。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她用一把冰冷的剑和一颗冰冷的心游走江湖。不过一年,如师父所说,她做到了冰冷无情,也就坐上了江湖第一杀手的位置。   可是,自从轩辕子离救起她的那一瞬间开始,顾凉月知道,她再也完不成师父的遗愿了。虽然很不想服输,但是她骗不过自己,她的心,不再是一点破绽都没有的了。也因此,她不再属于江湖,甘心收好自己的剑,留在轩辕子离身边。   曾经江湖的自由没有了,杀手的随性也被拘束了,她甚至渐渐地成了一个普通的女子,在一个男子的后院里,默默地做着一些完全不像她的事情。   更可悲的是,从爱上这个人,到现在的渐渐死心,那个人,他根本连半分情愫都不知道。   顾凉月,你真的也有今天。   周围的空气突然冷了下来,明轩帝表情有些不好看,沉声道:“凌兰,够了。”   和安公主看着闭上眼睛的顾凉月,微微有些无措。又听得皇兄这一句,不禁有些做错事的感觉。   独孤臣在一旁默默地叹了口气,耸肩道:“公主不是要去御花园么臣陪你去吧。皇上,我们先告辞了。”   明轩帝应了一声,和安公主得救似的松了一口气,赶紧朝帝王行了礼,拉着独孤臣连忙退出了那气氛诡异的地方。真是的,虽然她不喜欢顾凉月,可是不得不说,比起其他皇嫂,顾凉月虽然冷了一些,却也没有那些人那么势利和嚣张。若不是独孤臣,兴许她还能和她交心呢。   不过堂堂王妃现在却成了宫女,顾凉月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轩辕凌兰琢磨着,算了,以后不针对她了。反正皇兄的女人,独孤臣也动不了,她担心是多余的。顾凉月也的确挺无辜算了算了,先不多想,还是和旁边这人去逛逛吧,难得的机会。   两人很快消失在门外。乾元宫里,几个宫女都满脸错愕地看着顾凉月。显然她们还不知道凉月以前的身份。不过看样子,来头不小。   轩辕子离继续看着折子,却不怎么看得进去了,连连抬头看了顾凉月好几眼,后者都一直闭着眼睛站在原处,不说不动,周身的气息又是一贯的冰冷,活像一座石雕。   芍药看不下去了,朝四熹公公递了眼色。两人一起默默地退了出去,顺便带走了旁边的几个宫女,只留下凉月和明轩帝继续在主殿里呆着。   真是难得的两人相处。帝王放下折子,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凉月,轻声道:“你打算站着睡觉么”   凉月睁开眼睛,看着地面淡淡地回答:“皇上有何吩咐”   轩辕子离抿唇,沉默半天才道:“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你查得如何”   这几天她大多是在床上度过的,伤又没好,应付着各种杂事,根本没有时间去查。这些轩辕子离都知道,可偏生他还是这样问了。   “没有查到什么。”顾凉月道。   明轩帝看了她半晌,往椅背上靠着身子,似笑非笑地问:“可是对朕的安排有所不满”   乾元宫这地方又没有什么线索,可是他偏生要她做这里的宫女,甚至还放在了内殿。伤好完全之前,她半分外出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查什么线索了。她心里,就不会怨么“皇上的安排自然是有道理的,奴婢不敢多言。”顾凉月静静地道:“是奴婢自个儿身子不争气,怪不得旁人。”   要是伤好了,她大可利用晚上的时间来去自如地找她想要的东西。可惜的是,现在的身子,她什么也做不了。   轩辕子离沉默,又拿起折子继续看。凉月也不多言,就这样站着。两个人同处一室,到底也是没有多的话要说。只是气氛,似乎也不是特别尴尬。   午膳是在太后宫里用的,轩辕凌兰也算有良心,与独孤臣花前月下之时也没忘记去给太后请安。太后在慈宁宫设宴,一众妃嫔都去了。当然,凉月也随着明轩帝去了,就站在旁边伺候。   太后看见凉月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但是到底也没多说什么,只和蔼地让妃嫔们都坐着,一起为和安公主洗尘。   轩辕凌兰笑得甜甜的坐在太后身边,撒娇道:“母后,儿臣以后可是会多来慈宁宫打扰,母后会不会嫌兰儿烦”   “怎么会。”太后慈祥地笑着:“你来哀家高兴还来不及,又怎的会嫌了。哀家老了,若是有人陪在身侧,也少些寂寞。”   轩辕凌兰咯咯地笑着,瞥了自家一脸淡定的皇兄一眼,眼珠儿一转,笑道:“母后怕寂寞,何不催催皇兄,早些生小皇子出来陪在母后膝下,哪里还会有半分寂寞呢。”   太后也笑了,看了看在场的妃嫔,道:“这也要各宫主子们争气了,儿孙福是好,不过哀家也不强求。皇帝刚刚登基,你们想着法儿伺候好了才是要紧,皇嗣一事,急不得。”   众位娘娘在下面听着,表面上都是笑意盈盈,内心的盘算却各是各的。轩辕子离眉毛也不抬,端着他的酒杯自己抿着。凉月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这一切总归和她没什么关系。   “皇帝刚刚登基,哀家想着,也该找个时候去祈福了。”太后想了想,突然道:“再过几日哀家想去清泉寺,皇帝你说可好”   “母后想去,儿臣安排就是了。”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说。   太后眼里划过一丝戏谑,脸色却很是正经,思索着道:“哀家一人去也无聊,倒是寻个人陪着也好。”   众人心里都是一顿。   陪太后去祈福这等事还真是有得有失。   太后跟前伺候的都是些老宫女,寻常妃嫔没有谁能得老人家的偏爱。可是要是这次陪太后一起去祈福,日夜常相处的,太后肯定会高看几分。   可是相应的,若是陪太后去祈福了,也就离开了帝王。谁知道太后要祈福多久这段时间里,圣恩若是旁落,那也是一大损失。相比之下,宁可呆在后宫了。   “嗯,哪宫主子愿意去祈福,便可和太后同去。”明轩帝看了太后一眼,淡淡地看着下面的妃嫔道。   一阵安静,妃位之上的两个人都垂下了头,几个贵嫔贵人更是不敢出声。稍有位分低些的,想去估计也不行,就干脆不言了。   “看来是没人愿意陪我这老太婆了。”太后笑着叹息道:“山上寂寞,哀家也不指望你们能舍下皇帝陪哀家了。芍药又得侍奉皇帝。罢了罢了,哀家一个人去便是。”   芍药的袖子被旁边的人轻轻拉了好几次,她不解地看着凉月,轻轻摇头。   好不容易现在能经常陪着皇上,她傻了么竟然想去祈福   凉月的目光冷静,带着些许坚定的意味,执着地看着芍药。   这是多好的出宫的机会,比在宫里自由许多,可以做的事情也多很多,为什么不去芍药无奈,只得站出来道:“太后娘娘,奴婢陪伴不了您,也甚为遗憾。若是太后不嫌弃,让凉月陪着去可好”   此话一出,两道冰凉的视线立马射向了芍药。   帝王眼神一暗,放下酒杯,沉声道:“芍药姑姑作何让区区宫女作陪,跟着母后去的宫女也不在少数。”   芍药一笑,侧头看向凉月。后者干脆自己站了出来,朝太后跪下道:“奴婢身份卑贱,自然不够资格陪伴太后。只是奴婢也想为我天启祈福,还望太后成全。”   和安公主讶异地看着这情状,又看看自家皇兄不怎么好看的脸色,忍不住有些作怪地道:“凉月性子安静,自然是祈福很好的陪伴呢,母后不妨考虑考虑。”   轩辕子离沉默,有些怒意地看着一旁跪着的凉月。这招真是高明,想借太后来逃离他对她的约束祈福,若是祈福时间长了,可不是任她逍遥么算盘打得真好。   太后看着众人各异的表情,又看看跪着的凉月,想了一会儿,转头问帝王:“皇帝你觉得呢凉月是你宫里的,放不放她跟哀家走”   当然不能放轩辕子离咬牙,却也想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只能沉默。偏生这时候轩辕凌兰唯恐天下不乱地加上一句: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皇兄很是不喜欢凉月呢,不看见肯定更好,所以断断不会拒绝母后的,是吧皇兄”   明轩帝看了幸灾乐祸的和安公主一眼,淡淡地哼了一声:“母后若要这宫女作陪,朕不会有意见。”   凉月松了一口气,直接朝太后拜下:“奴婢谢太后成全。”   底下有人银牙咬碎,眼睁睁看着顾凉月又把握住了一个机会。不过也好,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她不会出现在帝王面前了。   轩辕子离表情平静地继续用膳,只轻轻看了一脸雀跃的轩辕凌兰一眼。   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儿,他亲爱的皇妹一定是忘记了这一点,才敢这么落井下石。   不过,现在的情况已经没法儿挽回了。顾凉月,几天之后要随太后去清泉寺,暂时脱离他的掌控范围。他且瞧着,就这几天,顾凉月能做到什么地步。      第二十五章 花褪残红青杏小      凉月将茶放在帝王手边,然后静静退到一旁。   轩辕子离看了她一眼,随即端起茶,轻抿一口。熟悉的茶香混着泉水的清冽,瞬间盈满了唇齿。帝王眼睛微眯,又抿了一口方才放在桌上。   太后已经宣布后天启程去清泉寺,明日凉月就得去慈宁宫报到。轩辕子离执笔而书,认真地写着什么。芍药姑姑去慈宁宫帮太后做事了,旁边除了凉月就只有四熹。   写了一会儿,帝王终于忍不住搁了笔,犹豫了一瞬,还是转身走到窗边去站着。昨夜下了一场好雨,外面的空气湿润而清新,深呼吸几次,心神也清明不少。   看着窗外边的新绿,轩辕子离终于开口道:“你去清泉寺,若是耽误了太多时间,可不要怨朕。山上自然不可能有你要的真相。”   这话没头没尾的,却明显是在说给她听。凉月看着明轩帝的背影,淡淡地道:“奴婢知道,前去清泉寺是奴婢自己请求的,自然不会怨陛下。”   “朕只是好奇。”轩辕子离微微侧头,眼角的余光刚好可以看见凉月平静的脸:“你在盘算什么居然会选择这样做。”   凉月微怔,随即屈膝垂眸:“皇上放心,奴婢除了尽快查出真相这一个目的以外,绝对没有其他的什么盘算。”   也就是说,她除了自由,对其他的东西,包括他在内,都不在意。   明轩帝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继续看外面的风景,不再说话。挺拔的背影有些紧绷,隐隐有些薄怒的模样。   四熹轻咳一声,上前行礼道:“皇上,良妃宫里传话来,说是备好了午膳,请皇上过去共进呢。”   帝王瞥一眼天色,应了一声,转身道:“更衣罢,去良妃那儿。”   “是。”四熹笑着应了,却见旁边没什么动静,赶紧碰了碰凉月的手臂。   “嗯”凉月疑惑地看着四熹公公的眼神,不解地又看看帝王。怎么了更衣难不成还要她来更是了,芍药姑姑不在,小紫等人不知为何也不在,近身侍候的可不就她一人了么凉月怔了怔,眼睁睁看着帝王往寝殿走,身子被四熹公公推着,也僵硬地往内殿而去。   成亲一年,两人相处之时都是主仆之礼,他是主子,她是属下,哪里做过什么亲近的事情如今倒好,做了宫女反倒要替他更衣了。凉月有些手足无措,不为别的,她只是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轩辕子离倒是很淡定的样子,估计也是被人伺候惯了,走到内殿便站在那儿,等人去宽衣。   四熹公公将帝王要换的衣物捧了出来,见凉月还傻站着,忍不住推了推她,有些焦急地使着眼神。姑奶奶,还让皇上等着你么凉月咬牙,僵着脸走上去,扫了一眼轩辕子离的衣服,伸手去解他的腰带。   事实证明,她是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明明腰带从后面解就可以了,她却傻傻地从前面伸手,去够后面的纽带。   轩辕子离本来是闭着眼睛的,被凉月的动作一惊,也微微诧异地睁开了眼。腰身被面前这人环抱住了,清凉的气息扑了满怀。她的动作迟钝又吃力,好半天也没有解开那纽带。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她绝美的侧脸,微微泛着红。   心里莫名其妙地软了一下,轩辕子离重新闭上眼睛,任这人折腾了。旁边的四熹张大了嘴,却没有多话,忍着笑意站在一旁,头低垂。   终于解开了腰带,凉月松了一口气,顺手解开一旁的系带,帮帝王脱下了外袍。四熹赶紧奉上便服,凉月接过,抖开,举着让轩辕子离穿上。后者也甚为配合,换上了这一身深蓝的锦服。   一旁的柜子里叠放着明轩帝的腰带,四熹想挑一条镶了蓝宝石的,帝王却轻咳了一声,淡淡地道:“拿那条镶玉的便是。”   凉月瞧着,分明那条蓝宝石的更显这人气度,怎么倒偏好玉石了。玉石太温和,虽然衬得这人温润不少,但是她看着别扭,不像他本来的样子。   不过,帝王的话是不能忤逆的。凉月顺从地接过腰带,琢磨了半天,还是摊开,从前面往后扣。   明轩帝可能没有注意,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了。虽然不明显,弧度也不大,但是显然,他对顾凉月的感情,绝对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恨。   这条腰带的纽扣甚为难扣,凉月的鼻尖儿上都冒了一些汗珠,手也酸了还没扣上。离得近了,她甚至还听见轩辕子离的心跳声。   心跳凉月一怔,随即抬头,恰好撞进那深不可测的黑眸里。她刚刚似乎算是一直抱着他了这姿势,他居然也没有反感她居然才反应过来手一松,腰带差点掉在地上。凉月后退两步,屈膝道:“奴婢冒犯了。”   轩辕子离微微皱眉:“朕第一次更衣需要这么久的时间,你就不能麻利些么”   “奴婢从未替人更过衣,还请皇上恕罪。”凉月低头。   “罢了,起来吧,把腰带给朕系上。你不会的事情太多,往后日子可是长得很,慢慢学罢。”帝王轻嗤一声:“说不定你还有一辈子可以学。”   凉月神色一冷,站起来将腰带环上轩辕子离的腰,然后走到身后替他扣好,淡淡地道:“奴婢学东西很快,断断用不了一辈子。倒是多谢皇上教会奴婢这许多,以后出宫可是大有用处。”   轩辕子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腰带系好了,他转身,冷冷地看着那张平静的脸。   以后出宫大有用处用在哪里替其他男人更衣   无名的怒火往上蹿,帝王嗤笑一声,一甩袖子便往外走。四熹连忙跟上,顺带也唤凉月:“快些跟着来。”   凉月莫名其妙地看着轩辕子离的背影,摇摇头,赶紧跟了上去。   没看错的话,他好像是生气了。可是奇怪,以前她从来没见过轩辕子离除了冰冷以外还有其他的情绪,最近却很是稀奇,似乎自从登基以来,他释放了不少以前被压抑的感情。   这样也好,才不枉付出那么多不是么至少,他活得自在些了。凉月轻轻一笑,跟着龙辇往后宫而去。   今天算是短时间之内她服侍他的最后一天,所以芍药姑姑特意自请去了慈宁宫,将空位留给她。她能做的不多,好好陪他一天,也算不错了。   良妃带着孙嫔在筵曦宫门口跪迎,见着圣驾,连忙呼了万岁。妆容精致的脸上带了恰到好处的笑容,看起来很是娇媚。一旁的孙嫔装扮倒是不出挑,只安静地低头跪在良妃旁边。   “起来吧。”明轩帝走进筵曦宫,径直到座位上坐了。脸色稍有和缓,但依旧不是很好看。   良妃本来挺欣喜,却见陛下的神色不太对劲,不禁也收了几分笑意,走到帝王身后帮他揉着肩,娇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好不容易来臣妾这里一趟,却是不开心的样子。臣妾哪里做得不好么”   明轩帝轻轻瞥了一眼跟进来的凉月,面无表情地道:“不关你的事,坐下吧。孙嫔也在。”   孙嫔连忙行了福礼,恭敬地道:“嫔妾前来侍奉良妃娘娘,得蒙娘娘垂怜,让嫔妾有得见圣颜的机会,实在感激。”   “你还是这么有礼。”帝王淡淡说了一声:“都坐吧,一起用膳。”   “谢皇上。”   膳食被一道道摆了上来,帝王沉默地用膳。良妃瞧着这情状,几次想开口,却不知说什么好。无意间一瞥,却见顾凉月站在一旁,依旧是那碍眼的模样,看得她眉头一皱。   皇上这样恼怒,该不会又是和这贱人有关罢良妃抿唇,看了孙嫔一眼,后者颔首,放下筷子笑道:“陛下愁眉不展,恐怕再好的膳食也是味同嚼蜡。嫔妾没有本事替皇上分忧,但皇上若愿意说与嫔妾和良妃姐姐听,心里多少也能舒坦些。”   轩辕子离挑眉,放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道:“的确是味同嚼蜡,不吃也罢。朕有些困乏,就在这筵曦宫午眠可好”   良妃一喜,根本没注意帝王没有回答孙嫔的话,只连声道:“明兰,快去准备着皇上若是乏了,臣妾都退她们下去,绝不会有人打扰。”   孙嫔脸色微僵,忍不住看向明轩帝低垂的眼。后者却已经站起来,往内殿而去。   也只有良妃这样单纯的才会轻易被明轩帝敷衍过去。孙嫔咬牙,帝王一点恩赐就能蒙住眼的女子,断断成不了大气候若不是她现在根基未稳,她才不会选择良妃。   眼瞧着良妃也是要赶人的架势,孙嫔干脆自己离开了。   凉月站在外殿,看着桌上还没有怎么动的膳食,表情冷漠。内殿的帘子都放了下来,轩辕子离是真打算在这里午休了。   刚刚还有一丝温度的心,这会子又凉了下去。凉月看了看内殿,静静地走到四熹公公身侧,说了一句什么,便转身往外面走去。      第二十六章 山重水复疑无路      天气暖和了,午间的日头也就大了些。凉月借了回乾元宫拿东西的理由,离开了筵曦宫,一个人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她必须承认,尽管只是午休,但是看见轩辕子离与他人共眠,也不是一件畅快的事情。虽然她已经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个人是帝王,已经注定一生拥有后宫佳丽三千,再不可能有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憧憬。可是心不是石头做的,还是有知觉。   从被他打入地牢的那一刻起、或者说是从轩辕子离没有选择相信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告诉自己不必再喜欢这个人。救了她又如何,她心动了又如何。最悲哀的不是轩辕子离不爱她,而是他连相信她一次都做不到。   信任都没有,情何以附   可是,离他远的时候,她尚能做到不闻不问,心如止水。可是一旦近了,却发现原来的心思还是藏也藏不住,轻易地就被几句话撩拨了开,慢慢地一发不可收拾。   她也想留着自尊,高贵地离开。可是现在才发现,当真爱上了,不是说放就能放的。一向洒脱的顾凉月,也做不到不想不念。   这也很悲哀罢。   凉月朝着乾元宫的方向在走,心里很沉,脑子却在想查案的事情。   有时候她也必须佩服自己,师父没有白教她,再怎么伤心难过,理智还是在的,脑子还能运转,一点儿也不耽误事。   芍药姑姑答应了替她向太后求情,明日她还得亲自去给太后说说才行。没错,她不可能就这样呆在宫里,更不可能去清泉寺浪费时间。只是要借着太后出宫的空子,回到江湖上去继续查。那样才能查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独孤臣已经给了她线索,即使墨丞相再不好见,她也必须想办法见他一面了。   走着走着,快到乾元宫的时候,凉月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就在她前方不远处走着,一身官服,背影有些儒雅的味道,隐隐看得见他下颔的胡须,白花花的。   好生熟悉,凉月微微皱眉,盯着这人看着。不过她见过的大臣着实有限,还当真不记得这是谁了。微微走快几步,她伸头去看那人的侧脸。   奇怪了,背影明明很是文士儒雅的感觉,面相却很是不善,有些奸佞的味道呢。眉间的皱纹好深,眼神也跟刀片儿似的,一看就给人一种很是严厉的感觉。   这个时间,未得帝王传召就能在宫里这样走的,朝里有几个呢凉月想了想,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微微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那人。后者明显也发现她了,停住了脚步,脸上带了疑惑的神色:“有事么”   凉月愣愣地看着这人,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可是墨丞相”   墨致远看着面前的紫衣宫女,眼睛微眯,还是点了点头。   这宫女有些古怪,说是宫女,却敢直视他,那张脸也美得有些过了,而且好生熟悉在哪里看过吧而且不止一次。   墨丞相正想着呢,就见面前的宫女福了福身,神色晦暗地道:“奴婢乾元宫宫女凉月,参见丞相。”   “凉月”墨致远心里一惊,微微睁大了眼睛:“可是顾氏凉月”   “正是。”凉月颔首,禁不住抬头打量这传说中惯常与轩辕子离作对的奸臣。他看她的神色好生奇怪,不似别人那样或嘲或鄙,只是单纯的惊讶,隐隐带了一些可惜的神色。   “找老夫可有什么事么”墨致远摸了摸胡须,恢复了稍微带些傲慢的神色,问她。   凉月看了看四周,抿唇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丞相既然要去乾元宫,不如奴婢便同丞相一路可好”   墨丞相眯了眯眼,点头应了,两人一前一后,不过半肩距离,慢慢往乾元宫继续走。   “丞相想必也知道我的事情。”凉月轻声开口:“我只是斗胆想问问丞相,那封信是如何到先皇书桌上的。丞相若是不想说,奴婢也不强求,总归早晚也会查出来的。”   墨致远瞥了凉月一眼,轻笑道:“你这丫头思维太过简单,怪不得被人害进地牢里去。满朝皆知我向来与帝王作对惯了,而你又是在帮陛下。你说,我回帮你么”   “你会。”凉月眼皮也不抬,淡淡地丢出两个字。   步子一顿,墨致远讶异地看着顾凉月,眼底闪过一丝光亮:“何以见得”   凉月也停了下来,侧头看着墨丞相,冰冷的脸色稍稍缓和,似笑非笑地道:“丞相若是真的诚心图谋不轨,当初又何必在朝堂上举凉月为后”   轩辕子离是想立他心里那位为后的,本也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可惜一来那人随父远在边关,尚未归朝。二来就是以墨致远为首的一派极力反对。帝王也就只好把立后的事情推迟了。消息传到后宫,说墨丞相推前王妃顾凉月为后的时候她就奇怪,她与墨丞相根本不相识,为何会推她直到现在看到墨丞相,她才终于想通了。   “举你为后,可不见得是对你好。”墨致远微微一哂,道:“皇上不立你,我便举你。这还不是作对么”   “不。”凉月摇头:“我开始以为,你是要害我。因为你所赞成之事,皇上一定会反对。你举我,无疑是想让皇上不要对我留情。”   “可是,那是不清楚情况的旁观者才能得出的结论。”凉月微微勾了勾唇角:“当时的情况,我于陛下已无用处,杀了也不可惜。可是您老一句话,直接让陛下起疑,我背后、到底还有什么秘密您看似在害我,实际上绕了几个圈儿,您还是在救我。”   “而,救我,就绝对不是抱了害陛下之心。”凉月的眼神渐渐坚定,看着墨致远道:“我是死忠于他的人,芍药知道,您当然更加知道。旁人都道您是佞臣,可是这会儿我想通了,倒觉得,丞相您是一心为天启着想的。”   墨致远怔愣半晌,看着凉月的目光从惊讶到沉思。待她最后一个字落音,他才长长叹了口气,微笑道:“老夫收回刚开始的一句话,凉月姑娘,你可当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好多人看了十几年也没看清楚的,你居然几眼就看了通透。”   凉月抿唇,随即淡淡地摇头,极轻极轻地道:“我的确是看得简单,他们没看通透,是他们不曾用心。我仰望那人太久,旁人对他好坏,我不用眼睛也可以分辨。丞相您有和我一样的气息,那绝对不是忤逆圣上的气息。”   远处有宫人渐渐走近,墨丞相吞回了想说的话,脸上又恢复了一贯傲慢的神色,低声道:“我没有看错人,不过今日也着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待你寻得机会去丞相府,老夫会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   凉月往后退了一步,朝墨致远行了礼,便继续往乾元宫而去。   她没有猜错,这个针对了轩辕子离近十年的臣子,他的忠心,可能比那些每每笑着支持圣上的人要诚得多。心里莫名地一松,凉月居然觉得自己心情甚好,也没什么道理,心里刚刚的抑郁就一扫而空了。   后日出宫,她可以直奔丞相府了。   筵曦宫。   轩辕子离午觉醒来,良妃正坐在一旁,屋里的熏香很暖很柔,他这一觉睡得也甚好。   “皇上。”见他醒了,良妃赶紧奉上茶,笑吟吟地道:“臣妾特地选了助眠的香,皇上睡得可好”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茶入口,皱眉,下意识地抬头去找那抹紫色的影子。   可是内殿空空的,人都不在。大概都是去外面守了罢明轩帝挑眉,喊了一声:“来人。”   四熹连忙进来,躬身道:“陛下有何吩咐”   轩辕子离皱眉打量他半晌,淡淡地道:“凉月呢”   四熹一顿,接着道:“凉月姑娘说要回乾元宫拿些东西,就离开了。”   拿东西轩辕子离黑眸一瞪,这样蹩脚的借口,他们居然也允她走最近宫里的规矩是不是太松了些 嫂索{冷帝杀手妃:朕的废后谁敢动良妃刚开始还在喜帝王在她宫里待了这么久,可是明轩帝醒来第一件事情居然是问顾凉月的去处。她的心沉了沉,咬牙坐在一旁,忍住了没开口。   “摆驾回宫罢,下午还要接见几个大臣。”轩辕子离冷着脸站起来,没有看良妃一眼,直接便走出了筵曦宫。   四熹应了,跟着帝王往外走。良妃连忙跪下行礼,又是错愕又是恼怒。皇上到底为什么在她这里午休了,却又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刚刚帝王睡得很是安稳,她几近贪婪地看着这个她陪伴了好几年的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其实名啊利啊这些东西,她真的不是特别需要。只因这个人是她真心喜欢的,她才会渐渐在争斗之中变成一个妒妇。   现在,他终究是不再喜欢她了啊。   其实一直,她恨顾凉月,更多的都是嫉妒。她嫉妒她总是能夺了他的视线,嫉妒她能为他做很多事情,更嫉妒他待她不一样。   可笑的是,顾凉月根本就不知道,根本不知道轩辕子离背地里待她多好。这才是天大的讽刺   第二十七章 朦朦胧胧半点情      今天是去太后宫里报到的日子,凉月起得很早,收拾完毕拿了包袱便往外走。   这个时辰,乾元宫还是一片安静。再过一会儿帝王就该起身上朝。现在离开,也没有人会发现,省了许多行礼的麻烦。   可是,刚合上门,一转身,凉月便看见了一个绝对不该在这里看见的人。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她手里的包袱,一双黑眸晦暗不明。他身上只披了一件披风,看样子是没好好穿衣便出来了的,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凉月挑眉,他该不会是偷偷翻窗从正殿出来的罢“皇上有何吩咐”凉月微微屈膝,轻声道。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看着凉月的头顶,冷声道:“朕,只是想告诉你,别给太后添什么麻烦。”   嗯大清早的,衣服都没穿好就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要给太后添麻烦凉月哭笑不得地抬头,看着帝王那有些阴暗的神色,忍不住问道:“什么才叫不给太后娘娘添麻烦呢”   “比如”轩辕子离眼神一暗,伸手捏住顾凉月的肩膀。   这动作太突然,凉月惊了一跳,然后皱眉。他捏的是她的伤处,那伤复合得很慢,现在还时不时会裂开,现下被他这一捏,又该出血了。   感觉到手心有些濡湿,轩辕子离沉了脸色放开手,面无表情地道:“这就是麻烦。自己身子都没好,还要服侍太后。顾凉月,你是不是太高估了自己。”   凉月看了看帝王的眼睛,无所谓地耸肩道:“陛下难不成忘记了,这些天奴婢一直是负伤在服侍您,也没出半点纰漏。服侍太后又有何不可呢况且先前您是同意了的,现在这样又是为何”   轩辕子离抿唇,脸色难看得紧。他才不会说他一夜都没睡好,脑海里总是奇怪地跑出她的影子,翻了一宿终于受不住了,才跑出来找她。   奇怪得紧,可能是最近看她看太多的原因,以前顾凉月的脸总是不会在他脑中那么清晰地现的。现在却总是时不时就冒出来。甚至偶尔改奏折的时候也会走神,抬头去瞟隔断处站着的那个人。   他这是疯了么好生奇怪。   今天她去慈宁宫,明日就会离开皇宫,他该死的心情不好。还没折磨够她呢,就要给她放长假,他怎么甘心对,没错,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若不是你让芍药配合着当场求太后,朕也不会退无可退地答应。”轩辕子离冷哼一声:“既然得了出宫的机会,你可得好好用着,别死在了宫外,倒是可惜。”   凉月微笑,轻轻福身道:“多谢皇上关心。”   “谁关心你。”明轩帝脸色一黑,甩袖便走。留下凉月站在原地,有些错愕地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   他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一边想一边往慈宁宫走,凉月摇头,轩辕子离一定是受什么刺激了,不然断断是不会这样关心她的。   天渐渐亮了,凉月顺利地到了慈宁宫,拜见了太后。   太后看了凉月半晌,叹息道:“起来罢,到哀家身边来。”   “是。”凉月起身,站到太后身边去,低垂着眼。   “哀家问过芍药情况了,真是苦了你这孩子。”太后退了一众婢女,看着凉月道:“哀家本以为若你不能入主中宫,那至少也是妃位上的人,却不曾想”   “太后娘娘。”凉月睁开眼,轻轻笑了笑,道:“承蒙错爱了,凉月只是一介平民,怎可能会得陛下垂爱。凉月的任务已经结束了,现在只是要查出真相,还自己清白罢了。”   太后轻叹一声,看着凉月平静的侧脸,喃喃道:“哀家见你总共不过几面,可是凉月,哀家很喜欢你,倒不是因着你多礼貌多自知,而是凉月,你是难得的不为其他,只为皇儿好的人。”   凉月点头:“奴婢知道,太后如是,芍药姑姑也如是,你们偏爱凉月,都是为着凉月曾经对陛下那颗心。可是太后娘娘,凉月醒了,等这件事结束了,凉月就会离开皇宫。曾经的那颗心现在已经没有了,凉月只能谢谢你们对凉月的错爱了。”   太后微微错愕,看着凉月问:“你不喜欢皇儿了么”   凉月顿了顿,摇头:“以前是不懂事,现在清楚了,强求来的感情,没什么意思。至多是陛下哪一天感动了,让我成为他千万女人中的一个。而我,也在那后宫争斗中变得不像自己,渐渐平庸。”   太后一窒,随即苦笑:“是啊,还有什么比这后宫更可怕。罢了罢了,你要做什么,哀家会助你,也算是替我皇儿,向你赔罪了。”   果然天下母亲的心,都是最柔软的。凉月眼眶微热,垂目行礼道:“谢太后娘娘。”   慈宁宫还在收拾当中,芍药姑姑自然也在。凉月帮着她整理行李,顺便思考在何处脱离太后的仪仗队。   午膳的时候,芍药意外地看见了四熹公公。   四熹公公喜上眉梢地走过来,低声对她道:“皇上说要到慈宁宫用午膳,姑姑可提前准备一下。”   来慈宁宫用膳芍药怔了怔,随即反应了过来,笑着应道:“辛苦公公跑一趟,我知道了。”   皇上与太后感情甚好,不过也是许久不曾来用午膳了。芍药笑着摇摇头,最近陛下似乎有些开窍了啊,比起以前的冷漠,现在倒是有血有肉了不少。   凉月收拾完行李,就有人通知说去饭厅伺候太后进膳了。   宫里的规矩,主子用膳以后,随从们会有两刻钟的进膳时间。凉月有些饿了,才想起自己未进早膳。还是先伺候了太后再去吃点东西吧。   刚踏进饭厅,凉月便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   明轩帝站在太后旁边,正在聆听太后说话,听见动静,转头过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生奇怪,少了平时的漠然和冰冷,倒有一丝玩味,看得凉月心里一跳。   怎么回事轩辕子离今天是当真哪里不对劲了么看起来,不像冰山了,像一匹卧在暗处的狼,隐隐地让她觉得恐惧。   “凉月来了。”太后慈祥地笑着,起身往桌前坐了,笑道:“皇帝也当真是不放心我这老太婆了,祈福是于国于家都好的事情,倒催着我回来。凉月你说,哀家是不是老到需要人担心了”   凉月一惊,下意识地看了帝王一眼。催着回来是不让太后祈愿留久了的意思么“太后娘娘风华正茂,哪里来的老了一说。”凉月恭声回答:“皇上惦记太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想让她好过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凉月咬牙,生怕她在外面呆久了查出真相是不是现在都过了一个月了,她再没什么进展,岂不是非得老死宫中了。   “宫外日子再怎样也比不得宫中。”明轩帝淡淡地开口道:“祈愿一事半月足矣,母后何必在宫外久留。”   半月,以顾凉月的能力,说不定也该查出一些东西了,再多,她就直接不会回来了罢。   一想到她有可能直接回了江湖,让他再也找不到,轩辕子离脸色一沉,下意识地看了顾凉月一眼。   那眼神确实跟带着刀子似的,看得凉月又惊又疑。她又没何处犯错,作何这样看她气氛有些奇怪,太后笑着打了圆场:“用膳罢,皇帝公务繁忙,好不容易来慈宁宫,就安心用些膳食吧。”   “是。”明轩帝收回了目光,平静地用膳。   凉月垂手站在芍药姑姑旁边,看着小宫女给皇上太后布着菜,心想着太后用膳时间甚长,估计等她们吃饭,都已经该下午了。   芍药瞥了瞥凉月的神色,又看见了她肩上染深了的一片紫色,忍不住低声问道:“你的伤口还没处理么”   凉月看了看自己的肩膀,摇头道:“忘记了,不过不碍事。”   芍药姑姑瞪她一眼,忍不住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轻声道:“早膳也没用,你这样会拖垮身子的。待会儿太后皇上用完膳,你在侧殿等我。”   “多谢姑姑。”凉月轻轻颔首,心里暖暖的,   轩辕子离抿唇,用膳的速度快了些。太后微讶,正想问怎么了,眼角却瞥见了垂手站着的凉月。当下便是微哂,摇摇头,也跟着进得快了些。   她的皇儿啊,总是这样别扭。口是心非惯了,真怕他哪天会吃亏。   “皇帝事务繁忙,用完膳就先回宫罢,哀家也午休片刻。”太后不着痕迹地拿帕子擦了嘴,笑道。   “是,儿臣告退。”明轩帝起身,恭敬地行礼,难得地朝太后深深看了一眼。太后了然,母子俩都是微笑。   旁边的宫人全部呆住了,连芍药也忍不住出声:“太后娘娘,疾食伤胃。”   “无妨,今日的膳食好吃了些,哀家忍不住吃得快了,待会儿让人赏赏御膳房的人。”太后微笑,看向一旁同样错愕的凉月,道:“你们先下去吧,自有嬷嬷来伺候哀家就寝。”   “是”凉月呆呆地应了一声,跟着众人一起退了下去。      第二十八章 远去江湖求真知      三月初三,太后启程前往清泉寺为国祈愿,身边只带宫人数名,无妃嫔陪伴。   后宫众人均至宫门送行,帝王轩辕子离亦至。   凉月站在太后身后,听着太后对明轩帝的叮嘱,心里却是忍不住地一阵雀跃。很快就可以出宫了,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闻过自由的空气。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她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指尖都有些颤抖。   “凉月凉月”   几声呼唤让她回了神,抬头才发现太后和皇上正看着自己。凉月屈膝:“奴婢该死,太后有何吩咐”   轩辕子离脸色不大好看,沉了声音道:“这样马虎的人,也不知能否伺候好母后。”   太后一笑,看着凉月道:“别紧张,哀家只是看你脸色不大好。先上车罢。”   “是。”凉月心情甚好地行了礼,在一众妃嫔嫉妒的目光中上了后面的马车。   她的自由,她的江湖,终于可以回去了。   “恭送太后娘娘。”整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没过一会儿,马车便开始动了。   可是,渐渐地走得远了,凉月嘴角弯起的弧度开始消失。车上其他宫人开始轻声议论清泉寺的日子会怎样,她却忍不住想回头。   车厢后面有窗户,挂着车帘,凉月犹豫了一下,转身捞起帘子往后看去。   红色巍峨的宫墙,一众花红柳绿的妃嫔,最前面站着的那个身着龙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由于距离远了些,凉月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觉得那人的气势凌然,鹤立于鸡群之中,却有淡淡的低沉气息,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们这个方向。   幻觉吧,她摇头,放下了车帘,开始等待车队走到城门。   和太后禀报过了,到了城门,她便借机离开,换上以前的平民衣物,去做她该做的事情。清泉寺在佛山,离京都甚远,她自是不必去了。   车队走得较慢,半个时辰之后才道城门。太后喊了一声停,然后吩咐几个宫女去买些东西。凉月自然也在其中。   离开的时候凉月看了一眼太后的马车,无声地行了礼。虽然她老人家看不见了,可是她是真的很感激太后能这样帮她。   早有宫女等在一旁的店铺里,等凉月进去,便出来跟着一群宫人一起回马车,顶替了凉月的位置,随着车队一起上路。   待车队走得远了,一身素衣的凉月才从店铺里出来。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凉月看看自己身上并不华丽却十分自在的素色长裙,忍不住笑了笑,捏紧手中属于自己的长剑,慢慢地朝人群中走去。   她有十五天的时间,还是得先找地方住下来。   墨丞相说过会告诉她一些事情,那么过些时候她就得去丞相府。希望墨丞相真的能告诉她一些有用的消息,要查,也至少得有个方向。   没走几步,凉月便停了下来,神色一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有人在跟踪她。   杀手的直觉很灵敏,想不到刚换装就会被人盯上,会是谁步伐快了些,恰好前面有小巷,凉月唇角轻勾,身影一闪,进了巷子里。   身后的脚步慢慢靠近,凉月靠着墙壁,手中的剑慢慢出鞘,就等那人过来,先制住再说。   气息渐渐靠近,凉月眼神一冷,剑出鞘,飞快地抵住来人的咽喉。   “啊停停停,是我”布曜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吞了吞口水,眼睛一瞪:“你怎么看都不看就出剑”   凉月眼睛微眯,收回剑看着布曜:“你跟着我干什么”   布曜耸肩:“我一直在城门等你来着,就猜你是不会离开国都的。怎么样,还记得欠我一次决斗么”   凉月忍不住扶额:“你能不能不要总惦记和我比武不知道我现在有要紧的事情么”   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整日里除了武术没什么上心的了是吧居然还在城门等她布曜撇嘴,上下打量了一下凉月,眼睛一亮,拍手道:“还是这样看起来顺眼,你穿这件看起来精神多了,不比那些宫装一样软绵绵的。”   “因为,这是我原本的装束。”凉月摇头:“走吧,你若没事,别跟着我,等我处理好事情,自然会履行和你的约定。”   布曜收了玩笑的神色,皱眉道:“半个月,你打算住在哪里”   “客栈。”凉月眼皮也懒得抬了,收好剑便往外走。布曜赶紧跟上,连声道:“客栈有什么好去我府上住吧,还不用花钱”   凉月一顿,奇怪地看了布曜一眼:“为何这样殷情”   布曜翻了个白眼:“这是为你好,哪里叫殷情住在外面难免碰上以前认识你的人,也不方便不是我府上虽然不是多好,却也没人管着,你还是自由的。放心吧,也只有我不会害你了,你死了,谁陪我练武”   凉月想了想,好像也挺有道理,犹豫了一会儿便点头道:“好。”   布曜乐了,凉月肯住他府上,真是难得。他得回去查看好房间,最好是能半夜偷袭,刺杀一下什么的,也能顺便和她过过招,岂不是赚了单纯的武痴布大人一路兴奋地带着凉月往她府上走,却忘记了,惦记她的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人在宫里,沉默地听着她的消息。布曜的人生,是注定会为痴迷武术付出代价的。   “你说什么”明轩帝瞪着眼前的暗卫,脸上怒意明显,手里的书被捏得微微变形。   “凉月姑娘一离开车队,布大人便出现了,并且,凉月姑娘看样子是要住在布府了。”暗卫战战兢兢地回答。   “噗,还真是”一旁的独孤臣乐了:“这傻子真是不想事儿,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啊。”   轩辕子离冷冷地看了独孤臣一眼,后者立马收了笑意,干咳一声:“臣明日会去布府,表达陛下对布大人的谴责之意。”   布曜是该谴责,可是更该谴责的难道不是那个女人么嗯真是哪儿都可以住啊,都住别人府上了。而且布曜府上只有他自个儿和一群奴仆,她也不知道避嫌明轩帝冷哼一声挥退了暗卫,沉声道:“朕管她做什么,朕要的只是结果。”   十五天一过,她就只剩一个半月了,他倒要看看,若是查不出来,她要以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布曜的府上当真是像极了武夫的府邸,最多的装饰就是刀剑。   凉月看着面前的房间,点头道:“多谢布大人了,行李我放这里,现在我有事,晚上再回来。”   布曜心情甚好地点头:“我会让人再收拾一下,你去吧。”   凉月拱了拱手,看了看天色,开始出门去查看路线。   丞相府她没去过,不过也知道大致的方向。往西边走了一段路,过几座桥,便看得见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   丞相墨致远,两朝重臣,贪污腐败,常与轩辕子离作对。看这府邸,凉月摇头。   若不是见过墨致远,她一定也会和寻常百姓一样,认为他是国家蛀虫,大大的奸臣。光看这府邸,也实在不是什么清官。   这一片人烟较少,凉月也懒得从前门进,直接寻了一处墙头,翻了进去。这一翻,还就真翻对了地方。   墨致远正在自家花园里下棋,左手和右手下,下得正开心,就看见一个人从墙头飞下,恰恰落在他面前的不远处。   手一抖,白子落下去打乱了棋局,墨丞相吓得张大了嘴,愣愣地看着顾凉月。   “抱歉,吓到您了。”凉月上前,看着墨致远惊恐的眼神,微微抱歉地福身、墨丞相胡子抖了抖,微微闭眼道:“姑娘,老夫年纪大了,经不起吓,您就不能从正门进来么”   凉月挑眉:“正门的话,会被您的门房盘问半天吧。您是丞相,寻常百姓要见可不容易。”   墨致远沉默,算是认可地捋了捋胡须,镇定了一下道:“来跟老夫要真相的么”   凉月点头:“您说过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墨丞相正了神色,看了看四周,微眯了眼睛道:“姑娘是想知道关于三皇子被揭发一事么”   “自然。”   看着墨丞相正经起来的神色,凉月心里一紧。墨致远是先皇要保的丞相,在天启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什么样的事实,让他也觉得紧张“老夫听过有关你和陛下赌约的事情了。”墨丞相垂了眼眸,沉声道:“可惜,凉月姑娘,你注定赢不了。”   “为何”凉月一惊,疑惑地看着墨丞相。   “因为那件事的幕后黑手,是我也动不得的人物,更何况是你。别说三个月,想将他绳之以法,三年都太短。你做不到的。”   凉月讶异地看着墨丞相,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您可否说得明白些”   墨致远叹了口气,看着面前散了的棋局,轻声道:“你知道为何这些年来,老夫处处和陛下作对,并且大有奸臣当道的架势么”   凉月愣愣地摇头。   “因为,天启最大的危机,一直潜伏在暗处。我动他不得,也警醒不了陛下。唯有阻碍那人的步伐,方能拖得时间,让陛下早些拥有足够与之对抗的力量。”墨丞相抬头,认真地看着凉月道:“姑娘可还记得,陛下深爱的那个女子”   如何能不记得,凉月苦笑:“您是说,她们口中的凝姑娘么”      第二十九章 夜深人静波澜起      凝姑娘是以前王府之中的人都知晓的人物,但是甚少有人敢在轩辕子离面前提起。她起先也是不知道这人是谁的。直到一次有侧妃上门挑衅,说了一句:"王妃又怎么样凝姑娘一回来,还不是得乖乖让位您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她本也不在意这些,却鬼迷心窍似的跑去问了轩辕子离一句:"凝姑娘是何人"那天是轩辕子离第一次对她发火,表情阴霾得让人看不下去。她站在他面前,几次都以为他会对她出手。可是最后,他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那不是你该问的人,顾凉月,做你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好。"她低笑,转身退出了他的书房,再也没有去想关于那个人的事情。连听人提起都会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那位凝姑娘在轩辕子离心中,该是怎样的地位墨丞相微微点头,叹息道:“皇上对那位,据说是用情至深。可是司徒凝,她是司徒将军的女儿。”   凉月一怔,脑海里现一张温和的脸,下巴上有青须,一身的豪气。司徒将军,是天启最大的功臣,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为天启立下无数战功。不过三个月以前,司徒将军就以驻守边关为由离开了京都,其家人也是一同前去的。   她有些不明白,既然轩辕子离注定会登基,那位司徒将军为什么不留在京都相助,反而是全家都去了边关呢“丞相大人,难不成司徒将军,与那信件有什么关系么”凉月皱眉,轻声问了一句。   墨致远捋着胡须,看着散乱的棋子道:“若是我说,那信件是司徒大人密交先帝的,你信是不信”   瞳孔猛地放大,凉月觉得脑子里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却快得抓不住。心下是又惊又疑,喃喃道:“不可能,司徒将军没有理由那样做,更何况司徒凝是极可能成为皇后的人,他那样做对自己半分好处也没有。”   “是啊,为什么呢。”墨丞相闭了闭眼:“老夫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家女儿当上皇后,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可是,他不知足。”   不知足凉月皱眉,墨丞相的意思,难不成是指司徒将军有篡位的意图么怎么可能,司徒家一家都是朝廷重臣,一心为国为民,从来没有做出半点不公允之事,也是她所知道的官员当中唯一产生敬佩之意的人,怎会“罢了,老夫能说的就是这些。”墨丞相摇摇头,脸上又恢复了带些阴险的笑容,朝凉月道:“老夫是千夫所指的奸臣,那人是万人敬仰的忠臣。我若是你,也会选择不相信我自己。”   “凉月出宫,不是只带了眼睛出来。”顾凉月走到棋盘边上,将打乱的棋子一颗一颗放到她认为对的地方,精致的脸上没有表情,声音也是平静无波:“多谢丞相告知凉月这许多,信与不信,要等我查过了才知道。若是太轻信或者太独断,可是会死得很快的,所以丞相放心,若事实真是如此,凉月会站在您老这一边。”   墨丞相惊讶地看着顾凉月,眼里划过一丝赞赏,这姑娘好生奇特,真和其他妃嫔不一样。比起说她美丽,倒不如说她英气。真是难得的好女子,陛下又没有看清这个人的好啊。   眼角瞥见顾凉月腰间的剑,墨丞相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老夫有些奇怪,姑娘以前是做什么的”   凉月微顿,抿唇道:“庶民,什么都做。丞相,凉月先告退了。”   未等墨致远反应过来,眼前的人已经从墙头翻了出去,身姿潇洒。   什么都做墨丞相愣愣地低头,却发现棋盘上的棋被摆成了刚开始的样子。唯一不同的是,顾凉月执白多走了几步,黑子已入绝境。整盘棋,再无力回天。   心里微惊,墨丞相抬头看着凉月离去的方向,久久没能回神。   天色晚了,凉月回了布曜府上。管家说布曜被皇帝传召入宫去了,凉月点头,也没多问,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那封信,若是司徒将军送去先帝面前的,那么司徒将军是怎样得到的呢点了一盏灯,凉月坐在桌边喝了一口茶,开始慢慢地想事情的经过。她拿信、送信,没有差错,但是书房里的人不是轩辕子离,而她没有发现。所以信是到了假扮轩辕子离的那人手里。   那么谁能假扮轩辕子离呢并且,轩辕子离是被先帝传召入宫了,理由是眼睛一亮,凉月捏紧了拳头,倒吸一口气。   没错,理由是司徒将军回朝了。这时间未免太巧,巧得像一场阴谋。   可是,墨致远此人,她基本没什么了解,外界对其的评价也是极差,是他陷害司徒将军也未可知。她若按这个逻辑推理下去,幕后黑手就应该是司徒将军。   若是这样简单的话,轩辕子离难道查不到么还折腾这么多出来作甚摇摇头,是她想太复杂了吧,今天脑子里有些乱了,干脆早些睡,明日再说罢。   留了灯在桌上,凉月看了看床榻,脱掉外袍躺了上去。   没过一会儿,窗户突然轻轻地响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声音,只是窗户纸被戳开一个小孔。可是,凉月还是醒了。她的睡眠本就极浅,多年来被暗算的也是不少,早就不会在不安全的地方熟睡了。   轻轻起身,凉月拿过枕头边放着的面巾戴上,静静地看着窗户上的动静。   手法太拙劣,看来是没太把她当回事呢。凉月轻笑,站起来飞身上了房梁。看着窗户上的管子里有白雾被吹进房间,暗自摇头。   伤没有好全,但是不在宫里,她就莫名地顽强许多,现在像一只豹子一样伏在房梁上,肩上的伤口有些痒,却一点不痛,她甚至还有一些兴奋。   太久太久没有过这种打猎的感觉了。凉月静静地等着,半个时辰之后,她锁好的房门就被人撬开了。   来人有三个,无声无息地朝她的床榻走去。凉月正想要不要出手,免得脏了她的床,便听见外面一声怒喝:“什么人”   是布曜的声音,看样子是回府了。不过,大半夜的倒跑到她这里来了。   三个黑衣人一惊,两人迅速地朝布曜攻去,一人则持刀往她床上砍去。这会子动作倒是透出几分高手的味道,刀也极快,瞬间就到了她的被褥上。   可惜,被人阻了。   桌上的灯已经被灭掉了,唯有外面的月光透进来,能看见一些人影。凉月静静看着那个抓住黑衣人手腕的男子,嘴角微弯。   轩辕子离浑身煞气地将那人的刀反转,瞬间砍入黑衣人的心窝,一招毙命。冰山似的脸上没有表情,仿佛面前倒下的只是纸人。凉月正看着,就见他抬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方向道:“下来。”   被发现了啊,凉月跳下房梁,拍拍裙子上的灰尘,行礼道:“奴婢参见陛下。”   轩辕子离看着面前的人,眉梢微挑地道:“你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一出宫就被暗杀。”   凉月直起身子,无奈地道:“奴婢身上人命甚多,所以被暗杀也在情理之中。倒是陛下您,这个时辰身犯险境是为何”   还能为何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看着外面解决了两个人的布曜,阴冷地道:“朕只是来慕北府上看看。”   嗯这府上有什么好看的,还是这个时辰。凉月奇怪地看了明轩帝一眼,低着头不说话了。   布曜唤来管家处理这几个刺客,然后一捞袍子走进来,上下打量凉月道:“你没事吧”   凉月摇头,正想说话,身子却被轩辕子离给拦在了身后。   “你府上的守卫该换换了。”帝王看着布曜沉声道:“今日刺杀得了她,明日说不定就刺杀了你去。你不比这人灵敏,丧命也未可知。”   布曜眼睛一瞪,怒道:“臣哪里不灵敏了刚刚可是一对二,臣毫发无损啊。”   帝王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他。   “臣知道了,明日就换。”布曜泄气似的道:“时候不早了,陛下是秘密回宫还是就在臣这里歇了”   帝王抿唇,冷声道:“朕自己回去。”   他是突发了闲心才会出来逛逛的,今晚倒是还见了血,当真是不虚此行。轩辕子离一甩袖子便往外走。布曜朝凉月笑笑,也跟着出去了。 本书醉快  房间里还有血腥味,凉月微哂一声,拿过自己的外袍也走了出去。   今晚月色不错,估摸着这两人是出宫赏月了。凉月坐在庭院里,看着天上的月亮,静静地想,明天她该从哪里查起。   想着想着就走神了,眼前出现轩辕子离那张冰山脸,要么是憎恨的表情,要么便没有表情。面对她的时候,帝王的情绪还真是单调。   可是,她记得轩辕子离有一次是笑了的。在王府的花园之中,拿着一块玉佩,唇角微勾。那个模样温柔得紧,却不属于这王府之中的任何人。   现在才明了,那玉佩估计也是和凝姑娘有关的。她曾经仰望许久的人,到现在才知道他心系谁,是不是也太迟了,活该他不喜欢自己。   就这样静静坐了一宿,凉月一直没有睡意。好不容易天亮了,却得到了一个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的消息:司徒将军回朝了。      第三十章 除却巫山不是云      布曜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在担忧什么,又像很欣慰。凉月看了他一会儿,起身问:“他们进京都了么”   “已经快到了,皇上亲自出宫去迎,我这会儿也该赶过去了。”布曜说着,犹豫地看了凉月一眼,道:“你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呢凉月勾着唇角笑了,淡淡地道:“我在人群里旁观就好,你赶时间,先走就是。”   司徒将军回来了,也就是说,司徒凝也回来了罢。她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那个冰山一样的男人心动。   街道两旁站满了人,一直从城门排到了宫门附近。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欢迎他们心中的英雄回京。   凉月站在宫门附近的街道边,看着一队高头大马连着几过行事要低调,你可是又忘记了小心回去吃板子”   “我还真忘记了。”好像在场有要顾忌的人,大汉的声音夹了一丝谄媚,朝同桌的一个人道:“三哥,您按道理应该升职了,却不想将军没什么表示,这是怎么回事”   被唤三哥的人静静地喝着茶,闻言看了大汉一眼,淡淡地道:“有任务没做好,自然是不可能被提拔。”   凉月放轻了呼吸,仔细听来,这个被唤三哥的人气息最稳,内力想必也不低,该是司徒将军的随从一类的人物。   “还有三哥完不成的任务么”大汉哈哈一笑,也不往下说了,老实地喝茶。   二楼人少,除了她们就只有凉月。那唤作三哥的人眼睛一抬就看见了凉月,眉头微皱。   女子一个人在茶楼,也没有被他们刚刚的对话吓着,这是个什么人侯三看了半晌,拿起桌上的一只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装作失手地朝那女子扔去。   “小二,结账。”凉月恰好站起来,往楼下走去,不着痕迹地躲过了那根筷子。眼睛都不抬,不急不缓地离开了。   一阵安静,大汉愣愣地看着侯三,摸不着头脑地道:“三哥,好好的您欺负个娘儿们做什么”   侯三看着凉月的背影,没回答大汉的话,只是努力在想,这个人好生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但是是在哪里呢除了任务,他没有看见女子的机会。   凉月走出茶楼,却没有走远,只等在茶楼旁边的小巷子里,直到侯三几人走出茶楼,她才隐了呼吸,跟了上去。   不知道为何,她觉得那个为首的男子也许会给她一些线索。司徒将军虽然训练有素,但是区区军人,武功却很是不俗,这一点很是奇怪。要不是那会儿她注意力一直在他们那一桌,那筷子她就没办法这么从容地躲开了。   走了一段路,便看见侯三几人从侧门进了司徒府。凉月打量了一下司徒府的守卫,很严,白天是不要想闯进去了。   怎么才能接近那个人呢凉月站在原地想了许久,突然眼睛一亮,往城中心而去。   城中心繁华地段,有京城第一青楼。   凉月微笑着看着门口站着的老鸨,道:“我可以进去么”   徐妈妈目瞪口呆地看了顾凉月半晌,有些迟疑地问:“姑娘可知,女子进去是个什么意思”   “我知道。”凉月笑得温婉:“妈妈可要收我呢”   开玩笑,万花楼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绝色的女子,她又不傻,当然要收只是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徐妈妈拍了拍自己的脸蛋,赶紧堆笑道:“姑娘请进,请。”   凉月始终笑着,整张脸柔和了不少,顾盼之间,真真的勾人魂魄。   演戏,也是杀手的必修课之一。她原来是嗤之以鼻的,因为她杀人向来直接果断,根本不用伪装。可是这一次不得已了。   进了万花楼后院,徐妈妈上下打量了凉月许久,犹豫地问道:“老身可能问一句,姑娘为何要入我万花楼”   凉月轻笑:“有想接近的男子,所以我才来。这万花楼是京都第一大楼,什么样的男子不会来呢”   “那是,咱们这万花楼啊,总有一天皇帝说不定也会来呢,姑娘是明智之人。”徐妈妈笑了笑,接着道:“姑娘是卖身,还是只挂牌呢”   凉月疑惑地看了徐妈妈一眼:“二者有何区别”   徐妈妈正了正颜色,道:“咱们万花楼不做逼良为娼的勾当。卖身就是自愿成为我万花楼的人,妈妈自然不会亏待你。挂牌就是借我万花楼的地,相应的,收入的一半要给我万花楼。”   独孤臣当真是会做生意凉月轻叹一声道:“我只挂牌。”   “好嘞,以姑娘的姿色,想必相求之人甚多。”徐妈妈拉着凉月往厢房走:“正好晚上有节目,我就可以把你介绍出去,你想接近谁啊,选就是了。”   凉月顺从地跟着徐妈妈走了。   而另一边,独孤臣正被和安公主烦得没有办法,眼看着司徒凝又回来了,他更是烦躁,干脆一甩袖子拉着布曜出宫了。和安公主不依不饶想跟着,独孤臣直接黑着脸说了一句:“臣要去的地方,公主去不得。”   什么地方她都去不得轩辕凌兰万分不服,跑到自个儿皇兄那里去告状。轩辕子离听了那话,直摇头:“是有地方男子能去,女子不能去的。皇妹且暂放祁御一马吧。”   凭什么轩辕凌兰看着自家皇兄身边的司徒凝,再看看形单影只的自个儿,当下一哭二闹,要轩辕子离带她去找独孤臣。   轩辕子离刚想拒绝,就听得司徒凝说了一句:“陛下还是去吧,凝儿晚间也得回去陪父亲。”      第三十一章 万紫千红唯一处      轩辕子离看了司徒凝一眼,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转头看着轩辕凌兰道:“堂堂公主,也不要太放纵了。母后和太妃都惯着,性子不好以后如何寻得夫家”   轩辕凌兰哼了一声,嘟着嘴道:“我这就是要去寻夫家啊,居然丢下我去青楼,真是胆大包天。被我抓住了,一定要好生教训一番。”   司徒凝微微一笑,道:“公主,独孤大人性子洒脱,你若绑着他,他反倒会不乐意呢。”   明轩帝一顿,侧头看着司徒凝,似笑非笑地道:“凝儿可是有捆住夫君心思的好办法”   脸颊微红,司徒凝低身行礼道:“陛下莫要取笑凝儿。”   一年未回,子离不但没有消沉,看样子倒是自在了许多。司徒凝深深地看了帝王一眼,心里很是复杂,脸上却带着得体的微笑,任由他将自己扶起来。   “好啦好啦,不要欺负我只有一个人,皇兄你要炫耀,得先把司徒姐姐迎进宫才是。”和安公主拽着明轩帝的胳膊道:“正好那个讨厌的人也不在宫里了,司徒姐姐皇后之位名正言顺,皇兄打算什么时候迎人啊”   闻言,旁边两人神色都是一顿,轩辕子离脸色微沉,司徒凝则是眼眸低垂,行礼道:“公主折煞臣女了。”   “好了,不是要出宫么”轩辕子离拉着和安公主往外走:“凝儿你自己回去罢,朕改日再传你。”   “恭送皇上、公主。”司徒凝目送两人远去,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宫墙,随即唤来婢女,从侧门出宫了。   “皇兄你做什么人家不过问问而已,你都舍不得么”轩辕凌兰不满地看着旁边走得面无表情的帝王,嘟囔道:“对谁都没对司徒凝好呢,挑这个时候把顾凉月送出宫,也是怕司徒姐姐看见吧皇兄,这可一点儿也不像你。”   她的皇兄一向对女人不感兴趣的,天知道为什么就独独对司徒凝上心。说实话司徒凝的性子太温吞,也不是不好,但是她所认识的皇兄,应该不会喜欢这种大家闺秀的。比起司徒凝,她倒是觉得顾凉月更有趣一些。虽然她不喜欢她,但是不可否认,顾凉月和皇兄的性子很像,大概会更加明白彼此一些。   轩辕子离沉默地走着,宫门处四熹已经备好了马车。好在两人身上着的衣服没有什么纹饰,看起来也只是华丽一些的锦服罢了,用不着换。   “独孤臣平时都去哪里”帝王问身边的亲卫。   那亲卫犹豫了一瞬,还是如实禀报道:“独孤大人平时除了茶楼酒店,就只会去京城第一楼。”   “京城第一楼”轩辕凌兰疑惑地看着自家皇兄:“是什么酒楼么”   轩辕子离摇头,想了想道:“四熹,驾车去京城第一楼。”   四熹应了,马车随即往万花楼的方向而去。   行了一阵儿,车停了下来,接着外面一阵沉默。轩辕凌兰好奇地问:“四熹公公,到了么”   四熹干咳一声,朝着车内恭声道:“是到了,可是独孤大人应该不在这里。”   “为何”轩辕凌兰好奇地掀开车帘,却见面前是一栋彩楼,金色牌匾上大书万花楼三字,大门半掩,没什么人的样子。   帝王显然也看见了,脸色沉了沉。还当真是青楼,祁御也是没想着约束自个儿的,这些地方能常来么现在的时辰是早了些,他估计是还没过来吧。   “这就是青楼”轩辕凌兰兴趣甚浓地看着,一捞裙子干脆跳了下去,兴冲冲地朝轩辕子离道:“皇兄,我们进去看看吧。”   帝王皱眉:“兰儿,别胡闹。”   “哎呀。”轩辕凌兰跺脚道:“多不容易可以任性地出来玩玩,皇兄你既然都肯陪我出来了,做什么不肯陪到底”   轩辕子离沉默,终于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去吧,白天也没什么人在里面,你看看就出来可好”   轩辕凌兰点头如捣蒜,笑靥如花地看着帝王下了马车,随她一起往里走。   “哎呦,两位来得也太早了。”徐妈妈笑盈盈地迎出来,一甩帕子道:“咱们楼晚上才上正戏呢,这会子姑娘们都在训练,两位可要等些时候了。”   “无妨。”轩辕子离道:“舍妹只是来看看。”   徐妈妈打量了一下轩辕凌兰,捂嘴笑道:“今天这吹的是什么风啊,总是有貌若天仙的姑娘来咱们楼。姑娘随意看罢,后院有彩排,是为今晚的节目准备的。若是有兴趣,你们看看也无妨。”   帝王挑眉,打量了一下这家青楼的四周,发现和他印象中的青楼很不一样。寻常青楼脂粉味甚浓,这里却充盈着淡淡的花香,摆件也是以青瓷为主,很是优雅。   看这老鸨,也不似别家势利,居然允许女子进门,还说什么总是有美若天仙的姑娘来轩辕子离挑眉,突然对这青楼的东家很是感兴趣。   “哎可以去看么太好了。”轩辕凌兰兴奋地拉着帝王往后院走。路上遇见不少姑娘,都双颊微红地看向轩辕子离,而后者身上的气息也愈加冰寒。   没走几步,迎面就过来一个白衣的女子,戴着面纱,好像在走神似的,从他们旁边匆匆经过。   轩辕子离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眼睛微微睁大,随即转身,几步跑过去抓住刚刚那个白衣女子。   凉月正在想如何能引得侯三过来,手臂就被人抓住了。下意识地反手扣住那人,她的神色也冷了几分,不耐烦地抬头看向来者的脸。   带着几分薄怒的容颜太过熟悉,凉月愣了愣,接着自己脸上的面纱就被扯下来了。   “你如何会在这里”轩辕子离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狠狠地捏着凉月的手道:“不要告诉朕,你还打算在这里做任务。”   轩辕凌兰被自家皇兄这动作吓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看着顾凉月的脸,捂嘴道:“天啊,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这里可是”可是青楼啊。   凉月怔了好一会儿,脑海里现出宫门口那一幕,不禁低笑一声,道:“我在这里太过正常,您们两位出现在这里才该令人吃惊。皇上既然给了凉月任务,怎么完成是凉月的事情,我出现在这里,于陛下您没有半分损失。”   她在这里太过正常轩辕子离怒极反笑,后面的话全然没有听进去了,只微眯了眼睛看着顾凉月,冷声道:“原以为你只是杀手,想不到还做这些勾当,是缺银子还是怎样”   这句话说得太狠,凉月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慢慢消化了这句话,脸色就渐渐白了。   “皇兄”轩辕凌兰听着这话也不禁皱眉,皇兄生气了,她知道,但是这样说话实在太过了,顾凉月再怎么样也是女子,要是有一天独孤臣也这样对她说天啊,她该多伤心。而据她所知,顾凉月对皇兄之心,半点不比她对独孤臣之心少啊。   用情多深,伤得多狠,这句话一点也没错。   顾凉月甩开帝王的手,嗤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轩辕子离手里一空,心下才一沉。想喊住那人,却生生忍住了。只得看着顾凉月消失在楼阁之中,背影决绝。   这是他看她的第二个背影。轩辕子离慢慢收回半空中的手,抿唇不语。旁边的轩辕凌兰轻声开口道:“皇兄”   “朕没事。”帝王冷哼一声,继续往后院走:“你不是要寻独孤臣么他估计晚上就来了,先去看看其他的吧。”   轩辕凌兰皱眉看着帝王的背影,不明所以地耸耸肩,然后跟了上去。   凉月回了徐妈妈给她准备的房间,坐在梳妆台前开始装扮。嘴角明明还挂着嘲讽的笑意,手上却是一丝不苟地开始为自己换装。   他都说她是缺银子了,那做什么今晚不多挣一点杀手本就低贱,比不起这些王公贵族。作践自己,也是自己活该。   换下一身白衣,凉月选了一袭露肩长袍,紫色的蝴蝶飞于裙摆之上,华丽多彩的飘带看着很是绚丽。随意扎起的头发也好好地挽成了髻,插上一支七彩凤凰簪。柳眉轻扫,朱唇点红,整个人瞬间从清冷变成了妖艳。露着的肩膀上洒了金粉,加上眼里的一抹脉脉情意,令人一见忘俗,再见沉沦。   徐妈妈站在门口,激动得热泪盈眶,看着凉月连声道:“我的好姑娘,妈妈再没有见过比你还美的姑娘了。什么表演都不用,你往那里一站,都会有无数王公贵族为你争得头破血流啊。”   凉月微微一笑,转身看着徐妈妈问:“妈妈可帮我打听了,司徒府可有人要来”   “有的有的。”徐妈妈连连点头:“我放出消息,说是万花楼新来的花魁今天挂牌。你可不知道,全京城的大家子基本上都是要来的。司徒将军虽然是不会来,可是司徒府也是有人要来凑热闹的,你等着就是了。”   “多谢。”凉月微笑着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平静地拿过佩剑,开始准备晚上的捕猎行动。   她准备的节目是舞剑,只要那人来了,她就有自信能引他入帐。只是,刚才没有想过,轩辕子离会出现在这里。   不过没有关系,那人总归是不在意她的,应该也成不了什么阻碍。      第三十二章 青楼台上多风情      天色渐暗,烟霞街上挂起了盏盏红灯。调笑声,打趣声渐多,以万花楼为中心,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凉月站在二楼的柱子后面,静静地打量着下面大堂里的人群。来的果真是达官显贵居多,到处是珠光宝气。堂里放了二十张雕花檀木桌,十张红木方桌,坐得都已经满当了。   、   据徐妈妈说,雕花檀木桌坐的都是有官职的人,而红木方桌坐的则是富商显贵。万花楼的门槛很高,没身份的人当真是进不来的。   不过,看着离台子较近的一张雕花檀木桌,凉月唇角微勾,眼里闪过一丝自信。   司徒府的人果真是来了,仍旧是在茶楼的那个大汉并着侯三,还有两个衣冠楚楚的公子模样的人。凉月看了一会儿,将手中的金色面纱仔细地戴上了。   丝竹声渐渐低弱,众人谈话的声音也渐轻。大堂中间的台子上垂了几段红色的丝绸下来,映着暖色的灯笼,看起来格外朦胧妖娆。   徐妈妈浅笑着走上台去,还未说话,下面已是一片掌声。有不少人起哄道:“徐妈妈今天要亲自上么咱们可是等半天了,这花魁怎么还不出来”   “对呀,徐妈妈姿色也不俗,干脆也挂牌子吧。”   徐妈妈不慌不忙地捂嘴笑道:“各位大人惯喜欢拿奴家开玩笑,奴家这把年纪了,年老色衰,哪里还入得了各位大人的法眼。今儿个站上来呀,不过是因为今日要介绍给大家的这位姑娘有些特别。”   说完这话,徐妈妈有意停顿了一下。下面果然就有人不耐烦地嚷嚷:“万花楼哪个姑娘不特别徐妈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让大家瞧瞧罢。”   “是啊。”   众人纷纷附和,平时看起来一本正经的官员大贾也都抛却了道貌岸然的伪装,伸着头往后台瞅着。   “哎哎,大人们别急啊。”徐妈妈连忙安抚道:“向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奴家这话不是还没说完么这位姑娘只是来我万花楼挂牌的,她请谁入帐,奴家可做不了主。不过这位月凉姑娘可真是生了一副好相貌,连奴家我看着都心动呢。”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万花楼佳人如云,这些年也没见徐妈妈这么吹捧过一个人啊。这倒是引起了人们十二分的兴趣,着急着要一睹这位月凉姑娘的芳容。更有甚者,已经开始跃跃欲试要议价了。   离舞台较远的一张红木方桌上突然碎了一个杯子。   坐着的锦衣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碎了的瓷片丢下桌,旁边的女子担忧地低声道:“五哥,你没事吧”   轩辕子离摇头,一张脸快冻出霜了,星眸如剑,静静地看着大堂中间的舞台。   月凉、凉月,顾凉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真的敢这样竟当他是死的不成当真是杀手,这些事做习惯了是不是好歹还是女子轩辕凌兰四处打量着,正奇怪怎么没看见独孤臣。眼睛一扫,便发现了舞台正对着那一桌,独孤臣和布曜正兴致盎然地看着台上呢。   还当真是来青楼了轩辕凌兰冷哼一声,拍桌就要站起来,大堂里却突然响起了清越的笛声,如嘈杂俗世里突然激越出的一道清泉,瞬间让人怔在了原地。   整个万花楼瞬间安静了下来,却见二楼之上,身着紫色长裙的女子手执玉笛,飞身而下,轻飘飘地朝红色的绸缎飞去。衣袂翻飞、裙带轻扬,这女子眉目绝美,双肩微露,金色的面纱让人看不见其面容,却平添几分妖娆。身姿轻盈如羽毛,一挨着那红绸,便停了笛声,双手一揽,顺着绸缎旋转着轻轻往下滑。   死一般的寂静,众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不似凡人的女子,看着那红色的丝绸绕啊绕,顺着女子轻抬手而露出的皓腕,一点一点地、像是把人心都整个缠绕进去了。这画面美得不可思议,合着悠扬的琴音,没有人舍得出声打扰这样的场景。   轻轻落地,凉月双手互扣,微笑着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小女子月凉,拜见各位大人。”   “啪”旁边的一道尖锐的声音终于让轩辕凌兰回了神,侧头看去,却是自家皇兄满脸怒意地站了起来。好好的红木桌已经碎了一角,看样子,好像是真的发火了,这雷霆之怒,还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这样的顾凉月真的是美极了,谁也没有看过她的这一面吧,包括皇兄在内。所以他才恼怒么轩辕凌兰抬眼看去,大堂里的所有男子都是一副惊为天人的表情,只除了前面坐着的布曜和独孤臣。   他们显然也是认出来了,独孤臣一脸错愕地看着台上,接着赶紧起身,匆匆往后台而去。布曜则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凉月,嘴巴张得老大。   “五哥。”轩辕凌兰看着这人快冲上去了,连忙拉住他。这时候闹事,是想让人知道皇帝偷溜出宫了么况且顾凉月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做没有意义的事,这时候打断,绝无半点好处。   眼下她肯定拉不住皇兄的,轩辕凌兰急中生智,低声道:“五哥,凉月在做你吩咐的事情,你做什么上去”   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得紧,身侧的拳头青筋暴起,冷声道:“我没让她这样做。”   “哦是么”轩辕凌兰撇嘴:“她这也是为了查什么线索罢,你去阻她,可不是自相矛盾么要是传出去,说你在青楼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五哥,你让司徒姐姐怎么想”   闻言,轩辕子离一顿。   大堂里的人也终于回过神,纷纷站起来开始争吵,有的已经直接开始喊价,也有雅致一点的人上前问凉月:“在下想知道,如何能得到姑娘青睐呢”   凉月静静地站在台上,双眼带笑地扫视着下面的人。在看见布曜和帝王那一桌的时候,微微一顿,随即又不着痕迹地转头,目光落在侯三那一桌。   “如徐妈妈所说,小女子只是在万花楼挂牌,并非卖身。”凉月温柔地开口,下面立刻安静了下来。   “月凉无依无靠,只愿寻得合眼缘之人,做入幕之宾。”凉月低头浅笑,眼梢微挑地看着众人道:“小女子一不求钱,二不求权,只愿各位大人尊重月凉的选择。”   又是一阵哗然,底下的人开始纷纷议论。坐在前面的人摇扇笑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月凉姑娘超凡脱俗,自然不能与一般的女子相提并论。不知姑娘的眼缘,在下可合”   凉月看了那人一眼,微笑着不说话。旁边却有人嘲讽道:“春寒未退,公子这扇子是做何用月凉姑娘可不是来陪你感叹风月的。”   一阵哄笑,那书生模样的人有些恼了,却按着没有发作,仍是固执地看着凉月问:“姑娘以为呢”   凉月思索了一下,刚要回答,就见布曜一杯茶摔在了那人面前,沉声道:“她不会喜欢书生。”   众人错愕,后台站着的铁青着脸的独孤臣更是无奈。今晚注定是个风雨交加的晚上,可好了,布曜这惹事的一闹,还收的了场么那书生一怒,正要起身,却听得台上温柔的声音传来:   “腹有诗书气自华,书生没有什么不好。”凉月浅笑着走下台来,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行至那书生面前,行了个礼道:“今夜是月凉初登台,不希望各位大人因为我伤了和气,就此作罢可好”   愣愣地看着凉月,那书生点了点头,说不出话了。布曜则是冷哼一声,脸色也不太好地站起来,刚想伸手去拉凉月,却还是被她躲了过去。   “月凉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是各位若是强求,恐怕也没有什么好结果。”凉月轻轻叹息,静静地往侯三那一桌走。她身上的气息清冷,却混了一股迷人心神的清香,所到之处,站着的人都下意识地让开,眼睛却片刻移不开去。   侯三呆呆地看着那画中仙一般的女子朝自己走来,有些不可置信。旁边的两位公子也是惊愕莫名,就看着那微笑的眉眼渐渐清晰,最后停在他们桌边。   “若是月凉说,中意的是公子您,您可会嫌弃月凉”凉月在侯三的不远处站定,一双美眸含情带笑,低声问道。   侯三惊得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有些迟疑地问:“姑娘说的可是在下”   “正是。”凉月微笑,又往前走了两步。   侯三脸上微红,正想说话,却见眼前闪过一道人影,突然就遮住了那美丽万分的女子。   轩辕子离怒不可遏地看着顾凉月,沉声道:“你找死是不是”   那张脸有些陌生,声音却是万分熟悉。凉月抬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易容了的帝王正浑身煞气地看着自己,心下微嗤,面上却是平静无波地道:“月凉说过,单凭眼缘,还请这位公子高抬贵手。”   “你再说一遍”轩辕子离微眯着眼睛靠近凉月几步,巨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仿佛她真的再说一次的话,他立刻就会杀了她。      第三十三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凉月微微后退,看着面前这个男人,似笑非笑。旁边却早已有人按捺不住了,嚷嚷道:“月凉姑娘选人,你挡着干什么大家都没说话呢,不懂规矩啊”   一人开了口,众人便都吵闹起来。本来么,那个男子看起来不过一介武夫,至多是司徒府的护卫而已。月凉姑娘放着这么多官爷不选,居然选这么个人,众人心里都有不服。这时候偏偏这个身份不明的男子站出来挡道,他们当然要借题发挥了,最好两败俱伤,让月凉姑娘重新选。   “你可以挡,那我们是不是都可以挡了呀月凉姑娘你别怕,我们给你撑腰呢,甭理他”   “对啊,哪儿来的无名小卒,万花楼当真是门槛低了啊徐妈妈呢”   轩辕子离不怒反笑,看着对面微笑着的凉月道:“你好本事,当真是一离开那个地方胆子就大了。跟我走。”   言罢,帝王上前两步扯过凉月的手就要往外走。众人一惊,纷纷上前阻拦,却是被这男子身上的煞气吓得退了几步。   好生霸道的男子,明明身处百人包围之中,却可以生生走出一条路去。眉宇间的冷寒跟真刀子似的,看得人心生畏惧。这是怎样一种气势,与身份无关,莫名地就让人臣服。   凉月冷了神色,挣扎了几下。后面的布曜也挤了上来,皱着眉头打量轩辕子离。   一不留神,衣袖被帝王扯下去了一点。轩辕子离回头,就看见凉月的肩膀露到了有伤疤的地方。狰狞的粉色伤痕,还是刚刚愈合的模样。虽然肩上都洒了金粉,但是那疤痕还是无法掩盖,生生地撞进他的眼里。   手一松,衣裳被她扯了回去。凉月抬眸,冷冷地看着轩辕子离的眼睛,低声道:“您要的东西,我尽全力去寻,现在您到底在不满什么”   周围的议论声很大,没有人听到凉月的话。轩辕子离抿唇,微微别开了头去。他该死的就是不想看见她在这里对那些人笑,穿得乱七八糟,还做她从未做过的事情。那笑容太假,看得他难受,像是自家的宠物去别家吃东西的感觉,这样形容行不行不是别的。   凉月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朝着沉思着的侯三走去。布曜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好像有些明白了这锦衣男子是谁,当下脸色一白,赶紧往后台而去。   “公子还未回答月凉。”凉月浅笑着看着侯三,轻声道。   众人疑惑不已,有人忍不住开口道:“在场人这样多,都是第一次见月凉姑娘。姑娘为何偏偏对这位情有独钟比他有钱的、比他有权的,这里很多啊。”   “所以我刚开始已经说过了。”月凉微微一笑,余光看着明轩帝铁青的脸色,淡淡地道:“小女子一不求钱、二不求权,但求有缘之人。”   侯三怔愣了半晌,直到旁边的人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反应过来,点头应道:“能得姑娘青睐,自是我的福气。”   轩辕子离冷笑一声,正想上前,却突然顿住,仔细看了看被顾凉月点中的男子。   居然是侯三,司徒府的一等护卫,司徒将军很是器重的一个人。帝王挑眉,顾凉月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情报难不成她竟怀疑司徒府么“各位,各位,听奴家一句可好”徐妈妈终于又出现在了台上,额上出了好多冷汗,似是被独孤臣盘问过了,声音有些抖地道:“既然大家都对月凉姑娘的选择有异议,那不如都先坐下,咱们还是老规矩,价高者得如何”   “好”   “这样才对啊”   众人瞬间哄闹起来,拍手叫好。凉月微微皱眉,转头看向徐妈妈道:“我不记得我说过可以以钱为准。”   徐妈妈赶紧跑下台子,朝凉月跑来,周围楼上看热闹的姑娘们都纷纷下了楼来,娇声软语地开始安抚各位贵客。   徐妈妈把凉月拉到一边,赔笑地看着众人道:“各位稍等片刻,容奴家和月凉姑娘说两句。”   轩辕子离挑眉,侧头就看见独孤臣和布曜两人干笑着朝自己跑来。刚刚被人群淹没的轩辕凌兰也终于走了过来。   见着独孤臣,轩辕凌兰眼睛一瞪,微怒道:“臣,我就说嘛,你甩不开我的,青楼我也照样能来”   独孤臣哪里还有心思应付公主,连忙和布曜一起行小礼道:“主子。”   帝王不发一言,只看着顾凉月的方向,眉头微皱。   殊不知,旁边的人都在偷偷打量他们,轩辕子离易容了他们可以不认得,但是在场官职高一些的人还是认识布曜和独孤臣的。这两位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居然和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行礼,这是怎么回事侯三也在旁边看着,心下有些奇怪。不可否认,月凉姑娘着实太让人心动,刚刚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境里了。可是现在看来,喜欢她的人不少,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护卫。若争之以钱,他不会赢。   “我说了我只想接近那个人。”凉月皱眉看着徐妈妈道:“妈妈为什么中途变卦”   徐妈妈拿着帕子不停地擦额头上的冷汗,摇头道:“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就没先告诉我您是独孤大人的人要是知道我怎么敢还让您上台。别说是接近那侯公子了,姑娘您自己往外看,今日这情形,你若执意于他,可不得吵翻天么还不如退一步,先竞拍,往后你私下再见那侯公子不行么”   凉月冷了眉目,侧头看了独孤臣一眼。后者干笑两声,站在帝王旁边不说话。   看来今天是不成了。凉月转身回房间去,拿了自己的佩剑出来,又飞身回到了台上。   “今日引起纷争,月凉给大家赔罪。但是价高者得之物,必是俗不可耐。再无害的东西沾上金钱,月凉都不喜欢。承蒙各位厚爱,如此看得起月凉。”凉月站在台上,静静地看了一遍下面的人,沉声道:“既然月凉自己选,众位不乐意,那么便订个规矩吧。”   “什么规矩”布曜饶有兴趣地接了一句。   凉月微笑,长剑出鞘,平和地道:“谁若是能胜得了我,小女子邀他入幕,绝无二话,可好”   座下一阵欢呼起哄,不少人拍手叫好。多新鲜,在青楼居然要比武来抱得美人归,这月凉姑娘当真是不简单。不过女子终究是女子,武功再好,能好到哪里去轩辕子离皱眉,倒不是因为顾凉月这个主意,这个主意自然是甚好的,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几个人打得过她。他只是很不喜欢“入幕”这个词,非常非常不喜欢。   众人跃跃欲试,布曜则是兴奋得第一个跳上了台去。开玩笑,平白地多一次比试的机会,现在不上,更待何时布曜上来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凉月抬剑,说了一声请,便迎上了布曜的匕首。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见台上一阵刀光剑影。男子招式勇猛,女子剑法犀利,双方对战不过十余招,布曜便败下了阵来。   “嗬”众人大惊,看着台上那眉目冷漠长剑负于身后的女子,突然又觉得,这和刚刚那个艳绝人寰的花魁又不一样了。这样漂亮的剑法,连布曜都敌不过二十招,谁还能赢刚刚还想上台的人,这会子全都安静了。布曜揉揉肩膀回到帝王身边,嘟囔道:“还算她知道给我台阶下,倒也过了十五招。”   独孤臣恨铁不成钢地瞥他一眼,然后看着帝王的神色,低声道:“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摆驾回宫可好”   明轩帝冷冷地看了独孤臣一眼,沉声道:“爱卿对这里好像甚为熟悉。”   独孤臣的冷汗下来了,连忙打哈哈道:“臣只是偶尔来。”   要是让轩辕子离知道万花楼是他的,加上今天顾凉月这事儿,得,非关门大吉了不可。这冰块儿也真是的,故意的吧非得到这里来,不是成心给他添麻烦么轩辕子离沉默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头看向台上,说话的间隙,已经有人上去了。   那人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是谁,帝王看着台上的打斗,微眯了眼睛思考该怎么办。其实他今天也算是很奇怪了,莫名其妙居然在担心顾凉月。她那个样子,像是需要担心的模样么只是,毕竟曾经是他的王妃,到青楼来做这些事,怎么也不像话。   轩辕凌兰在一旁看着台上,小嘴微张,惊讶地道:“原来顾凉月功夫这么好啊,奇怪了,她有这功夫,原来做什么还要白白受着那些侧妃的气分明可以直接动手嘛。”   轩辕子离一愣,侧头看着和安公主,皱眉道:“你说什么”   轩辕凌兰莫名其妙地看自家皇兄一眼,撇嘴道:“我说,以前在王府的时候,你的侧妃们那么为难顾凉月,她为什么不还手”   帝王微惊,却又听得旁边的独孤臣开了口:“冰块儿怕给你皇兄惹麻烦,当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唔,陛下估计还不知道呢,公主殿下,你又泄露秘密了。”      第三十四章 凤凰台上凤凰游      帝王抿唇,看着轩辕凌兰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轩辕凌兰一抖,往独孤臣身后缩了缩,喃喃道:“要说也回去说啊,现在这情形是说话的时候么顾凉月还在台上呢。”   是的,台上打得正酣,布曜揉着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虽然顾凉月下手轻了许多,但是这些个武功底子浅的人,还真奈何不了她。难得有这么精彩的战斗,不看可惜了。   轩辕子离看了台子一眼,已经有两个人败下阵来了,下面的人群越发兴奋起来,却你推我让地没人敢上去了。还有人开始赞叹:“月凉姑娘真是好俊俏的功夫,怪不得敢来万花楼。”   “是啊,大将军的女儿武功都不一定比这好呢。”   “这月凉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片议论声中,侯三终于坐不住了,一拍桌子,飞上了舞台。众人一惊,这才反应过来月凉姑娘为何提出比武。   司徒府的人功夫都了得,这侯三更是司徒将军的亲卫,武功据说也是深不可测。再加上月凉姑娘本就对他青睐有加,让他胜了做入幕之宾,岂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么独孤臣抱着胳膊看着侯三,轻声问帝王:“侯三的功夫如何”   轩辕子离想了想,摇头道:“未曾见识过,不过司徒府训练有素,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仍旧是比不过顾凉月的,除非她放水。”   “月凉姑娘,得罪了。”侯三站在台上,双手抱拳,眼里闪过一丝志在必得,有礼地请凉月先出招。   凉月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人的身姿,刚刚他使的轻功很是巧妙,内力应该比她想的还要好。看这气息,竟是比布曜还强上许多。   区区司徒府的亲卫,武功竟也这样高么凉月微微一笑,挽了一朵剑花便朝侯三攻去。她敛了一半的内力,尽量不让对方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然后选了较为常见的剑法进攻。   侯三很轻松地躲开了,估计也是怕伤着凉月,出手较轻,只守不攻。   “我不想伤着你。”打斗之中,侯三轻笑着开口道:“我们点到即止可好”   凉月皱眉,随即扯了扯嘴角,道:“公子当真怜香惜玉,是觉得月凉赢不了公子么”   侯三摇头:“你武功不错,应该也是练了许多年了。可是女子毕竟是女子,怎能赢得过男子”   凉月微嗤,眼睛却还是带着笑,出招之时不经意似的抓住了侯三的手腕,只片刻,便又放开了。后退几步道:“月凉武艺不精,甘拜下风。”   众人哗然,稍微懂武的人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人都未尽全力,但到底月凉姑娘还是落了下风。要说拼尽全力的话,看样子也该是侯三赢。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便朝台上飞去。布曜和独孤臣都是一惊,想拦住已经来不及了。轩辕凌兰倒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拍手道:“五哥好功夫”   独孤臣黑了脸道:“好功夫公主殿下,陛下在青楼大打出手,要是传出去,我们几个都逃不了干系。”   轩辕凌兰莫名其妙地看独孤臣一眼:“关你我何事这青楼又不是你开的。”   独孤臣:“”   他今天出门一定是忘记看黄历了,遇上的这都是什么事儿独孤臣苦着脸朝一边的徐妈妈使了眼色,后者无奈地双手合十。现在这情况,就看台上那人肯怎样收尾了。   轩辕子离落在台上,恰好挡在顾凉月身前。侯三抬头,见又是这人,当下也有些不耐烦了,道:“兄台何必一直与在下作对”   “与你作对”帝王淡淡地瞥他一眼,平静地道:“你还不够本事。”   “你”侯三微怒,底下坐着的大汉也拍案而起,朗声道:“一看就是故意找茬的吧,刚才三哥和月凉姑娘比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上来”   那一桌的两个公子模样的人都静静打量着轩辕子离,整个大堂又开始热闹起来。今夜谁是月凉姑娘的入幕之宾倒不是重点了,光看这些人争抢就够有意思的了。   轩辕子离冷冷地道:“我是不曾想到,她竟然真的是看上你了。现在上来也不迟,你若不服气,便赢了我去。届时再带走我身后这人,我绝不再阻。”   凉月一愣,有些不明白帝王的意思了。为何非阻她不可,是不让她怀疑司徒府的人么可是,轩辕子离的明君,应该不至于为了一个女子盲目至此。就算他再爱司徒凝,也没必要阻止她查司徒府。   而且,堂堂天子,在这里与他们动手,是不是也太有失身份了“规矩是月凉姑娘定的,我没有必要和你动手。”侯三沉了脸色。   说的也是。帝王点点头,他在这里和这些人争辩着实没用,事情的关键在后面这人身上不是么轩辕子离转身,直接将凉月打横抱起,足尖一点,往万花楼外而去。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眼前便已经没了人影。   侯三算是反应得最快的人,连忙也跟了上去。独孤臣几人在一旁看着,脸色变了几变,也只能跟过去看情况。   “这是怎么回事还兴直接抢的啊”   “徐妈妈人呢出来解释解释,万花楼说话不算话还是怎样”   “就是啊,哪能这样坏了规矩”   徐妈妈赔着笑迎出来,作揖道:“各位大人息怒,息怒啊。姑娘们赶紧让各位大人消消火,今夜这事儿是奴家不对,没有控制好场面。以后啊,奴家概不让来历不明的女子挂牌了可好”   吵闹的声音小了些,众人余怒未消,却还是道:“月凉姑娘可以做例外,等她回来,咱们还是来捧场。可是徐妈妈,这万花楼的门槛你可是看好了,别什么人都放进来。”   徐妈妈连忙应着,一挥手绢儿,香气满溢的酒就挨个呈了上来。空空的台上也重新站上了美丽的舞姬。万花楼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本来么,来这地方不过图个乐子,天仙似的美人儿自己得不到,看看也是好的,也就不计较太多了。   轩辕子离抱着顾凉月一路飞向城郊的树林。   帝王的武功不弱,轻功更是卓绝,虽然抱着一个人,但也不是太碍事。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侯三一直跟在后面,竟然没有甩掉。   凉月看了看后面,微皱了眉头,喃喃道:“如若是这个人”   如若当初在西郊别院的书房里的人是侯三,那倒真的有可能蒙蔽了她去。这人的武功很好,不是一般亲卫的水平。若是易了容、不说不动地坐在那里、敛了气息的话,她完全就有可能被蒙过去啊。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前行的速度突然加快。凉月疑惑地侧头,却只看见轩辕子离紧绷的下颔。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如果她现在告诉他她的猜测,估计会被他丢下去也未可知。   很快,帝王在一颗古树前站定,没有放下凉月,而是打量了一下树林,继而进去,寻了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抱着凉月飞了上去。   侯三的影子已经没看见了,估计是刚刚被帝王甩开了。凉月松了口气,轩辕子离也就放开了她。   “陛下这是玩的哪一出”凉月叹息一声,看着帝王道:“奴婢按命行事,也有不对之处么”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道:“你要怪就怪独孤臣,若不是为了寻他,朕也不会去那种地方。偏生你的行为太过放荡,朕看不下去。”   “放荡”凉月慢慢地重复了这两个字,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神情,嗤笑道:“陛下忘记了,我是江湖女子,过的都是不入你们这些贵人眼的日子。若是嫌我脏了你们的眼,大可以当作没有看见我。”   轩辕子离一怔,继而别开了头去,闷声道:“非得这样说话么”   “先说的是您,不是我。”凉月扯下面纱,看了看四周道:“皇上若是无事,还是回宫罢。外面危机四伏,您不宜久留。”   帝王沉着脸,寒声道:“朕想山上清苦,母后也不该久留。”   言罢,飞身下了树,抬头看着一身妖娆的凉月道:“不要再让朕生气。”   凉月挑眉,看着帝王的背影渐渐远去,不禁摇头。   这是威胁她的意思么还要缩短在宫外的时间凉月在树上站了一会儿,伸手抚摸着粗壮的树干,不明所以地想:她今天哪里惹他不高兴了至多是曾经的王妃如今在青楼挂牌,他面子上过不去而已。但是不回万花楼,她如何接近得了那侯三“月凉姑娘。”   带些焦急的声音在树下响起。凉月回神,低头去看。说曹操曹操到,下面这位不是侯三是谁见只有她一个人,侯三疑惑地看了看四周,问:“那个人呢”   “走了。”凉月不慌不忙地戴上面纱,朝侯三一笑,道:“我伤了他,估计回来会找我麻烦了。”   侯三皱眉,神色有些凝重地道:“的确很麻烦,那人看起来来头不小。月凉姑娘如何会惹上他”   “我不想惹,偏偏就是躲不开而已。”凉月说着,想下去,哪知脚下却一滑,毫无征兆地摔下了树去。   “小心”侯三脸色微变,上前就想接住凉月。   可是他忘记了,旁人都是轻信不得的,尤其是女子。容貌越美,便越是危险。      第三十五章 水落石出终有日      手还没有碰到凉月,他的喉咙上已是一凉。   凉月足尖勾着树枝,一把匕首已经横在了侯三的脖颈间。绝美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虽然依旧身着霓裳,但浑身上下,再没有了半分柔弱之气。   “你”侯三怔怔地看着凉月,随即紧了神色,心里一沉:“你到底是什么人”   凉月微哂,直接点了侯三穴道,翻身落到地上。打量了一会儿这人的身形,沉声道:“我是谁重要么你应该问我想做什么。”   侯三定了定神,强自镇定地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何故与我为难”   凉月抚摸着手中的匕首,在侯三眼前慢慢地来回走着。这是刚刚在打斗之中被她缴来的布曜的匕首。宝石镶嵌的手柄,刀锋甚是锋利,几乎是吹毛立断的程度。   见她不说话,侯三心里倒是有些慌了。虽说战场上都是不要命地杀敌,但是何人不畏死眼前这个女子看起来美丽无双,身上的气息却甚是冰寒,莫名地就让人产生一种畏惧之感。刚刚的比试,看来她隐藏了不止一半的实力。   是他太小看女子了么   凉月轻轻抬手,匕首的刃慢慢地接近侯三的胸口。她突然笑了笑,道:“我与你,也许有血海深仇也说不定。公子且先告诉我,司徒将军上次回朝之日,公子可在将军身旁随侍”   侯三的眼神立刻戒备了起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匕首又近了几分,透过衣裳,抵得人胸口生疼。凉月静静地看着侯三的眼睛,不带感情地道:“是我在问,你只需要答。”   “无可奉告。”侯三闭上了眼睛,硬声回答:“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可能透露有关司徒府的事情。”   闻言,凉月嗤笑:“这倒是条汉子了,你若不肯答,那且听我说可好”   侯三不说话,心下是万分奇怪。这人怎么会问到那天的事情。已经过去这样久了,按理说,是没有人会再查的。就算查,也不该查到他这里才对。   “如果司徒将军回朝那天,你在他身侧,那么刚才,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回答我你在。可是你没有。”凉月的声音静静地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一些蛊惑人的意味。侯三微惊,想睁眼,却发现无论如何也睁不开了。   “你说,不会透露司徒府的事。那就说明,司徒将军回朝那晚上,发生了可以作为秘密让你不能说出口的事情对不对”   侯三的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却仍是咬紧牙关。   这女子绝对是江湖中人,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辈。能控制蛊惑人的心神,这是心蛊之法。他刚刚实在是大意了,居然闭了眼睛。若是睁着,还不会这样容易被她控制。   “你再怎么想守住秘密,可是百密一疏。知道我为什么要针对你么”凉月凑近侯三,似笑非笑地道:“因为那天晚上,在西郊别院里,我在书房里看见了长得和当时的五王爷一模一样的一个人。而他身上,带了和你一样的气息。”   “居然是你”侯三大惊,下意识地就说了这样一句话。话刚出口,脑子里便一片清明,蛊惑之音顿消,眼睛也可以睁开了。   糟了。侯三睁开眼,看着面前取下面纱的女子,新眉如月,清冷如雪。这人的确是他当初看见的那个女子。刚刚的话,是在诈他吧。可是,她为什么没有死“居然是我。”凉月笑了,同时眼底也有一丝担忧。手中的匕首收了回来,慢慢地放回袖子里:“看来的确是见过我呢。”   “没有。”侯三皱眉:“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凉月抿唇,淡淡地道:“心蛊下的人,比清醒的人诚实太多。虽然这个结果我很不喜欢。但是有些事情,还当真不是只能用眼睛看的。”   侯三看着顾凉月,突然道:“你现在查这些,还有用么就算你用这些无凭无据的猜测将罪名扣住司徒府头上,你觉得有人会信么”   当然不会有人信,凉月轻笑。座上那人不肯信这个结果的,并且,她也的确没有丝毫的证据。只不过是顺着墨丞相的推测,查到了侯三。但是那又如何,轩辕子离那么宠爱司徒凝,墨致远又是一直与他作对的人,信谁不信谁,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凉月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布曜府上走去。   侯三还站在树下,见顾凉月走了,不禁有些着急地道:“你要把我丢在这里么要么杀了我,要么放开我。”   这人是有多大胆,今日查到了他,他必禀报司徒将军,那她以后的日子还好过么居然不灭口。   凉月停了停脚步,微微侧头道:“你若能冲开穴道,那是你的命大,也是你的本事。能活下去的话,我不阻止。”   言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侯三微惊,试着运内力,却发现半分动弹不得。好生霸道的点穴手法这女子这女子未免太可怕了从围墙翻回自己的房间,凉月换了自己的衣服,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然后拿上佩剑,打算去找墨致远。   也许,事情真的比她想的要复杂很多。这件事,她可能真的需要人帮忙了。   走到庭院里,刚要穿过走廊,就听见独孤臣懒洋洋的声音:“月凉姑娘,这么急匆匆的,是往哪里去”   凉月停住脚,转身便看见独孤臣、布曜和轩辕凌兰坐在凉亭里,都看着她的方向。   布曜打量了她一阵,叹气道:“姑奶奶,你又怎么得罪陛下了现在的日子还不够刺激么刚才陛下脸色很不好看地回宫了,估摸以后会同你算账。”   凉月点头,算是听见了,然后继续往府外走。   “哎,这什么人。”轩辕凌兰看着凉月的背影,嘟囔道:“看见公主不用行礼的么居然直接就走了。”   独孤臣摇头道:“还没习惯她么无礼也无礼惯了。只是我在想,今夜冰块儿纠缠那人,到底是为什么。”   布曜也很疑惑:“顾凉月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她做事一定有什么目的。现下她最关心的,应该是那件事吧。”   “可是,那件事和侯三有什么关系”独孤臣皱眉:“冰块儿该不会是在怀疑司徒府罢”   轩辕凌兰在旁边听了半天,忍不住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说得清楚些”   什么这件事啊那件事的,完全说得她摸不清头脑。   独孤臣和布曜各自陷入沉思,没有理轩辕凌兰。公主殿下脸色很不好看,瞪了他们半晌,一甩袖子便走了。哼,不告诉她,她就不会去问皇兄么皇兄不可能不知道的。   另一边,丞相府。   凉月依旧是翻进去的,月已高悬,整个府邸一片安静,庭院里也没有人。凉月正在想该去哪里找墨致远,便看见黑漆漆的府邸之中,只有一间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情不自禁往那间房间走去,凉月屏住呼吸,慢慢地靠近那扇门。   “快进来吧,老夫年纪大了,经不起吓。”墨丞相的声音突然从里面传来,凉月一顿,继而失笑,上前去推开了门。   墨致远正在书桌前写着什么,见凉月进来,笑道:“我就知道你今夜必来,听说万花楼可是十分热闹。”   凉月挑眉:“丞相的消息很是灵通。”   前后不过两个时辰,连这里都知道了么   墨丞相捻须而笑,道:“当奸臣者,若党羽不广、消息不通,何以生存”   凉月微愣,随即走到书桌前面。刚刚墨致远一直在写的,只是一些普通的字帖。他的字苍劲有力,很是好看。   “如果我说,丞相您猜测的事情成真了,您有什么想法”凉月拿起一张宣纸,静静地打量着道。   “情理之中。”墨致远笑了笑,眼里却有些沉重的神色,低声道:“就是因为知道会有这一天,这些年来我才苦心经营。司徒赫宇是假君子,那我便做真小人,相比之下,比我是真君子有利太多。”   “这是哪里的道理。”凉月好笑地摇头:“您若是真君子,尽心尽力辅佐陛下,遇上现在的情况,陛下定会多信你几分。总比现在连说也不敢说的好。”   墨致远叹息一声,苍老的脸上有些无奈:“你经历的人事太少,小姑娘。多信几分,但是撼不动司徒赫宇,那又有何用反而给司徒赫宇以机会,让他寻机会除去我。这样的一步棋,当真明智么”   凉月沉默,继而嘲讽地勾了勾唇角。是啊,司徒府在天启是何等的地位,岂是旁人三言两语可以撼动的。更何况还有司徒凝在,轩辕子离哪里舍得动他的心头好“哎,老夫的宣纸快被你给撕碎了。”墨丞相看着走神的凉月,笑道:“快回神吧小姑娘。”   终究是年轻人,遇上这些事便有些力不从心了罢。毕竟对手何等强大,绝不是轻易就可以打败的人。   “我该怎么做”   “嗯”墨致远疑惑地看着突然出声的凉月。   “丞相您一定是有主意的罢。”凉月侧头,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从容淡定的老人,开口道:“或许在我来之前,您就已经想好了办法,有需要凉月做的事情对不对”      第三十六章 若入宫门深似海      墨致远看了凉月一会儿,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原以为,你不会想趟这一趟浑水。要知道,与司徒府作对,老夫都没有能活到赢了他们那一刻的信心。”   从先帝还在的时候开始,他就开始谋划,培养门生、收纳有用之人。外人看来,他是奸臣,是天启的蛀虫。可是他只有站稳了脚,才有力气斗得过司徒赫宇。先帝知道一切,所以驾崩之时,才下了一道保他的圣旨。   司徒赫宇现在回朝了,不日帝王就会重提立后之事。届时司徒凝必登后位,那么司徒一派的势力就更是庞大。这件事他阻不了,而面对的任务,也将更加艰巨。   “丞相一定不知道,凉月是浑水趟惯了的。”顾凉月轻轻一笑,脸上有些自嘲的表情:“从被轩辕子离救回来那一刻起,我就在不停地趟浑水。如今是关系到我自己的自由,再不想多管闲事,也是得管的了。”   还有一个半多月,看样子是无法给轩辕子离一个交代了。就算她现在跑去告诉他幕后主使是司徒将军,那人会信么恐怕反说她污蔑之罪罢。   墨丞相沉默了一会儿,捻了捻胡须道:“已经入宫之人,想得到自由,怕是要付出很多。”   凉月挑眉,看着墨丞相的眼睛,淡淡地道:“凉月拥有的本就不多,付出什么也无所谓。丞相若有想法,但说无妨。”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浑身的气息冷冷清清,倒是让墨致远愣了一会儿。他不知道顾凉月的来历,只知道是轩辕子离带回来的庶民。可是好歹当过一年的王妃,为什么让他觉得她很孤寂呢像湖面单飞许久的孤鹤,忍不住让人嗟叹。   这样的女子,去那种地方,真的好么   犹豫了一阵,墨丞相还是开口了:“老夫想,也许正是因为你不一样,所以这件事,可能只有你能完成。”   只有她合适,也只有她有可能让帝王动摇了。虽然把握不大,但是也唯有一试。   “老夫希望,你能入主中宫。”   墨致远的声音低沉,却带了万分的坚定与恳切。凉月听得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为什么”   谁都知道,只要有司徒凝在,后位绝对不可能旁落。不仅因为帝王心仪的是她,更因为司徒一家受人爱戴,司徒凝母仪天下是众望所归。就算墨丞相再阻扰,也不可能成功。   更不要说让她入主中宫了,她没有身份背景,轩辕子离更是不喜欢她,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完成。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司徒凝为后,司徒一家势力必然更加壮大。”墨丞相叹息道:“老夫知道,现在让你为后,根本不可能。可是你却可以入宫。”   “什么”凉月嗤笑一声:“您是让我成为明轩帝后宫女子之中的一个么”   她要的是自由,反倒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开什么玩笑。   墨致远没有反驳,只从容地道:“反正这三月一过,你也必须呆在宫里了不是么与其在宫里受人折磨,不如入后宫,再慢慢筹划。”   意思是,要一步一步夺取后位么凉月轻笑:“丞相,我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   “老夫知道。”墨丞相看着凉月的表情,笑道:“可是你一定在乎另一件事情。”   凉月摇头,她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事情,从前是,现在也是。   “虽然你帮忙也不一定成功,但是你若不帮,老夫有预感,过不了几年,天启必将毁在司徒一派上。”墨丞相继续提笔,开始写字。   “我不在乎。”凉月淡淡地道。   “是的,天启与你无关,百姓也与你无关。”墨丞相放下笔,拿起刚写好的字,朝凉月道:“可是,天启易主,伤到的人,你会在乎。”   凉月侧头,却见墨致远捧了一张纸,苍劲有力的两字映入眼帘。   轩辕。   “司徒赫宇有不臣之心,将来谋朝篡位,伤害到这个人,你也不在乎么”墨致远轻声道。   凉月一顿,继而面无表情地道:“他不是昏君,不可能把江山轻易断送。轩辕子离的能力,远在你想象的之上。”   墨丞相摇头:“帝王太年轻了。我这些年来阻扰他,也并非一心和他作对。他有些想法,的确是不够成熟。况且,你莫要忘记了,他是真心对的司徒家的小姐。”   凉月沉默。是啊,轩辕子离的真心,天下人都看见了。墨丞相是想说,相爱可以蒙蔽一个人么既然轩辕子离对司徒凝如此之好,难道司徒凝还舍得背叛他么窗外的月亮渐渐垂下,时辰晚了。丞相府的灯却一直亮着,直到天明。   没有人知道他们那天晚上最后说了什么,但是第二天,顾凉月没有回布曜的府邸,而是直接去了太后所在的清泉寺。   后来有人问墨丞相:“那个女子身份都不明,您为何就选择了信任她”   墨丞相笑了笑,看着高高的宫墙道:“想要自由,就要用自由去换。同理,想要一个人的心,也只有用心去换。那人对帝王早已倾心,虽她不明,旁人皆知。她是不会做对帝王不利之事的。”   十日之后,太后摆驾回宫。   长长的车队在宫门口停下,轩辕子离负手而立,身后依旧是后宫众人。只是不远处多站了一个司徒凝。   “恭迎太后回宫。”整齐的声音在宫门处响起,华丽的凤车也就慢慢掀开了帘子。   凉月依旧是一身紫色的宫装,扶着太后小心地下了马车。轩辕子离微微皱眉,双目如剑地看向凉月,后者却始终低垂着眉目,恭顺地扶着太后走到帝王面前。   “母后路上辛苦。”明轩帝微微躬身。   “免礼,都起来罢。”太后慈祥地笑着,拉着皇帝的手拍了拍,道:“皇帝有些清瘦了,政务虽忙,也应该顾着一些自个儿的身子。”   “儿臣知道。”轩辕子离应了,收回了在凉月身上的目光,微微侧头。   一身朴素大方的青色长裙,司徒凝盈盈地走了上来,恭敬地朝太后行礼道:“臣女司徒凝,拜见太后。”   太后看了看她,笑道:“可是司徒将军家的嫡女”   “正是。”   司徒凝声音甚甜,举止也大方得体。太后看着,微微点头道:“都长这样大了,司徒将军教出了个好女儿啊。”   “太后过奖了。”司徒凝脸颊微红,行礼道:“臣女听闻太后今日回宫,便前来恭迎了。若是有不妥,还请太后恕罪。”   本来按理说,后宫众人一起迎太后回宫,司徒凝是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可是人是帝王亲自带来的,大家也不好多说什么。后面站着的妃嫔们有的不服气,却也没办法。司徒凝,已经注定是要母仪天下的人了。   “哪里,你肯来迎我这老太婆,也是有心了。”太后仍旧是笑着,看了看众人道:“也别都站着了,进宫再说罢。”   “是。”   众人都应了,看着太后乘上宫里的轿辇,往慈宁宫而去。位分高些的妃嫔也就乘了小轿,位分低的,便只能走路过去了,偏生还不能迟到。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往上爬的原因了罢。   凉月走在太后的轿辇旁边,身侧是芍药姑姑。望着宫道两旁深深的宫墙,芍药忍不住看了凉月一眼,低声问道:“你真的决定好了么”   凉月双目望着前方,淡淡地笑了:“姑姑,都走进宫里来了,凉月要是没有下定决心,大可在进宫门之前就退缩。”   芍药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虽然她不太明白凉月为什么会突然到清泉寺,也不明白她和太后说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知道,顾凉月一旦决定了的事情,还真是不用劝了。   巍峨的宫墙,琢磨不透的帝王心。她终究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凉月望着那四四方方的天,脸上带了一丝奇怪的笑意。或许以后她会后悔如今的决定罢。但总归,她是顺应了自己的心意。本属江湖,可是没有那个人在,江湖显得太过乏味。有人还真是说对了,她虽然冷血,却也情痴。   从明轩帝带着司徒凝去拜见太后开始,后宫众人就已经嗅到了后宫要立主的气息。只是没有想到,帝王的动作那么快,第二天就在朝堂之上提出,要立司徒将军之嫡女司徒凝为后,大赦天下。   意料之中的,丞相墨致远站出来了。轩辕子离冷冷地看着他,也猜到他会反对,只等着他如何说辞。   司徒赫宇站在武官的首位,也静静地看着墨致远。众人都觉得,今日墨丞相是无论如何也阻不了司徒凝为后了。   岂料,墨丞相微笑着站在大殿之中,说出的却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话。   “臣以为,司徒家的小姐恭顺大方,自然是母仪天下的不二人选。”   明轩帝挑眉:“丞相这是赞成的意思么”   墨致远拱手道:“臣不反对。”   司徒赫宇冷笑着看了墨丞相一眼,朗声道:“难得了,多谢丞相。”   “将军不用谢我。”墨丞相捻着胡须笑了:“你们不爱听的话,我还是会讲,等讲完将军若再谢我,那也不迟。”   大殿里一片安静,帝王轻哼一声,淡淡地道:“丞相但说无妨。”      第三十七章 弃剑而为金丝雀      墨丞相抬头迎上帝王的眼睛,正色道:“皇上初登大宝,后宫空缺妃位甚多。司徒将军虽然功勋卓越,但也正因如此,只立皇后之位难免权势倾斜,不利于我天启江山稳定。”   “丞相的意思是,要进行选秀么”司徒赫宇看着墨致远,眼里有些轻蔑。   这老贼不过是想分一杯羹吧,只立皇后,当然是他司徒家做大。不过他没这么笨,现在时机不够成熟,这种容易引起争议的事情,他宁可让一步。选秀便选秀吧,反正帝王的心里,有的是他女儿司徒凝。   “皇上以为呢”墨致远看着明轩帝问。   轩辕子离扫了一眼朝堂之中众人的脸,淡淡地道:“选秀也未尝不可,不过朕登基不久,也就不必太过劳民。只从京都的官员家选即可。”   “陛下圣明。”群臣齐齐行礼,明轩帝看着墨致远微笑的脸,神色有些阴沉。   墨致远膝下无儿无女,提选秀恐怕又是想送与他交好之人的女儿入宫罢。无所谓,谁入宫都一样,除了正宫里的女子,其他人,不过都是摆设罢了。   独孤臣好奇地打量着墨致远,总觉得今日这老头子好像比平时得意了不少。啧啧,又贪污了多少银子,底气足了下朝的时候,独孤臣跟着墨致远走,等周围的人渐渐少了,他才追了上去,喊道:“墨丞相。”   墨致远停下步子,转头便看见独孤臣,微眯了眼笑道:“独孤大人可有什么事”   独孤臣走过去,摸着下巴痞痞地道:“下官有些好奇,您老无儿无女,提选秀有利的也都是别家,这种事情以您的聪明劲儿怎么干得出来”   墨丞相哈哈一笑,道:“你想说以老夫这奸臣劲儿怎么干得出来吧,别委婉,这朝里本来能像你这样胆大直接的人就不多了。”   独孤臣微愣,心下有些惊讶。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找这老头子说话,以前都以为他是顽固不化、其心可诛的。谁知道看起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嘛能这么坦然地说自个儿是奸臣的人“咳,丞相既然不介意,那下官也就不矫情了。下官之疑惑,还请丞相解答。”独孤臣拱了拱手道。   “也不一定于老夫无利。”墨致远笑着继续走:“等选秀的时候可以让你们使劲儿骂我是奸臣,骂个够。”   这独孤臣看着墨丞相的背影,微微皱眉。这老头儿,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选秀的消息在后宫传开了。目前中宫无主,选秀之事自然是由太后亲自操办。这两天去慈宁宫请安的嫔妃可是不少,人人都想知道,一场选秀,后宫会新添多少嫔妃。   除了皇后已定是司徒凝,教习嬷嬷也已经去了司徒府以外,其余官家女子,都要通过层层选秀,然后获得恩旨,得了位分,再与后宫之人一起迎接皇后入主中宫。   凉月和芍药都回了乾元宫。此时,凉月正站在只有帝王的书房里,静静地说着话。   “三月之期已过一半。”凉月平静地道:“奴婢今日,有话要说。”   轩辕子离靠在椅背上,冷冷地看着凉月道:“你说。”   凉月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道:“奴婢认输,三月之内,无法证明給陛下看,谁人是幕后黑手。”   明轩帝一顿,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地看着顾凉月。明明还有一个半月,她居然会提前认输,这半分不像她的性子。   “朕可以理解为,你要自愿留在宫中,直至老死么”轩辕子离看着顾凉月的表情,冷声问。   凉月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抬眼,眼里的光芒坚定闪耀:“奴婢愿意老死宫中。”   “是么”明轩帝微微皱眉,低下头去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沉声道:“那便去你该去的地方呆着,不要在朕眼前晃。”   “奴婢遵命。”凉月行了礼,退出了书房。   抬头看看天空,依旧是四四方方的。凉月笑了笑,收敛了一身的冰冷气息。现在开始,她得想办法到那个男人身边,还要想办法以完全不像自己的模样,去取悦他了呢。真是可笑,她跟着师父练了数年的武艺,最后竟是埋葬在这皇宫之中的。   停了一会儿,凉月抬步,往慈宁宫走去。   她是应该去她该去的地方呆着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轩辕子离很是繁忙。边陲有小国进贡,江南发生了蝗灾,再加上准备选秀的一堆事务,几乎没有怎么好好休息过。   秀女入宫的时间是十天后,规定只有在京都官员户籍上的女子,方可入宫参加选秀。储秀宫的地方也腾出来了,给进宫的秀女暂住。   有很多天轩辕子离都没有看见顾凉月,不过他也没问,只是偶尔瞥一眼隔断处。事情太多,他没有空去管一个宫女。不过有空的时候,帝王往慈宁宫去得倒是勤了。   看着自己的皇儿眼睛总是不经意地四处看,太后忍不住笑道:“皇帝可是在找谁”   明轩帝挑眉:“母后多虑了,朕只是觉得慈宁宫似乎有些陈旧了。等选秀一过,也该好好修葺一番。”   太后看了看四周,摇头道:“哀家觉得还挺好,就不用劳民伤财了。选秀所需的银两也不少,总得节约一些开支。对了,名单今日大理寺已经送到哀家这里了,都是京都的官家女子,皇帝要不要看看”   轩辕子离不感兴趣地道:“母后料理,儿臣很放心,就不必看了。”   太后拿着名单,微微一笑,点头道:“皇帝既然不看,那也就罢了。哀家是怕你之前没有准备,等她们面圣的时候,会觉得惊讶呢。”   “怎会。”轩辕子离看着不远处一瓶插得甚是精致的梅花,无所谓地道。   太后笑而不语,朝皇帝身后的芍药看了一眼。芍药微微摇头,嘴角也挂上了一丝笑意。   十日之后,秀女入宫。   巍峨的宫门前停了许多马车,有太监守着宫门,拿着名单一个一个地喊。被喊到名字的姑娘便从车上下来,告别了送行之人,慢慢地走进宫门去。   “左氏青菱。”   “李氏婉婷”   被点到名的女子脱了披风,身着合体大方的宫装,拿着刻了自己名字的木牌,按顺序走向宫门。看衣着可以看出这些女子身家的高贵与否,也可以观看走路的姿势,判断礼节是否良好。所以历来秀女入宫,少不了有嫔妃的丫鬟在宫门处看着。   “今年是初选,这些秀女也不是多好看。”几个小宫女围着良妃身边的明兰站着,边看进来的秀女边偷偷议论:“明兰姐姐,这些人有的还不如你好看呢。”   “多嘴。”明兰微微皱眉,看着那一水儿进来的秀女,压低了声音道:“胡说可是要惹祸上身的。这些秀女身后的家世岂是你我可比还是好生看着,想想回去怎么和自家主子禀报罢。”   几个小宫女噤声了,安静地看着那些秀女。她们说的是实话,这些人之中,姿色出色的人太少了。估计到最后,留下的都只是身家过硬的人吧。   “上官氏柳儿。”   “墨氏凉月。”   守门的公公喊完这两个名字,便听得宫门处众人一阵安静。他不禁好奇地抬头去看,却见是停在最前面的两辆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接着便走下来两个身着宫装的女子。   上官柳儿他听闻过,说是京都数一数二的容貌秀丽。此时看见,也当真是不负传闻,那一身浅绿的宫装,配着白色的挽袖,看起来很是清新脱俗。一张端庄俏丽的脸上带着灵动的笑意,看得人移不开眼。   周围的人都暗暗咬牙,上官家是名门望族,这上官柳儿入选的几率本就大得多,加上这美丽的容颜,还不容易夺得圣心么而另一个女子众人抬眼看去,当下便愣在了原地。   这女子,在场的人大抵是都没见过的,宫里的人见过她面的也很少,但是第一次看见这种不似凡人的容颜,众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   凉月一身浅紫宫装,挽了大方的发髻,不施脂粉,眉眼含笑,就这样迎着众人的目光,抬头看了那高高的宫门一眼。   “义父,凉月去了。”凉月朝着马车行了礼,脸上的笑容灿烂迷人。   “嗯,好生顾着自己一些。”马车里传来墨致远的声音,含着一些叹息之意,道:“记得,你现在是墨凉月,不再是顾凉月。你的名字已经在大理寺登入了老夫的户籍,所以要是有事,还要想着老夫在。”   凉月微笑,朝马车又行了一礼,然后转身,慢慢地朝宫门而去。   是的,从今天开始,她是墨凉月,是一心要入主中宫的女子。不再是废妃顾凉月,亦不再是宫女凉月。她要以这样一个崭新的身份,重新站在轩辕子离面前。未来的日子哪怕艰苦重重,哪怕将失去的是她最后能保留的东西,那也无所谓了。   从踏进这宫门的一刻起,她再也不会回头。前面有什么,她都会好好受着。因为这是她自己的决定。      第三十八章 姹紫嫣红女儿颜      选秀的过程很是麻烦,光今天上午,便是都要耗在检验司了。凉月踏进宫门,按照学的规矩,目不斜视地随着众人一起往前走着。   明兰几人正在小声说话,见又有人进来,便又抬头去看。哪知这一看,却是吓得明兰后退了好几步,脸色瞬间就白了。   “明兰姐姐,怎么了”几个小宫女连忙扶住她,顺带看了看进门的两个人:“这两人很是好看呢。可是也不至于吓着你罢”   明兰死死地看着进来的凉月,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个儿。看她那装束,竟是一品官员家的秀女么是她眼花,还是她在做梦顾凉月不是应该在乾元宫做宫女的么缘何会成了秀女这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甩开旁边宫女的手,明兰提起裙子便往筵曦宫跑。这件事得马上告诉主子才行。   身后的宫女疑惑地看着明兰的背影,忍不住又回头打量了一下那两个秀女。的确是很标志的人儿呢,想来他日也是飞上枝头做凤凰的。这些女子当真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世好、容貌好,不想享尽荣华富贵也不可能了。   凉月走着走着,就听得旁边的女子轻声开了口:“我以前为什么没有见过你”   她侧头去看,刚才同她一起进来的上官柳儿正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眼神清清澈澈,很是无害。   “我是墨丞相的义女。”凉月微笑了一下,答了她,便又看向前方。   义女上官柳儿微微吃惊。墨丞相什么时候收了义女为何一点风声都没有呢这位姐姐看起来的确是美若天仙,会是墨丞相专门挑选送入宫中的么“我不知道你的话,说明大家都不认识你呢。”上官柳儿看着凉月的侧脸道:“就这么一个人进宫,你不怕么”   凉月看她一眼,摇摇头。她有什么好怕的呢,本就是厮杀惯了的人。大不了就是宫里的厮杀不可以用刀剑,只可以用心计罢了。   见凉月反应有些冷淡,上官柳儿嘟起了嘴,心想凉月还是有些防备生人,当下也就没有再说话。两人一起排在了检验司门口。   入宫之前,秀女要检验身上有无伤痕、有无异味、以及贞操是否完好。这是入宫的第一关。凉月看着检验司的牌子,微微皱眉。   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现下也只能强忍着,若是没忍住伤了人,倒是麻烦了。   前面有排着的女子回头,瞧瞧地打量上官柳儿和凉月,三三两两地开始小声议论。凉月当作没有看见,一声不响地站在原地。上官柳儿就有些不耐烦了,瞅着前面几个女子,朗声道:“李家姐姐,什么话不可以当着妹妹的面儿说,非得这样小声”   被点到名的李婉婷一怔,继而撇嘴道:“你怎知我们说的是你耳力也未免太好了些。”   旁边有人附和:“是啊,这里秀女这样多,不过是往后面看几眼,就非得看的是你么”   这里的女子因着都是京都的官家女子,彼此闺阁之间也都差不多是认识的。只是因为各种原因,难免分了小帮派,互相瞧不顺眼。比如这位李家婉婷,就向来是上官柳儿看不惯的一类。   上官柳儿性子活泼,也惯常不爱受委屈,当下就想嘲讽回去,却被身边的女子拉住了手。她转头去看,却是墨凉月。   凉月叹息一声,有礼地道:“在这里争吵,半分好处也没有。不过一些小事,以后再论也不迟。”   上官柳儿皱眉道:“被人盯着说小话,你受得了”   这动静稍微大了些,好些秀女都看着她们的方向。那李婉婷打量了凉月几眼,也笑道:“呦,这位妹妹真是知书达理,懂事儿的就该这样,上官家的你可学着一点儿。”   “你”上官柳儿怒了,想挣开凉月的手,却怎么也挣不开,急得她转头想骂凉月,却看见这女子突然抬起了头,静静地看着李婉婷道:“多谢这位姐姐夸赞了,先前姐姐说凉月和这位上官姑娘会凭这容貌迷惑圣上,妹妹知书达理,也绝不会论姐姐藐视圣上之罪。”   李婉婷一惊,众人也是讶异莫名地看着凉月。这话是什么意思上官柳儿张大了嘴看着凉月:“你怎么听得见她们说什么”   “我耳力好。”凉月朝上官柳儿轻轻一笑,随即朝前面的李婉婷轻轻福了福身,礼貌而大气。   李婉婷噤声了,眼神沉了沉,问旁边的秀女:“那人是谁”   秀女们都纷纷摇头,没有人见过那女子。可是看服饰却是家世甚好呢。好生奇怪,按理说这样美丽家世又好的女子,她们不可能不认识啊。   “想不到你也不是一贯隐忍的性子啊。”上官柳儿拉着凉月的手摇啊摇,笑道:“刚刚看你不打算吭声,还以为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儿呢。”   凉月手一顿,微微别开了头,低声道:“我只是嫌麻烦,尽量不会惹事而已。若是为了逞一时之能,给自己留下祸患,倒是得不偿失。”   她的本身就已经是个麻烦了,待后宫众人看见她,不知道会是怎么样个反应呢,现在还要惹麻烦,当真就是一团糟了。   上官柳儿点点头,自己是有些冒失了呢。这里是皇宫,再比不得家里可以随便任性了。   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轮到她们。凉月和上官柳儿一起进了检验司,接受嬷嬷们的检验。   而另一边,明兰已经回到了筵曦宫,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良妃。   “什么”良妃手一抖,一枝花便被错剪了下来。她睁大了眼睛看向明兰,尖声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明兰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婢绝对不可能看错,那样的容貌,也只能是顾凉月了。而且奴婢看那样子,还是正一品的官员送进来的。”   “不可能。”良妃丢了花剪,站在原地怔了半晌,想想也觉得哪里不对,连忙道:“明兰,备轿,随本宫去乾元宫看看。”   “可是”明兰犹豫地道:“圣上已经下旨不准嫔妃无旨前往乾元宫了啊。”   良妃脚步一顿,是啊,她现在过去,说不定又要惹陛下不高兴了。这可怎么办“不如奴婢去传孙嫔娘娘吧。”明兰小声地道:“她主意多,说不定能有什么法子。”   良妃想了想,挥手道:“也罢,你传她来罢。”   这宫里啊,稍微和她贴心一些的,还就真只有孙嫔了。孙嫔长得不错,人也聪明,倒是以后可以好好扶持的人选。   孙嫔来得很快,进来就给良妃行礼:“嫔妾拜见良妃娘娘。”   “快起来。”良妃示意她在旁边坐下,看了明兰一眼道:“她可都告诉你事情经过了么”   孙嫔一笑,道:“嫔妾听明兰姑姑说了一些,大概是明白的。”   “那你可有什么法子”   顾凉月本是该死在宗人府的,活着当了宫女也就算了,如今居然还要成为秀女,再度回到帝王身边么这种事情,她绝对不会允许。   孙嫔微微一笑,接过明兰递过来的茶,低声道:“娘娘莫急,就算进了宫,那人现在还不过是个秀女而已。”   良妃皱眉:“现在虽是秀女,可是再过几天就会面圣,你叫我如何不急”   选秀之事是太后亲自负责,旁人插不了手,自然也就不能做什么小动作了。只要顾凉月没犯什么大错,自然是会平平安安到达圣前的,她如何不着急“几天的时间,也是足够了。”孙嫔笑着站起来,走到良妃身后给她揉肩,低笑道:“今儿要不是明兰姑姑来告诉嫔妾,嫔妾也不知道顾凉月居然做了秀女。”   “后宫里本就没几个人见过她,旁的宫女就算看见了也当是新人呢。”良妃冷哼一声道。   “是啊,就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顾凉月才极有可能顺利到达圣前呢,不是么”孙嫔笑道:“要是后宫里几个厉害的主儿都知道那秀女是谁,顾凉月顺利的机会又会有多少呢”   良妃一怔,继而眼睛一亮:“你是说”   孙嫔点头,微笑着继续帮良妃揉肩:“娘娘位分高,这些个杂碎的事情,还是交给嫔妾罢。”   良妃捂嘴,拍拍孙嫔的手道:“可是辛苦你了。”   宫里的日子正是无聊,可这一次选秀之后,新人争艳、皇后入宫,当真是有趣起来了呢。特别是曾经的王妃,如今的秀女顾凉月,这消息一出去,又会引起怎样的争端呢她且等着,自有按捺不住的人会先出头的。   等一众秀女都从检验司出来,已经是晌午了。   都是娇滴滴的官小姐,这一阵折腾,也早就乏了。有嬷嬷上来说,已经在储秀宫里分好了房间,小主们可以先去休息用膳的时候,众人才稍微振作一点。   “啊,真的是好累。”上官柳儿揉着肩膀,皱着眉道:“这才是刚刚开始呢,往后几天可怎么好。嗯,凉月,你不累么”   凉月跟着嬷嬷走着,闻言看了上官柳儿一眼,摇头道:“我还好。”   她比起这些弱女子来说,是有利得多了,毕竟体力上扛得住。   “前面的秀女,停下。”一声呵斥从身后传来,众人都是一顿,为首的嬷嬷赶紧朝宫道上停着的一座轿辇走去,低头行礼道:“奴婢拜见淑妃娘娘。”      第四十章 初入宫门门门深【作者章节错,不影响阅读】      竟然是淑妃来了。凉月微愣,随即跟着一众秀女一起跪地行礼:“参见淑妃娘娘。”   淑妃安氏倚在辇上,凤眼微挑,打量了一眼跪在下面的秀女们,懒洋洋地道:“都起来罢。”   “谢娘娘。”   凉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低着头安静地站着。旁边的上官柳儿却似对这淑妃很是好奇,偷偷打量着。   真是得宠的妃子啊,淑妃那一身黄锦的宫装,富贵又大气,上面绣的居然是孔雀,飞天的发髻上也簪着华丽夺目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娇媚又威严。这才是每个秀女都想爬上的位置啊,如此的恩宠加身,也不枉在这宫里耗尽年华。   “嬷嬷也辛苦,天气开始渐渐热起来了呢。”淑妃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道:“又恰好是中午,该用膳了。”   “娘娘说的是。”为首的嬷嬷屈膝道:“奴婢正要带着各位小主前去用膳歇息呢。”   “是么,检验完毕了”   “回娘娘,是的,小主们都极好。”   淑妃抬了抬手,身旁的宫女立刻会意:“放下辇来。”   几个宫女簇拥过来,将淑妃从辇上扶起来。淑妃慢悠悠地朝秀女这边儿走,边走边打量道:“都是些挺水灵的女子啊,想来皇上看着也必然欢喜。”   为首的嬷嬷只管应着,随淑妃去看了。这位主子一定是得了什么消息才过来的,但是她们也不能拦着,毕竟是宫里有位分的,也惹不起。只愿别生出太大的事端,也就罢了。   秀女们屏住了呼吸,都低着头,感觉到有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心里便是一紧。待淑妃又看其他人了,也才松一口气。   “这是哪家的女儿”淑妃走到上官柳儿面前,打量了她的身姿,开口问道。   上官柳儿微微一抖,随即屈膝行礼道:“回娘娘,家父上官言。”   “原来是上官家的女儿,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淑妃抚摸了一番上官柳儿宫装上绣着的牡丹,笑道。   “是。”上官柳儿慢慢抬头,与淑妃对视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   “好个标致的美人儿。”淑妃目光闪了闪,拍了拍上官柳儿的肩膀,便又走向他处。   上官柳儿心里一沉,也不懂淑妃到底是什么意思。可是枪打出头鸟这一点她懂,等会回储秀宫,怕是又有一顿酸话好听了呢。   凉月静静地站着,直到感觉到有人站在了她的面前。   淑妃眼里隐隐地有些恨意,却还是稳着声音道:“这位又是哪家的女儿”   凉月闭了闭眼,屈膝道:“凉月乃丞相墨致远义女。”   “义女”淑妃倒吸了一口气,又怒又笑地道:“还未曾听说,可以将来历不明的义女送进宫来的。大理寺是如何在办事你给本宫抬起头来”   凉月微顿,然后慢慢抬起了头,对上淑妃那双气得微微发红的眼睛。   淑妃看着凉月的脸,惊得后退了一步,身后的宫女连忙扶住她,担忧地道:“娘娘”   “果真是你果真是你顾凉月,你当真是好大的胆子欺君之罪也是可以随意犯的么你当有墨致远给你撑腰,便天不怕地不怕了是不是”淑妃一把甩开扶着她的宫女,指着凉月道:“本宫要禀明皇上,宫女私逃是一罪,冒充秀女是二罪,你罪该万死”   周围的秀女都惊呆了,看着身份高贵的淑妃对着一个小小秀女被气得不成样子,而凉月偏生站得云淡风轻,不卑不亢地迎上淑妃的目光,静静地道:“我若是欺君,便也不会站在这里,还望娘娘明察,不要失了自个儿身份。”   “你说什么”淑妃微眯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凉月:“本宫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当真是胆大包天,顾凉月,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样放肆”   凉月微微叹了口气,看着淑妃道:“娘娘,宫中识得凉月的人不少,若是罪犯欺君,凉月怎么可能笨到进宫。能站在这里,就说明凉月问心无愧。”   “还有,今日娘娘必然不是碰巧路过这里,是谁告诉你的消息,为什么偏偏只有你来了。这些事情,还望娘娘三思。”   言罢,凉月重新垂下了头,恭顺地站在原地。   “你说什”淑妃一顿,继而终于反应过来周围的处境。身边都还站着秀女们,她这是被顾凉月气疯了,居然身份都不要了和她在这里争执,当真是平息了一下怒气,淑妃冷声道:“教习嬷嬷呢”   方嬷嬷连忙走了过来,屈膝道:“奴婢在。”   “这个秀女来历不明,本宫要带走。”淑妃看着顾凉月道:“等会儿本宫便去禀明皇上太后,你带其他秀女先回储秀宫罢。”   “这”方嬷嬷为难地看了淑妃一眼:“娘娘,秀女们的名册都是经由大理寺审查了的,您要是突然带走,奴婢没法儿和储秀宫交接”   淑妃转身,一双凤眼微眯着看着方嬷嬷:“听不懂本宫的话”   方嬷嬷吓得连忙跪下,急声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哼。”淑妃一挥手,身后的宫女就上前架住了凉月,打算先往慈宁宫去。   上官柳儿着急地看着被架住的凉月,有些惊恐,又有些无措。虽然她不太明白凉月的身份,但是她也不是坏人啊,性子也挺合她的,就这样被淑妃带走,还回得来么可是她们都只是秀女,在妃嫔面前,哪里有说话的余地,只能看着凉月被两个宫女架走。   “太后娘娘驾到”一声唱诺,停住了淑妃上辇的脚步。   众人皆惊,侧头看去,却见宫道那头,威严的凤辇缓缓而来,明黄的不定还能同时侍奉皇上,你自然不用这样客气。太后好像很是喜欢凉月呢。“太后笑笑:“淑妃大度,这才是我皇家的气度。好了,午膳的时间也到了,嬷嬷快带着小主们回储秀宫罢。淑妃就陪哀家回慈宁宫用膳可好”   淑妃笑着低身:“臣妾遵旨。”   两幅仪仗,来了又去了。秀女们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愣愣地跟着嬷嬷继续往储秀宫走。   上官柳儿看着凉月的背影,呆愣地摇头。她完全不用担心自己是出头鸟了,到了储秀宫,比她更惨的,会是凉月。      第四十一章 兵来将挡步步营      到了储秀宫,方嬷嬷把名册给了首领嬷嬷,然后将刻有秀女姓名的门牌发到了各自的手里。   “这是各位小主的暂居房间,午膳之后会有层层选拔,被撂了牌子的,也就对不住了,哪儿来的哪儿去。若是有幸被留下了,那便可以分得宫女伺候,在储秀宫里等待皇上召幸封位。”首领嬷嬷蒋氏打量着下面站着的秀女,一板一眼地道:“现在是午膳时辰,待会儿就会有人将饭菜送来,还请各位先去找着自个儿房间,然后听钟声到前殿用膳。”   “是。”秀女们应了,各自拿着牌子往院子里走。凉月看了看自己的牌子,写的是文香苑左厢房。   储秀宫是历来秀女暂住的宫殿,虽然不繁华,却也很大,有许多小院子。为了避免秀女之间的冲突,通常是两个人一个院子。   凉月走得较快,身后的秀女们倒是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走着。看着凉月往文香苑的方向走,有人松了口气,幸灾乐祸地道:“我不是那个院子,倒是谁有那么好的运气,能和这尊大神同院”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捂嘴轻笑。没人愿意和那个一进宫就得罪了淑妃的人扯上什么关系。虽然那会子她们隔得远,没听见太后说什么,但是太后性子慈祥,哪比得淑妃心狠手辣万一被淑妃盯上,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李婉婷和同院的左青菱走在一路,不经意瞥了一眼慢慢走着的上官柳儿,嗤笑道:“呦,上官小姐怎么还走在这里呀没见太后眼前的大红人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么你还不跟上”   上官柳儿瞪了她们一眼,冷哼道:“好酸的话,李姐姐莫不是嫉妒凉月底子比你厚实,在这儿长毒蘑菇呢”   李婉婷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却被旁边的左青菱拉住了手。   左青菱掩嘴一笑,轻轻浅浅地道:“那是嫉妒不来的事儿,我们干什么要去在乎。倒是上官小姐,你一向自持身家显赫、容貌秀丽,不是对选秀势在必得么可是现在出来一个容貌比你好,后台比你硬的顾凉月,哎呀,这要是把你挤了下去,可怎么好”   上官柳儿神色微凝,却还是道:“挑拨离间这一招,我在李姐姐那里可是见识了不少了。现在还来,也不嫌腻得慌。”   左青菱轻笑:“见识多了又怎样,还不是挺有用的。”   言罢,两人越过上官柳儿,往自己的院子去了。上官柳儿怔在原地,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点。凉月是挺好的姑娘,她没必要去和她争什么,选秀又不是只选一名女子,左青菱的话实在可笑。   看了看手中牌子上“文香苑”三个字,上官柳儿捏紧了手,小步往凉月的方向追去。   “凉月。”   恰好在她要进门的时候喊住她,上官柳儿累得直喘气。看着凉月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上官柳儿顺了顺气,鼓起勇气道:“我和你是一个院子的,以后,能做朋友么凉月姐姐”   凉月一怔,看着上官柳儿通红的小脸儿,忍不住笑了笑,道:“好。”   上官柳儿不会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问礼,是凉月有生以来第一次收到。从来没有人会追上她,告诉她愿意和她做朋友。不管是在江湖还是以前的王府,她都是冰冷得不敢让人靠近的存在。独孤臣和布曜会把她当朋友,但是那种感觉真的不同。   现在她面前的上官柳儿,看起来当真是可爱极了。凉月微微一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一起进了厢房。   “哎,果然是秀女的待遇,没个位分,厢房也简陋。”上官柳儿左右看了看,嘟囔道:“也太简单了些。”   凉月打量了一下厢房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一张矮榻。不过用的都是较好的木材,看起来也不错。比起宫女的房间,是要好一些了。   “有人将行李放进来了,你先回你的房间看看罢。”凉月看着床边放着的箱子,对上官柳儿道。   上官柳儿点点头,赶紧去找自己的厢房了。凉月打开那箱子看了看,应该是墨丞相送来的罢,还真是,满满一箱子的细软和金银,当真是贪官啊贪官还敢这样明目张胆地送进来。   凉月笑着摇摇头,将箱子推到床铺下面放好,然后四处看了看,也无甚事。过了一会儿,就听见用膳的钟声了。   走出门去,上官柳儿也恰好从对面厢房里出来,笑嘻嘻地跑过来道:“凉月姐姐,去用膳罢。”   “嗯。”凉月看她一眼,笑道:“你心情不错。”   “当然。”上官柳儿眼眸亮晶晶地道:“爹爹还知道为我想,送了好多好东西给我,以后有得用了。”   在宫里啊,银子是最不需要,却也是最需要的东西。虽然衣食无忧,但是打赏下人,疏通门路,哪一样都要用银子,少了还真的不行。   凉月笑笑,走出院子就看见了其他秀女。不过有些不一样的是,她们都换了衣裳。不似刚刚入宫之时穿得规规矩矩的宫装,倒是各式各样的锦绣长裙,看得凉月眼花缭乱。   “为什么都更衣了”凉月问上官柳儿,这一侧头才看见,她也换了一身水色长裙,清雅俏皮。   “嗯姐姐你忘记换了么”上官柳儿看了看凉月,皱眉道:“带了那么多衣裳来,不在选秀之前都穿一遍,可不是白带了么指不定在哪一关就过不去了呢。”   凉月嘴角微抽,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紫色宫装,摇了摇头。选秀当真是会折腾人,她以前的衣服不是白色长裙就是黑色夜行衣,哪有这些花哨的衣服换来换去的那样麻烦。难不成衣服换多了容易被选上一些么首领嬷嬷站在前殿门口,看见秀女们聚过来了,便朗声道:“请各位小主依次入座,在两刻钟之内用完膳,下午便要开始甄选了。”   两刻钟秀女们一惊,连忙走得快了些。平时的礼仪教导,都是要吃得优雅缓慢,两刻钟哪里够看上午的阵仗,下午想必也是很累的,不吃饱,半途晕过去便羞人了。   上官柳儿也拉着凉月走快了几步,进前殿去找了位置坐下。前殿里一共五张雕花大圆桌,够坐下这一百多人了。桌上放着的膳食虽然荤菜不是很多,看起来也是很美味的。   凉月随着上官柳儿坐下,身后有秀女已经开始进食了。两人互看一眼,轻笑一声,也拿起碗筷,开始用膳。   这样的经历,怕是也只有选秀女才有了。上官柳儿尽量斯文地吃着饭,桌上的其他秀女却是开始争抢了。特别是桌上只有中间那一盘烧鸡,其余的都是素菜。稍微慢一些的,便吃不到了。   上官柳儿伸了筷子夹了一块鸡肉,筷子还没收回来,肉便被人夹了去。   “你”上官柳儿眉头紧皱,怒视着李婉婷,后者得意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将鸡肉放入口中,优雅地咀嚼。   “桌上还有,你作何非夹我的”上官柳儿拍下筷子,瞪着李婉婷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用膳之时这种事也做得出来,真是丢大家闺秀的脸“那块肉,凭什么就是你的”李婉婷边吃边道:“你叫它,它可应你”   凉月按了按上官柳儿的手,道:“用膳罢,时间不多了,其余的交给我。”   上官柳儿转头看了凉月一眼,嘟着嘴点了点头,继续用膳。凉月提起筷子,给上官柳儿撕了一块鸡肉,放在她的碗里。   “谢谢。”上官柳儿瞪了李婉婷一眼,随即笑开了继续进食。   凉月的肉,谁敢去抢李婉婷和左青菱打量着凉月,心下满是怒意,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凉月只是安静地用膳,仪态不优雅,却得体大方,丝毫不做作。最重要的是,她吃得比其他人都快一些,不注意,还根本看不出来。   李婉婷哼了一声,将盘里最后一块鸡肉夹了起来,上官柳儿恰好吃完了,抬头看见,便筷子一伸,将那块肉给抢了回来。   有仇报仇,上官柳儿看着李婉婷铁青的脸色,笑得明媚万分。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种感觉真是极好。凉月说得对,应该找对方式,不能意气用事,损了自个儿。   李婉婷咬牙,伸手去拿汤勺,舀了半碗汤,却装作手滑,直接往旁边的上官柳儿的方向丢去。   上官柳儿一惊,下意识地先捂住脸,桌上响起一片惊呼声。   那汤虽然不是很烫,可是等会儿就要甄选,洒脏了衣裳,回去换就来不及了。   等了一会儿,却感觉不到汤洒了下来,上官柳儿松开手看了看,却见面前的桌布被凉月翻起来了,挡住了那一片汤,倒溅上了左青菱的衣裳。   “啊,你干什么”左青菱连忙跳起来,拍打着裙子上的油汤,怒道:“没长眼睛是不是”   凉月放下桌布,拉了上官柳儿站起来,淡淡地道:“汤碗没长眼睛,桌布自然也没有。”   周围的人扑哧一声都笑了,左青菱恼得粉脸微红,正要再说,却听得外面的首领嬷嬷喊道:“请各位小主到外面来。”   这就甄选了么众人心里微惊,连忙往外走去。左青菱虽然恼,却也不敢在这时候闹事,只得恨恨地跟了出去。   “这一届的秀女,很有趣是不是”太后身边的大太监李公公站在前殿的屏风后面,看着秀女们都往外走了,才忍不住笑着对旁边的四熹道。   “是的。”四熹公公笑眯眯地看着凉月的背影,道:“李公公,走吧,该咱们出去甄选了,小主们的品性,刚刚应该也都看清楚了。”      第四十二章 初次甄选起波澜      李公公点头,拿着拂尘和四熹一起走了出去。他们是奉命来这里观察秀女们进食时的仪态是否合格的,却不想,倒是看了一场好戏。这午膳用得,也未免太过精彩。   秀女们站在储秀宫外面,按照入宫时候的顺序排好了队,等着甄选的公公来。由于此次选秀是太后亲办,来的自然就是太后身边的人了。若是被看上了,说不定还能在太后面前讨个美名,以后的日子,也自然是好过得多。   众人都屏息等着宫道那头的人来,却不想,面前的方向竟传来了首领嬷嬷的问礼声:“李公公、四熹公公安好。”   几个胆子大的秀女偷偷抬头,看着两位公公出来的地方,心里都是一沉。那是储秀宫,刚刚她们用膳的地方。难不成,两位公公刚刚竟然一直在看着么上官柳儿一怔,继而脸色白了白,偷偷地看了凉月一眼。刚刚的动静不小,却是全部被看去了罢,用膳的时候那般胡闹,想来肯定也是没给人留下什么好印象的,要是这两位公公以此来判定去留的话,那李婉婷和左青菱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抬眼瞧墨凉月,倒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安安静静地低着头站着。   她哪里来的底气左青菱暗暗想着,眉头微皱。上面两位公公一位是皇上的近侍,一位是太后身边的随侍,地位堪比后妃,要是他们撂了牌子,那可是真的没戏了。墨凉月刚刚也出手了,难不成就不怕么“咱家和李公公来得早了些,若是吓着了小主们,还请宽恕则个。”四熹公公站在台阶上,笑着开口道。   下面的秀女都低着头不敢动,只轻声应道:“公公多礼了。”   李公公手里拿着册子,扫了一眼下面的秀女们,正声道:“此次为初选,过了初选,自然就是面圣了,小主们可要好生把握机会。今日甄选,是让各位小主们走路,从花坛处走至储秀宫门口即可,旁边会有宫人记录,走到宫门处时,会有人唱名,唱到了的人,自然就是留下的。”   凉月微微挑眉,侧头看了储秀宫不远处的花坛。不过几步路,便要决定一个女子的一生了,这些人好多连轩辕子离的面也没见过,便是将未来都赌上,当真是凉薄。   上官柳儿则是松了一口气,看来用膳不是拿来考验她们的,那么,她入选的几率还是很大。官家女子的走路姿势都是专门训练过的,有的婀娜,有的端庄。但是这是两位公公来选,当然是要走得端庄了。   “小主们可都明白了”首领嬷嬷问。   “是。”众秀女应了,便齐齐转身,往花坛那里走去。   宫中道路平坦,只是走几步,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不知道是太过紧张还是如何,先走的几个秀女,居然有好几个是踉跄了几步。走得僵硬的也有,看得四熹在一旁微微摇头。   十几个秀女中,居然只有三个被唱了名。有些秀女走得没出什么差错,但是不知为何,李公公照旧是撂了牌子,淡淡地喊:“下一位,梅氏寒霜。”   凉月站得有些无聊,索性伸头去看。李公公和四熹公公站在路旁,仔细观察着秀女的走姿和仪态,稍有不满意的,就会微微皱眉,继而撂牌子。   正在走的这个秀女倒是不错,李公公微微点头,随即朝旁边的宫人示意。首领嬷嬷手里拿着一篮子小石子儿,看见李公公的眼色,便拿了几颗出来,扔在梅氏的脚下。   梅氏吓了一跳,却还是努力镇定着,当没看见石子儿一般走了过去。也是她运气好,恰好没有踩到,那些石子儿圆滑,一个不注意就容易摔倒。   四熹公公点了点头,储秀宫门口的宫人随即唱道:“梅氏寒霜,留”   那秀女大大地松了口气,朝两位公公的方向行了礼,便退至一旁。又有下一个秀女开始走了。   “这选秀的法子好生奇怪。”身边的上官柳儿看着那地上渐渐多起来的石子儿,皱眉道:“往些年都没听说宫里的选秀什么时候加了这些程序,不是存心与人为难么万一摔倒了,留下疤痕可怎么好”   凉月点头,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太后娘娘居然也同意。   正说着呢,就有秀女踩在石子儿上摔了下去。众女惊呼,旁边的宫人连忙过去将那摔倒的秀女扶了起来。看样子,摔得不轻。   “瞧瞧,膝盖怕是都摔破了,明年想来选秀也不行了吧”李婉婷一边笑着,一边又有些担忧,过一会儿就该她了呢。   上官柳儿不禁捏紧了凉月的手,水亮亮的眼睛里净是担忧。凉月反手捏了捏她,示意她不用担心。   “李氏婉婷。”   李婉婷应了一声,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扣在腰间,慢慢地走了过去。四熹公公看了她一眼,低头对李公公耳语了两句。李公公点头,随即就看着她走。旁边的首领嬷嬷也就没有丢石子儿了。尽管如此,地上的石子儿也不少了。   看见石子儿,李婉婷顿了顿,继而脚尖稍稍蹭地,避免了踩着石子儿,顺利地过去了。   “李氏婉婷,留”   心里一喜,李婉婷连忙转身朝两位公公行礼:“多谢公公。”   四熹笑了笑,继续喊下一个。   总觉得有些奇怪。凉月看着那边被留下的秀女,那些人不算走得最好的,但是不例外的,每个人都是她较为熟悉的脸,也就是说,那些女子都是秀女之中较为活跃的,包括李婉婷左青菱在内,这些人全部入选,是不是有些古怪“上官氏柳儿。”   正走神,便听见了柳儿的名字,凉月回头,便见柳儿一脸正色,应了一声,往前面走去。   柳儿的身段和姿色是毋庸置疑的,就是性子急了些,单纯了些,其他的,也都还好。凉月看着她慢慢走着,没有出什么差错,李公公也微微点头。   可是,刚要走过了那一段石子儿路,便见一块小石子儿从不远处飞来,恰好飞到了柳儿脚下,这一踩,可还得了李婉婷幸灾乐祸地看着上官柳儿往石子儿上摔去,眼里满是得意,却又低着头不让人瞧见。这秀女中的俏人儿啊,可要在面圣之前摔坏脸才好。虽然不是她下的手,可还真是感谢踢石子儿的那人,帮她出了一口恶气。   “小心”凉月低喊了一声,也没顾其他,直接飞身上去将柳儿的头护在怀里。但是冲得太快,势头收不住,只得顺势往地上一滚。   四熹看见凉月冲出来,当下脸色也是一白,连忙上前查看情况。众女也都是一惊,根本没有人看见墨凉月是如何出来的,上官柳儿便已经被救下了。   只是,护着上官柳儿摔下去,墨凉月应该受伤了。   “姐姐,你没事罢”上官柳儿回过神,赶紧爬起来查看凉月的情况。地上还有石子儿,摔着该多疼四熹公公担忧地看着,却是正了声音问:“小主可还好”   “我没事。”凉月坐起来,顿了一下,便又轻松地站起来道:“凉月冒失了,可是救人要紧,还请公公恕罪。”   四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道:“人没事就好,你先回去站着罢。”   “是。”凉月低头应了,然后看了上官柳儿一眼,示意她别担心,便又回到花坛处站着。   上官柳儿眼眶微红,吸吸鼻子,又继续往前走。这一摔,虽然没伤着,入宫却是不成了。还连累了凉月姐姐,心里当真是过不去了。   前面传来嘲讽的笑声,上官柳儿抬头,却见李婉婷等人低头笑着,好生得意。当下更是恼怒,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上官氏柳儿,留”   一声唱名,众人皆惊,李婉婷不可置信地抬头,未经思考便问了出来:“为何摔倒了也可留”   话一出口,才发觉自己突兀了,李婉婷只得低下头,恨恨地绞着手帕。   “规矩是太后定的,也自有考量,小主们不用心怀怨怼。”李公公淡淡地道:“等以后面见了太后,太后许是会解释给你们听的。”   众人噤声了。四熹公公继续喊:“下一位,墨氏凉月。”   凉月嘴唇有些泛白,双手扣腰,按照在丞相府学的礼仪走着。四熹看着点头,却注意到了凉月的脸色,当下眉头微皱,对李公公说了几句。李公公点头,挥了挥手。待凉月刚刚走过石子儿路,便有宫人唱道:“墨氏凉月,留”   凉月挑眉,转头看了两位公公一眼,还是行礼道:“多谢公公。”   这一路过来,包括检验司,她受的帮助当真是不少。不然单单是身上无伤痕这一条,她就入不得宫。若说她原先还对墨丞相存了疑虑,现在也都没有了。因为帮她的人,也都是效忠于轩辕子离的人。他们的意思都是,她没有做错是么上官柳儿在前面高兴得直拍手,凉月笑了笑,忍着脚上的疼痛,朝她走去。   甄选结束了,百余名女子中,只有三十名入选。四熹公公拿着入选的名单,犹豫地看着正批改奏折的帝王。   “皇上,名册出来了,您可要看看”   轩辕子离烦躁地挥手:“你捡些有意思的告诉朕也就是了,若是都无意思,便也不用上报。”   四熹应了,看着帝王微皱的眉头,轻轻笑了笑。   自从隔断那儿少站了一个人,帝王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可是,竟也不曾听他问过一声,当真是“今日选秀的秀女中,有四人稍微出挑。”      第四十三章 美人蛇心实难防      帝王“嗯”了一声,示意四熹继续说。   四熹看着册子道:“李氏婉婷,性子有些刻薄,手段虽不高明,但也举止大方得体,让人看不出多少失礼之处。容貌中上,是李尚书之女。”   明轩帝点头,李尚书之女自然可留,有些手段,能折腾也正好。除了凝儿的中宫,后宫其他地方是要制衡的,若是哪个妃嫔一枝独秀了,都不是好事。   “左氏青菱,与李氏交好,性子稍微内敛了些,用餐时的礼仪比较得体,也没有故意生事,可是言辞比较不饶人。”四熹公公继续道:“是左学士的女儿。”   看着剩下的两个名字以及帝王平静的神色,四熹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念了上官柳儿。   “上官氏柳儿,性子很是活泼善良,倒也有些小计较,不过本性不错。容貌也是此次秀女之中的佼佼者,其父为上官将军,其兄是户部侍郎上官明珠。”   轩辕子离看着手中的折子,还是点头:“这三人都不错,你着人把画像给朕看看便是。明日面圣,朕也少了许多麻烦。”   “是。”四熹看着单子上墨凉月的名字,顿了一下,正准备继续说,便听得有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司徒姑娘求见。”   轩辕子离放下折子,示意四熹不用说了:“请她进来。”   四熹愣了愣,随即将名册收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不再说话。这是帝王不让他禀报的,非他欺君。司徒姑娘来得也恰好呢。   司徒凝款款地走进来,一身粉色长裙,裙身上荷花欲开,行动之间裙摆摇曳,像极了湖里的波光潋滟。她双眼含笑,脸上净是温柔笑意,看得人心都能化掉。   明轩帝微微弯唇,看着她道:“不日就可以入宫的,怎么又这么远地跑来了”   司徒凝在书桌前站好,还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臣女司徒凝参见皇上。回皇上的话,太后娘娘说今日御花园里新花开得甚多,皇上久坐书房,恐劳累了身子,特命臣女陪皇上去赏花。”   太后的旨意轩辕子离眉梢微挑,走过去扶起司徒凝,淡笑道:“母后当真是费心了,御花园的花开了,朕还不知道。今日改折子也确实困乏,有劳司徒小姐陪朕赏花了。”   这语气带着笑意,倒是打趣的意味。司徒凝脸颊微红,嗔怒地看了帝王一眼,便让开了身子,示意帝王先走。   轩辕子离执起司徒凝的走,微微笑了笑,便往外走去。四熹有些讶异地看着,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便也赶紧随了上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走到隔断处,帝王还是习惯性地顿了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走。四熹搞不清楚了。看起来帝王对司徒小姐是甚为宠爱的,从未见帝王这么对待过一个女子。按理来说,帝王应该是喜欢司徒小姐的罢可是,可是凉月呢总觉得帝王待她也不同。   可惜的是,帝王待司徒凝,是好得不同。而待凉月,是狠得不同。还不知道帝王在秀女面圣之时看见墨凉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储秀宫里,落选的秀女已经收拾了东西出宫了。原本有些拥挤的地方也顿时宽敞了不少。凉月坐在厢房的矮榻上,收拾着一些衣物。   首领嬷嬷说,面圣之后就是封位分了,通过甄选的女子,也就不会再出宫,大不了是位分低一些,或者是赐给其他王公贵族。所以等会儿会分配宫人伺候。   正有些走神,门口便传来了上官柳儿的声音:“凉月姐姐,在么”   凉月笑了笑,道:“进来罢。”   上官柳儿抱了一堆儿东西走了进来,随即放在矮榻上,人也懒懒地趴了上来。看得凉月微愣。   “这是”   上官柳儿揉了揉自己的手臂,笑嘻嘻地道:“这些都是好东西,明日要面圣,自然不能马虎了。姐姐今日救我一命,所以柳儿有什么好东西,自然要和姐姐分享。”   凉月微哂:“不过是没让你摔到,怎么就成救命了。”   上官柳儿慌忙摇头,连声道:“姐姐你是不知道,要是你没有救我,我肯定是要摔破脸的,到时候留了疤痕,别说是进宫,嫁不嫁得出去都是问题。所以姐姐今天等于是救了我一命。”   看她说得这样严重,凉月不禁微笑。疤痕对于女子来说,当真是要命的东西么可是她身上的疤痕,从来就没有少过。有些是仇人给的,有些是轩辕子离给的。按照柳儿的说法,她岂不是不用活了“姐姐你别笑啊。”上官柳儿嘟着嘴道:“人家是真心在感谢你,怎么你倒是笑了,真是的,快看看我拿了什么来。”   凉月无奈地低头,却见矮榻上全放着瓶瓶罐罐。上官柳儿拿起一个青瓷瓶打开,就闻得一阵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   “都是些美容圣品呢。”上官柳儿递给凉月,低声道:“旁人可得不到这些东西,都是我托人偷偷寻的。这个是玉肤膏,和了清水敷在脸上可是甚好的。还有花清丸、芦荟胶。这些全部都是用来敷脸的。”   凉月看得惊异莫名,拿起那青瓷瓶儿嗅了嗅。香气扑鼻,看起来是不错。可是弄这么多在脸上,不麻烦么“你要用么”凉月看着上官柳儿问。   “当然啊。”上官柳儿点头如捣蒜:“明天就面圣了,还不趁此机会好生打扮,到时候皇上看不上不就麻烦了。”   凉月沉默。看不上么轩辕子离看女子,何曾注意过容貌。当年王府里美貌的侧妃不少,也未曾见他偏宠谁多少。如今司徒凝更是回来了,他的目光又怎么还看得见其他人这次选秀,大不了就是选一些对他有利的女子,无关情爱,放置后宫罢了。   可是,看着上官柳儿一脸的向往,她也不可能跟她直说。柳儿这样单纯直接的性子,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她不舍得伤害。   “我帮你敷罢。”凉月拿起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果然装了敷脸的用品。这丫头准备得倒齐全。   “不不。”上官柳儿摇头:“我是报恩来的,当然是该我给姐姐敷脸,怎么反倒让你伺候我了。”   凉月抿唇,看着那些东西,叹息一声,道:“好罢。”   上官柳儿这才笑开了,连忙开始鼓捣东西。凉月半躺在矮榻上,任上官柳儿折腾了。   敷脸的时间很长,等凉月和上官柳儿都敷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首领姑姑说的宫人也就分配到各个院子了。   “这些丫头都是内务府亲自选好的。”首领嬷嬷站在储秀宫门前道:“收入房中之前,请各位小主先检查一下各自的物件,确认无误了再让丫头们进去,免得以后出什么乱子。”   “是。”众人应了,随即领了各自的丫鬟回厢房去检查东西。   “奴婢名为钟儿。”一身橘色宫装的小宫女朝着凉月轻轻一拜,恭敬地道:“以后会尽心伺候小主起居。”   凉月点头,转身带着她往厢房走,边走边淡淡地道:“钟儿是么,以后跟着我,可能会很辛苦,你怕么”   钟儿一愣,抬头看了看前面走着的女子一眼,低声应道:“钟儿心里有准备。”   分配来这里之前,就有人告诉过她,她要跟的主子,可能大富大贵,也可能很快香消玉殒。她本以为会是很夺目的女子。现在看见才发现,凉月小主人如其名,当真清冷如月,容颜绝美,性子也不傲人。一双平静的眼睛仿佛看得透许多东西。   跟着这样的主子,福祸相依,她做好准备了。总比跟着一个骄纵的主子强。   上官柳儿分得的丫鬟名唤水儿,看起来也甚是机灵。柳儿同凉月打了招呼,便回自己的屋子去清理东西了。凉月也进了厢房,将自己的箱子拖出来清查。   她除了首领嬷嬷集合秀女之外,都是在厢房里的,所以东西自然不会少。清理的速度也快,没有出什么乱子。   可是,没过一会儿,好像就有一群人进了文香苑了。   有些吵闹声,凉月心里一沉,连忙出去看。   是那个叫梅寒霜的秀女,跟在首领嬷嬷身后,旁边还有一大群看热闹的,吵吵嚷嚷地进了文香苑。   “怎么回事”凉月皱眉,走过去问首领嬷嬷。   首领嬷嬷微微低头,正声道:“梅小主丢了东西,我们正一个院儿一个院儿地查呢。凉月小主的东西可曾有少”   凉月摇头:“我的东西不多不少,刚好检查完了,嬷嬷可要看看”   首领嬷嬷顿了顿,没说什么,倒是看了看另一间厢房,问:“上官小主呢”   凉月侧头,心下有些疑惑。按理说柳儿的性子,听见动静早该出来了,可是现在居然没有看见人影。   “该不会是做贼心虚,不敢出来了罢”后面跟着的李婉婷凉凉地说了一句,脸上净是嘲讽。   凉月一怔,随即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脸色沉了沉,往上官柳儿的厢房走去。      第四十四章 镂金玉镯空悬处      上官柳儿的厢房门关着,凉月敲了敲门,便听见柳儿的声音道:“我在更衣,还请稍等片刻。”   原来是在更衣。凉月微微松了一口气,道:“梅小主丢了东西,首领嬷嬷带了人来盘查,你快些出来。”   里面一顿,继而应了一声。凉月转身看了首领嬷嬷一眼,首领嬷嬷微笑道:“便先去凉月小主的屋里看看罢。”   “该不会是借着更衣藏赃呢吧”李婉婷淡淡地哼了一声,随着众人先往凉月的厢房去了。凉月闻言嗤笑一声,再看了柳儿的房门一眼,便也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来者不善,位分还没封,这倒是开始生事儿了。看着钟儿将自己的箱子拖出来,凉月微微一笑,示意她先不要打开。   “梅小主可否告诉凉月,你丢的是什么”凉月看着站在人群里有些焦急的梅寒霜,淡淡地道:“不然平白就搜他人的东西,可是无礼。”   梅寒霜怯怯地看了凉月一眼,手帕绞得死紧,低声道:“不是多贵重的,但是却是家母的遗物,是一只翡翠镯子。”   “形状为何”   “通体翠色,有一处是金子镂空做的花纹,祥云形状。”   凉月挑眉,转头看着首领嬷嬷道:“嬷嬷亲自去检查凉月的东西罢。”   首领嬷嬷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凉月,随即欠了欠身,上前去查看她的箱子。看了几眼,觉得没有什么奇怪,便站起来道:“奴婢查过了,不在凉月小主这里。”   众人小声议论着,凉月走过去亲自关了箱子,然后道:“既然不在凉月这里,那凉月可否帮着梅小主找了”   梅寒霜抬头看了凉月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道:“凉月小主肯帮忙,自然是好。”   凉月一笑,扫了众人一眼,转头问她:“你是如何发现镯子不见了的”   梅寒霜想了想,道:“刚回厢房的时候我把镯子放在枕头边上的,恰好同院儿的林小主叫我过去看衣服料子,我便出去了。等回来的时候,就发现镯子不见了。”   也就是说,是下午时分掉的。凉月微微一笑,道:“下午的时候我和上官小主一同在我的房间里敷面,上官柳儿的嫌疑可以排除。其余人呢,有没有下午不是一个人呆着的呢”   有秀女不赞同地出声:“都知道你同上官柳儿交好,你给她作证如何可信”   众人纷纷附和,要说下午时分,都是各自在房间里呆着呢,哪里能脱得了嫌疑这不是把大家都拉下水么这墨凉月明显是在帮上官柳儿洗刷嫌疑啊。   “信与不信,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李婉婷冷哼一声,先一步往外去。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便让身边的丫头守在外面了,避免上官柳儿动什么手脚。若是东西真的在她那里搜出来,那可好看了。   凉月淡淡一笑,朝首领嬷嬷微微躬身,便也跟着大家一起出去看。   柳儿的房门已经打开了,人也站在门口,好奇地看着眼前这阵仗,疑惑地道:“好好的怎么丢东西了”   “谁知道呢”左青菱淡淡地答了一句,停了步子在院儿里站着,没有要进上官柳儿房间的意思了。   李婉婷回头看了她一眼,问:“青菱你不进去么”   左青菱摇头,看着上官柳儿平静的神色,轻哼道:“看这样子也是做好准备了,里面定然搜不出东西来,还进去做什么”   言罢,又看了一眼慢慢走着的凉月。她可真是会拖时间,在厢房里听她说那么会子话,就算上官柳儿这里有鬼现在也该都清了。   凉月淡淡一笑,示意柳儿进去陪首领嬷嬷检查,自己便站在了隔左青菱几步的地方,轻声开口道:“青菱小主似乎很是明白呢,看也未看,好像就确定了东西是在我文香苑。”   左青菱侧头看了凉月一眼。此时众人都已经进了厢房,院子里就她们两人,左青菱轻笑了一声道:“你是在怀疑我么可惜了,我手段没有那么低。”   丢东西栽赃陷害这种事,在闺阁之中就见得多了,多无趣。况且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反倒是母亲遗物。要是栽赃,梅寒霜何必选这个东西凉月微微一笑,不再说话。不一会儿人便全从厢房里出来了。看样子,里面也是没有的。首领嬷嬷站在门口看了众人一眼,道:“四处都查过了,看来是的确没有。估摸着是哪个宫人手脚不干净了。”   梅寒霜眼睛有些红,却终究是走了出来,对首领嬷嬷行礼道:“劳烦嬷嬷了,也惊扰了各位姐妹,寒霜心里也过不去。不过一个镯子丢了就丢了罢。”   她的声音有些抖,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的确很在意那个镯子。首领嬷嬷也有些叹息,却不能把事情闹大了,明日便要面圣,现在出这样的乱子,最好能不了了之。   安慰了梅寒霜几句,众人都离开了文香苑。上官柳儿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复杂。待人去得远了,才转身对上凉月的眼睛。   “东西,在你这里么”凉月看着上官柳儿身上未曾换过的衣裳,皱眉问。   上官柳儿面色白了白,看着不远处站着的钟儿和水儿,连忙拉过凉月的手进了厢房,指着房梁道:“我让水儿放上去了。”   凉月皱眉,飞身上去将镯子拿了下来。看了看,的确是梅寒霜描述的那个镯子。刚刚她就觉得有些不对,现下看来,的确是有人在背后做小动作了。柳儿家境富有,没道理要去偷这个镯子,而且下午,她们确实是在一起。   “什么时候发现的”凉月问。   上官柳儿道:“刚刚回来检查东西的时候这个东西就在梳妆台上了,我还以为是娘亲错放进我行李里的,直到听见外面动静不对,我才意识到可能出了事儿,连忙让水儿帮忙搭着桌子凳子放在了房梁上。也只有那儿她们搜不到。”   也是她反应甚快,凉月松了一口气。捏着那镯子放进怀里,低声道:“我会想办法还回去,那位梅小主看起来是挺着急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约莫是下午你去我房里的时候,有人偷偷放的罢。”   上官柳儿担忧地看着凉月:“你怎么还回去”   话刚出口,她就想起了凉月救她时候的动作和刚刚拿镯子时候的轻功。凉月应该是会武的罢凉月摇头,示意她不用担心,等夜深了她悄悄还回去就是了。“明日还要面圣,你别多想了,先歇着罢。”   言罢,凉月就想回自己的厢房。走到门口,却听得上官柳儿一声低呼:“姐姐,等等。”   凉月转身,上官柳儿便跑了过来,皱眉道:“我总觉得事情不简单,姐姐还是先将镯子放回梁上,等面圣之后再说。万一在这关口出了什么岔子,可麻烦了。”   平白地多了一个镯子,平白地又有一群人来查。现下没查到,却是就这样算了。事情有这样简单么上官柳儿不信。闺阁手段见得多了,这种小伎俩,小孩儿都不会玩,背后应该还有其他东西。勿怪她多心,进宫之前娘亲嘱咐得太多,小心驶得万年船。   想想也是,凉月将镯子拿出来,又重新放回了梁上。然后拍拍上官柳儿的肩膀道:“早些休息罢。”   今夜月色皎洁,该是好好睡一觉了。明天就要看见那个人了,兴许她要面对的,还有好大一场狂风暴雨呢。消失了这么多天,想想也知道轩辕子离是不曾找过她的,而且估计问也没问罢,所以芍药姑姑那里才至今也没出什么麻烦。   睡罢,一切就看明天了。   明轩帝的确是不曾找过凉月,可是另外的人几天没看见凉月,却是问了芍药姑姑的。不止布曜、独孤臣,连和安公主也有意无意地问过几次。芍药姑姑都说凉月在养伤,不能见风,顺利地打发了和安公主和布曜。   可是,独孤臣是会医术的人,这话哪里瞒得过他不过看样子芍药姑姑是不肯说的,他也就自己去查了。   让人查了好久,直到秀女要面圣的当天,他才得到消息:凉月作为墨致远的义女,参与了秀女甄选,目前正在皇宫之中,准备面圣。   开什么玩笑孤独臣张大了嘴巴听着属下报告这一消息,接着笑得前俯后仰,连忙跑出去让管家备轿。   “赶紧的,本大人要进宫慢了就错过好戏了”独孤臣趴在马车上笑得没了形状,对下人吩咐道:“让人去布曜大人府上传信,让他也赶紧来,错过了我可不负责哈哈哈,我太期待那主儿脸上的表情了,快走”   仆人被自家主子这笑声吓得一抖,连忙挥起鞭子,往皇宫赶去。不一会儿布曜也收到了消息,疑惑地往储秀宫而去。路上遇见了和安公主,便邀了同路。   “皇兄选秀有什么好看的”和安公主奇怪地看着布曜问。   “我也不知道。”布曜摇头道:“独孤臣喊我快些去,反正皇上也在那儿,我便去看看。”   啧,枯燥的选秀过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布曜不解地看着前面的储秀宫,加快步子走了过去。      第四十五章 再见不是当年妆      储秀宫主殿里摆了一张龙椅、一张凤座。明轩帝轩辕子离同太后一起坐在上位,静静地看着外面依次进来问安的秀女。   四熹公公站在门口唱名,秀女们依次进来,给皇上献茶。皇上要是接了,那便是看中的意思,位分封得自然高些。若是没接,由身边的芍药接了,那便是皇上没有中意,封给其他王公贵族也就是了。   昨天轩辕子离和司徒凝在御花园没走一会儿,便有人来报文阁大学士求见。明轩帝便又回了御书房,与他们商议事情。晚间太后宫里又来传膳,以至于帝王忘记了看画像那回事。直到今天下朝四熹提起秀女面圣,帝王才想起来,便让芍药在旁边提醒他秀女的背景。   太后笑眯眯地坐在一旁,看着步履轻盈的秀女们,眼神有些恍惚起来。当年,她也是这样进的宫啊,小心翼翼地,怀着无限的憧憬和野心,这么踏进来的。现在年华已逝,她也终于坐上了现在的位置。可是当初的那份儿心啊,是再没有的了。   有时候倒有些怜悯自己,为了地位和生存,为了离儿的皇位,丢掉那么多的东西。现在这些女子看她的眼神是羡慕的、渴望的,可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其实一直在后悔。多后悔没能守在自己真正爱的人身边,倒让这后宫折腾得可怕起来。   “梅氏寒霜,进殿”   前面好几个秀女皇上都没有接茶杯,梅寒霜咬了咬唇,慢慢地走了进去。接过一旁宫人递过来的茶杯,走到帝王面前跪下,恭声道:“臣女梅氏,请陛下用茶。”   轩辕子离扫了她一眼,便听得身边的芍药道:“梅寺卿之女,性子温和。”   “嗯。”明轩帝终于伸出手去接过了梅寒霜手里的茶,抿了一口道:“甚好,起身罢。”   “谢皇上。”梅氏一喜,连忙站起来,朝皇上和太后又行了一礼,步子轻快了许多,退到殿外去了。   想不到居然能被留下,梅寒霜双手合十,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镯子没了,但是娘亲还是在保佑她的,太好了。   剩下的人呼吸微紧,有些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轮次。上官柳儿站在储秀宫门口正对的地方,抬头便可以看见圣上。可是她没敢,手心里紧张得都出汗了。只是偶尔听见帝王的声音,说那么一两句话。光听着声音,她的小脸儿已经微红。   “李氏婉婷,进殿”   李婉婷嘴角含笑,倒不似她们那样紧张,端了茶就走到帝王身前盈盈跪下,双手举茶过眉,恭声道:“皇上请用茶。”   这个人不用芍药提醒,已经在四熹那里听过名字了。帝王打量了跪着这女子两眼,冰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还是接过了茶杯,淡淡地道:“起来罢。”   “多谢皇上。”李婉婷笑得妩媚,站起来偷看了帝王一眼,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啧,慎得慌,这有什么热闹好看的”一旁的帷帐后面,布曜皱眉看着那些个娇媚的女子,小声道:“每年都是这个样子,也不嫌烦。独孤臣,你哪儿来的热闹消息”   独孤臣黑着脸看着旁边的和安公主,咬牙道:“热闹的在后面。可是慕北,我让你来,你怎么把公主带来了”   闻言,和安公主眼睛一瞪,捏着独孤臣的袖子道:“你什么意思你们来得,我就来不得这里又不是青楼”   还提青楼呢。独孤臣脸色更黑了,自从上次顾凉月光顾了那儿,现在他的青楼都快被闹翻了,人人都在找月凉姑娘,甚至还有传言说月凉是妖精,上次那个什么侯三不就是再也没看见人了么司徒府的人还上万花楼去找呢,要不是怕名声坏了,司徒府的人肯定会把事情闹大的,现在倒还好些了。   想起心里就滴血啊,为了给冰块儿收拾烂摊子,他可没少花银子,真是肉痛。   “行了,别闹了,等会儿陛下发现了的话,咱们都遭殃。”布曜压低声音,瞅了瞅座上的轩辕子离。   “你以为他不知道”独孤臣翻了个白眼,看着帝王道:“咱们一来他就知道了。”   刚刚说完,像为了证实独孤臣的话一般,帝王冷冷地侧头,瞪了他们三个一眼。   动静这么大,谁不知道两个近臣带着公主一起胡闹,当真是欠教训了啊。轩辕子离眉心微皱,转过头来看了看自己面前跪着的秀女,一挥手让芍药把杯子接了。   落选的秀女还是按规矩行礼,然后退了出去。只是一出殿,脸上难免不好看。众人的眼神又怜悯又嘲讽,当真不好受。   “上官氏柳儿,进殿”   上官柳儿深吸了一口气,抬步走进大殿,接过宫人手中的茶走到帝王面前跪下,声音镇定平静:“皇上请用茶。”   这个名字也熟悉。帝王颔首,接过她手中的茶,打量了这女子几眼。容貌很是娇俏,仪态也不错,当下点头道:“上官家的女儿很不错,起身罢。”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上官柳儿微微一笑,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帝王一眼,粉嫩的脸儿瞬间通红,连忙低下头,匆匆行礼后退了出去。   “这位秀女倒是颇有意思。”太后和蔼地笑了笑,看着上官柳儿的动作,第一次开了口。这女子看起来像是真正来见自己未来夫君的模样呢,比起其他人的或妩媚或恭敬,上官柳儿明显就是闺阁小女儿的模样。   “母后说得是。”帝王点头应和。上官柳儿的确各方面看起来都不错,位分应该可以高一些。上官将军这些年为天启做的事情也不少,其女入宫,自然从优待之。   “好戏要来了”独孤臣看着储秀宫门口,突然笑了出来,手紧紧抓住布曜的肩膀,从喉咙里挤出声音道:“想不到真的是她,还真的来了,哈哈哈慕北你快注意着子离的表情,肯定是千载难逢不知道多吃惊”   怎么布曜好奇地往门口看了一眼。隔得太远,只能看见门口站着一群秀女。站在前面一些的那个一身淡紫宫装,头低垂着,身段倒是有些熟悉。   “不会罢”和安公主看着即将入殿的女子,再看看独孤臣的神色,也猜到了几分,眼睛不禁睁得老大,吃惊地道:“该不会是”   “墨氏凉月。进殿”   唱名的声音在储秀宫门口响起,本来正皱着眉头看着帷帐那边的帝王突然一顿,心里莫名其妙地漏跳了一拍。   凉月,这名字没半点女人味,什么时候取的人也多起来了轩辕子离扯着嘴唇笑了笑,抬头迎上进来的秀女的脸。   清凉如月,双目低垂。凉月捧着茶,未曾抬头,只是慢慢地跪在明轩帝面前,恭声道:“皇上请用茶。”   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轩辕子离瞪着眼前跪着的女子,半天没有回过神。时间过去了许久,外面站着的秀女都忍不住抬头往里看。   皇上没有接茶,也没有让芍药接茶,只是双目含怒地看着跪着的墨凉月,有些咬牙地问:“朕怎么不知道,你何时改了姓氏”   凉月低着头没有说话,旁边的太后笑着开口道:“是哀家的主意,让凉月给墨丞相做了义女。墨丞相膝下无儿无女,又是两朝元老了,哀家想着,这样也算尽了我皇家的情谊。”   “母后。”轩辕子离不赞同地皱眉,冷冷地看着凉月。这是要她入他的后宫嫌当宫女太辛苦了么可是聪明如顾凉月,应该明白妃嫔比宫女好不了多少。   墨致远这算盘打得好,怪不得朝上会说那样的话。的确,奸臣就是奸臣,干得事情一直都符合身份这杯茶举在那儿举了半晌,明轩帝就这么看着,也不说话。帷帐处的三个人可是激动了,独孤臣差点把布曜的肩膀给捏碎。和安公主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皇兄和母后,喃喃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母后要凉月入宫么可是母后不是挺喜欢司徒姐姐的,又安排顾凉月入宫干什么”   母后的心思也难猜,皇兄的心思也难猜,哎呀,他们怎么都活得那么累还是做公主最好了。   独孤臣看着帝王的脸色,笑得没心没肺地道:“啧啧,他心里在左右为难罢。要是真不喜欢,直接摔了茶盏都可以,做什么还让人举着。这帝王心啊”   布曜皱眉,一把甩开独孤臣的手,怒道:“太后为何这样安排我不知道,可是做谁的义女不好,偏生是墨致远那老贼。陛下这可不更讨厌凉月了么”   轩辕子离还能怎么讨厌顾凉月独孤臣撇嘴,看着外面的境况道:“现在咱们先不管其他,再来打个赌吧,赌帝王会不会接下这杯茶”   和安公主挑眉道:“要接早接了,何必拖着。”   布曜则是摇头道:“我始终觉得陛下对凉月还是有情谊在的,但是这杯茶,可能不会接。”   三皇子的血海深仇还横在中间,凉月嫌疑未清,帝王又怎么会接受她没杀了她已是万幸,更谈何再做夫妻。   独孤臣看着僵持的两人,嘿嘿一笑,低声道:“我赌帝王会接,两坛女儿红。”      第四十六章 举案齐眉为何物      看独孤臣这样笃定,布曜有些不解。大殿里的气氛沉得太后都微微有些不安,人人心里都在想那墨凉月是何处惹怒了圣上。这样的情况下,帝王还能接了那杯茶么轩辕子离深深地看着前面跪着的女子,本来焦躁的心情也一点一点平静了下去。顾凉月还是老样子,他不说,她就不动,手举这么久也没抖过一下。侧脸看着很是平静,想是早就已经想好,他会这样对她一样。   微微一哂,明轩帝看着太后道:“母后以为,儿臣是该接,还是不该接”   太后本来有些紧张的神色,听得皇帝这一句,反而松了一口气,笑道:“哀家觉得,凉月举止大方得体,容颜也是秀女之中的佼佼者。若是落选,也没有门当户对的王孙公子来配了。”   皇帝没有直接不接茶杯,反而是问她,那就是说,他心里其实还是想接的罢。太后笑眯眯地看着跪着的凉月。她的皇儿是事事以大局为重,总有些想法不能直接表达,也就辛苦了其他人。   明轩帝点头,淡淡地伸手,拿过了凉月手中的茶杯,喝也不喝,便放在旁边的矮几上,沉声道:“朕,许你入宫。只是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墨氏,你可得自己斟酌。”   杯子举得久了,手已经僵硬。凉月淡笑着收回手,慢慢地起身行礼道:“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   转身,步子不太稳,竟是踉跄几步。站在旁边的宫女连忙扶了她一把,又慌忙丢开手道:“小主没事罢”   凉月摇头,朝她笑了笑便继续慢慢地往外走。身后的轩辕子离却突然皱起了眉,看着凉月的背影,有些疑惑。一旁帷帐里的布曜更是奇怪地道:“以顾凉月的身手,怎么会路也走不稳,这是在开玩笑么”   独孤臣挑眉,笑道:“那冰块儿肯定是又磕着碰着了,死性不改的就会死撑。得,反正座上那位也不心疼,咱们说也没用。记得我的两坛女儿红就好。”   和安公主看了看自家皇兄,摇头道:“我有预感,这后宫啊,有司徒姐姐和顾凉月在,基本是永无宁日了。加上今日选的这些秀女,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一共三十余名秀女,包括顾凉月在内,前面已经选了五个。而自凉月之后,皇兄的心情看起来糟糕得很,一杯茶也没接,就那样面无表情地坐到了最后。   但是这五个女子,梅氏寒霜、李氏婉婷、左氏青菱、上官氏柳儿以及墨凉月,能走到这一步,谁背后又简单呢只不过那个名为梅寒霜的女子,看起来怯怯的,也不知道底细。其余几人的性子,倒是比较容易摸清。   总之无论如何,选秀的结果就这么定下来了。出了储秀宫,帝王回了他的乾元宫。太后则是叮嘱了管事宫女好好照顾小主们,然后便往佛堂去了。帷帐后面的几个人也才敢出来,往秀女离开的方向追去。   谁封的位分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五个入选的人走在一起。各自的心思都很是复杂。除了凉月稍微淡定,连上官柳儿都是心情尚未平静。   见着圣颜是一方面,可是她们更吃惊的,是凉月与皇上之间,似乎早已相识。可是那会子的气氛,当真是令人不敢回想。她们几乎以为,帝王会摔了凉月的茶,可是到最后,居然也是接下了,虽然未饮。   从进宫到现在,墨凉月是最淡定的一个,她们也是今日才明白,太后竟如此护着凉月,怪不得先前遇见淑妃的时候凉月还能全身而退。比起一般的秀女,凉月的后台也未免太硬了些。加上皇帝不清不楚的态度,更加让她们心里没底。   “凉月姐姐。”上官柳儿没有忍住,还是小声开口问凉月:“你以前,是在宫里的么”   凉月微愣,看了上官柳儿一眼,没有说话。前面走着的李婉婷却是早就忍不住了,尖着声音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要是没在宫里,能见过皇上太后么怪不得那样有恃无恐,这么高的身价还参什么选,直接让皇上一道圣旨封妃了岂不好”   “哪能。”左青菱淡淡地接了一句,看了凉月一眼道:“皇上若是对她有封妃的心思,刚刚也不会让她跪那样久了。”   这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却是极狠地朝着凉月去的。上官柳儿眉头微皱,正想开口,却被凉月拉住了。   “没必要争什么。”凉月淡淡地看了她们一眼,对上官柳儿道:“先回院子去吧,好好休息两天,封位的旨意也就该下来了。”   上官柳儿跺脚,不赞成地看着凉月。每次她都让着,可不是让这些人觉得她好欺负么正想再说,却听得身后一个骄傲的声音传来:“啧,顾凉月,你是惯常这样宽容的么”   众人回头,李婉婷和左青菱的脸色都变了变。   竟然是和安公主,后面还跟着布曜大人和独孤大人。这三个人怎么会在这里想到自己刚刚说的话,李婉婷的脸色不太好看,却还是随着众人一起行礼道:“参见和安公主,布大人,独孤大人。”   “免礼。”和安公主冷哼一声,慢慢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凉月一阵子,挑眉道:“喂,以前看你无坚不摧的样子,怎么一进宫就总是要死不活的半点不像你了。”   凉月微哂,瞥了后面的独孤臣和布曜一眼,微微屈膝道:“既然选择了进宫,难免丢掉一些东西。公主见笑了。”   “见什么笑。”布曜看了看凉月的裙角,皱眉道:“你脚上是不是有伤”   上官柳儿一惊,垂首站在一旁,却是忍不住打量来的这三人。他们脸上的表情都甚是自然,想来都是与凉月相识的。那么凉月以前到底是什么人这皇宫里的大人物,竟是全部都认识么左青菱咬唇,朝李婉婷递了眼色。后者会意,齐声行礼道:“公主,我们就先告退了。”   一直没说话的梅寒霜也跟着行礼,匆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上官柳儿犹豫了一下,也告了退。墨凉月背后有太多她们不知道的东西,现在才反应过来,她们以前轻率地得罪她,搞不好就给以后留下了不少祸患呢。   不过,后宫女子是依靠皇上生存的。只要帝王不是一味地宠爱凉月,那么她们的日子,照样可以安然无恙。   “你们把她们吓着了。”凉月站直了身子,脸上恢复了一贯冰冷的神情,看着布曜道:“我没什么伤,不必挂心。”   “没伤”独孤臣摸了摸下巴,痞里痞气地笑道:“走两步给本大人瞧瞧。”   凉月冷冷地看他一眼,不予理会。只是看着和安公主道:“多谢公主关心了,凉月还有事,便不多陪了。”   “谁关心你。”和安公主撇嘴,见凉月要走,忍不住低喊了一声:“顾凉月,你明知道皇兄对你向来不留情,你又何必踏足皇宫”   凉月一顿,停住了脚步。   是啊,那人向来是最不会对她留情的。她生也好,死也好,他都不会在意。   可是怎么办呢,如墨丞相所说,她在意。从被他救起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了会走上这条不归路。命是用命还了,心呢说她傻也好,笨也罢,只是不小心爱上一个人,没有来得及离开,便被卷入了这一场漩涡。与其以后让你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的背叛,倒不如在那之前,做完她最后能为他做的事情。   前面的路难走,那就怎么样呢。杀手最不怕的,就是疼痛和死亡。      第四十七章 红妆十里迎中宫      秀女甄选完毕之后,便由司天监选了黄道吉日,要迎皇后入宫了。   封后的圣旨是明轩帝亲笔所写,由四熹公公到司徒府上去宣读的。这是莫大的荣耀,司徒将军带着府上的人亲自在门口跪迎圣旨,并在宣读之后供奉司徒家的祠堂,以显司徒家对皇上的忠心以及对这份荣耀的感恩戴德。   梳妆台前,司徒夫人拿着红木梳,正一点一点地帮司徒凝梳着头发。周围站着许多手捧檀木托盘的婢女,托盘上盖着红绸,有些揭开的,也无例外都是一些金钗玉环,福袋香囊。闺房里也是挂满了红绸,还有凤凰锦绣的地毯。   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人,礼仪也自然更加繁琐。在今天之前,司徒凝已经被教习嬷嬷教了十天的礼节和如何侍奉皇上的规矩了。此时坐在这里,看着镜子里淡妆浓抹的自己,司徒凝也算稍微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可以进宫了呢。   “皇后娘娘是老奴见过最美的人儿了。”宫里来的教习嬷嬷满意地看着司徒凝,恭敬地道:“娘娘礼仪周全,又得皇上亲笔所书的封后圣旨,将来必定恩宠无限。”   司徒凝微微一笑,从镜子里看着教习嬷嬷道:“多谢嬷嬷指教了,以后在宫里,凝儿还得靠你们照顾。”   “娘娘哪里的话。”教习嬷嬷惶恐地低下了头,脸上却是笑意连连:“奴婢们只愿皇上娘娘百年好合,夫妻和睦。”   宫里的人向来会说话,这会这样恭维她,指不定又在哪儿对不同的人说同一套话呢。司徒凝儿但笑不语,继续看着镜子里自己的妆容。   司徒夫人笑着看了自己女儿一眼,满意地道:“凝儿是越发好看了,娘亲今日便给你梳九凤朝天髻了,愿你以后,一定凤仪百年。”   皇后的位子不好坐,可是有那人的恩宠在,她如何能不凤仪百年呢司徒凝笑靥如花,点头道:“多谢娘亲了。”   六根凤簪光华璀璨,垂下来的明珠也是价值连城。一身的凤袍华贵大气,额间一片金花更添娇媚。司徒凝打扮完毕,笑着告别娘亲,准备出府乘凤车入宫。   司徒府的人都在门口跪着,见她出来,便山呼:“恭送皇后娘娘。”   司徒将军骑在马上,后面跟着皇后的凤车。皇上恩准他亲自送女儿入宫,也算是体恤老臣了。   转身朝娘亲一拜,司徒凝双眼含泪,在身边宫人的搀扶下,不舍地上了马车。   “小主,今日皇后入宫,众人都去前面看热闹了呢,你为何不去”钟儿进得厢房来,看着坐在软榻上发愣的主子,疑惑地问。   凉月微顿,随即轻笑:“今日便是皇后入宫的日子么”   “是啊。”钟儿倒了一杯茶,递给凉月:“听说这皇后可是深得圣心呢,皇上今日一下朝便回乾元宫准备了,还吩咐内务府再往坤宁宫送些新开的金盏菊呢。”   凉月点头,她自然知道司徒凝深得圣心,从一开始就知道。今天也算是轩辕子离最开心的一天了罢,他最喜欢的女子,入宫了呢。如他所愿,这皇后之位,顺利地给了他心爱之人,半分不错。   “小主可是昨夜未曾睡好,这脸色也太难看了些。”钟儿担忧地看了看凉月的脸,皱眉道。   主子的容颜可是最好看的了,她天天看着都仍然是觉得惊艳,可是主子自个儿好像不是怎么在意。在储秀宫这几天,有时候很晚都不睡。昨夜倒是早睡了,却好似梦呓了半宿。   “嗯,昨天夜里做了不好的梦,所以今天的脸色也很差罢。”凉月微微一笑,垂了眼眸。   只是又梦见了在王府花园的那一幕罢了。梦里的世界很安静,都是淡淡的夕阳色彩,她依旧是傻傻地走过去,想唤他一声,却看见轩辕子离拿着玉佩,温柔地看着。夕阳将那人的轮廓勾勒得很是完美,她却看得沉默。而突然,那人却好似发现了她,转过头来道:“顾凉月,你站在那里干什么”   对啊,她站在那里干什么,她也不知道。于是她转身就跑,跑得很快,用被师父夸赞过很多次的轻功,想远远地甩开他。却不知为何,跑了很久,再抬头时,却还是看见轩辕子离站在眼前,皱着眉头看着她问:“你在做什么”   好奇怪的梦,凉月醒来的时候,不禁嘲笑自己。一动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脸上已经全是泪水。   哭了吗不可能的,她从来就没有眼泪。凉月看着指尖的水珠儿,轻嘲似的笑了笑,披上衣服,在屋话。宫里的人好久没聚聚了,趁这个机会一起看看也好。   只是,妃嫔都快到齐了,太后也来了。这外面的座上,怎么始终少了一个人呢   第四十八章 灯火阑珊无觅处      “今日之宴,实在是皇帝对皇后的偏宠了。”太后坐在席上,笑眯眯地看着一旁的帝后道。   司徒凝得体地颔首,有些歉意地道:“为本宫一人,要各位姐妹都赶来,本宫深觉愧疚。虽然是皇后,但是在座的大多比凝儿早入宫。以后凝儿要是行为有不当之处,还望各位姐妹多指出。”   里外的桌子都坐满了妃嫔,听得这一句,大家也只是表面上应着不敢,心里却是在想:谁敢上前去说皇后的行为不对本就是皇帝捧在心尖儿上的人,又是六宫之主。以后这后宫,还不就是这一人说了算么轩辕子离坐在一旁,脸上依旧是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再往外看人来齐了与否,只淡淡地开口道:“朕国事繁忙,平日里后宫的琐事便都交给皇后了。今日是各宫的主子和皇后第一次见面,那便从位分高的开始,依次向皇后问个礼,也便于皇后熟悉后宫众人。”   此话一出,群妃皆静。除了太后以外,其他人心里难免都不好想,脸上却还是带着勉强的笑意,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大殿里的这桌上不止帝后和太后,还有和安公主、淑妃、良妃。这些哪一个又是好相与的呢果然,最先开口的还是心直口快的淑妃,见皇后没有讨巧谦让的意思,她便笑道:“皇上,这儿姐妹众多,挨个儿问礼敬酒,皇后娘娘岂不是用不了膳了么总归朝会的时候也能见着,又何必急于这一时。”   良妃难得地附和了一句,轻笑道:“是啊,若是一人敬一杯酒,皇后娘娘可怎么喝”   太后没有说话,和安公主只瞥了司徒凝一眼,也没有说话。轩辕子离抬头看着淑妃良妃的方向,冷声道:“朕替皇后喝,可好”   众位嫔妃都吓了一跳,没有人敢再出声。这句话说得不大声,却实实在在地在每个人的心里炸开了。资历老一些的妃嫔自然只有叹气的份儿。资历浅些的,这毒药似的怨恨就算是埋下了。平白出现的女子,夺了君心,坐了后位,怎能叫人不怨不恨司徒凝怔在了座位上,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句话她听着是甜,可是旁人听着心里还不酸出了水去不过她不怕,这宫里,只要轩辕子离还宠她一天,那就一天不会有人动得了她。而他说过会一直宠着她的,君无戏言。   淑妃咬牙,再是不甘不愿也得第一个站起来,端着杯子走到皇后面前,屈膝道:“臣妾纳福宫淑妃安氏,愿娘娘万福。这杯酒臣妾自己喝了便是,娘娘不必动。”   言罢,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复又行礼,才退回座上。   既然已经开头了,那便没办法了。良妃接着也敬了皇后,之后便是孙嫔以及其他外面坐着的嫔妃。   如淑妃所说,这样敬一圈儿,当真是不用用膳了。皇帝今日这一宴,就是帮皇后立威的罢,生怕谁欺负了他的心头好。   和安公主冷眼旁观,却见自家皇兄的眼睛可没有一直放在皇后身上,而是看着一个个进来的嫔妃,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和安公主莫名其妙地扯了扯太后的袖子,低声道:“母后,皇兄这唱的是哪一出,兰儿看不明白了。”   太后拍了拍和安公主的手,慈祥地笑道:“你呀,还太小了,很多事情还只会看表面。且看着罢,你皇兄啊,心思弯曲着呢。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询问,也能让他变成折腾一群人的事儿。”   和安公主眨眨眼,更不懂了。太后说话也惯常九曲十八弯,唉,真是累。不过看这意思,就是说皇兄醉翁之意不在酒么那在哪里桌上的山珍海味没一人动过,待到所有妃嫔都敬完酒,也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了。帝王的表情平静无波,只扫了众人一眼,冷冷地道:“朕今日的旨意,是让六宫之中包括秀女在内的妃嫔全部到坤宁宫来,若有不来的,则是算抗旨了。”   坐在最外面的上官柳儿听见这话,心里一沉。糟了,凉月姐姐没有来。可是这么多人,皇上怎么还是发现了呢这下惨了,抗旨不遵,哪里是一个秀女可以承担起的罪名犹豫了片刻,上官柳儿咬牙,起身走到大殿门口跪下,朗声道:“启禀皇上,秀女墨凉月今日身子不适,恐冲撞凤驾,故不曾前来。”   太后凝眉,轩辕子离却是慢慢站了起来,走到大殿门口,俯视着上官柳儿,轻嗤道:“身子不适这样的搪塞理由可不是一个小小的秀女该用的。”   上官柳儿脸色一白,急忙磕头道:“皇上明鉴,柳儿是去了凉月姐姐房里看的,凉月姐姐的确是身子不舒服,才没能来。”   淑妃冷哼了一声,良妃的脸色自然也是不太好看。不过比起那顾凉月,现在的司徒凝更是眼中钉肉中刺。这两人最好能斗一斗就好了,两败俱伤的结局实在让人喜闻乐见。可惜顾凉月现在还只是小小的秀女,根本没法儿与皇后相比。   “皇兄,不过一个秀女没来,您也这样生气么”和安公主笑嘻嘻地开口道:“当真是见不得皇后娘娘受半点委屈呢。”   轩辕子离轻哼了一声,没有要回到座位上的意思。司徒凝有些奇怪地问:“那位秀女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么值得陛下这样挂心。”   “没有。”轩辕子离淡淡地应了一声,看着上官柳儿道:“朕只是不喜欢有人撒谎。身为秀女都这样大的架子。以后有了位分,还不得飞上天去”   顾凉月那样好的底子,会没事就生病么她不想来,他却偏想要她来不是向来都很冷静淡定的么不过立后,也能让她避而不见“午膳的时辰也过了。”明轩帝看了众人一眼,随即朝太后行礼道:“今日劳烦母后了,饭菜都凉了,众爱妃便都回自己宫里去吃罢。皇后一路也辛苦,当是要好好休息。”   “皇上要回御书房了么”司徒凝起身,有些错愕地看着帝王问。   轩辕子离抿唇,回头看着地下跪着的上官柳儿道:“朕,同凌兰一起去看看,那位所谓身子不适的秀女,到底是不是当真不适。若是搪塞之言,故意不出席,那便是藐视皇后,并违抗圣旨。这种人,朕不想留在后宫。”   司徒凝皱眉,愣了一会儿,脸上便又恢复了温和的笑意,屈膝行礼道:“臣妾恭送皇上。”   “恭送皇上。”众妃也都起身行礼。   和安公主眉梢微挑,好像有些明白刚刚母后的话了。皇兄的确是很狡猾啊,什么事都绕好大一个圈子,偏偏还圈了许多人进去,让人以为,他真是宠司徒凝宠得无法无天了呢。可是这看似帮皇后立威,为皇后巩固地位的做法,最后的结果,却还是要去看顾凉月嘛。   摇摇头,和安公主朝太后行了礼,便转身出去跟上自己的皇兄。   一个女子捧在手心,一个女子踩在地狱。一个女子给予深宠,一个女子给予憎恶。轩辕子离的感情都是强烈得可怕的,但是这两种极端,谁又说,不会殊途同归呢一桌子没有动过的菜,一杯杯空了的酒。这午膳过后,皇后的地位是彻底确立了。饶是淑妃等人再比司徒凝资历老,此时也不敢有半点不恭。以后见着皇后,也是忍气吞声了好一阵子。   刚踏进文香苑,便看见凉月身边的宫女端着饭菜的托盘出来了。和安公主唤了一声:“那宫女,停一下。”   钟儿听见声音,疑惑地回头,却看见皇上和公主正往厢房这边来。当即吓得腿一软,自发地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奴婢拜见皇上、公主殿下。”   “嗯,不过叫你一声,你怎么吓成这个样子”和安公主打量着这瘦弱的宫女,不满地道:“主子的半分勇气也没学到啊。”   轩辕子离冷着脸继续往前走,直接走到那厢房门前,皱眉打量了那房门一会儿,伸手便推开了它。   顾凉月还是在软榻上坐着,整个人看起来和平时没有什么两样。明轩帝眉头松了松,继而嗤笑道:“当真是身子不适朕瞧着,你可好得很。”   凉月怔愣地看着突然开门进来的帝王,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出现幻觉了么这本该在坤宁宫宠爱新后的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她头痛得出现幻觉了,还是该好好地去睡一觉。   见她半天都没有反应,轩辕子离皱着眉头走近了些,看着那张清减了却仍旧美丽的脸,沉声道:“听不见朕说话”   和安公主听着动静不太对,连忙跟了进来。看着软榻上呆呆的凉月,不仅有些疑惑地问被她拉进来的钟儿:“你家主子怎么了”   钟儿有些发抖地摇头:“奴婢不知道。主子昨天没有睡好,今天从早上奴婢进来她便坐在榻上发呆。”   听着宫女的话,轩辕子离眉头更是紧皱,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肩膀。却哪知,这一碰,触手就是滚烫。      第四十九章 石落心湖起涟漪      “怎么回事”轩辕子离一愣,继而心里沉了沉,上前一手握住凉月的肩膀,一手放在她的额上。好烫,这整个人都是火球不成“劳驾。”凉月恍惚地回神,下意识地挥开了帝王的手,眉尖微蹙。   被挡开的手停在半空,轩帝静默了好一会儿,随即收回来,脸色难看得紧,偏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原以为她是推托不去,哪知道却是真生病了。虽然从踏进皇宫开始就是大伤小伤不断,不过生病倒是第一次。   顾凉月原来也是会生病的啊。   和安公主走过来,嫌弃地扶了凉月一把,皱眉道:“还当真是身子不适,你这婢女请太医了没有”   钟儿正把厢房的门关上,听见和安公主的话,连忙走过来跪下,磕头道:“公主恕罪,奴婢”   凉月轻轻摇头,慢慢松开和安公主的手,行礼道:“凉月只是没有休息好,没有什么事,也不用怪我的婢女。皇上公主大驾,可是有何事”   明轩帝冷哼一声,看着凉月道:“只是没有休息好,那为何却是发了高热喜欢逞强没人拦着你,既然还能动能说,做什么不去坤宁宫”   原来是为着这件事来的。凉月笑了笑,慢慢抬头看向明轩帝,茫然地问:“那么,陛下,凉月现在去坤宁宫拜见皇后娘娘还来得及么”   现在用这个鬼样子轩辕子离气极反笑,一把抓住凉月的手腕,将她拉到床榻边,一点力气也没省地将她甩了上去,冷声道:“你不怕路远,朕倒怕你传染给皇后。来人”   外面候着的四熹闻声应道:“皇上有何吩咐”   “去把独孤臣带来,用最快的速度。”   和安公主撇嘴,好好的太医不用,偏生折腾独孤臣。要再说皇兄对凉月没什么,打死她也不信。   “还是我去好了。”轩辕凌兰提了裙子便往外跑:“除了我,还有谁能让那人跑得更快呢”   “嗯。”明轩帝颔首许了,侧头看着床上不太清醒的凉月,面色如霜。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床边看着。   凉月也当真是迷迷糊糊便发了高热,自己一直坐着想事情,半分也没发现。她还在想为何头越来越沉,脑子里的影像也越加模糊呢。按理说她只是在屋顶坐了一宿,也没有别的,以前坐再久也不会有事,何以现在就这么病了呢身子上没什么力气,意识也有些混沌,凉月朝床里翻了翻,想好好睡一觉,奈何身上这宫装层层叠叠缠得难受。迷迷糊糊之间,她便伸手去解,解了半天也没能解开。   钟儿看着面前这情景,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皇上亲自来这里看小主,可是却让人搞不懂他是因为喜爱还是其他而来。眼下小主很是难受的模样,帝王看着也没半分动容。屋里就她和帝王还有小主三人,她是不是应该上去帮帮小主“你出去。”明轩帝突然开口,眼睛还看着凉月,话却像是对钟儿说的。   钟儿惶恐地应了,连忙退了出去,心里也松了一口气。里面呆着压力太大了。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轩辕子离才肯伸手帮凉月把外裙解开,让她好生躺着。凉月的嘴唇都有些发白了,整个人看起来难得地温顺。下巴尖了不少看起来倒是更冷了几分。   “冤孽。”帝王轻叹了一声,坐在床边打量了一番这厢房。   从刚刚进门他就想说,秀女的待遇是不是一年比一年差了,以前的储秀宫倒是华丽舒适,怎么现在变得这样简陋了。不过要是把那些宫里的纹饰去掉,换成江湖上惯常的白纱青帘什么的,倒是分外适合这人呢。   明轩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刚刚来时的怒气汹汹现在也完全没有了。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床上那人时而紧皱时而舒展的眉尖。   “皇上。”独孤臣不紧不慢地进了门来,看见轩辕子离坐在凉月床边,吓得后退了一步,睁大了眼睛道:“这是怎么了陛下您别吓臣,什么事儿啊能让您坐在这儿”   轩辕子离轻咳一声,站起来道:“过来给她看看,朕觉得好奇,顾凉月这么强的身子,怎么也会病。”   “她生病了么”独孤臣收起了嬉闹的神色,赶紧走过去看。   和安公主跟在后面,忍不住道:“还说我开玩笑呢,非得眼见着才真。”   幸好独孤臣还没出宫,去了一趟太医院,正好遇见了她。她给他说是凉月病了,这人还不肯信。好罢,虽说以前的确是骗过他,但是现在她这么认真的表情他也不信,还当真是欠教训呢。   明轩帝让到一旁,看着独孤臣给凉月把脉。等了好一会儿,独孤臣才神色松了松,嗤笑道:“当真是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呢。”   “什么意思”和安公主好奇地凑过来,看着独孤臣问。   独孤臣瞥了一旁面无表情的帝王一眼,轻哼道:“我以前就说过,顾凉月的身子算是废了,他们没一个信我的。慕北那单根弦的还说顾凉月能打能跑,好像什么事儿也没有。这不还是病了么顾凉月的身子底是差透了,虽然有内力撑着,但是她现在感染风寒之类疾病的可能是普通人的几倍,我这样说你们可能懂”   和安公主微微吃惊,看向站着的轩辕子离。后者眉目稍动,淡淡地道:“你开药就是了。”   “陛下。”独孤臣站起来,不满地撇嘴:“臣是外臣,不是太医啊陛下,方子让太医们开不就好了么”   明轩帝抿唇:“秀女动用太医,会落人口实。”   哈动用太医就落人口实,那他这尊大佛跑储秀宫干什么给顾凉月招陷害独孤臣又气又笑,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当下也不多说,直接走出门去递给顾凉月的丫头一瓶药丸,吩咐她早晚各一粒给小主喂下。   “人也看了,罪名也定不了了。皇兄我们可以回宫了么”和安公主依旧是笑嘻嘻地道:“在这儿呆久了,保不定皇后娘娘就吃醋了呢。”   轩辕子离轻哼一声,再看了床上那人一眼,转身出了储秀宫。   凉月这一睡便睡了一整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时分了。   钟儿在床边守着,见她终于清醒了,连忙过去扶她起来,脸上笑意盈盈:“小主,你可算醒了,再不醒,可是赶不上搬宫的时辰了。”   搬宫凉月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接过钟儿递的水喝了好几口才慢慢地问:“搬什么宫”   钟儿脸上喜气盈盈,高兴地道:“封位的圣旨已经下来了啊,傍晚的时候咱们便可以搬出储秀宫了。”   封位对啊,她怎么忘记了,现在她还是在皇宫里的呢。睡太久了,这一觉醒来,倒觉得自己尚在江湖了。   “五个秀女,分别是什么位分”凉月好奇地问了一声。   钟儿想了想,笑眯眯地道:“得位最高的是上官小主,封了昭仪,然后便是小主你,封了常在。其余三人,皆为答应。”   嗯竟是这样么凉月微微吃惊,钟儿又继续道:“虽然位分不是最高,不过咱们是福泽宫侧殿的位置呢。福泽宫地势极好,冬暖夏凉,又离乾元宫近,以后的日子啊,还长着呢。”   福泽宫凉月点点头,轻声问:“福泽宫的主位是谁”   钟儿想了想:“好像是孙嫔娘娘,听说人还挺不错,待会儿咱们搬进去了,可以去问候一声。”      第五十章 雨打芭蕉花红瘦      凉月点头。既然封下来了,那也便算是正式进入后宫了罢。宫里的妃嫔除了良妃、淑妃,其他人她都还不认识。往后的日子里,也该更加小心才是。   只是她没有想到,轩辕子离竟然这般轻巧地封了她常在。昨天她昏昏沉沉的,不太清楚后面发生了什么,但是最后记得的就是,自己好像挥开了他的手。   这样他都不曾生气的话,那便一定是准备了什么在背后等着她了。凉月轻笑,轩辕子离从来就不是善者,旁人若欠他的,他必定千万倍讨回,半点不会亏了去。而且手段往往又狠又准。所以面对的人如果是他,她半点也不会存着侥幸的心理。   东西不多,内务府又分了一个太监和一个宫女过来,所以收拾得很快。等凉月出门的时候,恰好上官柳儿也走到了庭院里。   “凉月姐姐。”上官柳儿看见凉月,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也不像以前那样欢喜地跑过来了,而是怔怔地站在院子里看了她一会儿,便急匆匆地跟着宫人走了。   上官柳儿得的位分在秀女之中为最高,并且皇上还赐了号,曰“佳”。所以现在,她不再是秀女上官柳儿,而是佳昭仪了。按理说该是她向柳儿行礼,怎么看起来,她倒好像很怕她,什么也不说就走了。   原先还待她如姐姐的人,现下却是生了她不知道的隔阂,凉月心里有些不舒服。若是在江湖,大家都是心里有不满便拔剑决战,快意恩仇。可惜这却是皇宫,她连问也是多余,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官柳儿离开。   “小主,走罢。”钟儿看着佳昭仪离去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对凉月道。   凉月点头,带着三个宫人往福泽宫而去。由于还只是小小常在,轿辇也是没有的,所以只能从储秀宫走到福泽宫去,路不算近,要走好一阵儿了。   钟儿皱眉看了看她们这一路提包袱背箱子的,小主走在一起也不好看,便道:“小主您先走罢,咱们搬着东西的,随后就到。”   凉月回头,看了钟儿一眼,又看看其余两个搬着东西的宫人,干脆停下了步子。   “小主”新来的太监喜禄和宫女平儿微微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停在他们面前的主子,疑惑地喊了一声。   凉月看了看他们拿着的东西,顺手便将平儿身上看起来最重的那个包袱拿过来,然后继续往前走。她的步子很快,不一会儿就甩开他们老远。   这平儿惊呆了,都没来得及说话,主子便已经走远了。她有些惊慌地看向钟儿,低声道:“钟儿姐姐,小主这是”   好不容易有了新主,她不会这么快又惹恼了这位墨常在了罢平儿很是忐忑地看着凉月的背影,有些不安。   跟凉月相处这几天,钟儿也算摸清凉月的脾性了,有些无奈地摇头道:“没事,小主没有对你不满的意思,她只是惯常想做她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   太监喜禄张大了嘴看着凉月远去的方向,喃喃道:“这位主儿也忒强了一些,拿着那么重的包袱还能走得那样快。”   平儿附和地点头,刚刚她可是累得半死呢。   钟儿只笑笑,示意他们继续往前走。小主会武,这件事她知道。但是那天独孤大人来诊脉的时候说的话,她也铭记在心。小主不会表达感情,但却是善良又坚强,她没有跟错主子,也要更尽心才是。   好不容易到了福泽宫,凉月已经站在侧殿里打量了一番。如钟儿所说,福泽宫地势甚好,宫殿也甚新,住着应该挺舒服。   收拾了一阵儿,平儿正要出去换水,便看见远远的,孙嫔带着身边的宫人正往这边走。   “小主,孙嫔来了。”平儿退回殿里去,知会了凉月一声。   凉月点点头,随即走到门口去,看着孙嫔笑得和善的脸,行礼道:“嫔妾拜见孙嫔娘娘。”   “免礼。”孙嫔走过来,很是亲热地拉着凉月道:“我正想你什么时候会到,好让人去接呢,你却来得这样急匆匆的,让我没个准备。”   “娘娘言重了。”凉月低着头道:“嫔妾本就不该打扰娘娘,当是先去问礼,却反是娘娘先过来,嫔妾惶恐。”   孙嫔一边打量着凉月一边微笑,眼里划过的光芒深暗不明。两人说着便进了侧殿,孙嫔坐在桌边,笑道:“以前没有机会得见你一面。如今见了,也方才知世上有这样美丽的女子。”   以前凉月挑眉,这位孙嫔看起来有几分面熟,想来也是自王府就跟着轩辕子离的人罢,只是她没有看见过。   “娘娘过奖。”凉月面上平静无波,听着夸奖也只是淡淡一笑:“后宫女子容貌秀丽者甚多,凉月不过是尘埃之于星辰。”   好生谦虚呢。孙嫔摆弄着手上的指环,轻轻一哂。   那会子接到圣旨她还吓了一跳,不明白皇上为何就将顾凉月送来了福泽宫。位分也给得不上不下,半分心思也叫人瞧不出来。可是现在她看着这人,倒有些明白为何良妃说,帝王待她不同了。   这个人没有女子的骄纵之气,多了些凉薄和平淡的意味。虽然说话不讨巧,却也半分不会失礼了去。若说最能吸引人的,恐怕就是这张脸了罢。委实太过好看,比起中宫那位也没有差的。   现下她住在自己的宫里,良妃那里少不了又有嘱咐。可是人在她宫里,万一出什么事儿,要负责的还不是自己么良妃冲动,她可不。顾凉月留着还有大用处呢。   “今日的朝会你没有去,皇后娘娘也宽允了。”孙嫔看着凉月道:“但是既然现在你已无大碍,那还是去坤宁宫拜见皇后为好。省得落人口实,说你不敬重中宫。”   去见皇后么凉月笑了笑,屈膝行礼道:“多谢娘娘提醒,凉月一会儿便去拜见皇后就是。”   孙嫔点头,笑眯眯地让身后的宫女将托盘呈上来。   “这是本宫的见面礼,你可莫要嫌弃。”   盒子里放着一对白玉的镯子,颜色很是纯正,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凉月低身接过,微笑道:“多谢娘娘恩赐,嫔妾受宠若惊。”   孙嫔笑笑,又关怀了几句,便离开了。她的目的不过是想看看顾凉月到底是怎样的女子,看过了,也就罢了。后宫里的这些人儿啊,再美也好,再得宠也好,只有聪明的女人,才能爬得最稳最快。顾凉月容貌绝美,心思却没多深厚,大抵不过将来做了谁的替死鬼也说不定。她现在根本不用做什么,身为众矢之的的顾凉月,要迎接的就是接连不断的为难了。   要说这宫里啊,还就是消息传播得最快。尤其是关于帝王的。所以那天明轩帝和和安公主一起去储秀宫都做了什么,不是没有人知道。比如稳坐中宫的皇后娘娘,她心里便比谁都清楚。   司徒凝小时候经常出入皇宫,幼时还同轩辕子离、布曜、独孤臣一起上过太傅的课。所以比起他人,她才是最了解帝王和独孤臣几人的人。当初她不在京都的时候,轩辕子离立过妃,虽然和她说过只是暂时顶替,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好奇去查了那女子的背景。   结果是,除了知道名字是顾凉月以外,其他一概不知。帝王的保密功夫也算是做到家了,任谁掘地三尺,也不会多有顾凉月的半分消息。   只是,恰好呢,听说那位让皇上亲自去了储秀宫的秀女,便是名唤凉月罢。什么太后钦赐,什么墨丞相的义女。要是皇上不愿意,随便怎样,顾凉月都是入不得宫的。   可是,她还是入了,还当上了常在。司徒凝对着镜子笑了笑。旁人也许会觉得帝王是被逼无奈,可是她可不会这样觉得。没有人可以逼轩辕子离做事情。   “皇后娘娘。”坤宁宫的大宫女碧叶走进殿里来,轻声道:“福泽宫的墨常在求见。”   “哦”司徒凝温柔地应了一声:“可是那位今早抱病未来的墨常在”   “正是呢,娘娘。”碧叶低头应了一声,笑道:“现在她正在坤宁宫门口站着,娘娘要见么”   司徒凝站起身子,微微轻晃了几步,蹙眉道:“本宫的头疼,碧叶,你先去宣太医给本宫瞧瞧。”   “是。”碧叶连忙退了出去,着急地吩咐人去传太医。皇上一连几天都歇在坤宁宫,娘娘病了可不得了,现下什么常在求见都且放一边,娘娘的身子最要紧。   凉月和钟儿站在坤宁宫门口,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正奇怪呢,便看见几个小太监急慌慌地从里面跑出来,往外走去。   “公公。”钟儿忍不住上前抓住一个小太监的袖子,问道:“皇后娘娘见不见我们小主都站半天了也没个音儿。”   那小太监上下打量了钟儿一眼,不耐烦地摔开她的手,吼道:“哪儿来的奴婢,也敢拦路。耽误了事儿可是你家主子负得起责的么”   钟儿被甩得踉跄了几步,凉月伸手扶住了她,皱眉道:“话不能好好说么动手做什么”   小太监轻哼了一声,又赶忙往外走去。钟儿看得又急又气,跺脚道:“连话也不会说了么就让人这样等着,皇后娘娘见是不见,总要有人出来回个话罢。”   凉月无所谓地转头看着那紧闭的宫门,淡淡地道:“钟儿,有些事情急不得,还是慢慢来罢。要记着别人比你强的时候,你永远没有求公平的资格。”   钟儿一愣,侧头看着自家小主平静的侧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继续站在坤宁宫门口等着。   太医匆匆地赶来,进了坤宁宫,许久也没有出来。天色渐渐晚了,凉月一直站着,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皇后娘娘宣你们进去。”碧叶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站着一动不动的凉月,恭声道。   “多谢姑姑。”凉月应了一声,示意钟儿在外面等着,自己便随碧叶进了坤宁宫。   皇后倚在软榻上,太医正在一旁收拾东西。见凉月进来,司徒凝苍白的脸上带了一丝笑意,招手道:“墨常在,过来罢。”   凉月没有抬头,只盯着地面走过去,跪下行礼道:“嫔妾墨氏,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快平身。”司徒凝急忙站起来,想上去扶凉月,身子却又是一晃,被碧叶急忙接住。   “娘娘”   轩辕子离踏进坤宁宫,正奇怪为何许多人在,一抬头,便看见了眼前这情状,当下眉头便是一皱。      第五十一章 此心只向一人去      “这是怎么了”明轩帝几步走过去,从碧叶手里接过司徒凝,皱眉道。   司徒凝的脸色雪白,见着帝王,却有些不好意思了,别过头道:“臣妾不是让他们不要惊动您么怎的还是有人说漏了嘴”   旁边的小宫女连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该死奴婢只是见娘娘实在难受,想着要是皇上在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司徒凝皱眉看着那宫女,又气又笑地道:“你这样做,人家倒要说本宫争宠了,没事便让陛下来坤宁宫。”   言罢,又转头看向明轩帝,低声道:“皇上且先放开臣妾,臣妾还没有行礼呢。”   轩辕子离沉声道:“都这个样子了,还行什么礼。方太医,娘娘的病情如何”   方太医跪在一旁,恭敬地道:“娘娘的体寒之症今日是本月第二次复发,臣已经施针压制了寒毒。药方也已经交给了碧叶姑姑,只等睡前用药,安睡一晚便没有大碍了。”   寒毒凉月微微怔了怔。司徒凝是官家之女,怎么会中了寒毒一般是呆过极冷环境的人或者是养冰蚕的人,才会中寒毒啊。   明轩帝点了点头,吩咐道:“多余的人便都退下罢,别扰了娘娘休息。”   凉月一顿。   司徒凝连忙拉了拉帝王的衣袖,小声道:“皇上,墨常在还跪着呢。她今儿来给我问安,恰逢臣妾在就医,可等了好些时候。您这样便让人走了么”   轩辕子离这才注意到跪着的是谁,一贯的不说不动,可不就是顾凉月么刚刚他被司徒凝的面色吓到了,竟半分没有去看地上跪着的人。   凉月轻笑,恭声道:“是嫔妾没有来对时候,反倒打扰娘娘了。嫔妾告退。”   言罢起身,退着往外走。   “墨常在。”帝王沉了脸色,看着她道:“不是来问安的么安没问好就走了,也未免太不尊重皇后。皇后病着也召见了你,你便不能大方一些么”   大方凉月停住了步子,好笑地想着这个词。大方那是皇后娘娘该用的词,怎么就用到她这里来了。从刚刚进来这人的眼里便只有司徒凝一个不是么现下好生陪着休息也就是了,做什么还要扯上她。   重新走到皇后面前,凉月脸上的笑容明媚如春光:“皇上说的是,那嫔妾便再正式给皇后娘娘请一次安。”   司徒凝眼神闪了闪,靠着帝王有些为难地道:“辛苦墨常在了,陛下总是在意这些礼节。”   他在意的不是礼节,是人而已。凉月重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恭声道:“福泽宫墨氏常在,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免礼平身罢。”司徒凝微微一笑,看着低着头的凉月,淡淡地道。   被自己心爱的人要求给另一个女子行礼,这感觉应该挺好罢司徒凝看着凉月绝美的容颜,有些嘲讽地想。女人的脸越是美丽,这心啊,往往就越是高。本是想着飞上枝头的人,却还是要被迫给人磕头,真是可怜。   凉月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怨怼,相反,倒是笑得妖娆了几分,看得帝王皱眉。   “请过安,嫔妾便也不打扰了,还请皇后娘娘好生休息才是。”凉月说着,又屈了屈膝,方才退了出去。   司徒凝看着顾凉月的背影,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不卑不亢,处变不惊,她好像倒是低估了这人。本以为她至少也会有些不满,却见着那笑容越发好看,好看得刺眼。   “小主。”   见自家主子出来了,钟儿赶忙迎上去,道:“刚刚奴婢看见皇上进去了,没什么事儿罢”   凉月摇头,能有什么事儿这宫里又不会有人拿剑砍人,至多是说话做事夹枪带棒,自己想开些,也就牢不可破了。   “回去罢,刚搬了宫,还没有好好整理呢。”凉月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钟儿往福泽宫回去了。   福泽宫的侧殿与主殿是错开的,平日里若不是主动去主殿问安,也就遇不上孙嫔。凉月打量了一下侧殿,殿前的院子来往的人较多,也便只有侧殿旁边的一处空地可以拿来练剑了。侧殿蛮大,摆好了东西也显得有些空落。几个丫头商量了一下,干脆便自己动手做一些福袋挂上去。   钟儿的性子凉月是了解了,胆子有些小,人却挺好的,也懂很多礼数。另一个平儿心思很细腻,手工活儿很好,做的福袋也是贵气又好看。太监喜禄也就是吩咐他的事情就做,比较老实的模样。   凉月自然是不会这些手工活儿,便在旁边看着她们做。坐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钟儿和平儿道:“你们的名字都是谁取的”   钟儿一顿,继而答道:“名字都是入宫的时候内务府定的,这么些年了就都一直用着。”   凉月眼睛一亮,扯了扯钟儿的袖子道:“那我可以给你们取名么”   钟儿和平儿都是一惊,停下了手里的活儿,惊讶地看着凉月。给她们取名在宫里,主子赐名,意思就是把宫女正式划为己有,不会抛弃的意思。小主她“不可以么”凉月看着这两人的脸色,疑惑地问。   “可可以。”钟儿眼眶儿有些红:“能得主子赐名,自然是奴婢们的福气。可是我们两人只是伺候小主的下等宫女,以后主子升位,内务府还会分配上等宫女来伺候主子的。小主你给我们赐名”   “宫女还分上下等”凉月皱了皱眉:“我还以为只有妃嫔有等级之分,原来宫女也有。我不在乎你们是上等还是下等,但是师父教过,患难之交不可弃。现下你们跟着我,也算是在患难罢,我便没有抛下你们的理由。”   钟儿和平儿听着,又觉得惊讶又觉得温暖。上哪儿遇得见这样一个主子,竟然说她们是患难之交,当真是齐齐起身,钟儿和平儿都跪在了凉月面前,低头道:“请主子赐名。”   凉月看了看她们,想了一会儿,道:“钟儿便改名摘星,平儿便改名揽月可好”   两人张大了嘴,听着这两个名字当真是惊着了。宫里婢女的名字都是花啊草的,第一次看见有主子赐这样豪迈的名字,摘星揽月,怎么感觉顿时意气风发了不少。   不过,平儿抬头,皱眉道:“主子,您的名里就带了月字,赐名给奴婢的话,岂不是糟蹋了。”   凉月笑道:“名字就是称谓,谁用什么字,哪里会有糟蹋一说。便这么定了罢,虽说不如她们那些名字好听,但是倒也独特。”   摘星揽月,那曾是她逍遥之时的醉语。飞天摘星去,揽月复归还。而今以后念着这两个名字,也还要提醒自己,自己还有出宫的愿望,还要再回江湖,无牵无挂地逍遥人间。   “谢主子赐名。”摘星揽月都是一笑,磕头行礼。   “起来罢,继续做你们的,我便看着学学。”   揽月拿起福袋继续绣,顺带问了一句:“主子,您不会女红么”   凉月点头,她自然是不曾学过女红。   “那奴婢还是认真教教您罢。”揽月正色道:“以后在宫里,少不了要用到女红,做些东西给皇上也更能留住圣心。”   做这些,就能留住圣心么凉月挑眉,看着揽月认真的神色,也只能笑道:“好啊,你且先教我绣一块手帕便是。”   揽月点头,正准备转身出去找材料,便见得两人踏门而入,一人朗声笑道:“做了手帕,先给我一块可好”      第五十二章 宫闱之处非江湖      这样胆大的声音,凉月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摘星揽月都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起身行礼道:“布大人、独孤大人安好。”   “免礼”   布曜笑着走过来,看了看桌上的绣活儿,咂嘴道:“这才是女子该做的事儿。凉月啊不,墨常在,既已入宫,那便要放下刀剑,拿起绣花针呦。”   凉月瞥他一眼,看向后面慢悠悠走着的独孤臣,皱眉道:“你二人这样在后宫出入,也不怕帝王怪罪么”   话说出口,又想到三人的关系,便补了一句:“就算他不怪罪,这样也难免落人口实。”   独孤臣走到桌边坐下,哼了一声,甩手丢给凉月一瓶药,道:“你当我们爱晃悠来着要不是你软绵绵的冰块儿都快化了,我们用得着老是来送药么”   布曜点头,入宫过后的凉月收起了冰冷的刺,温顺得好似人人可欺了。哪里还有以前的冰块儿模样啊,现在完全就是小羊羔好么殿门开着,摘星和揽月都恭敬地退到门外去守着。凉月看着独孤臣递过来的药,挑眉问:“生病也是昨天的事,现下都好了,还送药做什么”   独孤臣哼了一声,斜睨着她道:“你当醒了便没有事了知道为何莫名其妙便病了么你以前的身子,一年也难病一次。”   凉月沉默。以前的身子,当然是很好的。独孤臣的意思是,她现在的底子差了是么也是罢,王府一次,宗人府一次,再好的身子,也不该这样折腾。   接过药瓶放在怀里,凉月顿了顿,轻声问了一句:“陛下现在在何处”   布曜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嘲讽道:“还能在哪里,皇后娘娘身子不适,他可是直接将奏折拿到坤宁宫去了。现下正和睦着呢,哪用问。”   “慕北。”独孤臣微微皱眉,收了嬉笑的神色,唤了布曜一声。   布曜看了看凉月的脸色,干咳道:“我不是挑唆什么,随口那么一说而已,别在意。”   凉月摇头,她自然是不会在意这些。听多了看多了,慢慢地也就没有感觉了。只是轩辕子离看样子是真的很宠司徒凝,这样下去,便正如墨丞相所说。司徒一家越发强盛,势力更上一层楼了罢。   答应好要完成任务,可是她这不争不抢的性子,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总不能直接去坤宁宫杀了司徒凝。那样墨丞相以及所有与她相关的人便都完了。   “娘娘,孙嫔娘娘派人来说,让您去主殿一趟。”摘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屋里三人都是一怔。   独孤臣道:“这个时辰,孙嫔唤你去做什么”   凉月摇头,却还是站了起来,道:“宫禁的时间也要到了,你们还是先出宫罢,我过去看看便是。”   布曜抱着胳膊笑道:“要是叫你和我比武你也这样听话该多好啊。祁御,我们走罢,久留也不是好事。”   独孤臣点头,跟着布曜一起站起来,回头看了凉月一眼,道:“也别太软了委屈着自个儿,我好歹是朝臣,又不是太医,总被派来送药可是不太乐意。保重吧。”   言罢,两人一起走出了侧殿。   凉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嘴角带了一丝笑意。天渐渐晚了,她还是去孙嫔那儿看看罢。   也不是多远的路,凉月便让摘星揽月在殿里等着她,自己一个人去。   主殿自然是比侧殿华丽大气得多,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暖香。孙嫔躺在里间的卧榻上,身边站着贴身的宫女。面前的一张小桌子上摆满了零嘴和核桃。   “嫔妾给孙嫔娘娘请安。”凉月隔着帘子行礼道。   “嗯,算是来了。”孙嫔笑眯眯地对凉月招手:“进来罢。”   凉月应了,掀开纱帘进了里间。孙嫔懒懒地倚着,也没有要赐座的意思,只是拨弄着自己的指甲,淡淡地道:“本宫今日去了筵曦宫,跟良妃娘娘提起了你。便想着回来找你说会子话。”   良妃凉月心里微沉,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继续听着孙嫔说。良妃是原来王府里的侧妃,与她也算有些过节。孙嫔到筵曦宫去,也便算是要依附良妃之人了,今晚召她来,想必是没有什么好事。   “良妃娘娘通情达理,虽说以前你是王妃,但现在也毕竟只是一个常在。”孙嫔打量着凉月的脸,慢悠悠地道:“她的意思,便是看你有不有悔过的意思。听说以前在王府你的性子甚是冷傲,用这样的法子伺候帝王可是不行。”   悔过凉月一愣,悔什么过呢她从未招惹谁,便也是一种过错么“不过”语气一转,孙嫔看着凉月笑道:“以本宫看来,你的性子已然改了不少,现在也很是识礼,指不定哪天圣上便重新恩宠你了呢。”   凉月平静地笑笑,道:“娘娘的意思,嫔妾不是很明白。嫔妾只愿在这宫里平安度日,也无心争宠。若是哪里让娘娘和良妃娘娘不满了,嫔妾愿意赔礼道歉。”   孙嫔眉心微皱,抬手拿过桌上的一个核桃,淡淡地道:“墨常在也是聪明人,若是听不明白本宫的话,那便是当本宫在说胡话好了。壳儿硬的东西,本宫惯常不喜欢吃。就比如这核桃。”   凉月沉默。孙嫔今日是注定会折腾她了。刚刚那话,先是帮良妃拉拢她的意思,后一句却撇清了自己。想来良妃也只不过是她暂时的大树罢了。孙嫔的野心,远比单纯的良妃来得大。   “不过本宫倒是记得,皇上以前挺喜欢吃核桃。下人们还经常拿小铁锤砸呢。”孙嫔漫不经心地一丢,手里的核桃便朝凉月飞去。   凉月伸手,轻轻接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孙嫔。孙嫔先前温和的笑容哪里还在,只凉凉地看她一眼,道:“良妃明日要为陛下做核桃糕,这儿核桃够多,你便一一剥开罢。娘娘说了,下人做得太粗糙,难免混了脏东西在里面,还是墨常在比较心细。等会儿这里的剥完了,便交给本宫的侍女,自会送去筵曦宫。”   言罢,孙嫔起身往自己的床榻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道:“对了,可不要用其他东西砸,会不干净的。也别吵着本宫睡觉,就在这福泽宫主殿门外的地方去剥吧。”   几个宫女偷偷笑着,孙嫔身边的大宫女喜儿走过来,将桌上的核桃包起来塞进凉月的怀里,道:“墨常在快去罢,时候也不早了,这些剥完别等到天亮了才好。”   凉月轻轻笑了一声,朝安嫔行了一礼,便抱着核桃往外面走。低头看了看,真是不少的一包核桃呢。孙嫔这是在帮良妃教训她么可惜了,她识礼是一回事,任人欺负,便是另一回事了。   手一动,一股霸道的内力将手中的布包震得轻轻响了几声。身后跟着来监视她的小宫女也没注意,直接吆喝道:“快些就在这门口剥罢,别叫人帮你。”   “这点东西,哪里需要人帮。”凉月挑眉,脸上的笑意褪去,便又是一张冰山一般的冷冽容颜。两个宫女一惊,呆呆地看着凉月蹲下身子,将布包打开。   一堆完好的核桃。凉月拿起一个,轻轻一捏,坚硬的壳儿便碎了,露出里面的核桃仁。   “这”两个宫女吓了一跳,不明白明明坚硬无比的核桃怎么说碎就碎了,看起来墨常在也没有用多大的气力啊。   凉月没有抬头,只将清理好的核桃仁放在另一张锦帕上,接着捏下面的。核桃虽然多,可是这样不费力地剥下来,没有一刻钟,便全部剥好了。   “喜儿姐姐。”小宫女惊慌地跑进主殿,扯着喜儿的袖子道:“您快出去看看。”   喜儿皱眉,示意宫女小些声,然后问:“怎么,她不肯剥了么”   “不是。”小宫女摇头,脸色有些难看:“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喜儿好奇地随着小宫女出去,却发现主殿门口已经没有人了。门口的地上放着两堆东西,一堆是布上面的核桃壳,一堆则是锦帕上的核桃仁。   “这是怎么回事,谁那么大胆敢帮她”喜儿皱眉,蹲下来看那些东西。核桃仁都是完整的,核桃壳却都是碎成小块。这是怎么办到的“没人帮她。”小宫女望着侧殿的方向,低声道:“她一捏核桃就碎了,没一会儿工夫就这样了,这这可怎么和娘娘交代”   夜色已经深了,主殿的灯也已经熄了一半。昏暗的红柱后面,有一个身影静静地看着主殿门口几个惊讶的宫女,淡淡地笑了笑。   “早就该知道,顾凉月岂是那么软的柿子呢。”   抬头看了看天色,今晚月色朦胧,可不是行刺的好时间呢。还得再潜伏一晚上了。   新帝登基,皇宫的守卫当真也不怎么样,他倒是好奇,那个被称为江湖第一杀手的女子,怎么就傻傻地不肯逃出去呢明明这守卫,他都可以来去自由。   叹息一身,身影重新没入了黑暗之中。差不多,也是该见面的时候了呢。      第五十三章 春风之夜故人来      第二天的朝会,凉月按时地去了。   坤宁宫里,淑妃和良妃孙嫔等人坐在上首,佳昭仪和原先便封了的芙昭仪坐在下首。至于凉月,便是坐在最末的了。不过比起后面站着的李答应梅答应等人,也是要好得多的。   皇后依旧温柔地笑着,询问各宫的事宜。她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看样子那寒毒是无碍了,也不枉轩辕子离在坤宁宫呆这么些天。   “新封的小主们,也是时候侍寝了。”司徒凝看着上官柳儿,微笑道:“这些天本宫身子不适,皇上便一直在坤宁宫,还没有好好宠幸新封的人儿。今晚本宫便让内务府准备牌子,几个小主也都准备准备罢。皇上翻了谁,那便是谁的福气。也不要有怨怼。”   多通情达理的皇后啊。淑妃低着头,嗤笑一声不说话。良妃的注意力却一直是放在顾凉月身上的。   昨儿孙嫔来她宫里,便说了会管教管教顾凉月,以消她心头之恨。可是今儿看着凉月各处都是完好的,不曾有什么痕迹,那她宫里的那一包核桃究竟是谁剥的“嫔妾瞧着,这新封的主儿里,容貌秀丽的也不少。”芙昭仪轻笑着开口,侧头看了看身旁的上官柳儿,意味深长地道:“尤其是佳昭仪,刚入宫便得昭仪之位,皇上还钦赐了封号,当真是前途无量。”   上官柳儿闻言,侧头看了芙昭仪一眼,淡淡地道:“皇上恩赐,嫔妾感激在心。只是前途无量又是个什么意思芙昭仪在这儿提,恐怕是有些不妥当了。”   芙昭仪眼里的光芒一闪,轻哼了一声,道:“佳昭仪知书达理,倒是我的不是了,多说了话,我收回。”   皇后端着身边的茶喝了一口,抬眸瞥向芙昭仪,脸上的笑意少了几分:“宫里又岂是说错了话便可以收回的地方。芙昭仪,你入宫比她们早,应当给几个妹妹做些好的示范,怎倒自己先乱说话了。”   芙昭仪一愣,接着连忙起身,朝皇后行礼道:“娘娘恕罪,嫔妾不是故意的。”   凉月淡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抬首却对上上官柳儿的目光,不过刚想说什么,柳儿便飞快地侧过了头去。   还当真是不想理她了呢。凉月苦笑一声,微微闭上了眼睛。   “罢了,本宫只是觉得佳昭仪天真善良,是难得的纯粹人儿。这样的人伴在皇上身边,本宫也才放心。”   这是要拉拢佳昭仪的意思么淑妃轻笑。都说皇后温柔贤淑,这该有的手段可是一样没少。温温柔柔几句话,便把佳昭仪往自己那边扯了,当真是好巧的心思。   上官柳儿脸色微红,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嫔妾多谢皇后娘娘。”   “免礼吧,都回去坐着。”司徒凝微笑着看了两个行着礼的人一眼,眼角的余光不经意地瞥见凉月,心里便稍沉了沉。   不怪她小气,顾凉月这个人的存在实在是莫大的威胁。虽然皇上没怎么说在意这个人,但是她感觉得到,如她们所说,帝王对这个人不一样。留久了,迟早都是祸患。   也许会有时机可以不牵扯后宫便除去她呢。皇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一笑,继续喝茶。   晚间的时候,摆着各宫嫔妃的木牌的盘子,是皇后亲自端去给明轩帝的。   轩辕子离看着面带微笑的司徒凝,挑眉道:“这是让朕分些恩宠给其他人的意思么皇后”   司徒凝淡淡一笑,低垂了眸子道:“臣妾是六宫之主,总不能一直霸占着皇上,那样于国于家都没有什么好处。既然皇上信任凝儿,让凝儿做了皇后,那凝儿也该有些皇后的气度。”   轩辕子离轻笑,扫了那托盘一眼,道:“既然凝儿有皇后的气度,那便你替朕翻罢,你翻谁朕便去谁那里。”   皇后一愣,继而微微皱眉,好笑又娇嗔地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陛下您要宠幸的人,倒让臣妾来做主。万一传了出去,可不是有人要说臣妾不公允么挑了谁,剩下的人都会不满。”   帝王看了身边的四熹一眼,后者会意,带着外间的几个宫人下去了。明轩帝这才淡淡地道:“好了,现下你便翻罢,朕宫里的人都不是会乱说话的。”   司徒凝犹豫了一会儿,将托盘放在书桌上,然后看了一会儿,拿起了墨常在的牌子,翻了个面儿。   轩辕子离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看着那牌子,眉心渐高。   “为什么翻她”帝王面无表情地问。   司徒凝惶恐地看了明轩帝一眼,喃喃道:“臣妾觉得墨常在不错,很知进退,皇上不喜欢么”   知进退她要是知进退,早就该在他登基的时候便逃离皇宫。她要是知进退,哪里还会像现在这样不知所谓地要入他的后宫。顾凉月的进退,知在哪里见帝王不说话,司徒凝眼神闪了闪,有些委屈地道:“是皇上让臣妾翻的,臣妾翻了,您又不满意,这是个什么说法”   轩辕子离沉默,过了一会儿,转头去看自己手里的书,淡淡道:“行了,晚上朕会召幸墨常在的,你早些回宫休息罢。”   司徒凝终于笑了,屈膝朝帝王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福泽宫便收到了召幸的口谕。凉月站在侧殿门口,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轩辕子离会召幸她四熹公公传完口谕,便笑着看向凉月的脸,见她一脸惊讶,便道:“小主先好生准备罢,待会儿便有春风车来接小主。第一次侍寝,可别再让皇上不高兴了。”   “多谢公公。”凉月朝四熹屈膝,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可是皇上为什么会翻我的牌子”   那人的性子,怎么会主动找她,该是巴不得见不到她才对。   四熹公公笑着摇头道:“这个咱家不知道。小主且准备着罢,咱家便先回乾元宫复命了。”   “公公慢走。”凉月叹息一声,还是选择不再多问。轩辕子离行事有他的道理,晚上去乾元宫看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侧殿里忙碌了起来,摘星连忙准备热水替凉月沐浴更衣,揽月则去寻侍寝该穿的衣物。连喜禄也忙进忙出地开始抬水。整个福泽宫侧殿,就此时才像终于活了一般。   凉月不知道上官柳儿听见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想法。早上听皇后的语气,皇上最有可能宠幸的是她。可如今皇上却翻了自己的牌子,上官柳儿和芙昭仪同住,冷嘲热讽是免不了生受的了。估计,又会怨她几分了罢。   麻木地任由她们服侍,凉月只愣愣地发着神,时间好像过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听见了门外春风车的铃铛声。   “恭喜小主了。”摘星笑眯眯地道:“明早奴婢们再去接您。”   凉月面无表情地点头,看着来接的人,竟然是芍药姑姑。   莫名地扯嘴笑了笑,凉月裹紧了身上的披风,上了那无比暧昧的春风车。   车子前行,铃铛声一路响起,像是炫耀,又像是喜悦的声音,走了一路,洒了一路,也不知道留下多少怨恨。   芍药姑姑看着凉月,叹息了一声,也没有多说什么,赶着车很快到了乾元宫。宫里灯火通明,可是帝王还没有到。   “小主先等等,陛下改完折子便会前来。”芍药轻声对凉月道。   凉月点头,走到龙榻上去坐着。披风解了,里面是薄薄的纱裙,不暴露,却诱人,是向来妃嫔们侍寝穿的一类衣裳。   殿里只有她一人,气氛却有些不对劲。凉月皱眉,突然冷了神色,猛地站起来打量四周。宫灯静静地燃烧,周围安静得可怕。凉月浑身的气息都是冰冷,扫了周围一圈以后,正想开口说什么,便听得门外芍药道:“奴婢参见皇上。”   “免礼。”   殿门打开了又合上,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看见凉月,眼神闪了闪,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正待说话,便见那女子脸色微变,飞快地朝他扑了来。   “小心”凉月低喊了一声,扑过去推了帝王一把,房梁之上凌厉的气息刚好擦过她的背部,直直地插入地面。   那是一根小小的银针。   帝王脸色一沉,下意识地拉过凉月往自己怀里一带,退后了好几步,眼神扫向房梁之上,寒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偷偷摸摸想杀朕,下来便是。”   房梁上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是数道寒光朝他们飞来。密不透风,速度也极快,几乎没办法躲避。   凉月的临场反应比帝王快得多,抓起明轩帝的手便往旁边拉去。待他们退到里间之时,房梁上那人终于开了口:“我当传说中的江湖第一杀手有多么厉害。原来也只不过是一个动了情的傻子。”   话音落,一道白色的影子从上面飞身而下,嘲讽地看着凉月身后的明轩帝道:“而且,动情还动错了人。顾凉月,你当真是傻了。”   凉月一怔,看着来人的面容,眉头微皱。   她好像认识这个人。      第五十四章 踏雪寻梅风不止      来人看起来懒懒散散,一顶白纱帽挡住了面容,像是惯常的杀手,不愿意让人看见容貌。但是凉月却注意到了他腰间的玉带,微微皱眉。   那玉带看起来很眼熟,这人给她的感觉也很熟悉,应该是江湖上的人。可是她几乎没什么印象,那便是没有交过手的,不知为何会觉得认识。   “阁下来朕的宫里,可不是来跟朕的嫔妃叙旧的罢”轩辕子离皱眉,外面的人明显已经听到了动静,万全是聪明的人,应该是让人去传布曜和禁卫了。   来人好像在笑,帽子轻微动了动,看着明轩帝道:“我是来杀人的,顺便叙个旧,您若是看不下去了,那便把命拿来吧。”   话音刚落,眼前身影一闪,凉月慢了半步,便感觉身后的人飞身迎了上去,与来人对上了。她有些吃惊,连忙沉静下气息,凝目看着他们的动作。   要说武艺,轩辕子离的确可能比她好,但是因为他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实战毕竟太少,根本不知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招数都太过光明磊落,对上江湖上其他的高手,也不一定百分之百会赢。   而这个白衣人。凉月皱眉,努力回想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行刺宫中,选择夜袭,这是职业杀手的正常选择。可是这人夜刺却穿白衣,未免太过张狂。乾元宫的守卫不可能松懈,可这人一身白衣照样进来了,说明武功当真不俗。   看了一会儿,也幸好那人未曾再用银针,而是实打实地在与轩辕子离对战,两厢不相上下,打得倒是很精彩。可惜来人身上杀气太重,不然她会坐下来好好欣赏的。   目光不自觉又落到来人的腰带上面。那条玉带颜色和润,青锦的带子上绣着很细密复杂的花纹,玉石呈青白色,看起来很舒服。玉的形状像是圆形,隐隐有麒麟的模样在里面。   脑子里光芒一闪,凉月下意识地喃喃了一声:“封寻”   打斗的一方一愣,不经意边露了破绽给轩辕子离,后者面无表情,一掌击向他的要害,冷声道:“对战之时走神,可是大忌。杀不了朕,还得留命在这里了。”   封寻轻笑一声,身子一动,没有人看见他是如何移动的,便在帝王快接近他的一瞬间闪到了凉月身边,笑眯眯地道:“你这是想起我了么”   一掌击空,轩辕子离微微吃惊。听得这话,脸色更是难看,当下转过身一招隔开封寻,皱眉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殿门被撞开,布曜带着禁卫军到了,几百人将乾元宫团团围住,看着站在大殿中间的男子怒喝道:“大胆刺客,还不快束手就擒”   封寻像是没听见其他人说话,纱帽下眼睛好像只看着凉月的方向,笑道:“你还记得我是封寻,为何就记不起自己是顾凉月了呢”   凉月一震,呆呆地看着那人,说不出话了。   这句话就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她记得江湖事,却记不起自己是顾凉月,是啊,她早就忘记自己是顾凉月了啊。   轩辕子离冷笑一声,看着凉月道:“他是刺客,那么你呢”   她凉月愣愣地转头,看着帝王微怒的神色。他的眼底深处好像有什么在闪,就这么恶狠狠地瞪着她,不似平时冰冷,倒有些像急了的孩子。她是谁呢他的墨常在还是顾凉月呢布曜有些意外地看着这场景,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帝王和凉月向来古怪,也就不说了。此时中间那位白衣人杀气很重,却给人感觉漫不经心,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这里里三层外三层都是人,他如何还逃得出去难得还这样自在,当真算从容淡定了。   凉月想了一会儿,终于道:“我是凉月。”   轩辕子离冷笑一声,正想嘲讽,却听得大殿中间那人开了口:“顾凉月和墨凉月可当真不是一个人,若你要逃避,那便逃吧。我今日接这个任务,倒也没想真能杀了这皇帝。只是听说你在这里,我便来看看。跟三年前的你,当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呢。”   言罢,封寻慢慢地转身,看着门口挡着的一众禁卫,低声笑问:“是我自己出去,还是你们让道”   布曜有些怒了:“你自己出去和我们让道,有何区别再者,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还得让你走了不成”   封寻不说话,只慢慢往门口走了两步。不知为何,布曜身后的禁军竟是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也不是怕死,禁军都是训练有素的。但是面前这个连容貌也看不见的男子,浑身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就连前面站着的布曜都正了神色,眉头紧皱。   “让他走吧。”凉月淡淡地开口道:“不必增添不必要的伤亡,布大人,你们拦不住这个人。”   轩辕子离一怔,接着皱了眉头,看着凉月道:“你的意思是,朕还得放了他不成顾凉月,你说话什么时候也不用脑子了。这话一出,你便是同伙,抓不住他,你也会被牵连,不知道么”   封寻的步子顿了顿,随即转头,看向帝王道:“原本听说天启的皇帝很是厉害,倒不想却是个随意牵扯女人的昏君么她好意提醒,你不想听,那我自己走出去便是。”   话刚落音,凉月还没来得及阻止,封寻已经飞身朝门外而去。一群禁军退了两步,却还是集体迎上,手里的刀剑锋利,大有就算武功比不过,尸体也会堆积着阻拦这人出去的气势。   封寻应该是笑着的,可惜看不见他的面容,凉月叹了一口气,只赶紧上去护下布曜。   细韧的游丝温柔地从男子的袖里飞出,很快穿透禁军厚厚的铠甲,直接将心脏穿透。那游丝不知道由什么做成,但是却细而长、韧而多。穿过心脏、割破喉咙、游丝的主人半分犹豫也没有,直接收了门口的几十条人命去,血也未曾见得半滴。   凉月拉着布曜站到一边,拔过他腰间的匕首挡住了朝他飞去的游丝,皱眉道:“逍遥宫不是不杀无辜么”   这话明显是对封寻说的,布曜站在原地,眼睛睁得很大,身侧的拳头捏得死紧,青筋暴起。   逍遥宫。   帝王慢慢地走过来,面色也是霜一般的冷冽,静静地看着门口那个白色的身影,道:“原来是江湖上的乌合之众,朕当,你有什么好本事。”   封寻转头,看着凉月的方向轻声道:“我的确不杀无辜,但是刚才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要挡我路者,谁说是无辜的”   凉月静静地看着门口倒下的禁军,面无表情。生死她看得太淡,也别怪她冷血。自己不听劝告,这些人的生命,没法算在她的头上。   只是,这些位高权重的人,哪里在乎这些禁军的生命了呢就该为了他们的所谓皇家颜面,白白牺牲一堆的人不是么可好,不关她的事。   将匕首放回布曜手里,凉月看着他的脸色,淡淡地道:“你总该知道,为何我不爱和你比武。布曜,江湖远比你想的黑暗,你太正直,不适合那里。以后也要知道,有些牺牲,真的没有必要。”   布曜抬头,眼睛里满是血红,听了凉月的话,他的手握得更紧,拿了匕首便想冲上去为平白死去的这么多人报仇。不管他功夫够不够,不管该不该,杀了这么多人,不偿命天理不容可是,有人比他更快。      第五十五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      轩辕子离脸上的寒气渗人,二话不说便飞身追上了封寻,再没省半分力气地朝他攻去。拳风烈烈,竟是带了八成的内力,险险地从封寻的下颔擦过。   封寻退了几步,眼里难得多了一丝赞赏。收起游丝,认认真真地迎战。出了乾元宫,地方便大了,也不用担心误伤到谁,只管放开了手打便是。   刚开始他还以为,这明轩帝也是那般视属下奴才生命如无物之人,所以才会明知拦不住,还非要拦他。可是现下,堂堂帝王,没有动用禁军,而是自己上了呢。好歹让他高看了几分。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拦不住他么”凉月在一旁看着两人的打斗,轻声问布曜。   布曜情绪有些激动,捏着的匕首却被凉月死死按住了,眼珠子直发红,咬着牙不说话。凉月叹息一声,看着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低低地道:“那人,是逍遥宫的宫主,江湖上公认的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多深,因为见识过的人都死了。我应该是在夺令牌的时候看见过他,他也是白纱帽遮面,懒散地站在人群中。不过那时逍遥宫只派了一个长老上去,所以我最后赢了铁血令。”   “我一直好奇为何他不上台,因为我有直觉,他的武功绝对在那些长老之上。可是最后直到我拿走铁血令,他也没有什么动作。”   “再后来,我记得逍遥宫有人叛变,出卖了灵动山阵法的布置,导致江湖上所谓的正派上山去围剿逍遥宫。那时候,所有人都以为逍遥宫在劫难逃。”   凉月抿了抿唇,有些佩服地道:“可是,封寻他一个人手刃了所有有可能是叛变了的人,将五大门派打下了灵动山。逍遥宫因此更加名震江湖,而他,便也成了无人敢逆之人。因为只要他觉得你该杀,无论是什么人,哪怕是陪他十载的长老,也是可以说杀就杀的。”   “他还是人么”布曜冷冷地看着封寻的影子,连身边的人也可以说杀就杀,半分情面也不留,那便不是人了,是魔鬼。   凉月又叹了一口气。同为江湖人,她知道封寻那时候的想法。因为被自己人背叛,比被他人围剿要严重得多。封寻以前可能是傻到太相信身边的人了,所以被背叛的时候,才会那么痛。   战至酣处,帝王和封寻身上都挂了彩,封寻的眼睛却是越来越亮,一招一式,也更加变幻莫测起来。相比之下,帝王便渐渐有些吃力了。毕竟平时都是养尊处优的人,实战起来,怎么也得吃点亏。   凉月看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上前,隔开帝王和封寻二人。好在封寻没有要杀她的意思,见她来阻便收了手。帝王则是脸色铁青地看着她,静静地等她开口。   “他是明君,你完全没必要接这单子。”凉月看着封寻,淡淡地道:“若他死了,天启还得乱上几年,何必。”   封寻看着眼前这人,微笑道:“我说过,我入宫来的目的之一是杀他,可是也没想着能真的杀掉。硬要与我交手的,是他,我从来不恋战好么”   轩辕子离冷哼了一声,一提内力便想上去再打。他们都没有用什么兵器,拳拳到肉的打法儿很是畅快,倒不论是否能活捉了他,这样打一场下来,他心里也要轻松得多。   最近的压力是太大了罢。   凉月看着眼前这场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拦住帝王,免得封寻当真要置他于死地。封寻则是负手站在那儿看了帝王半天,开口对凉月道:“你若愿意,我便带你出宫,本就不用在这宫里受那些女人的气,你自己也不是不能离开罢为什么就不走呢”   凉月一愣,轩辕子离微微眯了眼道:“你凭什么带她出宫呢她是心甘情愿做的妃嫔,与你可有相干”   封寻摇摇头,感叹地道:“若非心甘情愿,我早就救她出去了好么可是不能因为一个心甘情愿,便任你妄为罢”   周围的禁军渐渐多了起来,明轩帝眉头皱得死紧。凉月站在原地,低头想着什么事情,好像是真的在考虑封寻的话一般,慢慢地,认真地在思考什么。   拳头紧了紧,轩辕子离下意识地捏住顾凉月的手腕,强迫她回过神来。凉月手上一痛,不明所以地皱眉,疑惑地看着帝王道:“怎么了”   帝王沉默,就这么捏着她,力气不大不小,却足够让她觉得疼。凉月看了看他的脸色,也知他心情不好,便没有再多问。任由他捏着了。   封寻看得好笑,偏生脸上的表情都被帽子遮了去,让人瞧不见。抿了抿唇,他转身,头也不回地飞身往宫外而去。这地方再留下去也没有意思。那傻得可以的女子是没救了,他伸手她都不接,那便只能做旁观者了。   禁军一阵骚动,都跟着封寻的方向追去。乾元宫门口,便只剩下了几个人。布曜上前来,低头道:“皇上今夜还是别回乾元宫了,臣去处理一下。”   空气里连血腥味也没有,却着实躺了一堆的尸体,今晚这乾元宫,是无论如何也睡不成了。帝王点头,随即唤来四熹,低声道:“今夜乾元宫闯入刺客,图谋不轨,墨常在救驾有功,明日,便封为昭仪吧。”   凉月低着头没有说话,四熹看了她一眼,微笑道:“老奴遵旨,明日便去吩咐内务府准备昭仪的东西送到福泽宫。”   言罢,停了一会儿又问:“那陛下今夜在侧殿安寝还是回御书房”   明轩帝看着黑漆漆的夜色,又瞥一眼身边这沉默的人,淡淡地道:“你无须操心,我同她有事要谈。”   四熹躬身行礼,应下了。帝王再吩咐了布曜几句,便捏着凉月的手,往乾元宫外面走去。   一场闹剧喧哗,随着人群的渐渐散去也终于落下了帷幕。凉月静静地跟着轩辕子离往前走,也没问他要去哪里。她心里现在安安静静的,什么也没有想,倒是帝王,他的手炙热,温度透过衣衫,烙在了她的手上。   走了许久,到了一座废弃的宫殿,明轩帝带着凉月,飞上了那宫殿的屋,即使当真是司徒家的阴谋,他也可以不计较司徒凝的过错么真是伟大。   夜里的风有些大,吹着凉月的一身纱衣,看起来很美。轩辕子离叹了一口气,伸手解下外袍,盖在凉月的身上,终于闷闷地开口道:“朕想与你说会儿话,一年了,也未曾好好说过话的人,朕想听听,你可有什么话想对朕说”   这是什么意思凉月愣了愣,身上一暖,却不太明白轩辕子离的话。他是想听她说什么么   第五十六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从进王府开始,两个人说过的话她现在一句一句都还记得,无非就是禀告轩辕子离,她的任务完成了,亦或是看见他的时候行礼,按照规矩问候几句。除此之外,她只说过一句不该说的。   臣妾可否知道,凝姑娘是谁最近总是听见,难免有些好奇。   嗯,对,就这一句。她无比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说这一句。不说便什么事儿也没有,她还可以蒙着自己,说轩辕子离的心只是太难接近,而不是已经给了其他人。可是说出来了,便是被他的反应强迫着清醒了。   君心有所爱,再强求也不得了。   凉月低笑一声,嘴角有淡淡的自嘲意味,一双水眸朦朦胧胧,像是回忆着许多不好的事情。轩辕子离在一旁看得皱眉,忍不住道:“有什么直接说出来不好么非得自己一个人想”   回过神,凉月侧头,微笑着看着轩辕子离,淡淡地道:“我本也想有什么便直接说什么,可是后来发现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的。有些话说出来是伤人伤己。何必呢”   轩辕子离微怔,看着凉月的脸,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她。他从来没有离她这样近过,此时连她眼底的情绪都看得一清二楚。她为何这样难过呢是因为他原来伤过她么可是,哪怕罪证确凿的时候,他也从未想过要她死。她也不能多想想么“其实,也的确有话要和你说。”凉月敛了敛神情,深吸一口气,笑道:“本来以为要很久之后才有机会与你相谈,感谢封寻了,他让我省了很多事儿。”   帝王脸色沉了沉,别过头去看着下面荒芜庭院里的枯草。   “说吧。”   凉月笑了笑,理了理思路,慢慢地道:“首先,陛下您所爱之人已经是皇后,其他嫔妃对你来说,也不过是制衡前朝的工具,对么”   轩辕子离一顿,看了凉月一眼,没有说话。   凉月继续道:“我进宫,是借了墨丞相和太后的东风,算是将你不喜欢的强加与你了。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你讨厌的一种行为。”   帝王沉默。的确,他讨厌别人强加他的事物,更讨厌墨致远那奸臣。可是这一次顾凉月进宫,母后也选择了支持,他也没必要太反对吧嗯,大概就是因为母后同意了,所以他的抵触也不是太大。   “所以,我压根儿没有办法作为你的妃子一样活在宫里罢。”凉月抬头看着黑夜,轻笑道:“我于你,最开始是下属,再是要报复的对象,现在你对我的疑惑应该少了不少,不会再一口咬定我是凶手,那么我存在的价值,到底是什么要说制衡墨丞相,你也应该知道,我只是义女,根本没有什么制衡的作用。”   对啊,顾凉月现在在宫里,对他来说是什么呢他也没有去想,只是偶尔觉得冷眼旁观她在宫里的沉,也算是一种折磨了吧,对得起三皇兄在天之灵。因为即使不是她做的事情,也是因她的疏忽造成,这样没有不对。   可是今晚司徒凝却让他召顾凉月侍寝,那一瞬间他想了很多,却还是听进去了。说来可笑,一年的王妃,他宠幸王府里其他人,却始终是未动她分毫。要说为什么,大抵是知道以后她不会在他身边,也不必毁了人家姑娘的意思罢。   如今呢她是嫔妃了,以墨致远义女之名做了嫔妃,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究竟该怎么待她。是当成一般的妃嫔,还是当成顾凉月。   “你觉得,你该怎样留在宫里呢”轩辕子离开口,轻轻地问。   凉月抿唇,认真地看着明轩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还是适合做你的双手,做你的眼睛。在这后宫之中,许多事情,我可以看得比你清楚。”   “还是以前那样么”轩辕子离轻嗤了一声,问。   “皇上若是不相信我,那也没办法。我告诉你的,你选择性听了也可以,总没有坏处。”凉月道:“但是,有两点,我必须提前说清楚,以免以后,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轩辕子离看着她,等待下文。   “第一,我不会告诉你有关司徒凝的事情,因为以前的经验告诉我,说跟她相关的事情,我是自讨没趣。”凉月说着,看着帝王微微变了的神色,有些好笑,第二句也就更加坚定了起来:“第二,我入宫,是受太后的嘱咐。她说做宫女的话,我对你的帮助实在太小。可若是嫔妃,我能帮你很多。所以,那份老死宫中的赌约,我们要改一改。”   本来听见第一句心情便不是很好,再听见第二句,轩辕子离有些怒了:“江湖之人最讲信用不是么宫女抑或嫔妃,都是要老死宫中的女子,你说话,不能不算数。”   “我不是君子,我只是女子。”凉月轻轻一笑:“这是太后许我的条件,做嫔妃,助你两年,我便可以自由。”   明轩帝慢慢地站了起来,俯视着这难得笑开颜了的女子,冷声问:“离开皇宫,你便那样开心”   凉月理所应当地点头:“是我闯错了地方,能离开,我自然开心。我不在,你眼不见心不烦,不也应该开心么”   不,他才不开心。平白少了人陪他在这冷冰冰的皇宫里度日,他为何要开心“所以,嫔妾从明日开始,一定会尽守妃嫔的本分,为陛下做能做的事情,也算对得起陛下当初的恩情了。”   言罢,凉月也慢慢起身,想下去了。   手腕还握在帝王手里,轩辕子离也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凉月回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便听得他低声开口:“再陪朕坐一会儿罢。”   轩辕子离的声音有些疲惫,带着点点的沙哑,听得凉月心里一顿。   “难得有机会,身边没有宫人守着,四周都是黑暗,安静,也没有那么多事情要去想。”帝王拉着凉月,又坐了下去:“本就知道这位子很累,上来了才发现,甚至比我想象的还累得多啊。”   凉月愣愣地坐了下来,看着帝王的脸上难得的真实情感,没有冰霜封着,黑夜之中看不清晰,却感觉得到,他是很累了啊。   朝廷的担子很重,他初初登基,本就繁忙。后宫的纷争也是没有停过的,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已。   夜色越深,两人就静静地坐着,听得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凉月微弯了唇角,这可能是这么久以来,两人最亲近的时候了吧。她不用对他低头,他也再没有冷言冷语待她。难得时光静好,两厢安定。   天渐渐亮了的时候,明轩帝便去上朝了,凉月也回了福泽宫。   刚踏进宫门,摘星便迎了上来,看着凉月着急地问:“小主,你没事罢一晚上去哪里了听说乾元宫来了刺客,皇上没事罢”   凉月摇摇头,朝摘星笑了笑,旁边的揽月也迎了上来,看见她身上的外袍,微微吃惊:“这是小主,快进去罢,奴婢烧水给您留着沐浴,先去把这一身换下来。”   “嗯。”凉月应了,随着她们走进侧殿。喜禄还在床上铺了桂圆莲子,褥子也换成了喜庆的红色。凉月看着笑了笑,道:“你们有心了。”   揽月准备着热水,摘星围着凉月团团转,有些着急又有些担忧地问:“昨晚上是怎么回事皇上有没有牵连小主”   凉月看着摘星着急的神色,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淡淡地道:“没有,皇上没有迁怒我。待会儿估计还有能让你们高兴的圣旨下来,且等着罢。”   让她们高兴的圣旨摘星困惑地看着自家小主,有些不明白。不过既然小主都这样说了,那她还是等着罢。   沐浴更衣完毕,凉月看着屏风上的那件轩辕子离的便装,犹豫了一会儿,伸手去拿了下来。   衣摆那里脏掉了,估计送回去轩辕子离也不会再要,还是放着罢。   “孙嫔娘娘驾到”   正想坐下来休息一会儿,便听见了门外的通报声。凉月微微皱眉,站起来迎了上去:“嫔妾给孙嫔娘娘请安。”   孙嫔冷哼一声,直接绕过了凉月,走到桌边坐下。看这架势,也是来兴师问罪的。凉月叹息一声,转过身子来看着孙嫔道:“娘娘有何事”   孙嫔冷冷地看着凉月,夹杂着怒气道:“本宫见过那么多妃嫔侍寝,从来没有遇上刺客的。你倒好,头一次侍寝便遇上了,还害得皇上受了伤。你说,本宫来有何事”   凉月站直了身子,淡淡地看着孙嫔的眼睛道:“刺客与嫔妾无关。”   “与你无关”孙嫔嗤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凉月一圈,似笑非笑地道:“听说你武功不错,刺客与你无关,那你为何不护驾乾元宫死了那么多禁军,你一点感觉也没有么好歹是我宫里出去的,不知道的还要说本宫管教无方”   “娘娘,我家小主”摘星听不下去了,想辩驳两句,却被孙嫔冷冷地打断:“你是个什么东西主子说话也由得你插嘴”   孙嫔身边的宫女听着自己主子的话,上前便要教训摘星。凉月冷了神色,挡住了宫女的步子,静静地看着孙嫔的脸道:“我的宫女,不劳孙嫔娘娘教训。”   “你自己尚自身难保,还想保你的宫女”孙嫔站起来,走到凉月面前,冷哼道:“皇后娘娘现在也正在着急呢,她可是向陛下推荐了你侍寝,结果却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墨常在,你觉得你的下场会怎样”   凉月沉默着不说话,那宫女便想推开凉月继续去教训摘星。   这里是福泽宫,是孙嫔的地方,她就算想保,硬来的话害苦的还是摘星揽月。凉月皱眉,微微有些慌乱了。却恰好听得外面一声唱诺:“圣旨到”   孙嫔一惊,转头看向门口,却见是四熹公公亲自来了,拿着黄锦的圣旨,笑眯眯地进了门来。   “墨氏凉月接旨。”   凉月松了一口气,跪了下去。孙嫔惊讶了一会儿,也跟着跪了下去。   这个时候的圣旨,会说什么呢孙嫔皱眉。乾元宫的事情可是让六宫没有一个安眠的。皇上这是要降顾凉月的位分了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第五十七章 雾里看花心不明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墨氏凉月,受常在之位,恭顺良德,救朕于危难,勇气可嘉,其心耿耿,特赐昭仪之位,以示褒扬。愿六宫嫔妃效仿其德,和睦共处。钦此。”   四熹公公念完,笑眯眯地看着凉月等人行了礼,然后卷好圣旨双手放入凉月手中,和蔼地道:“墨昭仪,恭喜了。这旨意可是皇上亲自下的,奴才们都很感激您昨晚挺身而出呢。”   孙嫔一愣,听着这话,脸色难看了起来。凉月倒是有些想笑,面上还是给四熹公公回了礼,低声道:“有劳公公跑一趟,凉月做的都是份内之事。”   四熹笑着点头,看了孙嫔也在,微微欠身道:“孙嫔娘娘安好。”   孙嫔站在一旁,有些下不来台。刚刚的混乱四熹公公应该是看见了的。她的婢女还拉着顾凉月的袖子呢。可谁知道昨天的事情皇上居然不怪罪顾凉月,反而升她的位分看样子昨晚也是没有侍寝的吧,只因救驾有功便升了昭仪,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自己来的当真不是时候。   “多亏公公来了,也免得本宫误会了墨昭仪呢。”孙嫔抬头,又是笑容嫣然,说完又转头看着凉月道:“墨昭仪救驾有功,自然当奖,估计待会儿皇后娘娘那里也有赏赐来呢。”   凉月看着孙嫔的脸,轻轻笑了笑,没有说话。气氛微微有些尴尬,四熹公公道:“圣旨已经送到,老奴便回去复命了,内务府的人稍后会将昭仪的服饰和首饰送来的。”   “多谢公公。”凉月目送着四熹出门,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神色,拿着圣旨,无悲无喜。   孙嫔站了一会儿,终究是觉得没有话说了,便带着几个宫女回了自己的主殿。出门的时候,那神色可是不太好。揽月担忧地看着那群人的背影,走到自家主子身边道:“小主,你何苦让孙嫔娘娘下不来台。好歹现在她才是福泽宫的主位,这样对您没什么好处的。”   凉月抿唇,把圣旨递给摘星,让她去放好。接着淡淡地道:“本来也不是一路的人,我让她下得来台了她便会少记恨我一些么不会的,原本就没打算让我好过,凭什么想欺负我的人,还要让我给她台阶”   揽月一愣,随即明白自家主子是在为摘星不平。这这实在是再小不过的事情了,别说刚才孙嫔没有教训到摘星,就算当真是教训了,摘星也不会有什么委屈的,因为在宫里,大家都习惯了。   可是小主居然这样较真了,她有些好笑,心里却是无法抑制地觉得温暖。小主不爱说话,性子也不是多活泼的,但是却当真是把她们当朋友了,而不是简单的宫人。怎么说呢,她觉得小主傻,但是也觉得自己幸运。   这样的主子,去哪里找   午间的时候,坤宁宫里果然传话来了,说是让凉月一起过去用午膳。凉月站在门口,听着宫女的传报,觉得很是不想去。   司徒凝这个人她不是特别了解,却直觉的不喜欢。也许是自己太狭隘了,嫉妒了也有可能。但是她不是身子不好么她再去坤宁宫,难免遇上司徒凝再犯病的时候,到时候无缘无故受人冷眼的还不是她。   “墨昭仪,皇后娘娘在等着呢,换身衣裳吧再去吧。”坤宁宫的宫女好像看出了凉月的退缩之意,微笑地补上了一句。   “小主。”摘星微微皱眉,看着凉月低声问:“要换一身衣裳么”   凉月摇头,看了摘星揽月两人一眼,想了想,道:“你们都留在这里,哪里也不用去了。我自己去坤宁宫便是。”   封位的圣旨刚下来,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直接动她的。但是她身边的人就难说了,还是她自己去比较好。   “劳烦引路了。”凉月看着那坤宁宫的宫女,淡淡地道。   那宫女顿了顿,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转身往外走。   “小主”揽月有些不放心,低低地喊了一声。凉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便随着宫女走了。   皇后又不是老虎,也没必要怕,只是心里不舒服,那便忍着就是了。   踏进坤宁宫的一瞬间,凉月愣了愣,随即庆幸自己幸好是没有换衣便来了,不然来得晚了,谁知道里面这位主儿不会又怪她怠慢了皇后桌子边,司徒凝巧笑嫣然地正和明轩帝说着话,抬头见凉月进来了,便笑道:“墨昭仪来了,快进来坐下罢。”   “多谢娘娘赐宴。”凉月回以一笑,没有去看旁边的帝王,依言走到桌边坐下了。   “本宫正和陛下说到你呢。”司徒凝笑道:“昨晚那么危险的情况,墨昭仪半分没有退缩,的确是值得嘉奖,本宫还觉得皇上给的位分低了呢。”   凉月低着头,谦虚地道:“娘娘谬赞了,皇上功夫本就不弱,嫔妾只不过顺手搭了一下,也算不上救驾。皇上仁厚,才会给予嫔妾这么厚的奖赏。”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这平静的女子,轻哼了一声。对她坏也没反应,对她好也是没反应,顾凉月果然是适合做下属的,不适合做嫔妃。   皇后笑了笑,拿起筷子道:“今日的菜都是本宫亲自做的,为了答谢墨昭仪,也顺带将皇上请来了。陛下会不会嫌臣妾烦”   明轩帝扫了一眼桌上的菜,微微勾了勾唇角道:“皇后有心了,朕怎么会嫌你烦,这几天宫里的事情就够你忙的了,还关心这种小事。”   “皇上的事情,哪有小事。”司徒凝似嗔似娇地道:“在六宫心里,皇上就是天,再小的事情也是值得臣妾关心的。”   轩辕子离微笑着摇摇头,拿起筷子夹了菜尝了一口,安慰似的道:“很好吃,辛苦你了。”   司徒凝淡淡地笑着,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凉月,眼神闪了闪,道:“墨昭仪怎么不吃本宫虽然不善厨艺,做菜还是可以勉强入口的。”   凉月应了一声,道:“娘娘都没有动筷,嫔妾不敢放肆。”   皇后微微点头,笑道:“墨昭仪很是守礼呢,那本宫便动筷便是。”   说罢,夹了一块东坡肉放在自己碗里,刚准备吃,旁边的碧叶便赶忙提醒道:“娘娘,太医说了,忌油腻。”   司徒凝一愣,有些可惜地看着那盘菜,抿抿嘴,准备把肉放在碗里不吃了。   一双筷子从旁边伸过来,夹走了那块肉。司徒凝惊讶地看着帝王,后者面不改色地将肉吃了下去,淡淡地道:“你吃清淡的就是,朕觉得东坡肉甚好,那便朕吃好了。”   好恩爱的帝后。凉月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也没有出声,自管吃自己的东西。她本来不明白司徒凝为何要传她来,现下也算心里清明了几分。   皇后的脸上满满的都是幸福,偶尔看她一眼,带着几分怜悯。凉月笑了笑,看来如她不喜欢她一样,司徒凝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感。   只是,让她过来看帝王有多恩宠皇后么完全没有必要,即使她以前是王妃,她也早就明白司徒凝在轩辕子离心里的地位。现在不过是多了一份好奇:司徒凝除了容颜绝美,性子看起来也不算太好,何以便让轩辕子离这般沉迷了伸着筷子夹了一块东坡肉,凉月刚咬了一口,嘴角的笑意便收了去。抬头,皇后的笑容越发美丽迷人,正低声问帝王:“有没有不合胃口”   “没有,朕很喜欢。”轩辕子离淡淡地说着,看了凉月一眼。   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被吓到了一般,随即眼里涌上一股苦涩,慢慢地,将东坡肉吃了下去。帝王笑了笑,很好,她还是有些反应的呢。   很难吃。凉月吃了两口饭,将肉吞了下去,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么难吃的东坡肉,那人却还说喜欢,是要告诉她,他们情比金坚可笑,为什么今天非得让她来皇后的心思也便罢了,帝王配合得可真是好,不都已经说过了要做下属的么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还是说,她连喜欢这人的权力都没有,他有最爱的人了,让她不要痴心妄想,是这个意思么真是看得起她呢。凉月收敛了表情,重新挂上微笑,继续吃其他的菜,再也不动东坡肉分毫。   这时候难过,那绝对就是输了。怎么笑着进来的,还要怎么出去才好。   看凉月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样子,轩辕子离抿唇,放下筷子道:“再过一月,朕准备南巡。”   司徒凝一惊,随即想到,也是该南巡的时候了,历来帝王都是如此。但是明轩帝登基不久,江山初定,外面还有许多贼人想刺杀圣上呢,聪明如轩辕子离,怎么会不回避,反而将自己置身险地“也是时候去看看江山了。”帝王淡淡地道:“民心不稳,总要一路安定人心。朕想,南巡一月,也要选个人出来陪同才好。皇后你要统领六宫,朕不在,自然只有你主持大局。”   司徒凝皱眉,有些意外地看着明轩帝。   意思是,不要她去么      第五十八章 竹海萧萧风卷叶      “皇上”司徒凝想说话,却被轩辕子离温柔地按住了手。   “朕今日也同太后商议过了,南巡很重要,也很辛苦。你的身子不好,便在宫里等朕回来。免得旅途劳累,又病了可怎么办。”明轩帝看着司徒凝,微笑道:“至于让谁去,那便交予你和太后,朕不插手。”   只剩一个月的时间,要选一个人陪帝王南巡,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论后宫目前的妃嫔家世各有牵扯,选哪一个,其他人都不会甘心。就算最后选了一个人出来,她还就真的眼睁睁看着那人长伴皇帝身边一个月目前帝王恩泽六宫,都算是雨露均施,在坤宁宫里歇的日子算是最多的,其次便是淑妃那里。前些日子良妃一盘核桃酥不知道怎么得罪了圣上,这两天皇上便去也没去筵曦宫。所以若是要选的话,应该是淑妃的可能性大一些。   可是司徒凝微微挑眉,看了一眼坐在旁边一言不发的顾凉月。她呢虽然只是小小的昭仪,可是也未必就没有去的可能呢。人是太后送进来的,太后怎么也会偏着些罢。而且皇上说这件事,刚才坐那么一会儿也不与她说,现在却说了出来,是什么意思呢“皇上政务繁忙,这些事自然就臣妾替您操心了。”司徒凝大方地笑道:“午膳过后臣妾便去太后宫里请安,顺便与太后商议此事。”   轩辕子离点头,看向凉月的方向。正打算说话,便见她站了起来,行礼道:“多谢皇后娘娘今日盛情,嫔妾已经用好了,便不打扰娘娘和皇上了,先行告退。”   帝王微愣,皇后却笑道:“墨昭仪便先回去罢,今日谈论的事情,也不必告知其他人。”   “是,嫔妾告退。”   转身,凉月走出了坤宁宫。身后有一道视线看了她良久,她脚步未停,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温暖的繁华地。   胃里很难受,凉月面无表情地走着,脑子有些混沌。像是在想事情,其实脑子里却什么画面也没有。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回过神,却已经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来了。   周围没有宫殿,有的只是一片竹林,很是寂静的样子。凉月疑惑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往里面走去。   宫里竟然还有这样一片地方,她果真是对皇宫太不熟悉了。早知道有这清净地,她何苦还守着沉重的宫殿。   一阵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有清新的气息迎面扑来,凉月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突然轻松了很多。望着眼前这没有被修剪过的竹子,突然想起了外面的世界,一草一木自然生长的世界。没有人会去把树修剪成华丽的形状,也没有人会去拔满地的杂草。策马赶路多时,随意在草地上坐下,吹一阵子笛,或者看一会儿天,那种逍遥,真是再好不过的了。   “我猜对了呢,若你发现这里,定是会喜欢的。”   一道戏谑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凉月一愣,继而脸色微变,抬头向声音的来源望去。   是封寻,一身白衣,攀在一根最粗的竹子上,白色的纱帽换得薄了一些,依稀可以看见侧脸的轮廓。   “你如何会又来了宫里”凉月望着封寻,有些不可思议:“那天之后轩辕子离便加强了戒备,你不可能还这样来去自如罢”   封寻轻笑了一声,从上面轻轻落下,走近凉月道:“任务都还没有完成,我出宫干什么”   任务凉月皱眉,有些戒备地看着封寻道:“你不是说没打算杀了明轩帝么还是要继续”   “不是这个任务。”封寻淡淡一笑,看着凉月严肃的神色,摊手道:“不用这样戒备我,要是我想杀你,多年前的铁血令争夺之时,你就该没了性命。”   “好生张狂的口气,当真是逍遥宫宫主。”凉月恢复了一贯冰冷的神情,看着近在咫尺的封寻,面无表情地问:“你还想做什么”   封寻看着面前这人的神色,突然便笑了出来,好像极是开心,周身的杀气都散去了不少。这才是顾凉月,刚才那个看起来跟后宫怨妇没什么两样的人才不是她呢。刚才他跟了她一路,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好好的女子,进了宫怎么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我还要做的事情不是对明轩帝有害的,放心罢。”封寻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做他的下属,还是妃嫔”   凉月后退了一步,皱眉道:“你一直跟着我”   封寻疑惑地看着她:“你难道没发现”   根本没有人发现凉月心里一沉。属下还是嫔妃,这是在废弃的宫殿那里说的,封寻明显是在附近,而她和轩辕子离,竟没有一个发现了的这算什么,是他们当时太大意了,还是封寻的内力已经强到可以让他们都发觉不了了“太久不练功夫了罢。”封寻摇摇头,叹息道:“你既然还想着要回江湖,那还是不要疏落了功夫。铁血令在你这里,有的是人要来抢。等你陪那皇帝在宫里耗着时日,出宫之时武功退步太多,要拿什么守住铁血令”   凉月抿唇,疑惑地看着封寻问:“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不过见了一次面,倒觉得封寻对她让步了不少,关心的语气,都快赶上她的师父了。   封寻轻笑了一声,想了想,认真地道:“自然是没什么关系的,我想我之所以一直惦记你,应该是因为当年没能与你过招,觉得遗憾了罢。你的招式很干净利落,打起来应该很痛快。”   凉月沉默,有些意外地看着封寻。这个理由简直是太符合逍遥宫宫主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了。刚刚沉重的心情倒是散了不少,此时面对着这男子,竟有些想笑。   “那么,你现在是想与我过招么”凉月笑着问。   封寻挑眉,轻笑道:“未尝不可。”   风静,复又动,竹林声响如海。   封寻先动,招式散漫,也不见得多认真,但攻击力却是很强,凉月凝神应对。   许久没有遇上对手,也没有认真练过功夫,凉月这时候才发觉,自己的身手是真的缓慢了许多。封寻没有置她于死地的意思,倒像是在与她切磋,慢慢地引领着她。   凉月有些奇怪,却没多想,全神贯注地与封寻过招。枯叶作响,衣袂翻飞,远远看去,也算是很好看的一道风景。   越打招式越灵活,凉月的额上都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嘴角却带了笑意。封寻看着,似是微微笑了笑,认真了几分,专挑凉月薄弱的防守处进攻。   打斗了近一个时辰,封寻终于停止了进攻,伸手挡住凉月挥过来的拳头,笑道:“这样,是不是很痛快”   凉月一笑,收回了拳头,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浑身的筋骨都好像已经舒展开了,这样的感觉实在太好。封寻没有敌意,倒是帮了她很大的忙,现在心情当真是好了很多。   “多谢了。”凉月看着封寻道:“你也早些出宫罢,宫里逗留久了可是不好。”   封寻哼了一声,淡淡地道:“知道宫里不能久留,为何不出去”   凉月笑着摇头,也不打算多说,却突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朕来得可真不是时候,不好意思,她就算是想出去,也出去不了。”   凉月一怔,封寻收了神色,两人齐齐地回头看去。却见竹林之外,轩辕子离一步一步地慢慢走来,那双黑眸里的神色,让人不寒而栗。      第五十九章 心欲静而风不止      他为何会来凉月一惊,下意识地退了一步,看着明轩帝慢慢地走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朕是不是可以认为,你在这里碰见这个人,是一场巧合”轩辕子离冷冷地看着凉月的眼睛,似笑非笑地问。   凉月抿唇,看了封寻一眼,后者耸耸肩,很是无奈地道:“也算不得什么巧合,我可是跟了她很久了。”   这语气张狂,带了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听得轩辕子离眼睛微眯。跟了很久了这皇宫竟成了他来去自如之地么以顾凉月的武功,被人跟踪还发现不了么怕是两人挺合拍,一起到这里练武了罢他从坤宁宫里出来便问暗卫凉月去的方向,一路跟了过来想把桌上没说完的话说完。这可好,一来便看见她在与刺客切磋武艺,两人看起来该死的默契,当真都是江湖中人,所以习惯作堆是么凉月听了封寻的话,莫名地想笑,这人说话也是没分寸的,却意外地让她心情很好,特别是看见明轩帝不太好看的脸色的时候,她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慢慢散去了。封寻是友非敌,这一点到现在为止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皇上要叫人来么”凉月侧头,微笑着问。   轩辕子离沉着脸看着封寻,闻言一顿,冷哼道:“朕叫人做什么抓这刺客么还不如朕自己动手,也免得这魔头再伤人性命。”   话音刚落,帝王便动身朝封寻站着的位置而去,身影极快,封寻倒退也来不及,只能硬生生与他对了一掌,几个翻身落在三丈开外的地上。   “啧,真不愧是皇帝,天生的这样霸道。”封寻笑了一声,接下帝王的招数,开始见招拆招。两人都是修的拳脚功夫,也不用其他武器,就这样搏斗。看起来没有那样血腥,却卷得一地的枯竹漫天飞舞,杀气凛然。   凉月在旁边看着,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可是想着刚刚封寻说的话,总觉得他所谓的任务应该还是和帝王有关。封寻是个聪明的人,既然没有杀明轩帝,又说有任务,那么他必会自己找机会完成。比起劝架,凉月现在更好奇的是封寻要做什么。   “二十招了。”打斗间隙,封寻轻声开口,气息丝毫不乱:“若是五十招以内,陛下未能伤我分毫,那便停下来,听我一言可好”   轩辕子离挑眉,一招一式毫不留情,语气也是冷冷冰冰地道:“朕凭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你也是有野心的君主。”封寻笑了笑:“在对国家有利无害的条件下,你没有理由不听我一言。”   有野心的君主。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继续沉着地与他对招。要说野心,他的野心也不过是为三皇兄做最后的事情,这江山,他也不见得多喜欢。可是封寻是江湖中人,能有什么于国有利无害的事情,他倒是想听听。   最后一招化在了封寻的拳风间,轩辕子离依言停下了动作,后退几步,看着封寻道:“五十招已过,你说、朕听。”   “陛下真痛快。”封寻收了手,好像在笑,侧头看了旁边的凉月一眼,道:“你既然也好奇,那便不如过来听听。”   凉月低笑一声,当真依言朝这两人走了过来。轩辕子离转头,凉凉地看着她,当触及她唇角浅浅的笑意,帝王眼神里的光芒迅速黑暗了下去,带着些刺骨的冰寒,就这样望着她。   “我只是好奇而已,若是听了不该听的,我也会当作没有听见的。”凉月迎上明轩帝的目光,以为他在戒备自己,便解释道:“放心吧,我现在没有理由出卖您的。”   出卖他轩辕子离轻嗤一声,他才不担心她还会出卖他,只是,上一次这两人见面,还挺是生疏的样子,今日看起来,怎么倒好像关系亲近得很了他是不是再来晚一步,顾凉月就当真跟着这人离宫了“在下想和陛下做一场交易,陛下若是允,自然双方都好,若是不允,也无碍,我再和其他人合作也可。”封寻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明轩帝。   交易么轩辕子离接过信封,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看着封寻道:“你可知道,与国君做交易,是要有相应的本钱的,若是筹码不够,朕不会有兴趣打开这东西。”   封寻无所谓地耸耸肩,朝凉月看了一眼,道:“她应该知道我有什么筹码,也不是多厉害,不过动摇你的民心,还是够了。”   轩辕子离皱眉,转头看向凉月。动摇民心这样大的口气,这封寻到底凭什么凉月看着明轩帝疑惑的目光,淡淡地道:“我只知道,逍遥宫之人善武更善商,如果没有记错,一直以来,我见过的大多粮商的招牌上,都有逍遥宫的标志。不记得有多少,但是范围应该是全国。”   帝王的脸色沉了下去,捏着信封的手指微收。   从先皇起,天启一直是重农抑商,但是自他登基便发现了,商人能做出的贡献,有时候比农民多得多。只是粮食是生存之本,没有办法不重视而已。若说粮商,那便是为普通百姓提供粮食之人,若在他不知不觉之中,粮商已经大部分是逍遥宫的人,那么未免也太可怕。   顿了一会儿,轩辕子离平静地打开了那信封,里面有一张纸,展开,画的是天启的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一些小红点儿。   “这是什么”轩辕子离挑眉,看向封寻问。   封寻负手而立,语气正经了许多,甚至夹杂着淡淡的恨意:“那些,是所谓名门正派之人的据点,有商铺,有酒楼,有青楼。江湖五大派的据点,统统都在上面。”   逍遥宫与五大门派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一点凉月是知道的,看着这地图,凉月隐隐明白了封寻的意思。只是,这么多年了,他才终于要复仇,这忍耐力,也不是一般两般的好。   “说说交易的内容罢。”明轩帝道。   封寻看着轩辕子离手中的地图,一字一句地道:“我想要的是五大派灭门,光凭武力无法做到这一点,这些据点,我希望陛下能用您的手段拔除。而相应的,我能做的,便是在事成之后,将逍遥宫门下的粮商,全部交由陛下管理,陛下可以换成自己的人,亦可以将他们继续留在原处。”   轩辕子离愣了愣,有些意外地看着封寻。这样的条件也未免太丰厚,只是为了灭五大派,便将所有的粮商全部给他么要知道,控制粮食,亦可以控制半壁江山,封寻不傻,为何愿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忍不住看了凉月一眼,后者神色若有所思,迎上他的目光,也只是轻轻点头。   这是让他相信封寻的意思么轩辕子离皱眉,微微沉思。   “陛下慢慢考虑,我亦不强求。”封寻走到凉月身边,手肘习惯性地放在凉月的肩上,道:“用你们的心思,估计是要怀疑许久我为何用这些来换五大派灭门。可是若是凉月,她就会明白,江湖上,这完全是值得的事情,是不是”   凉月点头,粮商对逍遥宫来说,不过是收入来源的一种,用来复仇,当真是值得的。可是对于明轩帝来说,粮商却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他要怀疑,她也不奇怪。   “放开你的手。”明轩帝脸色一沉,扯过凉月的胳膊,将她往身后一带,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封寻道:“你说的事情,朕自然会考虑,可是,顾凉月现在不再是你江湖中人,别随便碰她。”   封寻的手抬在半空,挑眉看了明轩帝一眼,微微有些吃惊。这话说得,嗤,还挺像在乎顾凉月的模样呢。   凉月被拉到了轩辕子离身后,听着这句话,眼睛微微睁大,心里莫名其妙地一撞。看着帝王微怒的侧脸,竟觉得,有些温暖呢。   可是,下一瞬,轩辕子离便反应了过来,松开了她的胳膊,看着封寻道:“明日你若还有本事留在这里,那便等朕给你答复。至于顾凉月,她是宫妃,你碰不得,也不要再找她。”   宫妃。   简单的两个字,定义了凉月在这人心中的位置。封寻嗤笑了一声,看着后面那女子暗淡下去的神色,轻笑道:“我进宫是与您交易为主,至于其他的事情,您似乎没有权力管我。凉月是宫妃,却也还是拥有江湖铁血令的女子,大不了我顾及您的感受,下次挑您不在的时候找她便好。”   “你”轩辕子离黑了脸,上前便又想与封寻动手,凉月却在身后轻轻扯住了龙袍。   明轩帝一愣,不明所以地回头,却见顾凉月笑得云淡风轻地道:“时辰不早了,陛下若是还不回宫,待会儿四熹公公就该来寻人了。”   言罢,又转头看着封寻道:“封宫主愿意与凉月切磋,自然是凉月的荣幸,下次再见罢。”   下次轩辕子离抿唇,淡淡地哼了一声,道:“今晚,朕会传你侍寝,还是你先回宫罢,省得等会儿芍药姑姑找不到人。”      第六十章 红粉争斗良辰错      侍侍寝凉月怔住了,封寻倒是眉梢微挑,走近了轩辕子离几步,好笑地道:“陛下这是做什么不是挺不喜欢顾凉月的么为何又传她侍寝呢”   “既在后宫,就应当履行妃嫔的职责。”明轩帝瞥了封寻一眼,沉声道:“朕传谁侍寝,与你有何干系”   封寻耸耸肩,纱帽遮着的脸上看不清表情,也没有和明轩帝多争辩什么,转身就往竹林深处走去,只留下一句:“陛下慢慢考虑那件事吧,我先走了。”   轩辕子离看着他的背影,轻哼了一声,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些古怪的胜利一样的笑意。凉月在旁边看着,愣了半晌,最后平静地侧头,往竹林外走去。   她一定是眼花了才会看见轩辕子离那样的表情,跟小孩子似的,绝对不可能是明轩帝。侍寝什么的,一听便是说来和封寻过不去的,她不用当真。   “你去哪儿”身后有阴沉的声音传来,凉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不是让嫔妾回宫么”   帝王莫名其妙地别过了头去,几步跟上来,正声道:“也没让你这么快回,听朕把话说完。朕没有开玩笑,晚上芍药会接你来乾元宫。关于南巡一事,刚刚在坤宁宫你也听见了,加上封寻的条件,朕本不想让你去,但是现在看起来,非你不可。”   凉月沉默。刚才在坤宁宫她基本没有认真听帝后两人的话,有些走神了。南巡那件事轩辕子离既然交给了皇后,那她去的可能应该就不大。并非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经过最近几件小事,她再迟钝也感觉得到,司徒凝不喜欢她,绝不可能让她长伴轩辕子离身边。   “若是皇后娘娘阻我,陛下是让我去,还是顺了皇后娘娘的意”凉月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么一句。   明轩帝挑眉,看着凉月的神色,平静地道:“后宫的争斗,朕向来不喜欢插手。你不是要做朕的属下么朕这次给你的任务就是想办法被选上,陪朕南巡。若是被其他人阻了,那只能怪你本事不佳。”   还有这样的说法。凉月微微皱眉,低下头看着地面,继续往福泽宫的方向走,没有再说话了。   也是,要他为了她与皇后为难,自然是不可能的,她还是得靠自己。   走到宫道上的时候,帝王便与她分开了。凉月一个人回到福泽宫,过了一会儿就有公公过来传达晚上侍寝的旨意。   “小主”摘星愣愣地听着口谕,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旁边自家淡定的主子,手捏得衣角紧紧的。待那公公一走,立刻朝凉月扑了过来,激动地道:“这是真的么小主,皇上又召您侍寝啊这可是不常有的事情,连续侍寝,只有皇后才有过啊”   凉月平静地看了摘星一眼,又看看旁边的揽月。摘星的年纪是要小一些,还单纯得很,揽月就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嗯,都知道这不算什么太好的事情。   “枪打出头鸟。”揽月看着自家主子,皱眉道:“小主目前不过是个昭仪,受的恩宠也太多了些,难免会六宫不平。以后这平白的暗箭,可不是更多了些么”   凉月淡淡一笑,走到梳妆台前面去坐下,看着镜子里许久不曾认真修饰过的自己,微微一笑:“陛下这是,在给我增加任务难度罢,怕我的日子太无聊了。”   言罢,从镜子里看着一脸疑惑的两人道:“别愣着了,揽月去打盆水来罢,摘星也把柜子里的胭脂拿出来。”   胭胭脂摘星张大了嘴,看着自家主子大有要梳妆打扮的样子,激动得赶紧跑到柜子旁,抱出了一个盒子。   主子生得极美,这是她知道的。可是主子向来怕麻烦,从来不曾好好打扮过自己。如今竟然愿意上妆了,这今天还会有多少让她惊讶的事情发生揽月打了水进来,凉月清洗了脸颊,然后对着镜子发了一会儿呆,便拿起一旁的胭脂水粉,小心地给自己上妆。   凉月的素颜如月,皎洁无瑕,带着些清雅的味道。不笑的时候便是笼着一层疏离,在这万紫千红的宫中像一朵没有上色的白莲。雅则雅之,到底格格不入。   而这一描眉,一点唇,镜子里的人瞬间像脱胎换骨了一般,眉眼之间尽是风情。把身后的两个丫头看得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别愣着了,揽月过来帮我梳头罢。”凉月打散了自己的发髻,轻笑道:“昭仪位分不高,还是挽堕马髻来得好。摘星去选一只白玉镶银的簪子来。”   摘星和揽月都应了,各自按吩咐行事。揽月看着镜子里眼神渐渐坚定的凉月,一边梳发一边轻声问了一句:“主子可是下好了决心”   凉月看着镜子里的人,微微一笑,道:“是啊,今天倒是想通了许多事情。以前是我想太复杂,其实一切按照任务来,就少了许多纠葛。怪我迷糊太久,一直看不透,今日方被点醒。”   揽月点头,有些欣慰地看着凉月道:“奴婢虽然不知主子今日发生了什么,但是明确了方向,总比茫然失措来得好。主子非池中之物,将来必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后宫中的女子,有颜色是不够的,光聪明也是不够的。处变不惊,进退得宜,心里万分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以及该怎么做,这样才能走得远。这是她的上一个主子未能做到的,揽月觉得,眼前这女子,说不定倒是一匹黑马。   凉月淡淡地看着自己的容颜,低低地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揽月替她挽好发,用摘星拿来的簪子别住,顺带再加了几朵精致的白玉花。清雅仍在,更添妩媚。   凉月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任务是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那便努力着些,在防守的同时,多一份主动进攻罢。   “墨昭仪。”   门口传来宫女的声音,凉月转头,走过去看。   “晚上慈宁宫设宴,太后和皇后娘娘要款待六宫。”那宫女看着凉月的脸,愣了愣,低头道:“皇后娘娘派奴婢来传话,说是六宫必须到,戌时开宴,也不必早到。”   戌时凉月挑眉,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   说是晚宴,等到戌时也未免太晚了。凉月摇摇头,对身后的两个丫头道:“我自己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吧,你们留在这里守着。”   “是。”   她从来没有主动去找过太后,不过南巡这件事,还真得太后帮忙了。凉月想着,带着摘星慢慢往慈宁宫而去。   太后听是凉月来了,赶紧让人传了她进来。   “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凉月朝太后跪下,恭敬地行礼。   太后依旧慈祥地笑着,挥手道:“快起来,你也终于舍得来看哀家了,来,过来坐。”   “谢太后。”凉月微笑着上前,坐在太后下首的位置上,有些歉意地道:“许久未来慈宁宫请安,嫔妾也觉得惶恐。一入宫门才发现太后当初对凉月说过的话,当真都是对的。”   太后看着凉月的容颜,像是明白了什么,一双眼睛盛满了柔和的光芒,低声道:“你啊,也难为了。最近发生的事情哀家也都听说了,还要谢谢你在皇帝身边守着。”   凉月抿唇,轻笑道:“本来凉月以为,守在皇上身边当真帮不了他多少。可是最近看来,也还有些作用,不辜负太后一番苦心。”   太后肯让她守着轩辕子离,也算是有些护驾的作用了。虽然凉月一直对当初太后允她入后宫感到奇怪。不过,能坐上太后的位置,面前这人考虑的事情肯定已经深了很多。她认为自己对轩辕子离有益,那便是罢,只是她没有发现而已。   “南巡的事情,皇帝也来和哀家说过了。”太后扫了一眼殿里的宫人,都是知心知腹的老人了,便直接开口道:“凉月,你可想去南巡”   凉月愣了愣,没想到太后如此直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嫔妾自然想去。”   “今日来,也便和这事脱不了干系。”太后捂嘴一笑,看着凉月尴尬的神色道:“你这丫头城府不深,在哀家面前没必要遮遮掩掩。南巡一事,哀家也认为你是最好的人选。能陪着帝王微服私访,又不会成为负担的妃嫔,后宫只你一人。”   凉月怔了怔。   “但是哀家看着,皇后怕是不会轻易放你去呢。”太后笑眯眯地道:“等会儿宴会,恰好你在这里,便同哀家一起去罢,也好压着一点儿皇后的气势。你总算是哀家送进宫里来的。”   凉月点头,轻声道:“多谢太后。”   “时候也不早了,再陪哀家说会儿话便过去罢。”太后打量着凉月道:“你今天,倒总算有妃嫔的样子了,也不用回去打扮了。”   时候不早了凉月奇怪地看了看天色,道:“尚未到酉时,宴会戌时开始,还有一个时辰呢。太后何以这样急”   太后一顿,惊讶地看了凉月一眼:“你说宴会是什么时候开始”      第六十一章 最难知是红颜心      “不是戌时么”凉月看着太后惊讶的脸色,疑惑地道:“嫔妾来这里之前,就有宫女过来告知了时辰,是戌时没有错。”   太后一愣,随即眼神沉了沉:“是皇后的人去告诉你的么”   凉月点头,来人自称是坤宁宫之人。   这倒是有趣了,太后轻轻一笑,朝旁边站着的李公公道:“小李子,你去给哀家打听打听,各宫收到的都是什么时辰的邀请。”   “奴才遵旨。”李公公应了,挽着拂尘便走了出去。凉月有些奇怪,看着太后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么”   太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由宫女扶了站起来,笑道:“你这丫头,也是运气好,若不是突发奇想来了哀家这里,保不定今晚上便会着了道呢。来,随哀家一起去前殿看看罢。”   凉月跟着站起来,上前帮忙扶着太后,随着她往外走。   听这话,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告诉她错的时间么凉月皱眉想了想,来人已经明说了自己是坤宁宫的,若是真要让她错了时间,皇后不怕被牵连么这一招可不算多高明,一个不小心,便会惹事上身呢。   走到前殿,有宫人正在进进出出地准备着晚宴,见着太后进来,慈宁宫的管事嬷嬷海棠躬身道:“太后娘娘,还有一会儿就可以开始了,您怎么提前来了”   太后颔首,扫了一眼殿内,道:“哀家今天想提前过来坐着,你们忙便是。”   海棠嬷嬷应了,继续转身吩咐宫人们做事。太后带着凉月走到旁边不起眼的席位上坐下,笑道:“凉月你且陪哀家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幺蛾子算计到慈宁宫来了。”   “是。”凉月站在太后身边,疑惑地看了看外面。现在离酉时还有三刻,远远地可以看见一些轿辇的影子了。   “太后。”李公公回来了,走进来找了一会儿才看见太后和凉月,忙行礼道:“奴才让人小心地打听了,各宫主子收到的时辰,都是酉时。福泽宫的孙嫔亦然。”   太后挑眉,看了凉月一眼,对李公公道:“哀家知道了。”   都得知的是酉时,只有她一个人是辰时么凉月轻笑,这一个时辰里,晚宴就会结束了罢。宴会的目的,无非也就是和这次南巡有关,连出席的机会也不想给她么幸好,她今日还是来了。   她现在好奇的是,这件事是皇后做的么若是,那等会儿见面,可就好玩了。若她没来,宴会结束之后有冤也无处伸。可是恰巧,她提前来了,而且还告诉了太后是坤宁宫的宫女传的话。皇后若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反之,若不是她,那这人可就高明了些,一箭双雕。   坐了一会儿工夫,门口便有宫人喊道:“淑妃娘娘到”   话音落,便见一身耀眼翠绿宫装的淑妃笑吟吟地踏进门来,打量了一下几张桌子,笑道:“哎呦,怎么还是本宫第一个到了各位姐妹也太沉得住气了些。”   说完便走到上席位的几张桌子前,选了第一张大桌子坐下。   除了皇后,淑妃位分最高,所以也应当是坐那里。太后在一旁看着,示意凉月把一旁挂着的纱帘放下来。这一角本就隐蔽,放下帘子就基本没人看得见了。李公公站得远了些,有意无意地挡着了这一角的视线。   又过了一会儿,嫔妃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芙昭仪和佳昭仪竟然是一起来的,看得凉月怔了怔。   上官柳儿的脸色不错,只是眼底的神色有些落寞,伴着芙昭仪一起走进来,也没有了以前的活跃劲儿,安安静静地坐在了第二张桌子旁,同芙昭仪小声地说着话。   接着来的是良妃和孙嫔,孙嫔笑容得体,一身水色的宫装不是特别华丽,却恰好地衬得良妃那一身红色长裙夺目无比。良妃笑得毫不掩饰,头上的金步摇随着颤动,带着孙嫔一起走到第一张桌子边坐下。   “呦,我当是谁。”淑妃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笑得不成样子的良妃,冷哼道:“良妃姐姐,这里好歹是慈宁宫,你就不能收敛着些人还没进来,老远就听见了你的笑声,也不怕惊了太后。”   良妃挑眉,敛了些笑意,瞅着淑妃道:“来的路上,本宫就和孙嫔说着呢,今日这一身儿衣裳是前些时候皇上赏的料子,本宫正瞧着颜色会不会艳了,孙嫔说不会,就看谁会穿翠色来衬出一道风景了。哪知,进来便看见淑妃你,这一身儿宫装当真是好看呢。”   淑妃脸色一沉,看了良妃的宫装一眼,有些恼地起身,道:“听雨,陪本宫回去换装今儿谁给本宫选的这一套,晦气”   淑妃的宫婢听着,脸色微微苍白,连忙应了要陪淑妃回去换,哪知却听得门口有浅浅的声音传来:“淑妃娘娘万安,良妃娘娘、孙嫔娘娘万安。”   是左青菱,凉月挑眉,看着左青菱和李婉婷两人进得门来。两人只是答应,衣饰规制自然是简单得多,隔着纱帘看过去,也并不出彩。   “娘娘现在回去换衣裳,待会儿恐怕会误了时辰呢。”左青菱笑着开口,走到淑妃面前,微微低头道:“嫔妾老远就看见娘娘仪驾,那会儿却没能赶上请安,还望娘娘恕罪。”   这是要投诚的意思么淑妃打量了左青菱一番,淡淡地道:“平身罢,也是个知道事儿的。可是本宫不喜这一身衣裳,穿着用膳也不自在,自然还是要回去换的。免得被多情的人当作绿叶,忘记了自个儿身份呢。”   良妃哼了一声,继续与孙嫔说笑,没有要与她争吵的意思了。这好歹是慈宁宫,要回去换衣,吃亏的是淑妃又不是她。   “娘娘这一身宫装,嫔妾看着就觉得甚好。”左青菱笑眯眯地道:“看这天色,今晚怕是有雨呢,让嫔妾想起那一句应是绿肥红瘦来,后宫姹紫嫣红,翠绿反倒被衬得打眼了呢。”   淑妃一愣,继而笑得灿烂,转头看着良妃沉下去的神色,朗声道:“好一个绿肥红瘦啊,左答应当真是会说话。可不是么到处艳红艳红的,本宫这一身儿霎时看着舒服了。行了,不用回去换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也该来了。”   良妃微眯了眼看了左青菱一眼,后者低着头,谦卑地和李婉婷一起坐在了第三张桌子上,没有再说话。   “这个丫头胆子太大。”太后瞧着,低低地笑了一声:“站对了队是好事儿,可是这样出来说话,弄不好会两面不讨好呢。凉月,你与这人熟知么”   凉月抿唇,不知道算不算熟知,只道:“是与嫔妾一起的秀女,性子也算知趣的。”   太后看了看外面的人,来的也算差不多了。后面跟着进来了梅答应之后,便只剩皇后没有到了。   “太后要等到什么时候呢”凉月轻声问。   太后听着外面的对话,微微一笑:“再等一会儿,说不定有什么好戏呢。哀家啊,当年都是这样过来的。看着她们,总觉得又怜悯又怀念。”   凉月听得一愣,太后突然转头看着她,笑得眼里亮晶晶地道:“哀家这个位子,凉月,你可羡慕”   羡慕么凉月沉默,看着太后那张笑得很开心,却又满是落寞的脸,抿了抿唇,摇头道:“凉月还是更适合江湖,虽不够富贵,但是至少还能有人能伴我天涯。”   太后叹息一声,摸了摸自己手上的玉镯,笑道:“是啊,那样多好,可惜了,哀家当初选错了路,不如你清醒。”   太后的背后,好像有很多故事呢。凉月静静地站着,没有再开口。等了一会儿,外面便终于传来了太监的唱诺:“皇后娘娘驾到”   太后回过神,侧头看去,司徒凝一身红黑的正宫装束,头戴凤冠,仪态万分地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金安。”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平身罢。”司徒凝大方地笑着,走到第一张桌子边,打量了一下几个妃子,捡了上席旁边的位子坐下,笑问道:“太后还没有到么”   众人摇头,皇后扫了一眼第二桌,道:“众人可都到了”   淑妃瞥了一眼第二桌,良妃亦是。皇后是在装傻么那位如今后宫炙手可热的墨昭仪分明还没到呢。只是,没有人会开口说出来,她不来,对谁都没有害处。   “孙嫔,你福泽宫里的那位墨昭仪呢”皇后突然发现了似的,看向孙嫔问:“这人都齐了,她总不至于比太后还晚到罢”   孙嫔连忙低头道:“回皇后娘娘,嫔妾不知,嫔妾离开福泽宫的时候,没看见她呢。”   “是么”司徒凝微微皱眉,挥手招来碧叶:“快让人去看看,待会儿太后来了她若是迟了,可是犯上之罪了。”   碧叶应了,急急地往外跑去。   太后瞧着,微微弯了唇。这司徒凝倒是和她年轻的时候很像呢,聪明,又知道识大体。可惜了,这样的女子,将来的命运,至多和她一样。   等了很久碧叶也没有回来,司徒凝叹气道:“先去请太后罢,墨昭仪不来,你们也别说破,免得太后怪罪。”      第六十二章 最是难咽宫门宴      众妃应了一声,都各自沉默。司徒凝瞥了一眼淑妃,淡笑道:“淑妃的气色今日看起来倒是不错。”   淑妃闻言,大方地一笑,道:“都是胭脂用得好罢了。近来夜里臣妾也都是未成眠的,气色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说得委屈,皇后心里也明白。近几日皇上不是歇在她那里,便是去了墨昭仪那里。后宫几个位分高的嫔妃,皇上还没来得及看几眼。其实淑妃委屈,几个新进宫的小主不是更委屈么同样是新妃,墨昭仪连着今晚就是两次侍寝了,其他人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呢。   “臣妾们福薄了,皇上近日总是忙碌,连问安也不能问。”孙嫔淡淡地开口道:“虽说这承恩车经常从福泽宫出去,可是臣妾也是很久未见圣颜了呢。”   听着承恩车,佳昭仪的脸色变了变,第三桌的几个人更是沉默。同时进宫的秀女,当初都道上官柳儿应得圣宠最多,却哪知还是被顾凉月抢了先。本是常在的人,那样快就升了昭仪,她这个有封号的昭仪,还没能侍寝。这两厢一对比,还真是凄凉。   皇后看了一眼众人,笑道:“这是怎么了,都来抱不平了么皇上宠幸谁不宠幸谁,都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他人因何得宠,自己因何失宠,这些原因都应该自己去找出来,而不是一味哀怨呢。”   “墨昭仪的言行本宫也看在眼里,宠而不骄、大方得体,又救了圣驾,皇上宠着也是应当。”良妃开口道:“只是这墨昭仪来历本就不清不白,又接连晋升和侍寝,难免各位姐妹们心里不痛快了。”   来历不清不白。太后笑了,站起身来扶着凉月的手掀开了帘子。   “墨昭仪是哀家送进宫来的,良妃你说她来历不清不白,是在指责哀家么”   这声音一出,可吓坏了在座的人。皇后看着从帘子后面出来的太后和顾凉月,脸色也是微微一变,不过随即便恢复了正常,起身行礼道:“儿臣拜见母后。”   “臣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众人纷纷跟着起身行礼。   良妃赶忙低下头,朝太后拜着,心里也有些慌了。太后为什么会在那里还跟着顾凉月,刚刚的话,她老人家是全听去了罢本以为顾凉月没来是谁动了手脚,现在倒好,她们是集体被顾凉月摆了一道呢“平身。”太后走到第一张桌子坐下,凉月屈膝向皇后行了礼,便回到了第二张桌子,安静地坐在佳昭仪对面。   “母后您到了怎么也不知会儿臣一声呢”皇后浅笑着看着太后道:“墨昭仪也是,来了也不说一声,害得碧叶白跑一趟了。”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司徒凝绝美的容颜,淡淡地道:“奴才就是奴才,跑一趟去请主子也是应当,哪里有什么白跑之说呢”   这话说得重了,皇后尴尬地应了,责备自己的不是。太后是明显偏护着顾凉月啊,坤宁宫的大宫女,再是奴才,也不是随意一个昭仪可以比得上的地位。要不是她需要大方一些,分了恩宠给顾凉月,她能这般得意么看来,有人是不识趣的,她压根儿没必要将陛下让出去呢。   人来齐了,宫人们也就慢慢开始上菜,众人沉默地用膳,气氛有些低沉。膳食过半,皇后才开口道:“今日将众位姐妹都唤来,也是事出有因的。”   搁下筷子,众人好奇地看着皇后,只有凉月没有回头,静静地盯着自己面前那干净的碗。   “皇上说,差不多到南巡的时刻了。”皇后看了淑妃和良妃一眼,慢慢地道:“南巡一路,总要有人照顾,本宫身为皇后,自然是要在宫里主持大局的。那随驾的是谁,便需要决定了。”   随驾众人眼睛一亮,心里各自开始盘算起来。随驾意味着一路之上皇上身边只有自己一人,享尽恩宠呢。且南巡一路风雨与共,感情不得突飞猛进么这等好的事情,谁不想去“本宫知道,在座很多都是王府开始就跟着陛下的老人儿了,你们肯定更知道如何侍奉陛下。”皇后微笑道:“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便看你们如何争取了。本宫和太后最后会商议决定,到底是让谁去。”   皇后这话有些偏向淑妃和良妃几人的意思。淑妃眼里光芒连连,低着头笑着。良妃则是下意识地侧头看了顾凉月一眼。不知为何,她觉得皇后很是不希望顾凉月去的样子。王府的老人儿,可是没有将顾凉月算进去的,她话,便看见有宫女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跪在圣驾面前道:“皇上,不好了,皇后娘娘旧病犯了,还请皇上过去看看。”   轩辕子离敛了神色,微微皱眉,看了顾凉月一眼,便道:“摆驾坤宁宫。”   四熹应了,长长的声音在凉月耳边响起:“起驾摆驾坤宁宫”   他连问也不舍得多问她一句怎么了呢。凉月看着慢慢远去的龙辇,嗤笑了一声。她的任务太难完成,这人始终不肯配合,她争,又能怎么争呢有雨水落在了她的唇上,凉月抬头,便见宫灯照着的地方,开始落下了雨。慢慢地,竟也大了起来。   果真是下雨了呢。凉月捂着肩膀,慢慢地往福泽宫里走。脚步太沉,还没走几步,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空气里满满都是泥土的清香,带着雨水的冷冽,充斥了她的整个世界。凉月抬头,任自己一脸的颜色被雨水冲刷干净,心里才微微好受了一些。   她原本很喜欢雨天,如若不是现在肩膀钻心地疼,如若不是刚刚那人毫不犹豫地便弃她而去,她想,她一定会继续喜欢雨天的。   怎么办呢走不动了啊。   凉月看着远处自己的侧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要不然干脆坐下来算了。   身子刚要往下滑,便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接着便是一件外袍将她盖住。有人在她耳边低吼:“你是傻的么”   这是谁呢怀抱好温暖。凉月忍不住往他怀里钻了钻,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身子完全脱力似的软了下去。   “当真是”   有人说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只觉得身子被抱了起来,往侧殿的方向飞快而去。朦朦胧胧地有摘星揽月的尖叫声,然后她被放在了床上,接着便有源源不断的暖流传过来。   最后失去意识的时候,凉月想,如果这人给她的温暖再多一些,说不定,她便不会想再在那寒雨里呆着了。      第六十三章 最凉不过帝王心      封寻看着床上的凉月,沉默不语。身后的两个宫女戒备地看着他,其中一个想叫,被另一个捂住了嘴。   “你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在后宫”揽月努力平静着心情,看着面前这白衣的男子,沉声问。   能把小主抱回来的,自然不是想害小主。可是这人一看便是男子,且不露容貌,必有古怪之处。她捂住摘星的嘴,是怕引来主殿的人,反倒对小主不利。   封寻没有回答,只低声道:“她淋湿了,你们若是不想让她更难受,就帮她换衣服。”   言罢,没有多留,直接便走出了侧殿,留下两个宫女一脸惊疑的表情。   还想着今夜能再闹他们一回呢,却不想这傻丫头就病了。也好,不用侍寝了罢。封寻慢慢地走进雨里,边想边摇头。雨大,周围也没人,他直接往福泽宫门口出去。   刚走到门外的宫道上,封寻便顿住了脚步,微微侧头。   宫道的另一头,轩辕子离一身明黄的龙袍,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后的四熹为他撑着伞,神色很是焦急。帝王的神色却晦暗不明,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他的方向,目光冰凉。   封寻挑眉,慢慢地朝帝王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三步的位置停下,闲闲地问:“陛下不是去坤宁宫了么缘何又在这里淋雨。”   身后背着的手捏得死紧,轩辕子离看着面前这浑身湿透依旧淡定从容的男子,心里闷得厉害。   “朕去哪里,是朕自己的事情。”   要不是突然下起了大雨,他想起了独孤臣以前说的话,要不是自己该死的突然想回头,又怎么会看见这个人那么温柔地将顾凉月抱了进去明明自己可以上前拦着,却没能迈得动步子,轩辕子离低笑两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和面前这个人在雨里打一架。   封寻耸耸肩,看着帝王道:“那您现在是要进去还是不进去”   “与你何干”轩辕子离冷冷地甩下一句,身子僵了半晌,终究是一甩袖子,转身往回走去。   好生别扭的人。封寻看着明轩帝的背影,直摇头。分明是想进去,却转身往回走,这人是惯常不按自己的心意做事么雨下得这样大,这人却抛了龙辇自己走回来,看起来对里面那傻丫头,也未免无情罢。   皇宫,当真不是人呆的地方。封寻叹息一声,慢慢消失在雨幕之中。   当夜,各宫在等消息的主子都听闻皇后旧疾复发,皇上没有召幸墨昭仪的消息,喜忧参半。淑妃坐在自己宫里,听着婢女的话,轻轻嗤了一声。   “装病的伎俩,也不嫌腻得慌。”淑妃哼了一声,拿起梳子慢慢地梳理自己的头发:“也是皇上心里有她,若是没有,她这么做可还有用”   一旁的宫女听雨闻言,小声地道:“上次皇后不也是旧疾复发么恰巧也是遇上墨昭仪的时候。奴婢觉得奇怪就问了太医院煎药的小德子一句,却听说,皇后娘娘那病可是真真儿的呢。”   “哦”淑妃挑眉,疑惑地道:“司徒凝原来也一直好好的,只是听说身子比较弱,也未听闻得了什么大病啊。这倒好,说病就病,一病就将皇上勾了去,岂不是太方便了些。”   “谁说不是呢。”听雨轻笑着捂了捂嘴:“恐怕福泽宫那位,是要上火了呢。反正与娘娘您没有干系,坐山观虎斗,岂不是一件乐事”   娇俏的笑声低低地在内室响起,其他宫里也就差不多都是这个光景。皇上的心头好皇后娘娘对上了新宠墨昭仪,这一台好戏可是唱得精彩。而终究,赢的还是皇后娘娘。   “揽月,这可怎么办。”摘星看着床上疼得打滚的主子,急得满眼是泪:“外面这么大的雨,又没有人来,小主可怎么办”   揽月咬牙,拿过一把纸伞便要往外走:“我去请太医,这样下去,非疼死不可。小主的肩上有伤,后期是没有调理好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我走了。”   言罢,撑起伞便要往雨里冲。摘星忙跟在后面喊了一声:“传太医不如请独孤大人揽月,去求求皇上”   揽月脚步一顿,应了一声,撑着伞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   太医都在坤宁宫,此时小主要传,也必定没有人搭理。独孤大人又在宫外,这风大雨大,真不知道能不能来。   走到半路,纸扇到底还是被吹破了,揽月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只能低着头,一鼓作气地往坤宁宫跑。   坤宁宫里点了炭火,宫灯高燃,远看着就温暖无比。揽月浑身湿透,冻得嘴唇煞白,好不容易走到了坤宁宫门口,却只见小宫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没有看见什么管事的人。   “请问,碧叶姑姑在么”揽月拉住一个小太监,轻声问。   那太监回头看了她一眼,嫌恶地将她的手拍开,道:“碧叶姑姑在里面伺候皇后呢,谁有空理你,你还是等着罢。”   “那皇上呢”揽月见他要走,又急忙拦在他面前,边塞碎银子边问。   那小太监神色好了一点,哼道:“皇上自然也在,皇后娘娘病了,皇上能不着急么问完就快走,这里乱着呢。”   揽月咬唇,这个样子是定然看不见皇上的,求不到旨意,如何能让独孤大人进宫狠了狠心,揽月站在坤宁宫门口,大声朝里喊道:“皇上福泽宫宫女揽月求见皇上皇上”   内宫向来不得大声吵闹,揽月这一叫,可是吓坏了进出的宫女。旁边的几个太监连忙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了雨里,狠狠地踢了几脚。   “贱婢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大声喧哗么还想见皇上,我看你是找死”   几个太监围上来,拳打脚踢。揽月痛得声音断断续续,却仍是不死心地朝里喊着:“皇上”   碧叶匆匆跑了出来,看着眼前这场景,微微皱眉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拖走别惊了圣驾”   “是”几个太监应了,拖着揽月就往外走。揽月有些绝望地看着那温暖的宫殿,浑身痛得再也喊不出来了。   “慢着。”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殿门口响起,轩辕子离踏门而出,脸色阴沉地看着雨中的几个人,道:“这是做什么放开,让她过来回话。”   碧叶急忙跪在帝王面前,朗声道:"皇上,这贱婢惊了圣驾,奴婢会处理好的。皇后娘娘尚未清醒,您还是…""听不懂朕的话么"轩辕子离冷了脸色,几步走到台阶前,看着雨中躺着的揽月,皱眉道:"四熹,让人带她上来。""是。"四熹应了,连忙让两个小太监将揽月扶起来,架到帝王面前。   "你唤朕"明轩帝自然是认得这宫女,当下心里微沉,问。   揽月看见帝王的脸,终于松了一口气,带着哭腔道:"我家小主疼得实在难耐,奴婢恳请陛下赐给奴婢一道手谕,让奴婢出宫去请独孤大人。"疼了么轩辕子离望了望这漫天的雨,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周围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四熹皱着眉,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帝王,再晚些,宫门就该下钥了。   "太医都在皇后这里,也不可能分去福泽宫。至于独孤爱卿,这样大的雨,他来也辛苦。"半晌之后,明轩帝终于淡淡地开口道:"回去给你家小主吃一些独孤大人留的药也就是了,不用来这里的。""皇上…"揽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帝王。里面恰好又有宫女出来,说皇后娘娘有醒转的迹象,帝王点了点头,再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碧叶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拍拍裙子,怜悯地看了她一眼,跟着进去了。只有四熹公公轻轻叹了口气,让人拿了纸伞来给她。   当真是,最凉薄不过帝王心呢。揽月拿着伞,慢慢地往回走。眼眶红得一塌糊涂。还以为这几天看来,皇上好歹有将小主放在心上呢,原来不过一场雨也就能冲走的恩宠,她当真是为自己的主子心寒。   步子很沉,揽月走了许久,终于看见了侧殿的影子。屋里点着两盏宫灯,在雨里看起来朦朦胧胧,她突然便觉得想哭了。   "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摘星站在门口,看着一身狼狈的揽月,大惊道:"没有见到皇上么"揽月摇头,踏进侧殿一步,便再也走不动了。摘星着急地看着她,想扶又不敢动,生怕她一碰便倒。   "请不到独孤大人了。"沙哑地说了一句,揽月终究还是哭了,手里的伞落在地上,身子跌坐了下来,哽咽道:"皇上不肯颁旨,摘星,怎么办"不肯颁旨摘星心里一凉,转头看向内室的方向,冷冷地道:"还好主子是昏睡的。揽月,你先去换衣裳,我们一起照顾主子就是。皇上无情,那我们便对主子好些。快起来去更衣。"他无情吗   慢慢地走到屋檐下,轩辕子离皱眉看着眼前这两个宫女,一身黑袍与夜色相融,眉眼却在宫灯之下清晰起来。衣衫半湿,看样子是从哪儿匆匆赶来的罢。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许久未见的青玦。      第六十四章 风雨如晦鸡犬鸣      摘星一愣,呆呆地看着门口的两人,惊得嘴巴微张。揽月背对着门,自然就没有看见,见摘星突然不说话了,便疑惑地问:“怎么了”   “奴婢给皇上请安。”摘星慢慢地跪了下去,这一声皇上道出,也惊着了揽月。一回头,当真看见的是帝王慢慢地走进了门来。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身黑衣有些奇怪,身后跟着的男子也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方才在坤宁宫还见帝王一身明黄龙袍,怎么这样快便换了衣裳“平身罢。”轩辕子离说了一声,便从她们面前而过,朝内室的床榻走去。青玦跟着,在后面关上了殿门。   凉月的眉头皱得死紧,唇色惨白,右手下意识地捂着左肩,额上细细密密的都是汗。身上的衣裳应该是已经换过了。明轩帝慢慢地在床边坐下,伸出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一片冰冷。   “上次独孤臣留的药呢”帝王沉声问。   摘星赶紧跑到一旁的小柜子里翻找,过了半晌,终于找到那一瓶药丸,递到帝王手里。   太久未曾下雨了,凉月肩上的伤也自然就被忽略了。她又不喊疼,也就没人发现,只有现在疼得昏过去,才让人晓得她还是需要照顾的。   轩辕子离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皱眉看了一会儿,放在鼻下闻了闻。还好,不苦,她也不至于吐药。   “倒茶来。”   青玦应了,转身倒了温茶递到帝王手里。帝王捏着药丸放进凉月嘴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水给喂了下去。看了一会儿,觉得好似是吞下去了,便放下茶杯,一只手帮她捂住了左肩。   凉月正行走在浑浑噩噩的梦境之中,天下着雪,肩上是敌人送的伤口。血流了一路,她很痛,钻心钻肺地痛,可是嗓子发不出声音,只能一直一直往前走。   有人突然按住了她的肩膀,她抬头去看,却看不清来人的面貌,只见得一身黑衣,肩头温暖。   谁还会来帮她呢凉月淡淡地想着,肩头的痛楚缓解了些许,眉头微松,疼痛许久的意识也终于渐渐放松,彻底陷入了梦境。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顾凉月的脸,沉默不语。殿内其他三人也不敢开口打扰。揽月看着帝王的模样,心里复杂万分,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是,他好歹没有放弃主子,而且,亲自来了。明轩帝的心里,仍旧是有小主的一席之地的罢。   过了许久,轩辕子离终于拿开了放在顾凉月肩上的手,看着外面依旧倾盆的大雨道:“这样子,是回不去了呢。青玦,你告诉白钰,让他假装要回御书房批改折子罢。”   青玦应了一声,转身出了门。旁边两个丫头疑惑不解地听着这句话,弄不清楚怎么回事。揽月这才想起来,皇后还病着呢,皇上居然就这么来了福泽宫,皇后娘娘不会记恨小主么念及此,揽月没有忍住了,低声开口道:“陛下,您能来是好事,但皇后娘娘那边”   “不用担心。”轩辕子离淡淡地道:“朕过来,没有人知道。不然你家主子明天就会被推上风口浪尖。”   言罢,明轩帝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看着揽月道:“虽然你家小主不聪明,可是朕没有想到她宫里的宫女也是这般不要命。坤宁宫也是可以乱闯的么要是朕晚出来一步,你就极有可能送命在那里。为何不会想个聪明些的法子”   揽月一怔,下意识地跪了下去。摘星讶异地看着揽月,细看才发现她这一身狼狈之中,还带了不少的伤。   “起来吧,下去把你们自己收拾好。朕不可能一直陪在这里,等会儿还要你们照顾她。”   帝王说着,又转回了头看向床上。顾凉月应该是睡着了罢,神色安稳了许多,也就不枉他脑袋一热来这里一趟了。   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便是青玦和白钰一起走了进来。白钰走到帝王身边,低声道:“主子,没有人发现。皇后娘娘也已经安睡,有另外的人伪装成您的样子和四熹公公一起去了御书房。”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又转头看了凉月一眼,忍不住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说,朕是不是疯了”帝王喃喃道:“居然当真就过来了。”   青玦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摇头道:“主子,您从来没有放下过她,只是每次都要等到她命在旦夕或者像今天这样,才舍得着急罢了。”   白钰点头表示赞同:“当初在宗人府我便知道她死不了,只是练姣下手太狠,终究是留了病症了。主子若早知如今这个结果,当初何不早去一步。”   帝王沉默。哪有那样多的早知呢早知她会被冤枉,那他就会多信她一点。早知她会这么疼,那他就早来一点。可是,无法早知啊。   坐了一会儿,轩辕子离终于起身道:“走罢,朕也该回御书房了。你们回你们该去的地方罢。”   “是。”青玦和白钰齐应了一声,往门外走去。   风雨依旧,当摘星和揽月再次推开门的时候,殿里便只剩两盏宫灯,和安睡的凉月了。   第二天早上,雨终于停了。   凉月睁开眼睛,喉咙还有些哑。一旁的摘星连忙递过来茶慢慢喂她喝下。凉月朝她一笑,下意识地又捂了捂自己的左肩。   “小主,还疼么”摘星皱眉问。   凉月摇头,脑子渐渐清醒起来。她昨天是疼晕过去了么记得好像是谁抱她回来的。   “谁送我回来的”凉月好奇地问。   揽月打了热水走进来,绞了帕子递到凉月面前,也是好奇地道:“主子不认识那人么昨晚奴婢两个还吓了一跳,不知后宫之中,哪来的身份不明的白衣男子。”   白衣凉月怔了怔,随即轻笑。是封寻啊,还当真是一直跟着她呢。有机会真得谢谢他,要不然她死在雨里也没人知道。   “小主,昨晚”摘星刚想告诉凉月昨晚帝王也来过,便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之声。接着孙嫔便踏进了侧殿。   “孙嫔娘娘吉祥。”摘星揽月赶紧行礼,凉月眉头微皱,也起身下床行了礼。   孙嫔走进来,看着凉月这苍白的脸色,笑道:“还当真是病了呢,本宫正奇怪你这朝会为何不去,皇后娘娘让本宫回来看看你呢。”   “多谢娘娘关怀。”凉月抿唇道:“嫔妾不过身子不适,晚起了些。”   “也是可伶了。”孙嫔在桌边坐下,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道:“怎么说病就病了,这里也不是坤宁宫,病了也没有人疼的。昨晚儿是太医也没能请到罢”   凉月沉默,眼神暗了暗。皇后也是病中,她这时候生病,的确是没有人管的。孙嫔这是赶着一大早过来奚落她呢。可惜了,她又不是一般的嫔妃。   “容乃公孙嫔娘娘担心了,嫔妾不过偶感风寒,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凉月浅笑道:“倒是娘娘您,这样早地过来,劳烦了。”   孙嫔看着顾凉月脸上的笑意,微微怔了怔,随即起身,淡淡一嗤,道:“要不是看你可怜,本宫也不会过来。昨晚上侍寝也未成,今早上皇上一下朝便又去了坤宁宫。同样是美貌如花,你为什么就争不过人家,不会想想么”   言罢,孙嫔转身,带着几个宫人便回了主殿。   凉月慢慢起身,摇了摇头。情爱一事,从来无关外貌,只看心意。那人心里无她,再美也无用不是么一转眼,屏风上的两件外袍映入眼帘。一件是帝王的便服,一件是白色的长袍。凉月想起了昨天梦里的温暖之感,微微一哂,拿下那件白色的外袍道:“揽月,哪里可以洗衣”   “小主要自己洗么”揽月一惊,看着那袍子道:“宫里的衣服都是送去浣衣局的,但是这件恐怕不行。”   “嗯,那我去打些水来,自己洗。”   凉月抱着外袍往外走。侧殿后面就有一口井,打水也方便。   摘星愣愣地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她了。可是被孙嫔这么一搅,她也想不起来了。   凉月慢慢地将白袍上的泥渍洗去,然后拧干,想了想,还是晾在了侧殿后面不起眼的地方。总归是没事情做的,她不如等着这衣服干了好了。等会儿去还给封寻,也算谢他恩情了。   白色的袍子被风吹得微微翻飞,凉月站在一旁静静地想着事情,不知不觉便走了神。   “生怕自己生不了病么”   有人从侧殿前面绕了过来,迎着风慢慢走到她身边,沉声问。   凉月微怔,随即低身行礼:“嫔妾参见皇上。”   轩辕子离脸色一沉,看着她的动作,冷哼道:“还要不要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后院偏僻,也不曾有人来,这礼节做给谁看   “皇上怎么来了”凉月站直身子,淡淡地问。   明轩帝嗤了一声,正要说话,架子上翻飞的白衣却生生撞进了他的眼里。      第六十五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男子的外袍,雪白的颜色,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轩辕子离沉了脸色,走过去捻起衣角捏了捏。   “朕如何不知,你还可以贤惠到帮别人洗衣的地步。”   这声音低沉,隐隐带着怒意,直直地冲凉月而来。凉月听着,只低垂着眼,淡淡地道:“昨夜他为护我弄脏的袍子,我为何不能帮他洗”   多理所应当的语气,轩辕子离怒极反笑。她眼里就看得见这一件外袍是不是上次他的呢他的袍子不是也给她了么缘何没见她洗了晾出来呢本来是去了坤宁宫,皇后提了一句墨昭仪也身子不好没上朝会,他便借着机会说过来瞧瞧她怎么样了。这倒好,一瞧就瞧见好风景,早知道他便不来了“你也没怎么把自己当妃嫔罢。”轩辕子离凉凉地道:“当着朕的面和外姓男子往来,顾凉月,你胆子未免太大。”   凉月抬头,看着帝王阴沉的脸色,突然笑了出来。这人总是这样罢,自己不喜欢的,只要是自己的,别人就动不得。这种霸道的占有,她前些天还差点错以为是他对自己还有一些在意呢。怪不得常说女子天真。   分好了看清了罢,有司徒凝在,即使是大雨滂沱,这人依旧可以从她面前经过,匆匆往那人的方向赶去。那其余时间空闲下来的一些零碎感情,抓也抓不稳,不如洒了去。   “嫔妾只是您的手和眼罢了。”凉月屈膝,恭恭敬敬朝帝王行了一礼:“您今日还要去竹林,嫔妾可以与您同去,将这袍子还给封寻。其余的,嫔妾不会做什么有伤您皇家颜面之事。”   轩辕子离一怔,继而冷哼一声,闷着半晌没说话。两人静静地站在这侧院里,任凉风吹得透衣,谁也没有想动的意思。   过了好一会儿,帝王终于伸出手,将架子上的衣裳扯了下来。触手,已经微干。   “和安病了,你有空,不如去她宫里看看。这袍子,朕替你去还,你不必去竹林。”轩辕子离淡淡地开口:“独孤臣不肯进宫,朕没有办法。和安虽向来与你不和,但现在也许也只有你才能闯进她的永安宫。能和她冰释前嫌,对你也有益无害。”   轩辕凌兰病了凉月顿了顿,回头想了想,好似也有几天没有看见她了。独孤臣不是医者么和安公主病了,他却不肯进宫这两人是吵架了么最近都是不顺么到处都过得不是很好呢,连布曜也是许久未见了。   “嫔妾遵旨。”   帝王看来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拿着袍子便走了出去。凉月静静跟在后面,看着他走回四熹一群人中间,然后慢慢地往福泽宫外面去了。   “小主。”摘星看着圣上的背影,忍不住凑过来问:“您这是又惹皇上生气了么”   凉月挑眉,她有惹他生气么也没说什么触怒龙颜的话啊。“你多想了,摘星,替我挽发罢,去永安宫一趟。”   “永安宫”揽月闻言,惊讶地看着自家主子:“小主你去那里做什么”   凉月看她一眼,疑惑地道:“和安公主不是病了么我去看看。你这反应是作何”   揽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接过摘星手里的梳子,皱眉道:“刚才在外面就听闻了,和安公主昨天傍晚一路哭着跑回了宫里。闭宫不出,谁也不见呢。今儿早上太后和皇后都去了永安宫也没能让那主子开门。要不是还能听见哭声,还真怕公主做什么傻事。那儿现在一团糟的,主子你何必过去趟浑水”   竟这样严重么凉月微微惊讶,随即想到了轩辕子离的话。太后和皇后都拿轩辕凌兰没辙了,是要她去以暴制暴么可是要是她劝住了公主,虽然是功劳,但是皇后心里能舒服么帝王什么时候开始,也舍得委屈皇后来达到什么目的了“皇上让去,浑水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就说是圣上的旨意罢。”凉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温和地一笑。   身后的摘星和揽月都怔住了,直到自家主子走到门口,她们才回过神。   “走了,再慢她嗓子都该哑了。”凉月唤了一声,然后往永安宫而去。   揽月和摘星相互看了一眼,微微摇头,赶忙朝她追去。总感觉最近白天里的主子有些怎么说呢,白天里脂粉红唇,倒有些不像她原本的性子了。也只有晚上卸下妆来,才又是那个微微有些凉薄的,真正的顾凉月。   主子在宫里其实也不是很快乐吧。   两个丫头一路跑着才勉强跟上了凉月。走到永安宫门口,只见一群宫人都跪在门外,宫门紧闭,里面也没有什么声音了。   “参见墨昭仪。”为首的宫女蝶舞看见凉月,红着眼睛行了一礼。   “免礼,公主怎么样了”凉月皱眉看着那宫门,沉声问。   蝶舞摇头,哽咽道:“门还是打不开,公主的声音也没听见了。刚才淑妃和良妃娘娘也都来了,都没有办法。此时都去慈宁宫安慰太后去了。”   门打不开凉月凝神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皱眉道:“让开。”   一群宫人呆愣地看着这昭仪娘娘,默默地让开了宫门前的路。凉月走过去,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门,低吼道:“你们哭有什么用,不想办法撞门,公主出了事都没人知道。”   言罢,闪身进了永安宫。   众人静默,皆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昭仪娘娘的背影。摘星和揽月差点尖叫,见自家主子这样莽撞,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赶紧跟进去。   蝶舞跪在原地呆愣了一会儿,眼泪刷刷地往下掉,也急忙起身往里面跑。是她们笨了,如何就没有想到撞门公主哭了这样久啊,哭得她心酸得要命。一群娘娘看来也不如这昭仪娘娘有本事。   凉月踏进宫殿,只见得到处一片狼藉,珍贵器玩摔了一地,内室的帷帐也是乱七八糟。不过,还有生气。   轻轻松了一口气,凉月走进内室,却见轩辕凌兰正趴在床上,看样子是哭累了。   “谁让你们进来的都给本宫滚出去”一个枕头砸过来,凉月一躲,玉瓷做的枕头便碎了一地。   “公主”蝶舞急急地唤了一声,却见轩辕凌兰撑起身子,眼睛血红地看着她们:“本宫说让你们不准进来,你们都是聋的还是怎样”   这一脸的狼狈,轩辕凌兰是当真哭得不要命了。凉月看得直摇头,朝身后的众人道:“都出去罢,这里有我在就好。”   摘星揽月不放心地看了自家小主一眼,和安公主任性是出了名的,主子一个人在这里“出去罢。”凉月朝她们使了一个放心的眼神,然后将她们几人一起推了出去,关上了门。   “你来看我笑话么”轩辕凌兰恨恨地看着凉月,哑声道。   听出来了,多半又是和独孤臣有关罢。凉月叹息一声,走到桌边坐下,看着和安公主道:“你觉得,我们现在是谁能看谁笑话呢”   女子哭泣大多为情伤,而谁能伤到轩辕凌兰一看便知。只是,轩辕凌兰总以她为假想敌,未免太过了。她与独孤臣,至多算是熟知,半分多余的感情都没有。只是独孤臣的性子桀骜不驯,不适合娶公主而已。   和安公主哼了一声,她自然也知道顾凉月现在的处境。只是,想起独孤臣的话,她便怒得慌。堂堂公主,到底哪里配不上他,要被他如此看不上“哭这么久,渴不渴”凉月捡了桌上一个还完好的杯子,倒了杯茶递给轩辕凌兰:“喝口水继续说,有什么怨怼便说出来,总归现在我心情也不算太好。”   “你哪天心情好过。”轩辕凌兰嘟囔了一声,接过茶杯咕嘟喝完,塞回凉月手里。鼻子一酸,又想流泪了。   原来刚刚不是不想哭了,是没有眼泪了啊。   看着面前这又要开始红眼的人,凉月叹息一声,拿出自己的手绢递给她:“独孤臣怎么惹你了”   轩辕凌兰接过手绢胡乱擦了擦脸,怒道:“我不过和他开个玩笑,问他要是有一天皇兄要我去和亲,他会如何。你猜他如何说”   “说去当你的送嫁么”凉月挑眉,疑惑地问了一句。   轩辕凌兰:“”   “你们果然才是一路人。”哽了半晌,和安公主倒是气不起来了,有些好笑地道:“这是人说的话么我那样喜欢他,他却这样和我说,明摆着是拒绝我”   亏她没顾着公主的身份天天去找他,他倒好,把她的心意掷之于地,半分也不在意"独孤臣说话,本来也就是这个样子。"凉月看着轩辕凌兰眼底的哀伤,淡淡地道:"他是惯常有口无心,不算得伤人。真正伤人的,你没有见过呢。"和安公主瞪着凉月,古怪地道:"你是在安慰我么比起你,我是幸运的,你想这样说"凉月沉默。这样子劝,还当真是劝不了的呢。   "你当真想知道他的心意,其实不用太麻烦。"凉月想了一会儿,站起身道:"躲在这里哭碎了他也不知道,公主不如和嫔妾出去试试。"   第六十六章 知人情事不知己      轩辕凌兰愣愣地看着凉月,一双眼睛红肿着问:“去哪里去找独孤臣么这个鬼样子,本宫才不要”   凉月斜睨着她,冷声道:“谁说要去找独孤臣。你不是想和他在一起么独孤臣的性子,你越黏他他越害怕,还不如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么轩辕凌兰有些困惑地看着凉月。她好像有些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凉月的意思是,让她少去找独孤臣么可是,可是她偏生还是放不下怎么办“先把自己收拾好罢。”凉月走过来将她拉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狼狈的人影,低笑道:“你自己先糟蹋自己的话,待他想起了该还与你一段情,也不是没机会了么”   轩辕凌兰哼了一声,抬头看看镜子,不禁皱眉。这眼睛哭得也太肿了,好不容易养着的白玉肌肤,这会儿还有个样子么想想也是啊,她在这儿哭得昏天黑地的,独孤臣不是照样逍遥地到处晃么哭过了劲儿才发现,她这多不值当。   “来人,打些热水进来。”凉月朝外面喊了一声。   揽月应了,跟着蝶舞去打水,摘星听见这一句,也才终于稍微放了心,看样子小主是劝住公主了。也算是福不是祸。   凉月拧了帕子给和安公主敷着眼睛,表情认真而专注。蝶舞松了口气,带了人进来收拾这满地的狼藉。公主看样子是不会再发火了罢,也不知道这昭仪娘娘是怎么劝住的,早知道她有这样的能耐,还惊动后宫其他人做什么,白白给公主落下一个任性的名声。   永安宫的奴才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碎片出去,揽月和摘星帮着摆上了一些令人愉悦的鲜花,等凉月将轩辕凌兰眼上的热帕子拿下来的时候,永安宫也就恢复了平常的模样,更添几分芳香。   轩辕凌兰闷闷地哼了一声,瞥了一眼顾凉月道:“本宫原来挺不喜欢你的。”   “我知道。”凉月无所谓地点头:“也没几个喜欢我的。”   性子冷得不近人情,动不动就浑身杀气,还平白无故地就坐上了五王妃的位置,谁喜欢她呢凉月笑笑,她不需要别人喜欢,活着是自己的事情。   轩辕凌兰撇撇嘴,嘟囔道:“总这么清醒可不好玩儿,后宫的女人太清醒了皇兄就没有乐趣了。”说罢,又瞥了凉月一眼:“还好只有你一个这么不懂情趣的。本宫原先也是不喜欢你的性子,现在倒觉得,嗤,该算你的优势么”   “何以见得”凉月见她没空生气了,也乐得和她说说话,干脆搬了椅子来坐下,听她说。   “要是跟其他女人一样,那么看不透的话。”和安公主摇头道:“你绝对受不住从王妃之位上跌下来的痛苦,以及生生看着皇兄被其他女人抢走的难过。不是么”   凉月笑了,她也许看得也不是太透吧,所以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只是不至于挨不住罢了。   “公主也是看不透的人,又何以说他人呢。”凉月打量了一下她的眼睛,现在是好多了,用些脂粉也就看不太出来眼肿了:“人看人,总是知他人情事,却看不透自己,公主还是上好妆容出门罢。”   轩辕凌兰听着这句话,有些出神。蝶舞过来帮她挽发,凉月则是站到了门外去。   独孤臣和轩辕凌兰这对冤家,她是原先在王府便知道的。要说独孤臣对轩辕凌兰无情,那也不尽然,总归还是有一些意思的罢。只是这娇生惯养的公主不懂方法,把独孤臣逼得紧了,再有感情的人天天追着跑,也是会厌烦的。   好事多磨,但愿到最后这一对也能终成眷属罢。只是,如她所说,她看得透别人的情事,却始终是看不透自己的。她未曾给轩辕子离半分负担,可是那人一样不待见她,啧,比起安慰轩辕凌兰,她才更该反思罢,这任务,还不知道完不完的成呢。   过了一会儿,轩辕凌兰便换好一身宫装出来了,看见凉月,嘟着嘴问:“去哪里”   凉月点点头,转身带着摘星揽月往前走:“先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罢,太后今日被你吓得不轻。现下慈宁宫里大家都在,你该做的礼节,还是得做完。”   轩辕凌兰撇嘴,她当然知道这个,虽然有些不想去不过想想母后待她不薄,还是去问安罢。不过,前面这人最近一直是在风口浪尖的人物,这会儿带着她去慈宁宫,没关系么“公主自己进去,嫔妾是不会陪着的。”好像看穿了和安的想法一样,凉月微笑道:“我得去向皇上求道旨意,就先去御书房看看了。公主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可以派人来找嫔妾。”   轩辕凌兰挑眉,随即也明白了凉月的意思。这人虽然性子不好,倒也是聪明的,这个时候她若真带着她去了,倒容易成了马蜂窝,让她一个人去,倒是百利无害的呢。   不过,旨意顾凉月要求什么旨意   刚想问,轩辕凌兰抬头,便已见凉月已经走得老远。这人,宫步还是没有学啊,依旧走得那样快。罢了罢了,看在她今日着实帮了她一把的份儿上,她还是先听她的话去慈宁宫罢。   明轩帝正在御书房里静坐,桌上一叠奏折已经改好。四熹轻轻地抱了下去,又在帝王手边放了一盏热茶。   刚刚跟着皇上去了竹林那一处,又见着昨夜里那一身白衣的男子了。他正好奇这人何以在宫中出现,便见陛下将一件白袍抛给了那人,说了一句:“你的提议,朕允了。”   四熹很迷惑,不知这人什么时候又和皇上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本着忠诚的态度,他没有问。但是看着陛下一路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怕是有什么不简单的事情。   “四熹公公。”外面的小太监轻声唤他,四熹回头,走到门口去问:“怎么了”   小太监指了指外面站着的人,低声道:“墨昭仪求见皇上,您给通报一声罢。”   墨昭仪怎么来了四熹讶异地看了凉月一眼。刚刚晌午的时候帝王才神色不太好地从福泽宫离开呢,这会子这主儿是来请罪的么微微笑了笑,四熹走到明轩帝身边,轻声说了一句:“陛下,墨昭仪求见。”   轩辕子离一愣,随即转头,抿唇道:“让她进来。”   “是。”   看着帝王微微明亮的神色,四熹偷偷一笑,出门传唤:“宣墨昭仪觐见。”   凉月朝四熹微微屈膝,便踏进了御书房。上首那一人坐得像一尊雕塑,沉默地看着她走近,低哑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你怎么舍得过来了”   还以为不得传召,这人是半步不会踏进这里的。今日倒是稀奇了。   凉月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低头道:“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回皇上的话,嫔妾是为着和安公主的事而来。”   和安么明轩帝“嗯”了一声,道:“起来罢,说。”   “嫔妾斗胆求一道圣旨。”凉月抬起头,微笑着看着帝王。精致的眉眼描摹得愈加美丽,完美如画,看得帝王眉头微皱。   “什么圣旨”   “降罪和安公主,任性妄为,罚其回归佛山思过。若屡教不改,则赐婚外邦,以固我天启江山。”   凉月平静地说完,看着帝王微微黑了的脸色,补充道:“最好现在便下。”   “你这是和和安过不去么”轩辕子离微怒道:“朕让你去和她和好,你们难不成反倒争执了随意降罪和安做什么她没有那么大的过错。”   就知道这人会不理解她。凉月叹息,抬眉道:“现在和安公主去慈宁宫请安了。陛下,您说,嫔妾是否与公主争吵了呢”   和安出了永安宫了明轩帝微讶,挑眉看了顾凉月一眼,随即平静了下来。看样子是他理解错了,她既然没有与和安争执,那这一道圣旨“自己皇妹因何而闹,皇上会不知道么”凉月淡淡地道:“总归不过一个独孤臣,这两人都是您平时放纵惯了的,也是该管管了。要不然,他们什么时候走散了您也不知道。”   “你倒是明白不少。”轩辕子离起身,走到凉月面前,低下头来看着她道:“这一道圣旨,你若能保证是对和安好,不会出什么岔子,朕便颁与你。可是,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不对,你也要付出代价。”   凉月抬头,双眸静静地看着帝王:“何为代价”   轩辕子离眯了眯眼:“你曾说过,太后允你一年出宫。朕要的代价便是,若此事不成,那个约定便废掉,你仍旧要老死宫中。”   凉月一顿,继而有些好笑地看着帝王问:“陛下,你何以如此执着凉月的去留嫔妾可以认为,您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嫔妾,您其实没有只把我当属下么”   老死宫中,这话说得残忍了。其实换个角度来看,皇帝也是会老死宫中的。与其这样说,倒不如说,要一直陪在他身边,与之偕老呢。   “你多想了。”帝王别过头,看向旁边的一瓶花。      第六十七章 何处相思明月楼      那花修剪得美丽大方,是宫中新开的桃花。放在青瓷瓶里,格外好看。轩辕子离微微点头,这才是宫中花的模样,不像那一瓶梅花,凌乱得不成样子。   “是嫔妾想多了。”凉月耸耸肩,道:“就按皇上说的办罢,皇上只负责给嫔妾旨意便好,余下的,嫔妾自己看着办。”   轩辕子离点头,走回书桌后面,拿起毛笔开始写圣旨。   和安公主从慈宁宫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凉月和四熹公公在门口等她。她好奇地看着四熹手里的圣旨,走过来问凉月:“旨意求到了”   凉月点头,四熹公公打开圣旨,和安公主好奇地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七公主和安,骄纵妄为,任性宫闱,有失皇家体统。着今日起搬回佛山,清修养心,思己之过。若仍无悔意,则回宫中待嫁,择合适良辰,与他国联姻。钦此。”   和安听得脸一白,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顾凉月。凉月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接旨。   竟是这样的旨意么轩辕凌兰呆呆地伸手接过圣旨,连恩也忘记谢,径直地走到凉月面前,焦急地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跟皇兄怎么求这样的旨意”   就知道她会吃惊。凉月摇摇头,朝一旁的四熹行礼道:“多谢公公了。”   四熹摆摆手,微微朝和安公主弯了弯腰,便带着一群人走了。凉月这才拉过轩辕凌兰往永安宫走,边走边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独孤臣,但是公主,有些人是真的要隔远了才能看清你的好。既然你做不到远离他,那便只有我帮你了。去佛山罢,他若当真心里还有你,便不会置之不理。”   和安愣愣地听着,低笑一声,苦涩地道:“那万一他当真不在乎我,我是不是真要嫁与他人”   凉月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圣旨上说的是仍无悔意才会远嫁他国。嫁与不嫁还不是你自己做主。若他当真没把你放在心上,那其实另择他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我才不要。”和安公主嘟囔一声,看着凉月的侧脸道:“皇兄也不喜欢你的时候,你有想过嫁与他人么”   凉月一顿,想了想,道:“我只想过离开,至于嫁谁这种问题,江湖儿女,不用看得太重要。”   还真是洒脱呢。和安公主叹了一口气,微微弯了唇角,跟着凉月继续往前走。   刚刚在慈宁宫,众人看见她都是惊呆了的。座上的母后不仅惊讶,眼里还带了赞赏,好似也不生气了,只温柔地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把事情粗略说了一些,皇后在一旁听得直摇头,众妃嫔七嘴八舌地讨论独孤臣如何敢拒绝一个公主。只有母后微笑着看着她道:“你能这样出来,想必也是想通了不少。哀家倒是好奇,谁能有本事将你的宫门打开了”   她未说话,一旁的蝶舞心有戚戚地道:“是墨昭仪将门撞开的呢。”   蝶舞没有说踢,也是为墨昭仪着想,墨昭仪也算救了主子,就是她蝶舞的半个恩人。   众人皆惊,太后饶有兴趣地笑道:“是么她竟想到撞门的法子了。也是我们迟钝了,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淑妃不冷不热地哼了一声,道:“太后娘娘凤仪天下,怎么会想得到这样野蛮的法子。也只有墨昭仪那样的人才想得到吧。”   太后闻言,静静地看了淑妃一眼。和安心里也有些不痛快,皱眉道:“淑妃娘娘,这野蛮的法子可是救了本宫。与其论野蛮与否,不如论有用与否。要不是墨昭仪开导了本宫,本宫指不定现在还关在宫里哭呢。”   这一呛,淑妃脸红了,有些尴尬地侧过头去,低声道:“公主说的是呢,本宫多嘴了。”   皇后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眼里却是暗潮涌动。太后又安慰了她几句,便让她好生回宫休息了。   走出慈宁宫宫门的时候,她听见母后提了“南巡”二字。只是后面的她便没有听见了,想必母后也是想借这件事,让凉月跟着皇兄南巡罢。   回到永安宫,轩辕凌兰收拾了衣服物品,准备出宫了。凉月在一旁看着,微笑道:“我送你出去罢,顺便去独孤臣那儿看看。”   和安公主一抖,看着顾凉月道:“你送我你可是后妃,哪有那么容易出宫的”   凉月挑眉,看着她道:“我可以化装成你的侍女,晚些时候回来就是了。总归现在也不会有谁找我。若是皇上问起,摘星也可以说清情况,想必他也不会怪罪。”   停了停,凉月又道:“我不出宫的话,你就这样走了,谁去刺激独孤臣那人也是鸵鸟一般的性子,若是等他从他人口中得知,再到想通要不要去看你,恐怕你已经老死山中了。”   轩辕凌兰撇嘴,轻哼了一声,看了看凉月不似玩笑的眼神,无奈地道:“那好吧。”   明轩帝为和安公主准备了护送队伍,马车也停在宫门处。凉月一身宫女装束,脸上也易了容,跟着轩辕凌兰慢慢地往宫外而去。   马车刚离开皇宫不久,便有皇宫的守卫偷偷与太监交谈,然后那小太监便飞快地往坤宁宫而去。   走到分岔的路口,凉月跳下了马车,叮嘱和安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再乱想,然后便钻了空子,往独孤臣府上而去。   心里隐隐地有些不安。凉月按了按胸口,敲开了独孤府的大门。   老管家伸出头来,看见是宫女模样的人,奇怪地道:“你找谁”   凉月微微一笑,道:“奴婢有事求见独孤大人,劳烦管家通报,奴婢是福泽宫的。”   当真是宫里来的。老管家点头,不敢怠慢,飞快地跑进去通知独孤臣。   独孤臣正坐在后花园里喝酒,周围乱七八糟地丢着一地的残花。看他的脸色倒是笑容有加,只是心情么,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主子,宫里来人了,说是福泽宫的宫女,您见是不见”   独孤臣正喝得高兴,闻言一顿,侧头道:“你说哪个宫”   “福泽宫。”老管家又重复了一遍,疑惑地看着自家主子。   “喔,是冰块儿宫里啊,这是又出什么事儿了。”独孤臣喃喃道:“让她进来罢。”   昨夜下雨的时候他就想起那冰块儿了,估摸着也是疼得厉害了罢。只是他心情也不算好,帝王也没有旨意,他便没有进宫去了。现在想想,啧,该不会是主子疼死了奴婢来找他算账吧“奴婢参见独孤大人。”   熟悉的声音响起,独孤臣一口酒喷在了地上,眼睛睁得很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人问:“冰块儿是你么你怎么出宫了”   凉月挑眉,撕下脸上的面具,轻笑道:“忘记伪装声音,倒让你轻易认出来了。怎么,独孤大人,大白天的在这里喝闷酒,心情可也是不好”   独孤臣愣愣地盯着凉月,半晌才道:“我心情好得很,布曜送的女儿红只是现在才有时间喝而已,所以在畅饮呢。只是,这位娘娘,随意出宫,你也不怕惹祸上身么”   凉月摇摇头:“我也是逼不得已才出宫的,不然也懒得动。在宫里就算我什么也不做估计也能被火烧到,出来这一趟没有人知晓,应当不会有事。我来只是问你,和安被皇上驱逐出宫了,你可知道”   独孤臣一震,有些意外地看着凉月:“驱逐出宫和安犯了多大的过错,要这么严重”   凉月摇头:“她昨天回来就一直闭宫不出,哭得撕心裂肺的,连太后和皇后也敲不开她的门。圣上怒了,就下旨让她回佛山思过了。”   静静地听完,独孤臣眼里划过一道光芒,面无表情地应道:“原来是这样,那她的确是过分了,皇上让她清修,也是为她好的。”   果真是铁石心肠呢,凉月叹息一声,接着道:“旨意的后一半,说的是和安若再无悔意,便会远嫁他国,到时候,你便可以做她的陪嫁将军,甩掉这烦了你很久的公主,你可高兴”   一阵沉默,独孤臣端起酒碗笑眯眯地喝着,喝完一碗,才淡淡地道:“你何必来激我。我与和安,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走不到一起去的。若有一天她当真觅得好夫君,我也会大方地送上贺礼的。”   两个世界么凉月挑眉,笑道:“我只知道轩辕凌兰很喜欢你,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皇帝近臣,何来两个世界真的两个世界的人,指的该是一个宫中,一个江湖吧。”   独孤臣闻言,低笑了几声,继续喝酒。   有些事情,他何尝不清楚呢,只是和安与他,当真是不合适而已。虽然罢了,总归在一起也不会快乐多少,那又何必去想。   “主子,门外”老管家慌慌张张地又跑了进来,吞吞吐吐地道:“门外来了好多人”   嗯独孤臣疑惑地转头,看着管家道:“什么人”   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是宫里的人,看样子,为首的是内宫禁军统领。”      第六十八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凉月一惊,刚刚心里的些微不安终于被扩大。内宫禁军这些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了宫来,必然是事出有因。而原因,除了站在这里的自己,还有什么呢独孤臣看了凉月一眼,皱眉道:“你出来的时候被人发现了么”   “不可能。”凉月摇头:“我是易容了之后出来的,谁能知道是我”   出宫门的时候她和和安公主在一起,脸上有人皮面具,那不是一般人可以看穿的东西。再加上有轩辕凌兰打着掩护,谁能发现她“你先进里屋,我问问情况好了。”独孤臣皱眉说了一句,便带着管家往外走。凉月点了点头,随意进了一间屋子,想了一下,还是上了房梁。   独孤臣走出府门,便看见内宫禁军统领傅叶正站在门口,身后跟着数十名禁军。见人出来了,傅叶便上前道:“独孤大人,下官奉命缉拿私自离宫的宫女,有情报说人往这里来了,还请大人配合下官的工作,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   独孤臣挑眉,懒懒地笑道:“本官在后院喝酒喝得正好,可是不曾见什么宫女。傅统领您一句话就无凭无据地要搜本官的府邸,是不是也太过分了些”   这傅叶是司徒将军带出来的,属于死忠一类的人物,虽然行事也尚算彬彬有礼,但是却丝毫不圆滑。此次来,多半是受了皇后的旨意了。   “宫女自内宫私逃,这是死罪。下官奉命行事,还请大人配合,以免惹祸上身。”傅叶看着独孤臣,正色道:“搜查完了,倒可以还大人一个清白。如若不然,会有大人私藏宫女的言论传出,对大人和皇上,都是不好的事情。”   独孤臣轻嗤了一声,站在门口半分也没有要让的意思,只吊儿郎当地道:“本官虽然放浪形骸惯了,倒也是圣上亲封的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敢问傅统领是否拿了圣旨,才来搜本官的府邸”   傅叶一怔,也没有想到这独孤臣如此难缠。看来府邸里必然是有猫腻了。只是这人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素日里与皇上亲好的,硬闯的话,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主子又下了命令必须把逃宫的宫女抓回去,或者是拖住不让那宫女自己偷溜回去,这可怎么办呢想了想,傅叶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道:“你们,把这里围起来,以免万一宫女在里面又逃了出来。拿一个人回宫去请旨,顺便和皇后娘娘说明情况。”   “是。”身后的禁军们应了,有人往皇宫的方向跑去,其他的人四散开来,将独孤府围了个遍,任是谁也不可能不知不觉地逃了出去。   独孤臣脸色沉了沉,站在门口不发一语地与傅叶对峙。周围的禁军也紧紧盯着独孤府的各个角落,连飞鸟也不放过。   这下麻烦了。   独孤臣朝管家看了一眼,管家会意,默默地退回府中。   “姑娘。”   凉月正皱眉听着外面的动静,便听得老管家在院子里唤她。想了想,随手扯过屋里一件独孤臣的衣服披上,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凉月边问边将自己的头发打散,束成以前惯常梳的男子发型。   “外面的禁军是说来捉拿逃宫的宫女,大人拦住了。有人进宫请旨,说是要搜府。这”老管家有些焦急地说着。   独孤府也不算太大,因了大人的性子,各个地方也都简单,根本藏不住什么人。万一那些人真是要进来搜了,这姑娘是绝对藏不住的。   凉月皱眉看了看四周的院墙,道:“外面有人围府了么”   管家点头:“四面都围上了,苍蝇都飞不出去。”   好强硬的手法,这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么凉月面无表情地想着,估计宫里现在,也是不平静的吧。   皇宫里,皇后娘娘走出了坤宁宫,乘着轿辇,往福泽宫而去。司徒凝美丽的脸上带着慵懒又有些愉悦的神情,曼声吩咐身边的碧叶:“你们脚程快的,先去福泽宫告诉孙嫔一声,本宫要过去看看她们,让她们都到门口来迎着。”   “是。”碧叶浅浅一笑,带了人便往福泽宫跑。   今天这一场闹腾必定太精彩,也不知道那位墨昭仪怎么就想不开往宫外去了,还偏生被娘娘的人发现了。这下可好,被揭穿妃嫔私自离宫,别说南巡了,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另说全福泽宫的人都要到宫门口迎接,那么不在的人,不是一眼便知了么孙嫔听闻了这事,挑眉笑道:“这可好玩儿了,侧殿那位在么”   身边的小宫女回道:“今儿就没回来呢,只有那两个丫头在侧殿守着的。”   “咯咯,走吧,咱们出去看看。”孙嫔心情甚好地扶着侍女的手站起来,往外面走去。   摘星揽月听着传话,当下便惊了。小主不在的时候,皇后娘娘怎么偏偏过来了还要全部去迎接,这可怎么好“摘星,你见着皇上了么告诉了他小主出宫了么”揽月拉着摘星的袖子,低声问。   摘星急得快哭了:“我今儿哪有机会看见皇上啊,御书房出来之后皇上便不知道去哪儿了,想见也见不着,更别说传话了。这可怎么好”   皇上不知道小主出宫的理由,这会儿皇后娘娘又过来了,到时候小主的境地不就难了么要是皇后娘娘只是单纯过来坐坐那还好,可要是有备而来,那“都出去迎接皇后啊,还愣着干什么”主殿的宫女叫了她们一声。   “是。”摘星揽月应了,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干脆就出去跪迎皇后好了。   凤驾慢慢而来,皇后娘娘看着门口的孙嫔,以及旁边空着的属于墨昭仪该跪的位置,微微一笑,道:“孙嫔快起来罢,本宫未曾来这福泽宫,今日便是过来看看的。”   “多谢娘娘关怀。”孙嫔笑得灿烂,盈盈起身,心情甚为不错。   “墨昭仪呢”皇后走下轿辇,看着侧殿的两个宫女问。   摘星低着头,手紧紧地攥着帕子,不知道该如何说。倒是旁边的揽月犹犹豫豫地开口道:“我家小主说是去送和安公主出宫了,现在可能在宫里其他地方罢,还没有回来呢。”   “喔”皇后浅浅一笑,走近了她们,眼睛慢慢地看向她们紧握的手:“那便让人去找找罢,本宫专程过来,想和墨昭仪和孙嫔两人说说体己话儿呢。来人啊,带着两个丫头去找找她们的主子罢。”   “是。”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应了,上前站在摘星揽月旁边。   摘星揽月朝皇后行了一礼,僵硬地转身,往宫道上慢慢地走去。   “啧啧,多可怜的宫女。”孙嫔低低说了一声,朝身边的婢女道:“可别怪你们主子我薄待了你们。至少,本宫可不曾做这些糊涂事。”   司徒凝闻言,转身看着孙嫔道:“孙嫔倒是个明白人呢,走吧,我们进去说会儿话,等着这墨昭仪回来。”   孙嫔笑着应了,微微摇头道:“就怕,这是回不来了呢。”   “走快点儿啊。”身后的小太监不耐烦地催着摘星和揽月:“走这样慢能找到谁该不会是想故意拖延时间罢”   摘星的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揽月连忙抓住她的手,微笑地朝身后两位公公道:“公公莫急,人啊,总是要慢慢找的。”   明知道小主不在宫里,怎么可能找得到,目前她们能做的,就是拖着时间,最好能在哪儿遇见圣上,期望圣上能救救主子。   可是,皇上好像也失去了行踪,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办   独孤府。   傅叶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独孤臣,跑回宫请旨的人又匆匆跑了回来,凑在他耳边低声道:“大人,找不到皇上,请不了旨怎么办”   傅叶皱眉,随意推开那人,朝独孤臣朗声道:“陛下口谕,我们可以搜查独孤府了,还请大人不要违抗圣旨。”   “口谕”独孤臣差点没站稳,大声笑了出来:“傅统领,你这是在和我开玩笑么光凭一个来历不明的口谕就说是圣旨么”   “大胆”傅叶怒喝一声,一派正气地道:“皇上的旨意独孤臣你也不放在眼里,这可是犯上之罪”   独孤臣挑眉,突然冷静了下来,看着面前的傅叶一字一句地问:“傅统领,你确定这是皇上的亲口口谕么”   “当然。”傅叶沉声道:“下官不敢假传圣旨”   “嗯。”独孤臣点头:“若是假传圣旨,该当何罪傅统领应该知道罢”   傅叶冷哼一声。   他是皇后娘娘派来的,皇后娘娘在圣上心里的地位谁人不知,即使假传了一道口谕又有什么呢进去抓住了那宫女,这独孤臣便是连带之罪,谁还管他的假传圣旨呢“下官知道,假传圣旨,其罪当诛”   这声音朗朗,难得地还是带着正气,听得独孤臣就差鼓掌了。说得好“既然知道其罪当诛,那你为何还要犯呢”一道声音静静地从傅叶身后响起。众人大惊,连忙转身看向身后。   “臣”傅叶转身,脸色一白,看着慢慢靠近的仪驾,双腿一软,跪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 柳暗花明重回宫      轩辕子离微眯着眼看着地上的傅叶,寒声道:“朕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口谕与你。傅统领,你可否起来与朕解释一番”   独孤臣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看着地上面无人色的傅叶道:“这可不好解释了,刚刚傅统领可是亲口说了假传圣旨该当如何,这一转眼就应验了。哎呀呀,今儿苍天肯定是睡醒了。”   明轩帝淡淡地瞥了独孤臣一眼,后者闭了嘴,悠闲地往门上一靠。得了,这主儿来了,冰块儿算是得救了。他也就甭操心了,直接看好戏便是。   “臣臣刚才”傅叶吓得额上细细密密全是汗水,结结巴巴地再也说不出话。他刚才是太急功近利了,怎么就没发现独孤臣神色有异,又怎么知道帝王会突然出现在身后呢这下可好,没能抓住那宫女,倒是将自己给困死了。   轩辕子离走下辇来,慢慢地走到傅叶面前,低头看着这浑身轻轻颤抖的人,平静地问:“独孤爱卿的府邸,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搜了可否告诉朕,你这是听的谁的话”   傅叶定了定神,磕头道:“皇上明鉴,宫中女眷有擅自出宫者,臣身为内宫禁军统领,自然率人前来捉拿。岂知到了独孤大人这里,被百般阻挠。臣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听听,还百般阻挠呢。独孤臣哼了一声,看了帝王一眼。后者的脸上一片平静,只在听见有女眷擅自出宫的时候,眉头稍微皱了皱。   啧,这傅叶是谁家的人,还不够清楚么虽然没明说,陛下也该知道他是听谁的话在做事。可是看这个表情,好像没有什么要追究的意思呢。当真是感情深了,什么都可以不顾么可奇怪的是,他也没见帝王和宫里那位感情深到什么地步去呐。   “这重点可就偏了。”明轩帝看着傅叶,淡淡地道:“朕没有听说过,假传圣旨还是不得已出的下策。傅统领,你这般说法,倒是让朕本想看司徒将军三分情面,也看不得了。”   “皇上”傅叶一惊,抬起头来还想说话,却对上了帝王那双没有感情的黑眸。当下话便哽在了喉间,整个脸都灰暗了下去。   “来人,先将他带去,关进天牢。”轩辕子离平静地吩咐了一声:“相关人士,一律关押,追求其连带之责。假传圣旨一事非同小可,务必给朕把人看紧了,谁求情都没有用。”   “是。”四熹严肃地应了,后面的亲卫便上来将傅叶捆好,连带着独孤府周围的禁军,一起押往天牢。   独孤臣看着,微微眯了眯眼,待到这一群人走得远了,才轻声问了帝王一句:“相关人士,应该关不了多少人罢。”   明轩帝沉默地看着,静静地道:“现在这样子,的确关不了多少人。”   东风与便,奈何兵力不足。这仍旧不是什么好机会,只不过会死一些不相干的枝叶罢了。   “刚刚他说女眷私逃,是什么意思”轩辕子离回过神来,皱眉看着独孤臣道:“你该不会是把和安带回府了罢”   独孤臣一呛,猛咳几声,恼怒地看着帝王道:“陛下何以这样想,臣避之犹不及,何苦还带回来。私逃的啊不是,是出宫的另有其人,您竟然也没听到消息么”   轩辕子离皱了皱眉,有种不好的感觉:“你难不成是说,其他人私自出宫了”   而且逃来了独孤府   独孤臣叹息一声,带着帝王和四熹公公往里走,大门缓缓合上。   凉月站在屋子里,正在想要借由什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便听得外面院子里传来独孤臣的声音。   “事情就是这样,谁知道禁军会突然过来冰块儿虽然做事不太用脑子,但是也不至于这么明显就被人发现了。宫里的眼线,陛下您也是时候该查查了。”   陛下轩辕子离来了么   凉月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独孤臣正打算喊顾凉月出来呢,就见眼前的一间房子突然开了门,一个男子模样的人慢慢走了出来。   嗯不对啊,他府上除了管家,哪里来的男子独孤臣张大了嘴巴,惊讶地打量着这人。衣服好熟悉啊“顾凉月。”帝王沉了脸色,看着慢慢走近的这个人,眉头皱得死紧:“你当真是不怕死的是不是宫也敢私自出,想送和安,不会提前跟朕要一道手谕么现下倒好,如何收场”   凉月还没来得及行礼,便被轩辕子离一阵吼,干脆礼也不行了,站直了身子无奈地道:“嫔妾莽撞了,以为送一下公主不用这么麻烦,却哪知还是惹了祸端,请皇上恕罪。”   还当真是这冰块儿。独孤臣回过神,脸都绿了。这姑奶奶是存心和他过不去么想出去也不用这样啊,穿他的衣服干什么啊,而且还是他很喜欢的一件祈祷帝王怒极了注意不到这衣裳罢,别给他毁了就好以帝王的性子,闹起别扭来,能一脸平静地整死他。   “你还知道惹了祸端。”轩辕子离皱眉看了凉月半晌,怒道:“现在宫里基本也就闹翻了罢。要不是朕偶然想来找祁御,你今天要如何收场让宫里人发现你私自离宫,然后让朕判你死罪么”   凉月一愣,也知道是自己不对,没什么好说。对面这人难得这样温柔地生气,她也恼不起来,只能无力地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道:“我也想办法要回宫了。您若没来,我也能回到宫里去的。”   帝王眼睛一眯,看着凉月身上的袍子,怔了半晌,随即转头看向独孤臣,眼神微沉。   如果可以,孤独臣当真想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他救了冰块儿那么多次啊,这人不念恩就算了,还把他往死里逼帝王的眼神跟刀子似的,他要怎么回啊说衣服没锁好,请陛下恕罪么“臣臣觉得,现在宫里的形势也一定不乐观。陛下您就先别追究其他的,还是带着昭仪娘娘回宫去看看罢,再晚一些,福泽宫的人不一定扛得住呢。”独孤臣一脸正色,严肃地道。   凉月一顿,这才想起宫里,皱眉道:“皇上有乘轿辇来么”   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地点头。   “那先回宫罢,其余的回去了再说。”凉月急急地说了一声,便要往外面走。   “站住。”轩辕子离拉住凉月的手腕,闷声道:“刚才怎么不见你急,这么一会儿急了也没用。先把身上的衣服给朕脱下来。穿成这样回宫,你是嫌事情不够乱么”   凉月想了想,好像也是,跟着帝王回宫,轿辇是不会有人检查的,也就无需变装了。   “嗯,陛下先出去罢,嫔妾换好就来。”凉月挣开轩辕子离的手,飞快地跑回了刚才的屋子,将衣服脱下,又简单地挽好女子的发髻。   独孤臣松了一口气,笑嘻嘻地看着帝王道:“陛下,您这表情很是古怪,是怎么了”   明轩帝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会儿,接着若无其事地收到身后背着,凉凉地道:“朕无碍,爱卿你便和我们一同回宫罢,正好朕有事相商。”   “臣遵旨。”独孤臣应了,随着帝王往外走。哪知走到一半,轩辕子离又突然停住脚,说了一句:“祁御,为了防止横生枝节,你等会儿把所有凉月在你府里出现过的痕迹全部消掉,不要让其他人找到什么把柄。”   这话很正经,也很严肃,独孤臣认真地点头应了,随即想了想,嗯痕迹具体指的是帝王潇洒地走了,留下独孤臣独自在原地想着。   凉月换好衣裳出来的时候,帝王已经上了龙辇,明黄的帷帐低垂,完全可以挡住里面的人。   独孤臣脸色难看地站在旁边,看见凉月出来,便闷闷地跑去吩咐管家销毁一些东西。帝王嘴角微弯,朝凉月招手道:“上来。”   凉月不明所以地看了独孤臣一眼,随即谢绝了四熹的搀扶,飞身上了龙辇。   龙辇的地方不大,轩辕子离往旁边移了移,才勉强坐得下凉月。四熹喊了一声起驾,龙辇便慢慢被抬起,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凉月屏着呼吸,从帷帐的缝隙里看着是否到了宫门。轩辕子离则是不满地打量着她的发髻,皱眉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妃嫔就该有妃嫔的样子,这样普通的发髻出现在众人面前,如何过得去凉月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有什么等到进宫以后再问不好么让宫门处的守卫听见了,又是麻烦的事情。   轩辕子离挑眉,倒难得地起了逗弄的心思,伸手戳了戳凉月的左肩,道:“还疼么”   凉月微微皱眉,还是摇了摇头。帝王“唔”了一声,又伸手扯了扯凉月那快散了的头发。   凉月哭笑不得,伸手捏住帝王的手腕。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无赖好好地坐着不好,非要让她出声叫人发现不可么眼看着快到宫门了,帝王也就收回了手,恢复了一贯冷峻的脸色。不闹了,还是先进宫要紧。   可是,不知为何,刚走到宫门的位置,一向很平稳的龙辇却突然有一角的抬辇人跌跪了下去。   龙辇瞬间倾斜。      第七十章 南巡初定陌生花      凉月一惊,龙辇之中只有软榻,根本没有地方可以抓住,这样摔出去,狼狈另说,又该怎么解释她一个昭仪竟和皇上同乘龙辇从宫外回来呢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出去,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感觉到身边的帝王侧了侧身子,然后她的腰间就是一紧,止住了摔出去的趋势。   轩辕子离脸色很难看,一手抓着身后帷帐的支杆,一手将凉月揽过来抱进怀里,沉怒地朝外道:“怎么回事”   四熹被这变故吓了一跳,独孤臣心里也是一紧,连忙走过去察看帝王的情况,顺便挡住帷帐的空隙。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刚刚摔倒的辇夫连忙跪地磕头,余下的辇夫慢慢地将龙辇放了下来,心有余悸地垂手站在一旁。   “万一伤了龙体,你岂止是该死。”四熹呵斥道:“这样的差错是出得的么”   那辇夫吓得说不出话了,他刚刚走得好好的膝盖上突然一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跪跌了下去。皇上御用的辇夫都是经过层层挑选的,断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今天这事他他实在是无辜。   龙辇里,帝王正想再说,便听得耳边有人低低说了一声:“等久了必生事端,先让他们抬进宫再做打算。”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畔,轩辕子离一愣,这才发现他还将顾凉月抱在怀里。她的手环在他的脖颈上,脸埋在了他的肩上。刚刚顾着发火了没有注意,此时才感觉到,顾凉月的身子原来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冷香,很容易就让人安静了下来。   “嗯。”低低应了一声,明轩帝没有动,直接朝外面吩咐道:“起驾,回宫罢,辇夫一时失职,待会儿自己领罚也就是了。”   “是。”四熹应了一声,那辇夫赶紧磕了头站起来,继续抬辇。   独孤臣眯着眼睛看了看守门的几个侍卫,若有所思。顿了顿,还是跟着龙辇一起往前走了。   凉月松了一口气,一动,才发现两人这尴尬的模样,连忙不着痕迹地放开自己的手,重新坐到了帝王身边,轻声道:“这会儿是直接去福泽宫么”   轩辕子离抿唇,淡淡地点了点头:“过去看看罢,凝儿应该在那里了。”   司徒凝么凉月想了想,也就明白了。皇后的态度逐渐明朗,是不支持她陪帝王去南巡的。现下她刚好出了错漏,皇后那样聪明的人,也是会利用机会的。   只是,听帝王这语气,是知道皇后想做什么的。但是,他好像没有丝毫的反感,反而觉得是在情理之中。这便是,所谓捧在心尖儿上的人,便可以容许一切么凉月沉默,等着龙辇慢慢地往福泽宫而去。   与此同时,皇后正和孙嫔说笑,一双水眸瞥着门外的动静,见去寻人的两个宫女半天不回来,便笑道:“这墨昭仪该不会是在宫里迷路了罢”   孙嫔拿帕子擦了擦嘴,也笑道:“皇宫这地方大家也都该熟悉了。估计墨昭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以至于不知道怎么回来了罢。”   和孙嫔说了这么一阵话,司徒凝倒觉得她跟着良妃是可惜了。孙嫔人聪明,也伶俐,虽然看起来野心颇大让人不满,但是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助力呢。   “今日在你宫里叨扰这许久,改明儿本宫便在坤宁宫设宴,邀孙嫔你同席可好”皇后笑眯眯地道。   孙嫔眼睛微亮,连忙笑着起身行礼:“那嫔妾就多谢娘娘了。”   司徒凝摆摆手,叹息一声跟着站起来,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墨昭仪还没回来,那便通知禁军都来帮忙找了,不然弄丢了妃嫔,本宫可没办法和皇上交代。”   “是呢。”孙嫔微笑着走过去扶着皇后往外走,心里一阵欣喜。皇后可比良妃靠谱太多,良禽择木而栖,能转移阵地,她是再高兴不过。而顾凉月这次,也是在劫难逃罢。   看了看侧殿,依旧是空空的。司徒凝挑眉,朝身边的碧叶吩咐道:“去传本宫的话,让后宫的人都帮着找找墨昭仪,若是还找不到,那就只能告诉皇上了。”   “是。”碧叶应了,微笑着朝外面走去。这旨意一出,六宫必然皆知,到时候就算皇上想压下来,也是很困难的了罢。   进宫前她就知道,只要皇上仍旧心里有主子,那这后宫之中,便没有人是主子的对手。不管是那莫名其妙的昭仪,还是其他觊觎后位的人。只要拦了路的,一一除去就是。   “皇上驾到”   刚踏出福泽宫,便听见了一声唱诺。碧叶一愣,抬头就看见明黄色的龙辇,连忙跪了下来。福泽宫里的人自然也是都听见了,纷纷出来接驾。   凉月已经下了龙辇,与独孤臣一左一右走在圣驾两边。看见福泽宫涌出来的一群人,凉月不禁低笑一声,还当真是如此呢,那凤仪万千行着礼的,可不是皇后娘娘么龙辇落下,轩辕子离走了下来,亲自过去扶起司徒凝,淡淡地笑道:“你今日如何有空来这里了”   司徒凝看着帝王的双眼,娇羞地一笑,道:“臣妾不过无聊,来孙嫔这里串串门子,倒是巧得和陛下撞上了呢。”   孙嫔有些疑惑地低头想着帝王来这里的目的。墨昭仪不在,他也许久未曾宠幸过自己,那帝王这会儿来是为何“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孙嫔娘娘安好。”凉月微笑着上前行礼,一声问安,两位娘娘的脸色都是骤变。   司徒凝眼神暗了暗,袖子下的手紧握,面上倒是一片惊讶之色:“墨昭仪原来是伴着圣驾,本宫还以为你不见了,正四处寻找呢。”   “有劳娘娘关心。”凉月笑得柔美,一张脸儿未施脂粉,倾国倾城,看得人忍不住心生恼恨。司徒凝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淡声道:“是本宫多事了。”   凉月笑而不语。明轩帝同着皇后往福泽宫里走,边走边道:“原来是皇后在找人么傅叶可也是你派出去的”   司徒凝一愣,抬眼打量了一下帝王的脸色,笑道:“臣妾只是让后宫众人帮忙寻找,这旨意还没传到呢,您就把墨昭仪带回来了,臣妾哪里还用得着傅统领。”   “是么”帝王走到主位上坐下,看着皇后笑道:“还好不是你。刚刚傅叶假传朕的口谕,要搜独孤爱卿的府邸呢。这胆大包天的东西,当真是辜负了司徒将军的栽培。朕已经下旨将他打入天牢了。”   平地一声惊雷,司徒凝脸色白了白,不可置信地看着帝王问:“怎么会这样皇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傅统领胆子再大,也不可能假传皇上口谕啊。”   明轩帝温柔地将司徒凝拉到身边,淡淡地道:“朕亲耳听见的东西,是不会错的。朕已经说了不准人求情,也是为了避免言官借此事弹劾你父亲。司徒将军劳苦功高,难免有人看不过眼,此事便就处置了傅叶也就是了。”   皇后僵着身子,勉强笑道:“多谢皇上为臣妾着想,只是内宫禁军统领一职,臣妾以为”   “让布曜来罢。”轩辕子离打断司徒凝的话,沉思道:“他从上次刺客事件之后就开始勤练武艺,现下担任此职也是该足够了。”   最接近他身边的禁军,无论如何也要是自己人才放心。   皇后沉默,接着便又笑道:“皇上自然有皇上的考虑,臣妾妇人之见,也就只能替皇上照顾后宫了。”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旁边低着头站着的凉月,道:“墨昭仪方才一直陪着朕,身手灵活,也不多话。朕想着南巡选她去也可,不甚麻烦,皇后你和太后的意思呢”   孙嫔脸色难看地看了顾凉月一眼,后者也是微微惊讶的神色。都没有想到帝王会帮她说话,还是直接给皇后说。   司徒凝笑了笑,大方地道:“皇上的意思自然是最重要的,太后也觉得墨昭仪能照顾好皇上呢。离南巡还有半月余,不如便定下是墨昭仪罢,也免得后宫不安。”   明轩帝点头,凉月则是出来朝帝后跪下,恭声道:“嫔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   独孤臣瞧着这情景,啧啧了几声。再看看旁边其他人嫉妒的神色,不禁暗自好笑。真以为提前半月被定下来是好事呢。区区昭仪,上面还有淑妃良妃在,这半个月里不知道还要出多少事,没有好日子过的。   “免了,朕还有事要和独孤爱卿相商,便先回御书房了。”轩辕子离起身,看着皇后道:“你当心着身子,也早些回宫去歇着罢。”   “臣妾遵旨。”   “恭送皇上”   众人皆跪下行礼,等到圣驾离开,方才起身。   “墨昭仪当真是好福气呢。”孙嫔站起来,眯着眼说了一句。   凉月沉默,朝皇后行了一礼便回了自己的侧殿。司徒凝看着这女子的背影,绛唇微弯。   这宫里的日子,当真是不寂寞了。      第七十一章 渐渐暗影分分明      帝王坐在御书房里,和独孤臣说了一个时辰的话。等事情终于理顺了之后,轩辕子离才闲闲地开口道:“你当真那么不待见和安么朕还打算找个合适的时候,指婚与你呢。”   独孤臣一脸被惊吓的表情,连忙摇头:“陛下,您别拿臣开玩笑,臣是什么样的人您也清楚,公主托付给臣,您也该是不放心的,又何必呢”   他这没个正形的,放浪形骸也习惯了,最讨厌的就是有人管着他。虽然不是太讨厌和安,但是若是当真要娶她,自己以后还不得被捆得死死的么那人生的乐趣何在轩辕子离看了独孤臣半晌,轻叹一声,道:“也罢,你不愿意,朕也不能强行赐婚。只是和安那里,你多开导罢,公主总是要出嫁的,不可能一直呆在皇宫。”   独孤臣点点头,开导什么的,也得她自己想通了才行。都是一起长大的几个人,轩辕凌兰对他应该是习惯性地黏着了,要说当真是喜欢他,也不尽然。   “对了,除了皇宫里,南巡的事情。”独孤臣犹豫地低声道:“今儿您旨意一出,六宫的眼睛都怕是会在冰块儿那里了罢。布曜明日就可以上任,届时也可以一一清除这后宫守卫里的异己。臣今日在宫门处看着,有些守卫,怕是很不一般。”   辇夫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便摔倒,他当时走在稍后的位置,没有看清是谁动了手。但在宫门处,能做小动作的只有那几个守卫。若是皇帝眼皮子底下的血都没来得及换干净,他日必招大祸。   明轩帝点头,布曜闷了这些日子,理应是明白了不少事情。自从封寻乾元宫一闹,布曜便好像沉默了许多。跟他告了假,一一去拜访乾元宫牺牲掉的几十亲卫的家,送上殓葬费用,现在不知道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坐上内宫禁军统领的位置,应该会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第二天,凉月刚刚起床,便看见摘星揽月满脸喜色地站在屋子里,一个手里端着水盆,一个手里拿着宫装。   “小主,今儿的朝会可不能迟了。”摘星笑眯眯地道:“幸而时辰尚早,好生打扮一番再去坤宁宫罢。皇上的旨意刚下,您可要撑住了别让其他娘娘压了去。”   凉月打了个呵欠,走到梳妆台前站着,穿上揽月拿着的宫装,淡淡地笑了笑,问摘星:“比我位分高的娘娘那样多,我如何才不会被压了去呢”   摘星拧了帕子递给凉月,嘟囔道:“总之就是要小心着些,最近什么好事都往咱这里跑,虽然挺好,但是难免有人眼红。万一着了谁的道,可是不好了。”   揽月点头:“小主如今是在风口浪尖,行事都该小心些,今日的装束,便还是和往常一样罢”   凉月点头,任揽月帮她梳妆,薄施脂粉,烟蓝宫纱,待妆好后,盈盈一笑又是温柔万分。   “走罢。”凉月起身,看着蒙蒙亮的天色,往坤宁宫的方向而去。摘星和揽月连忙跟上。   刚走到一半,便听见了禁军铠甲之声。三人连忙让到一旁回避,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铠甲声中传出:“昭仪娘娘。”   凉月一愣,继而抬头,却是许久未见的布曜正穿着禁军的服饰,朝她行礼。   “布统领。”凉月一笑,看着布曜道:“倒是好久不见,今日上职么”   布曜起身,手习惯性地放在腰间的匕首上,再没有往日的轻与莽撞,只是低声吩咐身后的禁军继续巡视,然后对凉月道:“是今日上职,倒是在这里遇见娘娘了。这是要去皇后宫里么”   凉月怔了怔,点头。布曜的语气,听得她好生别扭。这以前经常吵着要和她比武的男子,如今沉默地站在她面前,浑身都是萧索的气息,眼神里也再没有了往日的张扬与自信,只是一片灰色,沉寂而隐忍。   封寻带给他的刺激,竟如此之大么凉月微微皱眉,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屈膝道:“时辰不早了,我便先行一步了,布统领。”   布曜点头,抱拳看着凉月远去。微微抿了抿唇,便继续往禁军离开的方向走去。   笑意挂不起来了,凉月一脸沉思地走着,脑子里全是刚刚布曜的表情。他今日便坐上这后宫禁军统领之位了,对于帝王来说,无疑是整顿后宫禁军的好机会。墨丞相对此事也是甚为高兴的,昨儿夜里就有小纸条从福泽宫后院递了进来,说是让她帮着皇帝拔出后宫里的钉子。   嗯,南巡的任务完成了一半,墨丞相给的任务也要抓紧才是。   刚踏进坤宁宫,便见良妃、孙嫔和佳昭仪、芙昭仪已经坐在里面了。凉月微微一笑,上前给皇后行礼:“嫔妾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司徒凝温和地笑着,抬手道:“起来罢,也难为你来的这样早。”   凉月谢了恩,起身坐到佳昭仪后面的一个位子上去,听着她们说什么。   良妃看了凉月一眼,嗤笑一声,继续跟皇后讲话:“臣妾觉得,南巡这样大的事情,如何就这样匆匆定下了”   皇后抿唇一笑,看着凉月道:“墨昭仪的身手,倒是太后和皇上都认可的呢。一同上路,也少了许多麻烦,还可以护着龙体安康。”   良妃哼道:“论身手,随行的亲卫都是去玩儿的么陛下哪里用得着她来护倒不知是怎么个幺蛾子,皇上既然说了让皇后娘娘和太后拿主意,却又亲口说要墨昭仪,这可把皇后您放哪儿了”   凉月听得心惊,却见司徒凝倒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挥手道:“良妃你何须计较这些,后宫妃嫔,向来就该是以皇上为主的,皇上说什么,咱们就听着。闲话说多了,也落不着什么好。”   “是,臣妾明白了,皇后娘娘大度。”良妃尴尬地笑了笑,捏着帕子不再开口。   上官柳儿偷偷看了凉月好几眼,见她看过来,又马上别过了头去。手里的帕子紧紧地绞着,好像有什么话想说。   凉月疑惑地看着她,上官柳儿却一直低着头了。直到朝会结束,也只是良妃一直不冷不热地嘲讽着,淑妃没来,她一个人也没闹腾多久,便消停了。皇后又说了最近太后身子不好,让众人多去慈宁宫请安之类的话,朝会便散了。   走出坤宁宫的时候,凉月看见上官柳儿走得很快,不禁追了上去。   “柳儿。”   胳膊被人轻轻拉住,上官柳儿一怔,随即有些惊吓似地看了凉月一眼,退后一步道:“凉月姐姐啊不,墨昭仪。”   凉月眼神暗了暗,低低地笑了一声,道:“你可是有什么话想和我说么看你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是不安呢。”   上官柳儿看了看四周,轻轻摇了摇头,喃喃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其实不一定要劳烦你的”   凉月挑眉,看了看身后跟过来的摘星和揽月,抿唇道:“我和佳昭仪走了一会儿,你们先回去罢。”   摘星揽月应了,退了下去。上官柳儿的侍女也一并走开了。   “这些日子,也没有见着陛下的面,我便和梅答应走得近了些。”上官柳儿不好意思地道:“相处下来,倒觉得她是挺好的一个人,比起李答应和左答应,也没什么心计。”   “嗯。”凉月点头,表示在听。   “镯子那件事,我一直有些过意不去。”上官柳儿撇嘴道:“她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呢,听说上次还回储秀宫去找了。我就在想,咱们要不要还是还给她好了。”   镯子是在储秀宫上官柳儿房梁上那一个么凉月想了想,道:“你若想还给她,只能趁人不注意回去拿了。不然如今的身份,无缘无故回了储秀宫,不是奇怪么”   上官柳儿点头,嘟着嘴道:“我知道啊,就是没有想到怎么回去的好法子,才来问姐姐你。如今你又是皇上的宠妃,这样的小事,本来是不应该拿来烦你的。”   凉月听得好笑,她居然还成宠妃了。嗯,也是罢,好歹有侍寝的机会,南巡皇上还带上她,比起柳儿她们,她的确是宠妃。   “怕麻烦的话,我晚上趁人不注意,去拿来给你就是了。”凉月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只是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还给梅答应,便要看你了。”   上官柳儿眼睛一亮,激动地抓住凉月的手道:“真的么凉月姐姐你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受宠之后,便不会理我了,现下看来,是柳儿小心眼了。”   凉月笑着拍拍她的手,两人约好拿了镯子在哪儿见面,便各自回宫了。   晚上的时候,有消息传来说,帝王去了身子不适的淑妃那里看望,之后要回御书房批改奏折,不进后宫了。凉月听着,静静地退下两个侍女,说要早睡,然后穿上一身夜行衣,趁着天色最暗的时候,偷偷往储秀宫而去。      第七十二章 疑云重重惊雷起      夜深人静,可能由于布曜刚刚上任的关系,宫里的禁军守卫严了许多,凉月小心翼翼地走了很久,才终于安全地到了储秀宫。   按照柳儿的说法,镯子是放在她当初做秀女时候的屋子的房梁上,位置她还记得。站在一根柱子后面看了一会儿,发现四周没人,凉月便闪身朝那屋子而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轩辕子离正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淑妃,静静地听她说话。   “皇上不是还有公务要忙么可别因为萱儿误了时辰。”淑妃轻咳几声,微笑着道。   说病就病了,太医只说是感染了风寒。帝王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像作假,便轻声安慰道:“折子等会儿再去改也来得及。朕听着你这几天都没有好好用膳,何苦和自己身子过不去”   淑妃眼眶一红,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究只是笑道:“近来天气不好,臣妾也没什么胃口,若是让皇上担心了,臣妾明日必定吃多一碗饭,可好”   轩辕子离拍了拍她的手,扯着嘴唇笑了笑。也难为她那么傲气的性子,这几天在宫里,怕是受了不少委屈。光是皇后便足够让这原先宠冠王府的人难受了,现下又多了顾凉月。嗯,说起顾凉月,今天是一直没看见她呢,应该没有出什么事罢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又走了神。淑妃看着帝王的神色,眼神暗了暗,伸手扯着他的袖子柔声道:“陛下若是累了,便先歇息一会儿就去御书房罢。萱儿没事,等病好了,便去给皇上请安。”   明轩帝回过神,点了点头,起身道:“朕不累,你好生歇息就是。这会儿朕便先去御书房了。你也叫身边的人都小心伺候着,别再生病了。”   最后一句话吐得温柔,听得淑妃眼眶微红。明轩帝许久未来她这里,她都要以为他的心里已经没有她了。能听得这一句,也不枉她费这么多功夫。   四熹在门口候着,见帝王出来,便唱诺了一句:“摆驾御书房”   轩辕子离沉默地走着,也不乘龙辇,总归隔得也不是太远。今晚这天气又是凉了,过不了几天又要下雨,顾凉月可受得住昨日颁的旨意,今日六宫都该知道南巡是顾凉月去,虽说这样一来众人的注意力都被转移,可是相应的,顾凉月能否应付呢“嫔妾参见皇上。”   路走到一半,面前便跪了两个宫嫔。明轩帝回神,接着便皱紧了眉头,看着地上两个人问:“何事”   李婉婷抬起头来,看着轩辕子离的脸庞,有一瞬间的失神,接着便低头道:“嫔妾两人是过来给淑妃娘娘侍病的。可哪知刚刚路过储秀宫的时候,听见一些异动,嫔妾斗胆,还请皇上让禁军过去看看才好。”   储秀宫帝王皱眉,睨着地上跪着的两个人。这两人皆为答应,家世背景都甚好,只是他尚未宠幸。此时不明不白地突然冒出来说储秀宫有事,不是很蹊跷么“陛下。”左青菱开了口,微笑道:“嫔妾二人是来侍病的,本来想告诉淑妃娘娘,但是娘娘病着,能在这里告诉皇上您也是一样,嫔妾们便先告退去服侍淑妃了。”   轩辕子离挑眉,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甚在意。这些把戏他看得太多,当真去了才是给了她们使诡计的机会呢。   继续抬脚往前走,四熹跟在后面小声地问:“陛下,当真不需要派人去看看么”   “看什么呢”帝王面无表情地道:“大不了是一些被人安排出来的好戏,朕看得多了,腻得很。”   “是。”四熹应了,跟在帝王身后继续走着。   刚过筵曦宫,眼看着要到御书房了,却突然听得储秀宫的方向一阵喧哗。轩辕子离微微挑眉,转身看了那方向一眼,皱眉道:“当真闹起来了么四熹,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四熹弯腰,带了两个小太监,匆匆往储秀宫的方向赶。   布曜站在储秀宫门口,眉头紧皱地看着紧闭的文香苑。储秀宫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附近宫殿里的妃嫔都惊动了,纷纷带了人来看。   刚才也不知道是哪个宫女惊叫了一声,吵醒了储秀宫的嬷嬷,接着便有接二连三的尖叫传出,有人一路喊着什么跑了出来,引得禁军也过来看。附近的梅答应和芙昭仪过来了,都不明白是什么情况,看着布统领严肃的神色,不禁偷偷喊人去通知了皇后。   这正是就寝的时间,能传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四熹公公拨开人群,上前问布曜:“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布曜脸色不太好看,低声道:“公公,你还是让皇上过来罢,事情有些严重。”   这语气不像是开玩笑,四熹一惊,连忙喊人去通知陛下,自己便站在布曜身边,小声地问着。   底下的人看着这情况,有幸灾乐祸的,有疑惑不解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良妃也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良妃看着布曜沉默的模样,挑眉问:“布统领,有什么事不可以公诸于众么”   布曜朝良妃抱拳,沉声道:“请娘娘等皇上前来,臣做不了主。”   后宫这地方,有什么能严重到这个地步呢良妃转身打量了一下周围站着的人,随即眼睛微亮。   顾凉月不在。   难不成,今晚上这出戏,主角儿竟是那位么   皇后很快也到了,轩辕子离也从御书房慢慢而来,众人连忙拜见了帝后。   “大半夜的,不好生休息,谁有这本事惊动了整个后宫”皇后有些怒意,看着门口站着的布曜问。   布曜朝皇上皇后行了礼,淡淡地道:“请各宫娘娘回宫休息,皇上和皇后娘娘随臣进去即可。”   众人一愣,愈加好奇起来。奈何皇上听了这话,转身吩咐道:“都各自回宫罢。”   “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众人都渐渐散去。良妃看着帝后的背影,微微抿唇,抓过一个储秀宫的宫女吩咐了几声,便也回自己宫里去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什么样的秘密,这后宫里能瞒得住呢帝后跟着布曜走到了文香苑门口,布曜拉着院门的门环,低声道:“这件事有损皇家颜面,臣是为陛下着想,才坚守到现在。相关的人,臣已经都关起来了,为放消息外泄,今日也就告知皇后与陛下二人。”   司徒凝眉头紧皱,手里的帕子也捏得紧紧的,屏住呼吸等着布曜的下文。轩辕子离的神色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楚,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布曜。   “臣听见尖叫声的时候,进去便看见…”布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帝王道:“看见昭仪娘娘和一个男子共处一室,行为…不检点。那男子,是后宫的禁军。”   皇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忍不住捂住自己要惊呼出来的声音,看向一旁的帝王。   轩辕子离脸色很难看,沉声问:“然后呢,两人现在在哪里”   “臣让可靠的人守着了,还在文香苑中。”布曜一脸沉重地道:“此事关乎皇家名誉,臣不敢擅自做主,还请皇上定夺。”   司徒凝镇定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竟然会出这样的事情,后宫之中…皇上,臣妾也有连带之责,臣妾…”   “凝儿,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轩辕子离淡淡地开口:“他人行为不检点,与你没有关系,你虽是皇后,却也管不了那样多。”   司徒凝有些哽咽,心疼地看着轩辕子离。这种事情,遇上的男子心情都不会好,况且这人还是皇上,九五之尊,这…   布曜低头问道:“陛下,这两人该如何处置呢”   明轩帝沉默半晌,叹息道:“随便找个借口赐死罢,昭仪便交给皇后赐死,而那禁军…”   帝王眼色一沉,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意:“株连九族。”   “皇上…”布曜有些迟疑:“株连九族是不是有些…”   “布大人。”皇后恼恨地打断布曜的话,怒声道:“这种事情,株连九族也不为过。有辱我皇家颜面不说,还令陛下蒙羞,必定要严惩不贷。”   布曜叹息一声,点头应了。轩辕子离看了那院门半晌,低低地说了一声:“皇后,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也听听,她们要如何狡辩。”   皇后一愣,随即抿唇,淡笑道:“陛下还是放不下她罢,虽然臣妾也不知道墨昭仪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这件事影响甚大,皇上若是进去了,难免不会心软,到时候又该如何是好,还不如不进去了。”   轩辕子离微顿,布曜也是奇怪地抬头看着司徒凝。   司徒凝怔了怔,疑惑地道:“臣妾哪里说得不对么皇上若是以为臣妾小气了,那臣妾也不拦着,您进去就是。”   “不是。”轩辕子离看着司徒凝,轻轻笑了笑,伸手拉过她紧握的手,淡淡地道:“朕只是有些奇怪,凝儿,你怎么知道里面是墨昭仪”      第七十三章 夜半阑珊人心凉      司徒凝一震,愣愣地看了轩辕子离半晌,随即心里一沉,有些意外地道:“不是墨昭仪么臣妾刚刚听布统领说昭仪娘娘…”   “臣说了是昭仪娘娘。”布曜朝司徒凝拱手道:“墨昭仪行事向来稳重,里面的又怎会是她。”   “那…”司徒凝扯了扯嘴角,迎上帝王深暗的双眼,淡笑道:“是臣妾说错了,近日里接触到的一直是墨昭仪,听见昭仪娘娘便下意识地以为是她了。陛下,臣妾…”   “朕知道。”明轩帝淡淡地打断她,温柔地握着她的手道:“朕说过,你若入宫,朕不会疑你分毫。你自然也不用同朕解释。”   司徒凝微微松了一口气,面上带了些许笑意:“多谢皇上。”   布曜静静地站着,等皇后平静了下来,才慢慢地道:“里面是新封的佳昭仪,以及,后宫禁军副统领,方国。”   “什么”轩辕子离脸色一沉,捏着司徒凝的手下意识地一紧,疼得皇后微微皱眉。   无怪陛下要生气,那方国,原先也是跟着傅叶的人,傅叶方才出了祸事,这里又跟着来了。且犯的都是大逆不道的死罪皇后脸色微微苍白,想张口说什么,看见帝王的脸色,便又咽了回去。   傅叶和方国,本都是司徒家出来的,现下这样一连惹出事端,难免皇上心里会对司徒家有意见。看来明日要想办法和父亲联系,看如何能让陛下消气了。   “禁军出的都是人才啊。”轩辕子离压着怒意,沉声道:“前有傅叶,后有方国,这后宫禁军,到底是在护朕安全,还是在给朕添堵”   布曜跪了下去,低头道:“陛下恕罪,臣没有及时清理好禁军,以致发生这样的事情,臣…也有连带之责。”   “关你何事。”明轩帝看着那紧闭的门,冷声道:“你才上任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禁军也是该好生彻查一番了。这两人,佳昭仪交与宗人府,皇后下个旨意处死就是了。至于方国,如刚刚所说,诛连九族。”   “皇上…”司徒凝有些急了,诛连九族的话,不知道又要牵扯多少人进去,只不过是后妃行为不检点,这样做…   不,司徒凝稳了稳心神,突然冷静了下来。她丝毫也不能替方国求情。不仅不能,还要帮着明轩帝尽快处理完此事,才能保得司徒府安宁。   轩辕子离侧头,静静地等着她说话。司徒凝深吸了一口气,道:“臣妾会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赐死佳昭仪的。皇上也累了,不如就先回御书房罢。”   “嗯,辛苦皇后了。”帝王点了点头,脸上犹带了怒意,拂袖而去。   布曜朝帝王的背影行了礼,又看了看仍旧站在门前的皇后,道:“娘娘也先回去罢,里面不堪入目,也不适合娘娘进去。”   司徒凝抬头,深深地看了布曜一眼,静静地开口道:“你以往就唤我司徒小姐,如今更是唤我娘娘了,布曜,本宫不明白,总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你和独孤臣为何偏偏对我生疏”   “礼不可废。”布曜淡淡地说了一声,手又放在了腰间,做了恭送的姿势。   皇后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终是无可奈何地转身,往外面走去。   文香苑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布曜叹息一声,传来外面守着的禁军,将两个昏迷着的人一起抬出去,一个送往宗人府,一个送往地牢。   凉月站在储秀宫出来的一条宫道上,看着上官柳儿与那侍卫被抬走的模样,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她身上的宫装穿得整整齐齐,脸上的妆容也没有丝毫的凌乱,就像是随意出宫来看热闹的,从容得紧。   上官柳儿是第一个主动靠近她的女子,凉月曾经试图接纳她。可是刚刚在她要打开心扉的时候,柳儿却用现实狠狠给了她一刀,让她明白,旁人是当真信不得的呢。   无缘无故要回去拿镯子,上官柳儿当她是天真的闺阁少女么本就是敏感的时期,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她而已。她应了,不过也是想看看,柳儿能做到什么地步。   没错,凉月是穿了夜行衣去了储秀宫,她和上官柳儿的约定是,亥时拿到镯子,与她在文香苑门口交接,然后各自回宫,第二天她悄悄将镯子还给梅答应就是了。   可惜,凉月有防人之心,而且杀手的习惯便是做任务之前提前一个时辰去踩点。所以当酉时凉月到文香苑的时候,便看见禁军统领模样的人借着巡察的机会,正吩咐人将一个男子往文香苑上官柳儿的房间里抬。   禁军统领现在是布曜,那么能做这种装扮的就只能是副统领了。凉月记得,墨丞相曾经给了她一个单子,列出了一些宫中司徒府的势力。除开已经入狱的傅叶,便是禁军副统领方国了。   看这样子,凉月也猜得到他们想做什么。只是有些失望,白天里那样嘟着嘴跟她撒娇的女子,原来也是骗她的么皇宫是何其可怕的地方,能将单纯善良的人变成这个样子。凉月不知道这段时间上官柳儿经历了什么。但是不得不说,本以她的条件,若能沉住气,他日必定是能笑傲群芳的。   可惜了吧,在可惜的同时,凉月也将想相信其他人的心重新收了回来。师父说得没有错,无论是哪里,只相信自己的时候,才能无坚不摧。   方国等人动作麻利,不过一瞬间的事情,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巡察了。凉月一路尾随,等到禁军队伍分开,方国要一个人回去的时候,便动手点了他的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他搬到了文香苑。   就当是顺手拔掉一个钉子罢。凉月看了看房间里另一个昏睡的不认识的男子,先上了房梁将镯子拿了下来,然后扛起那陌生的男子,出了文香苑,丢在一处草丛之中。   她不认识这人是谁,不过总不能两个人在那个房间里。房里点了催情香一类的东西,效用还挺强的样子,但愿这男子昏迷着没有中多少罢。   亥时将近的时候,不出意料,上官柳儿是没有去文香苑的。凉月笑眯眯地看着正独自坐在自己宫里等着的上官柳儿,不等她尖叫出声,便点了她的穴道,照旧搬去文香苑。   她从来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也没有以德报怨的高尚情操,谁如何对她,她必加倍奉还。若心软半分,她便不会在江湖上混迹到第一杀手的位置。即使是对着曾经口口声声唤她姐姐的人也一样。   安置好两个人,凉月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便走出了文香苑,飞身回到福泽宫换好衣裳,只等到一刻钟之后,尖叫声传遍皇宫。   这样的把戏,好玩么凉月摇摇头,再看了一眼那死寂的储秀宫,默默地转身往回走。   她心里,半分开心的心情也没有,只觉得凉透了,比她的人还凉。   “朕该夸你么”熟悉的声音在福泽宫门口响起。凉月一愣,随即抬头,便看见一身便装的轩辕子离站在福泽宫宫门不远的地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嫔妾参见皇上。”凉月屈膝行礼,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   “嗯,平身。”轩辕子离倒是心情不错,走近两步看着凉月道:“朕当真低估你了,本以为今晚会出事的是你呢。”   凉月沉默,静静地看着轩辕子离衣服上的龙纹发呆。帝王微微皱眉,伸手碰了碰她的额头。   “怎么了不舒服么”好像很没精神的样子啊,轩辕子离挑了挑眉。   “没有。”凉月深吸了一口气,摇头道:“不过是走得远了有些累。皇上您不在御书房,怎么到这里来了”   帝王淡淡一哂,道:“朕也有些累,所以出来走走,恰好走到这里了而已。顺便想来问问,你是如何将方国给套了进去的”   凉月抬眸,静静地道:“只是他恰好撞上嫔妾了而已,没有别的。”   她的单子上,还有很多人要清理呢。在清理完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帝王的好。这人疑心太重,她若说是墨丞相的意思,难免这人又要多想。   “嗯。”帝王看了凉月一会儿,转身便走:“朕回去了。”   “恭送皇上。”凉月看着轩辕子离渐渐走远的背影,站在原地怔愣了良久,终于慢慢走回了自己的侧殿。   这件事,也算告一段落罢,只等皇后娘娘下旨处死上官柳儿了。而司徒一派明天朝上,肯定是又要开始上演忠臣告屈的戏码了。   凉月躺在床上,想安稳地入睡,却好像还是睡不着。几次辗转之后,她隐隐约约觉得有什么事情没有处理好,还有疑云在脑海飘着。   是什么呢凉月皱眉琢磨着,直到快入睡的朦胧之际,才想起有一个人被她丢在了草丛里。嗯,有些好奇,那人的模样看起来也不像是禁军,衣着她没留意,但是搬人出去的时候触手也是上好的缎子。会是谁呢   第七十四章 颜色青青宫墙柳      第二天早朝,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殿前跪着的司徒将军,听他说着话。朝堂之上,一片寂静。   "臣督导不力,教责无方,还请皇上恕罪。"说了一大串之后,司徒将军一声长叹,朝帝王拜了下去。   墨致远笑眯眯地听了半晌,待他说完,不等明轩帝开口,便站出来道:"流水方能不腐,禁军统领一职向来是司徒府带出来的人才,这时间久了,难免就有鱼目混珠的,错把庸才当了人才。陛下,老臣以为,这也就正是给您提了醒,不可盲信啊。"明轩帝淡淡地看了墨丞相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对司徒将军道:"将军快起来罢,地上冰寒,待会儿病了,皇后可是要怪朕。"司徒赫宇一怔,抬头看了帝王一眼。他的脸上当真没有什么怒意,倒是闪着几分关怀,以及对刚刚说话的墨致远的不满。   沉默了一会儿,司徒将军站起来回到了队列里。今日傅叶和方国便都会被下旨处死,庆幸的是,明轩帝丝毫没有迁怒司徒府的意思,看来凝儿进宫的作用,当真是相当大的。   墨致远摇头叹息,看了座上的帝王半晌,朗声道:"陛下,关于西北方虫灾的事情,老臣以为,赈灾是一方面。能找出办法,消灭蝗虫,才是治本之策。"轩辕子离抬了抬眸,看着墨致远道:"丞相可有什么良策么"墨致远微哂:"陛下,治虫之事非老臣擅长。不过,昨日不是恰好有擅长此类之术的人回宫了么"帝王一顿,继而道:"你是说六王爷可是他好不容易回得京城,尚未拜见太后,便又要去西北么"六王爷轩辕冲雨,为禧太妃所出,痴心蛊虫之术,与明轩帝和和安公主交好。但自成年之后便游荡四方,寻求王蛊,已经是多年不曾回京了。昨日黄昏进宫,还没来得及各处问安,便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非也,老臣以为,六王爷只用给出解决虫灾之法,而不必非去西北。"墨丞相捻了捻胡须,微笑道。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今日司徒将军一阵沉默,遇事都不再开口,便只有墨致远一人说话,旁人也没有敢反对的,直到下朝。   轩辕子离心情甚好,连带着看墨致远都难得地顺眼了许多,也没有多为难,应了让六王爷协助此事,便退了朝。   "六王爷可是在原来禧太妃的宫里"帝王问四熹。   四熹点头:"昨儿回来时辰也不早了,六王爷便直接在禧太妃原先住的宫殿里歇着了。""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传他去慈宁宫见朕,顺道就给母后请安了。""是。"   凉月静静地描好眉,站起来转身看着摘星问:"这样可好"摘星上下打量着自家主子,禁不住地点头赞叹:"这一身烟柳宫装当真是很衬小主的,甚好。"揽月眼里也满是赞赏,小主的宫装也穿得越来越适应了,现在已经不会觉得别扭,倒多了几分风情。   凉月微微一笑,放心地往门外走去。   早上皇后已经下了旨意,上官氏淑德败坏,服侍皇上不力,触怒龙颜,赐鸠酒一杯自尽。虽然没有明说是什么事,不过大多数人都能猜到因为什么,只是不能说出来罢了。   听说佳昭仪死前连连喊冤,求见陛下,帝怒而不见。六宫之妃个个沉默,没有敢上前说话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戏刚唱了个开头,便以这样的结局结束。那本该在局中的人,却淡淡地笑着看上官柳儿被赐死。   原本躁动的后宫,突然就平静了不少。   太后召见,凉月带着摘星揽月往慈宁宫而去,一路上碰见了不少人,但都是别人给她行礼,没有遇见位分高的娘娘。   刚踏进慈宁宫,眼角便有明黄色的龙袍一闪而过。凉月怔了怔,随即跪下行礼:"嫔妾参见皇上,参见太后娘娘。""免礼。"太后慈祥地笑着,对凉月招手道:"过来哀家身边罢。""是。"凉月应了,走到太后身边站好。   "辛苦你了。"太后笑眯眯地说了这样一句,不明说是什么事,但大家都清楚。凉月微微颔首,轻声道了一句:"分内之事。"一旁的轩辕子离看了凉月一会儿,开口道:"墨昭仪,这位是六王爷,你尚未见过罢。"凉月闻言,抬了头去看。却见帝王旁边坐了一个男子,青色锦缎的袍子,脸色微微苍白,精致的五官倒是和轩辕子离有几分相似。   "六王爷安好。"凉月没来及细细打量,便屈膝行礼。   "昭仪娘娘安好。"轩辕冲雨轻咳几声,看着面前这绝美的女子,微微诧异地转头对自家皇兄挑了挑眉。   皇兄的眼光什么时候好起来了,晓得喜欢绝代佳人了么以前不是总说眼里只看得见一个司徒凝"六王爷刚刚回宫,昨儿便不知是怎么回事,感染了风寒呢。"太后摇头,疼惜地看着轩辕冲雨道:"早该说你要回来,哀家便一早替你准备宫殿,也就不会这么仓促。"轩辕冲雨笑了两声,拱手道:"母后不必为儿臣烦忧,儿臣野惯了的,随意住哪儿都可以。"只是,有些奇怪。莫非是他昨晚喝多了,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母妃的宫殿么为何早上醒来的时候,是睡在草丛里的呢害得他着了凉,还得喝苦药。   凉月始终觉得这人哪儿很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自己何时见过这六王爷。按理说应该是未曾谋面,但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六弟仍旧喜欢蛊虫么"轩辕子离问。   "喜欢啊。"轩辕冲雨点头,随手又拿出一个蛊,道:"蛊儿是臣弟最好的陪伴了,前些日子在外面收集了不少罕见的蛊虫,臣弟正开心呢。"太后明显是怕这些东西的,见六王爷拿出来,不禁脸色一白。凉月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住太后的视线,朝六王爷笑道:"王爷的爱好真是特别,但是您吓着太后了。""啊。"轩辕冲雨一惊,连忙收回蛊,朝太后行礼道:"儿臣该死,母后受惊了,儿臣下次不将它们带来慈宁宫便是。""罢了。"太后笑着拍了拍凉月的手,对六王爷道:"你难得喜欢个什么,哀家也不能责怪。禧太妃若还在,哀家是要还她许多情分的,如今便也当替你母妃好生照顾你了。"禧太妃和太后原先便交好,若没有禧太妃相助,她也可能活不到做太后的这一天。   轩辕冲雨点点头,复又看着明轩帝道:"皇兄有此一问,可是有什么事"帝王点头,便说了今日朝堂之上墨致远的建议。轩辕冲雨听着,微微皱眉道:"蝗虫和蛊虫可不一样,不过要治,应该也是有办法的,皇上给臣弟几天时间想想罢。""嗯。"轩辕子离点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顾凉月身上,却见后者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六王爷,眼神之专注,连他的视线也没有注意到。   脸色一沉,帝王微眯了眼注视着凉月,太后在,他也不好明说,可是,后妃盯着王爷看,这是符合礼节的么这人为何就这般不懂事还看,还一直看,当真是没有羞耻了么明轩帝冷哼一声,站起身道:"母后,儿臣还有事,便和六皇弟先去御书房了。""嗯。"太后笑着应了,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帝王带着轩辕冲雨拂袖而去,有些不解地问凉月:"皇帝这是又怎么了,说恼就恼了。"凉月回过神,摇头:"嫔妾也不知,最近陛下的脾气是有些古怪,估计是天气的原因罢。"太后点头,又笑着对凉月道:"哀家今天召你来,也不为别的,还是和安那丫头的事情。"和安公主么凉月点头,她现在也应该到佛山了罢,只是独孤臣…有些不开窍呢。   "哀家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太后叹息道:"和安总归是要出嫁的,总不可能耗在独孤臣那儿了。可这丫头偏生是死脑筋,说也说不通,哀家便想,不如使个法子让这两人做个决断罢。""决断"凉月微微惊讶地看着太后:"这是"   太后笑眯眯地对凉月招了招手,待她靠近,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凉月听着,眼睛微微发光。太后不愧是太后,法子比她狠多了,也有用得多。   "嫔妾明白了。"   凉月笑着退出了慈宁宫,慢慢地在宫道上走着。一边走一边想太后说的话,身后两个丫头也很乖巧地没有打扰。待走到福泽宫门口,想法已经初步形成了。   不过,福泽宫门口,却有一个人一脸微笑地等着她。   凉月看了看孙嫔,仍旧是低身行礼:"嫔妾参见孙嫔娘娘。""嗯,免礼。"孙嫔看着凉月,笑道:"墨昭仪这是打慈宁宫回来了么又得太后召见,你可当真是受宠。"凉月垂眸,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静静地等着孙嫔的下文。无缘无故的,她又岂会在这里等着她。      第七十五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      孙嫔手里捧着几罐儿东西,样子看起来倒像是点心亦或者蜜饯一类的。见凉月没有接话的意思,便冷哼着道:"还真是一红就不将人放在眼里了呢,墨昭仪,可惜就算现在圣上宠你,那又如何你仍旧只是一个昭仪。良妃娘娘来了吩咐,你还是照样得去。"凉月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孙嫔,淡淡地道:"良妃娘娘有何吩咐"孙嫔看了看手里的罐子,笑道:"良妃娘娘爱吃蜜饯,最近恰好又胃口不好,本宫顺便给她做了些蜜子和酸梅。筵曦宫离这儿挺远,娘娘又马上想吃。皇上不是常夸你身手好么那便你帮本宫送去,也别耽误了良妃娘娘的时辰。"几罐儿东西捧到面前,凉月挑眉,侧头看了孙嫔一眼,道:"娘娘,这罐儿上可有封印"孙嫔一愣:"什么封印"   "既然是要入口的东西,还是仔细些好。"凉月拿过一个罐子看了看:"只是简单地盖着口子可不行,中途有人可以打开呢,下毒了也未可知。孙嫔娘娘不想惹麻烦的话,便拿来封蜡,仔细封好才是。"孙嫔抿唇,讶异地看了凉月一眼:"本宫倒不知,你有这样细腻的心思。也罢也罢,秋红,去拿封蜡来。"身后的宫女应了,往福泽宫里跑去,凉月静静地站着,等她们将几个罐子都一一封好,才接了过来,往筵曦宫而去。   "小主。"摘星跟在后面不满地道:"孙嫔凭什么这样使唤您,随便叫个宫女去就可以了,非得让您去。"凉月摇头:"她比我位分高,哪怕不得宠也是可以压我一头的,就跟武功高的杀手一定可以杀了另一个不如他的人一样,才不会管你手中的武器是否锋利。"揽月听得扑哧一笑,上前接过小主手里的几个罐子,与摘星分抱着,道:"小主的比喻怎么这样奇怪,不过这宫里的妃子啊,当真也和杀手差不了多少,只是双手没有直接沾上血罢了。"这宫里每天都有人不知不觉地死去,亦或是小宫女,抑或是冷宫妃,谁也不曾在意,都已经是习惯的了。位分越高的人,一般背负的鲜血越重罢。   前面就是筵曦宫,凉月抿唇,抬脚走了进去。   "嫔妾参见良妃娘娘,娘娘万安。"凉月恭敬地朝良妃行礼。   良妃正倚在软榻上绣花,见进来的是顾凉月,不禁有些微微惊讶:"怎的倒是你来了,孙嫔呢"她是叫的孙嫔给她送东西来,难不成孙嫔是故意刁难了这顾凉月来么凉月想了想,疑惑地道:"嫔妾还以为是娘娘要嫔妾送来呢,孙嫔娘娘估计是要去皇后宫里用膳,所以遇见嫔妾,便吩咐嫔妾送来了罢。""你说什么"良妃皱眉,低喝了一声:"在本宫这里,想挑拨不成好好的孙嫔如何会去皇后宫里"凉月看着良妃,不禁轻轻摇头。这人还是一点儿也没变,骄纵任性,压根儿没有考虑自己这话说出来要是落进皇后耳里,会是什么后果。   "孙嫔娘娘的行踪,想知道也不是难事,嫔妾是否挑拨,娘娘查查便知。"凉月吩咐摘星揽月将罐子放在桌上,便行礼道:"孙嫔娘娘的东西已经送到,嫔妾便告退了。"言罢,趁着良妃还在发呆,便退出了筵曦宫。   孙嫔到底在想什么呢凉月看着红色的宫墙,静静地想着。她最先是投靠了良妃的人,如今大有躲进皇后羽翼之下的模样。小小的嫔,皇后也不见得多待见她,这样明目张胆地换主,不怕引得良妃不满,继而置她于死地么回到福泽宫,便见喜禄脸色不太好地等在门口。凉月好奇地看着他:"喜禄,这是怎么了又发生了什么事不成"喜禄朝凉月行了礼,闷声道:"小主,没事儿,只是奴才刚刚听见有风声说,皇上今儿晚上要歇在福泽宫。"歇在福泽宫凉月愣了一会儿,随即反应过来,圣驾歇的定然不会是侧殿,只会是主殿,意思就是说皇上今儿晚上要宠幸孙嫔"这是哪儿听见的风声"凉月看着喜禄问。   喜禄看了四周一眼,作了进门的手势。凉月三人跟着进去,喜禄又将门给关好。   "奴才方才去内务府领一些缎子,便遇见了皇后宫里的两个奴才,他们伴着嘴挤兑奴才的时候说:皇后娘娘一句话,皇上便宠幸墨昭仪,今儿晚上要皇上宠幸孙嫔,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情。别以为受宠多了不起,还不是咱们皇后娘娘恩赐的。"喜禄面有忿色,怒道:"奴才忍着没有回嘴,倒觉得这坤宁宫的人也太没有形状,连奴才都如此张扬跋扈…"凉月听着,眼神暗了暗,随即抿唇道:"难为你了,这些话听着也就是了,后宫最近不安生,能少掺和就少掺和,皇上毕竟是皇上,那些人敢那样说话,便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现在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他人没有犯到头上来,都先不理罢。"喜禄听着凉月平静的声音,竟奇怪地也跟着平静了下来,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道:"奴才过激了,主子从容冷静,才是大家风范。"凉月笑了笑,接着一想:"意思是皇上今天晚上会在福泽宫么"摘星哼了一声,嘟囔道:"也不一定罢,说不定今儿皇上不宠幸后宫呢。"若是司徒凝开口,轩辕子离是多半会来的罢。凉月看了看外面,孙嫔还没有回来的意思。   也好,正好今日太后说要想法子刺激独孤臣,再过几日和安公主就差不多可以回宫了。今晚若是轩辕子离歇在福泽宫,她便有机会可以和他商量一下。白天里太频繁地求见,总是有害无益。   只是,他要临幸其他人,她该如何找机会呢   傍晚的时候,竟是芍药姑姑亲自来福泽宫宣布的旨意,晚上孙嫔侍寝,赐浴华清宫。   这还是入宫之后孙嫔第一次承恩,而且一来便赐浴,便是极大的恩宠了。华清宫是先帝最爱与嫔妃共浴的地方,温香暖水,风情无限。这一回倒是让孙嫔第一个进去了。   孙嫔喜上眉梢,连忙吩咐人下去准备,看着时辰便匆匆往华清宫而去。   凉月换了夜行衣,吩咐了摘星和揽月好生关着殿门,便趁着主殿人进出的空隙,潜了进去,飞上房梁。   这当真是…她为了杀人经常潜入房间这样躲在房梁上,但是现在进来凉月才想到,等会儿轩辕子离是来与孙嫔欢好的,她在这上面看着…真的没关系吗屏住呼吸,凉月静静地看着下面。主殿里现在被布置得很华丽,厚厚的地毯踩上去应该没有丝毫声音。暖帐低垂,殿里都是淡淡的熏香味道。   过了一会儿,孙嫔好像是沐浴回来了,一身轻纱,裹着一层缎子,踏进殿内便将缎子丢给了一旁的婢女,然后吩咐她们关上门,自己盈盈地走到了床边。   凉月微愣,看着孙嫔将床边的一盏宫灯点亮,眉头微皱。   这宫灯散发出来的味道很是魅惑,有些淡淡的花香,但是闻久了就觉得有些头晕。   扯了面巾出来戴上,凉月冷眼看着孙嫔。又是些下三滥的伎俩,轩辕子离又不傻,每次都应该察觉得出来罢,却又偏生留着这孙嫔进了宫。她倒是想知道,这孙嫔对于轩辕子离来说,又有什么作用"皇上驾到"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见外面传来的唱诺声。凉月敛了气息,趴在房梁上不敢动了。只听得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复又合上,接着便是孙嫔的问安声:"嫔妾拜见皇上。"这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凉月忍住没有动,再听得明轩帝一句:"平身。""谢皇上。"孙嫔盈盈一笑,娇羞地偷看帝王几眼,道:"皇上许久未来看嫔妾,嫔妾还以为皇上已经忘记后宫有嫔妾这么个人了呢。""怎会。"轩辕子离淡淡地应了一声,走到床边坐下:"只是忙了些,要应付的人也太多,便忽略了你们几个原先便跟着朕的人了。"孙嫔微笑,也走到床边坐下,伸手便去解帝王的袍子:"嫔妾替您更衣罢。"轩辕子离"嗯"了一声,接着便有衣服被甩上屏风的声音传来。   凉月数着房梁上的灰尘,没敢再往下看,心里一片麻木的感觉,倒不觉得难过了。有什么办法呢,这人注定是后宫佳丽三千,这种事情必定是少不了的。只是看不见与亲眼看见,是两般心情罢了。   "啊"孙嫔惊呼了一声,接着便听见有帷帐被撕裂的声音。凉月告诉自己不要去看,可是终究还是忍不住,伸出头去看向下面的情景。   这一看,凉月傻了。   床榻上的帷帐被人扯落在地,让她直接就可以看见床上的景象,孙嫔被拉着倒在了帝王的身上,而轩辕子离,正似笑非笑地躺在床上,看向房梁上的她。      第七十六章 情海沉浮难寻岸      几不可查的些许灰尘落了下去,还是让帝王察觉到了么凉月睁大了眼睛看着轩辕子离,后者看着她,微微抿唇,接着手上动作未停,慢慢地将孙嫔的纱裙褪下。   恶心的感觉从胃里翻腾上来,凉月收回目光,拳头捏得很紧。   明轩帝既然发现她了,那么现在,是打算当着她的面和孙嫔继续云雨么还当真是…大方呢。   “皇上。”孙嫔娇柔的声音在下面响起,凉月闭了闭眼,开始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有些后悔。现在若能出去,她必半分不会停留。   轩辕子离看着房梁上的女子缩了回去,不禁有些失笑,耳边听着孙嫔的呢喃,淡淡地道:“云儿这是想念朕了么”   孙嫔一笑,温柔地扯着帝王的袍子,低声道:“这六宫众妃,哪有不想念陛下的。只是陛下的心凉薄得很,让人触不到。云儿也没有其他什么妄想了,只愿陛下心里还能记得云儿就好。等将来这宫里的姐妹渐渐多了,也不至于丢嫔妾一人终老。”   好感人的话呢,凉月听得点头。后宫里的女子大都是这个愿望罢,愿君王不要忘却自己,愿自己能在其心里留有一席之地。嗯,不错。   轩辕子离抚摸着孙嫔的秀发,有些心不在焉地应着:“你也是聪明人,知道后宫形势多变,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朕自然不会轻易忘记你。”   孙嫔听得一震,心下有些慌了。帝王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今日投靠了皇后是好事,还是另有所指“孙尚书也算是功臣了。”明轩帝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不少,轻声道:“换朝之功朕一直记得,也就不会忘记你是随朕从王府进的宫。”“多谢皇上。”孙嫔眼神闪了闪,靠在帝王的胸膛之上不再说话了。   既然提到了自己的爹爹,孙嫔想,难不成是前朝上爹爹又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情么亦或是帝王需要什么借助原本还以为当真是皇后娘娘一句话陛下便来了福泽宫,可是这三言两语细细一想,倒不是那么回事呢。   且把今晚过了,明日托人送信问问爹爹是什么情况罢。孙嫔想着,脸上又挂上了妩媚的笑意,抬起头,朝帝王的嘴唇慢慢靠近。   凉月听着,脑子里清醒了一些。帝王就是帝王,女子的重量怎么可能大过江山。她多虑了,就算他再喜欢司徒凝,也不会到任她胡来的地步。皇后之于他的影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大。   只是眼下这情景,他该怎么办呢   “皇上”孙嫔疑惑的声音响起,凉月叹息一声,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抬了眼往下面看去。   帝王好像阻止了孙嫔的什么动作,现在倒是一个翻身,把孙嫔压在了下方,面无表情的脸慢慢地靠近孙嫔的脖颈。   闷闷地一痛,凉月捂住胸口,低笑了一声。她现在要做的,是不是该把自己打晕可是怎么办,眼睛像定住了一样,无法移动分毫,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下面两个人慢慢缠绵。本以为一点感觉也没有了的心脏,又开始生生地疼。   外面起风了,一阵冷风吹开了半掩着的花窗,卷起了一室的暖香,也吹得帷帐四处翻飞。   轩辕子离微微皱眉,停下了动作。孙嫔则是一惊,连忙道:“陛下恕罪,嫔妾忘记让他们关好窗户了。”   “无妨。”帝王淡淡地说了一身,拉过锦被裹在孙嫔身上,轻笑一声道:“这样便不会冷了罢”   孙嫔脸一红,娇羞地将头埋进了被子里,帝王的身子又渐渐靠近。   风渐渐停下,帷帐落回原处。房梁之上,无声无息地便多了一个人。一只冰凉的手,带着夜晚的凉意,盖在了凉月的眼睛上。   凉月一怔,便听见身旁温热的呼吸,带着熟悉的温暖的感觉,渐渐地驱走了她身边的寒意。   这感觉,在那次雨寒之中,也是遇见过的。凉月弯唇笑了笑,无声地做了一个嘴形:封寻   封寻看着面前这人的动作,温柔地一笑。身上淡淡的青草露水气息,莫名地让凉月安静了下来。   大殿里没有了声息。   封寻挑眉看了下面的帝王一眼,白色的纱帽之后隐隐约约看得见这人带笑的嘴角。啧啧,这样的情景,也亏这傻瓜呆得下去呢。   伸手揽过凉月的腰,封寻趁着帝王没有抬头,便带着凉月从那开着的窗户出了去。   脚下不停,凉月只觉得自己没有用什么力气,却被这人带得飞得极快。耳边全是呼呼的风声,她挣扎了一会儿,便索性不动了,任由封寻带着她不知道走什么地方去。   她现在脑子很乱,胸口很闷,胃里还一直有恶心的感觉,有一瞬间都不想理这宫里的事情了,索性如封寻所说,出宫去好了。   感觉到封寻停了下来,接着她眼睛上的手就被拿开了。睁开眼,却见面前的是废弃宫殿的屋顶。   竟来了这里。凉月挑眉看向旁边依旧带着纱帽的封寻,冷哼道:“做何选了这里”   上次她与轩辕子离便是坐在这个位置,说了那么多的话。   封寻耸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因为这里可以坐着。”   凉月瞥了他一眼,后者当真是慢慢坐了下去。   “你为何还在宫里”凉月也坐了下来,闷声问。   封寻侧头过来看她:“你应该问,我怎么就又进宫来了。”   上次和明轩帝达成协议之后,他便离开了皇宫。逍遥宫还有很多事要处理,照理说他只用等到南巡之时再见他们就好了的。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索性便再次进了宫来。当看见这丫头跑到主殿去潜着的时候,他就连连摇头。   明摆着给自己找罪受的事情,她还总是做得乐此不疲呢。不是说江湖第一杀手应该是冷酷无比,深不可测的么那为什么这人趴在房梁之上,眼里的神色那么地…让人心疼呢封寻低叹一声,跟顾凉月接触久了,他也极可能变得不正常呢。居然大半夜不睡觉跑这么远来和这女子吹风,真是…   “你的提议,他是接受了么”凉月淡淡地问了一声。   “嗯。”封寻点头:“这么好的事情,他没有理由不答应。”   凉月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人,微微皱眉:“既然他答应了,你便可以不用冒着风险再进宫来。今夜如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封寻一哂,喃喃道:“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嗯”凉月挑眉,正想问他嘟囔了什么,便觉得一阵风迎面而来。   封寻居然突然就动手了。   凉月一惊,连忙闪身退到一边,眼神凌厉起来,动作敏捷地迎上封寻的攻击。   他的招式今天倒是有些乱了,没有用太多内力,全是生生的拳脚。凉月凝神面对,一一拆了他的进攻,然后反守为攻,一掌拍向封寻的胸口。   看不见这人的表情,但是凉月莫名其妙地感觉到,好像封寻的心情有些错杂呢。这一掌她也没用内力,只是凭着力气朝他打过去。   谁知,这人竟然不躲不闪地,生生受下这一掌。凉月微愣,手下还感觉得到封寻的胸腔微微的震动,带着些许的温热,从她的掌心传了过来。   “你…”   封寻看着凉月收回手去,闷笑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低声道:“可算是打清醒了。”   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这人,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似笑非笑地道:“封宫主,难不成大半夜的您还是为了挨打而来”   封寻抬头看了凉月的方向一眼,淡淡地道:“本来不是这样想,但这一掌挨得太值得,也就不枉我大老远地来了这里。顾凉月,刚才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有些喜欢你。”   这话来得突然,比他的攻击更加突然。凉月怔了怔,有些傻了。   喜欢她他们两个交集不深的人,不过见了几次面,封寻便喜欢她么凉月摇头,静静地看着对面这人道:“封宫主惯常这样与人玩笑的么”   封寻叹一口气,认真地道:“我没有同人玩笑的习惯,心里想着什么便直接说与你听了而已,真话你倒不信了,是已经习惯了欺骗自己了么”   凉月沉默。晚风习习,吹得脸颊冰冷。方才福泽宫里的画面尚未离去,眼前这看不见眉眼的男子的声音又在耳边回响,今天晚上真不是一个好的夜晚。   “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休息了。”凉月重新开口,没有再看封寻,只是道:“封宫主也早些出宫罢,凉月是宫中人,已经比不得江湖上的逍遥,有些事情,本是不必与我说的。”   言罢,转身便想跳下房顶。   手腕被人拉住,凉月一震,接着下意识地反手抓住那只手,一脚踢了过去。   封寻轻轻挡住凉月的动作,笑道:“这样生龙活虎的,也不枉我说的这些话安慰你了。顾凉月,这才像你,遇上不顺眼的直接动手就是,偏生要委屈着自己在房梁上看着么”   眉心渐渐松开,凉月看了封寻一眼,收回了脚道:“多谢宫主美意了,只是您可以换个方式来安慰我,这种以后就不要了。”   “嗯。”封寻应了一声,看向凉月抓着自己的手:“以后不说了便是。”   凉月抿唇,心里轻松了许多。封寻方才只是玩笑话安慰她,当不得真。   可正当她打算放开封寻的时候,耳边却有一道凌厉的风声传来,接着便有一股霸道的劲风,狠狠地扫开了她握着的封寻的手。      第七十七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两人都是一顿,各自往后方疾退而去。凉月讶异地转头,却见轩辕子离沉了脸色飞身上了房顶,阴冷的目光从她手上扫过,看向了封寻。   “啧,这么快”封寻看清是明轩帝,当下便笑了:“陛下该不会是美人恩都没来得及消受,便追了出来罢”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沉怒地看着封寻道:“朕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碰她”   封寻挑眉,好整以暇地看了凉月一眼,接着道:“陛下是说过。可是在下是江湖之人,并非陛下的臣子,为何要听命于你呢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未免太霸道。”   凉月不语,只看了看帝王这一身整齐的衣着,微微有些奇怪。这时候他居然离开了福泽宫,孙嫔不会有意见么而且,无缘无故的,他追出来做什么轩辕子离被这句话噎得一顿,随即回头看了凉月一眼,低声道:“不是你看见的那样。”   说罢,又觉得好笑。自己堂堂帝王,做什么为何要同她解释姑且不说他没有当真临幸孙嫔,就算是临幸了,他是一国之君,也是应当的不是么现在追出来这行为,才是更加奇怪好么而且,偏偏还遇上这两人正在一起执手凝望呢。   眼神沉了沉,明轩帝平静了声音道:“墨昭仪,你不觉得此时你应该在福泽宫么缘何要出现在这里忘掉一次本分是失误,多次就未免是失职了。”   凉月点头,表情意外地恭顺:“是失职了,皇上恕罪,嫔妾不应该打扰了您的雅兴,嫔妾理应安静地等您办完事再让您发现的。”   “你…”轩辕子离眉心一皱,听着这语气,心里竟莫名地不舒服,刚想说话,却又被她打断。   “嫔妾这便回宫了,只是回去之前告诉您一声,和安公主回宫之日太后有安排,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嫔妾告退。”凉月微笑着说完,朝轩辕子离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福礼,然后便转身下了屋顶,朝福泽宫而去。   这是生气了么封寻挑眉看着顾凉月的背影,有些惊讶。第一次见她生气呢,好生有趣。这明轩帝说话太冰冷,半分情意也没有,凉月能忍到现在,也算是难为她了。   “顾凉月”轩辕子离皱眉低喝了一声,也没能阻止住那人离开的步子。这是…他第一次看着她的背影离开,看起来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脚步一动,帝王想追上去,却被身后这人唤住了。   “陛下。”封寻心情甚好地开口,笑道:“陛下若无意于她,则不必追上去。”   无意么轩辕子离停下了动作,转身,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封寻。这人到现在为止尚未露出面貌,说话做事也嚣张自在得很,今夜这一趟,到底又是为何而来“南巡还有半月不足,我想,陛下应该多花心思在路线上,至于顾凉月…”封寻好像是笑了,隔着纱帽隐隐可以看见他眼里的星光:“花不自珍,必有惜花之人。出宫之后,顾凉月的纷争是不会停的,陛下没有护她的心思,那么便与她做好主子和属下罢,其余的,在下倒不会置之不理呢。”   这话说得有些挑衅,明轩帝嗤笑了一声,看着他道:“封宫主,你管得未免太宽了。顾凉月是心甘情愿跟在朕身边,你又何必为她鸣不平”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顾凉月心甘情愿的。她自己一句话也未曾说过,这个人,凭什么在替她说话是顾凉月跟他诉苦了么“不知陛下是否听过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封寻敛了笑意,淡淡地道:“很多时候有的人只是不爱表达罢了,你就当真以为她不痛,她不难过,她没事。可是当真是这样么在下是管得宽了些,今晚的行为也一直不太像平时的我,可是。”   封寻看向帝王,一字一句地道:“若我不为她鸣不平,你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刚刚那女人在房梁上面,差点落了泪下来。”   杀手是不会哭的,会哭的是有血有肉的人,杀手不是。   所以当看见她那模样,封寻也才第一次发现,顾凉月只是一个女子罢了。经过再多残酷的训练,杀过再多的人,她也不过是一个女子罢了。   而他刚刚发现自己有些喜欢的这个女子,好像是当真对面前这男人动了情呢。这都是什么事啊,大半夜他跑过来,就是来面对这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么明轩帝听得一震,胸腔里好像有什么炙热的东西烫得生疼。沉默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哂了一声开口道:“定是你看错了,顾凉月她,才不会落泪。”   定是封寻看错了的。帝王摇摇头,没有再犹豫,转身飞下屋顶,往福泽宫而去。怎么可能有事情会让顾凉月伤心到这个地步,他现在绝对不是去求证,他是想去问,刚刚凉月说的太后有安排是什么安排而已。   福泽宫因着帝王驾临,主殿外面守着四熹公公和几个奴才,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安静。凉月从后院翻回侧殿,将一身夜行衣脱下,放在暗格里藏好,然后便躺上床去,闭着眼睛休息。   现在还不是该儿女情长的时候,要一一去计较明轩帝宠幸了几个女人的话,她估计是会变得和这些后宫的妒妇一样了,非她所愿。所以现在还是好好考虑该怎么配合太后罢。总归是要离开的,这男子她再喜欢,也不是可以与之白头的人。   想了一会儿路线和佛山到皇宫途中好埋伏的地方,凉月心里大概有了计划。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便感觉有人进了房间。   凉月不声不响地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黑暗之中那隐隐约约的人影,看了一会儿,便知来者没有恶意,而且,很是熟悉。   “你该不会是想对朕甩几个暗器罢”明轩帝的声音静静地响起,随即人影也走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凉月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嫔妾不敢,皇上走错了宫殿,可是有事”   轩辕子离看着床上那面容平静的女子,再次摇头,就说她不会如何难过的,嗯,的确是封寻想多了。   “朕来是想问你,太后想做什么”   凉月沉默了一会儿,起身看着帝王,道:“太后说,给独孤臣一次选择的机会,若他有对和安是有情意的,那么她老人家也乐得成人之美。可若是独孤臣对和安当真无意,便也让和安死了心,安心做好公主的本分。”   “选择”明轩帝挑眉:“怎么选择”   “这个等公主回来那天便知道了,届时皇上能配合是最好。”凉月淡淡地说完,看了看外面道:“您还是回主殿罢,待会儿被人发现,还说我犯上惑主呢。”   轩辕子离正沉思和安的事情,平白听得后面半句,脸色又是一沉:“朕去哪里,不用你操心。”   “是。”凉月低头应了,也不再多说一句话,又重新躺了下去,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帝王看得恼怒。这人的脾性也是越发大起来了,以前温顺恭敬的模样哪儿去了呢好吧,现在也是恭敬的,可是恭敬得让他很不开心,总觉别扭。   看了她一会儿,轩辕子离想走,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觉得封寻是个怎么样的人”   凉月眼皮动了动,还是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回答:“封宫主虽冷血残酷,但也有情有义,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的,近日发现也有些体贴,算是个好人罢。”   啧,一说到封寻,赞美之词倒是没有吝啬的。帝王眼睛眯了眯,轻笑道:“你觉得他很好”   凉月认真地点头。封寻帮了她很多次,今天还这样安慰她。虽然杀人比她还残酷,不过看起来倒是比她温暖得多,应该是好人罢。   轩辕子离怒极反笑,一挥袖子离开了侧殿。凉月也没有睁眼去看,今天她很累了,还是好好睡一觉罢。   第二天的时候,明轩帝下了圣旨,封孙嫔为贵嫔,赏赐了一大堆的东西。四熹公公来福泽宫宣的旨意,笑眯眯地道福泽宫的风水好,当真是福泽不断。   是啊,前面她升了昭仪,如今孙嫔升了贵嫔,这福泽宫的风水,不当真是好么凉月低笑着看着一脸喜色的孙贵嫔,摇了摇头。   过后两天的日子,凉月再也没有看见轩辕子离。不过也好,她便安了心下来做她自己的事情。   听说前朝官职有一些变动,墨丞相送了信来,让她可以休息一阵子了,最近的司徒府一直很低调,倒是有一些其他的奸臣被帝王清查了出来,朝纲大肃。   后宫的风头最近也都被孙贵嫔一人揽了去,凉月稍得清闲,加上往慈宁宫走得勤了些,纷争也就少了很多。   再过一天,便是和安公主回来的日子了。凉月看着桌上自己画的地图,点了点头,将其放在火盆里烧了,然后安静地躺上床去,等着明天的到来。      第七十八章 更无奈兮风和雨      第二天,天气微微有些凉,独孤臣刚下了早朝,便被明轩帝留了下来。   "皇上"独孤臣疑惑地看着座上的帝王,有些不解地道:"还有什么事情么臣记得昨儿便已经将杂务全部处理完毕了。""嗯。"轩辕子离点头,微微眯眼看着下面站着的这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男子,叹息着道:"别告诉朕,你当真不知道今天是和安回宫的日子。"独孤臣撇撇嘴,淡淡地道:"臣当然知道。"   从早晨起来的时候管家就提了一句,他也没在意。结果一路走进宫里总是听见有人在他耳边念叨和安公主要回来了,这次应该是伤透了心啊什么的,跟苍蝇似的,扰了他一天的心情。   原本和安回来便回来,大不了他去道个歉啊什么的也就罢了,可是现下这情景,怎么弄得他跟负心汉似的,未免也太夸张了。   "朕觉得,你还是出宫去迎一下罢。"轩辕子离道:"因着上次的事情,太后对你有些不满。你便借着机会消消她老人家的气。"独孤臣眉头微皱,闷着站了半晌,终于没精打采地应了一声:"是。"和安公主的仪驾应该是下午才到京都罢。独孤臣走在路上,闷闷地想着。那丫头其实也不是多讨厌,就是爱缠他罢了,与其说他是不待见轩辕凌兰,不如说他是不待见和安公主罢。   皇宫这个地方,他不喜欢,一点儿也不,皇室的人也一样。要不是怕轩辕子离一个人高坐龙椅太孤单,他早就该辞官逍遥了的。   "独孤大人。"   正想得气闷,便听得有人唤他。独孤臣侧头,便看见一身宫装的顾凉月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昭仪娘娘。"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独孤臣挑眉看着这冰块儿,笑道:"你是要去找皇上么"凉月摇头,这么多天都没看见了,现下又去找他干什么:"我是听说你在宫里,特意过来找你的。"找他独孤臣看了凉月一眼,皱眉道:"不要告诉我你也是因为和安公主的事情而来。"凉月一笑,看着面前这人脸上的恼意,摇头道:"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听闻最近京城附近的山贼很是猖獗,陛下好像正在头疼。我有法子,倒希望借由你献给陛下。"山贼一事独孤臣自然是听说了,最近京城郊外一段路上时常有山贼出没,抢劫老百姓的银两钱财,甚至有强抢良家妇女的。由于行踪不定,且不止一伙的样子,官府也无从下手。   "为什么你自己不献"独孤臣想了一会儿,好奇地问:"好歹也是功劳的事情,干嘛推给我"凉月沉默,继而淡淡地道:"后宫妃嫔不得干预前朝之事,此为其一。最近皇上与我正在冷战,我也不想求见,此为其二。""冷…冷战"独孤臣被吓了一跳,脱口而出一句话:"你们感情什么时候好到可以冷战了"顾凉月:"……"   冷战,需要感情好么凉月低头想了想,好像是的,若是半分感情也没有,如何冷得起来呢倒是冷热都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了。   心里突然松了松,凉月一笑,拍了拍独孤臣的肩膀,道:"谢了。"独孤臣先是一惊,继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的阴霾也少了不少。这冰块儿的江湖礼节是最可爱的了,可惜到了宫里便不怎么能看见了。此时又不经意地看见,当真是神清气爽。怨不得他和布曜喜欢和她待在一块儿,这种感觉太自在了。   "小主。"身后的揽月刚刚担忧地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提醒凉月注意,便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尖锐的声音:"墨昭仪可是忘记了自个儿的身份"   凉月一惊,转头看去,却见是淑妃坐在辇上,慢悠悠地正朝这边走来。   "嫔妾臣参见淑妃娘娘。"几个人都一起跪下行礼,淑妃抬手示意轿辇停下,一双丹凤眼挑着扫了凉月一眼,冷哼道:"宫妃就该有宫妃的样子,墨昭仪这行为举止,本宫是当真不敢恭维。可是在墨府的时候没有学好礼仪么"凉月沉默,刚刚是一时大意了,倒不小心落入了淑妃的眼里,也是麻烦。现下除了认错,也别无他法了。   独孤臣也没有开口,他完全没有说话的立场。好在这里离御书房很近,淑妃胆子再大也不敢太闹事。   "独孤大人,您若是没事,便出宫去罢。"淑妃淡淡地笑道:"这后宫是非多,大人还是少沾惹得好。"独孤臣挑眉,拱手应道:"娘娘说得是,那臣便告辞了。""嗯。"淑妃看着独孤臣退下,又看向凉月,微微勾了唇角道:"本宫现在要去见皇上,墨昭仪便在这里等着罢,等本宫出来,一同去锦绣宫里,也让嬷嬷教教宫里的规矩,省得步上佳昭仪的后尘。"这话说得重了,摘星和揽月都是气愤不已。凉月平静地应了,退到一旁让淑妃的轿辇继续往御书房而去。   "小主淑妃娘娘这话说得…"摘星气得脸通红,手里的帕子攥得紧紧的:"再怎么位分高,也不该这样说话。"凉月摇摇头,低笑道:"我有错在先,她逞口舌之快也是应当。与其生气,你还不如做好心理准备,看她等会儿要如何教我宫里的规矩呢。"揽月心里一紧,担忧地看向自家主子。对了,淑妃刚刚还说要让锦绣宫里的嬷嬷教小主宫规。可谁不知道锦绣宫里的奴才个个都跟淑妃一样跋扈,小主进去了,还能完好地出来么"对了,你们两个,现在赶紧先回去罢。"凉月转过头来道:"淑妃娘娘再怎么样也不会要了我的命,可是你们俩就不一定了,还是先回去别出现在她面前得好。"摘星皱眉,愤愤地道:"小主,我们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人回去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揽月去求见太后,让太后…""太后能怎么样呢"凉月打断摘星的话,微微皱眉道:"别忘了,太后也是要权衡后宫的人,我只是昭仪,做错了就该罚。太后保得了我几次你们还是先回去罢。""小主。"揽月张口欲言,却见凉月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回去。"   淡淡的两个字,说得两个丫头身子一僵。看着凉月的脸色实在不太好,摘星和揽月咬咬牙,转身往福泽宫而去。   明知道有难的时候讲义气才不是明智之举,凉月淡淡地看向御书房的方向,等着淑妃出来。   春日的乍暖还寒,风吹得凉飕飕的。凉月站在宫道上站了半个时辰,才终于又看见淑妃的轿辇缓缓地抬了回来。   "怎么就剩了你一个人。"淑妃挑眉看着垂首而立的凉月,嗤笑道:"该不会是两个丫头怕了,抛下自己主子跑了罢"一贯直接的淑妃的说话方式,倒也不累。凉月低头笑道:"两个丫头带着碍事,娘娘既然让嫔妾在这里等着,那嫔妾等着便是了,其余多余的人,娘娘便不用在意了罢。"淑妃哼了一声,轿辇继续往前走。旁边的秋雨唤了凉月一声:"墨昭仪,还不跟上"凉月抿唇,跟在轿辇后面走着。   淑妃的排场很大,四个人抬轿辇,还跟着两个宫女,两个太监,连着秋雨,一共就是九个人,当真是众星拱月。   轿辇走得较快,凉月不紧不慢地跟着。到了锦绣宫的时候,淑妃讶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暗了暗,道:"墨昭仪是当真身手不错呢。"凉月不语,看着淑妃慢慢地下了轿辇走进锦绣宫,便慢慢地跟着进了去。   "这是刘嬷嬷。"淑妃坐在主殿之中,指着旁边的一个嬷嬷对凉月道:"她最知晓宫里的规矩了,待会儿你便跟着她学罢。"凉月抬头,便看见一个灰紫色宫装的嬷嬷走过来对她行了一个标准的礼,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淡淡地道:"奴才给小主请安了。"点点头,凉月按着淑妃的指示,跟着这嬷嬷往后院儿走去。   宫里的手段她没怎么见识过,不过想来应该也不会比练姣的手段更毒罢后来凉月才发现,她这是低估了宫里的女子了。   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这位刘嬷嬷先是让她站在院子里头话,弱者,只有听着的份儿。"肩上又是一痛,凉月不耐烦地看向这狐假虎威的奴才,冷声道:"那在这宫里,是我的身份高,还是嬷嬷你的身份高"   第七十九章 雾里看花花不明      刘嬷嬷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她虽然只是个奴才,却也是这锦绣宫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深得淑妃的信任。眼前这位昭仪的地位自然比她高,可是也没能高过淑妃娘娘罢“小主是娘娘亲自交给奴婢的,奴婢只不过是在替娘娘管教小主,小主又何必对奴婢发火”刘嬷嬷看着地上凉月洒出来的水,冷哼道:“水洒了可是不行,来人。”   凉月皱眉,便见旁边有人提了水壶过来,那壶口上,分明还冒着烟。   “凉水洒了容易,热水想必是不会洒的。”刘嬷嬷笑了笑,一挥手,示意旁边的奴才将热水往凉月头上的碗里倒。   开玩笑,这奴才要是手抖了,热水不就倒她脸上了么凉月冷笑一声,在这奴才举壶欲倾的时候往后一闪,那热水便全部洒在了地上,溅得到处都是。   “啊呀,你这作死的。”刘嬷嬷连忙退后几步,拍着自己的裙摆,怒道:“你不会看准了再倒么”   那倒水的奴才甚是无辜,谁知道墨昭仪突然就闪到旁边去了他收也没收住,可不就倒地上了么。   凉月看得好笑,慢慢地将头上的碗拿了下来。   “淑妃娘娘让嬷嬷教我宫中的礼仪,我学了半天,也不知道嬷嬷的礼仪规范在哪里。”凉月淡淡地扫了刘嬷嬷一眼,道:“嬷嬷难不成是在告诉我,狐假虎威,便可以任意惩罚他人”   刘嬷嬷的脸绿了,看着凉月道:“淑妃娘娘让奴婢来教小主,必然是有道理的。小主这般不服管教,奴婢倒是很难交差呢。来人,将她押过来”   几个奴才听了命,走过来抓住了凉月的胳膊。凉月凝眉,身体僵硬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被他们押到了刘嬷嬷面前。   没错,也许凭她的武功是可以逃出这个地方,但根本不是解决之法。这里是皇宫,还得按皇宫的规矩来做事。与其留给淑妃把柄说她不服管教,倒不如顺了她们的心意,置之死地而后生。   念及此,凉月闭了闭眼,轻轻地吐了口气。   刘嬷嬷看着面前这小主绝美的容颜,冷冷地笑了笑。宫中用刑向来是以不留下痕迹为主,不能动她这脸蛋儿是当真可惜了。不过其他地方嘛刘嬷嬷眯了眯眼,朝旁边的人吩咐道:“天气可是有些凉呢,小主穿得这么单薄站在这里,待会儿病了奴才们可是受不起,还不快去拿件披风来”   “是。”有人应了,急忙跑进了一旁的厢房。   凉月挑眉,有些猜不透这嬷嬷又要干什么。过了一会儿,一件黑色的披风便被拿了出来,刘嬷嬷小心翼翼地接过,亲手给凉月系上,然后笑道:“这样也就算我锦绣宫的礼节周全了,接下来就劳烦小主继续站着听奴婢念其他要注意的事情了。”   有些不明白为何要给她披风,凉月疑惑地看着刘嬷嬷,后者当真一本正经地继续给她念什么行礼要注意的细节。   肩上突然一痛,接着是背部。凉月睁大了眼睛,感觉整个身体都慢慢地痛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刘嬷嬷看见凉月的表情,得意地一笑,继续若无其事地念她的规矩。旁边的奴才们也站得规规矩矩,乍一看,当真是正在管教小主,没有任何的异常。   凉月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想了一会儿,便也明白了这披风有诡异之处。刘嬷嬷也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就这样又站了一个时辰。   “小主可记住了,下次不能在内宫之中有丝毫的礼仪错误。”刘嬷嬷终于说完了,站在面前微笑着看着凉月道。   凉月眉心微皱,嘴唇有些发白,淡淡地笑道:“多谢嬷嬷教诲,凉月可以告辞了么”   刘嬷嬷挑眉,点头道:“可以啊,去主殿给淑妃娘娘告礼之后,小主便可以回去了。”   言罢,伸手解下凉月身上的披风,递给一旁的人,然后对凉月做了请的手势。   当真是很高明的手段呢。凉月看了刘嬷嬷一眼,往主殿的方向走去。   明明不是多远的路,她的眼前却一直犯花,脚步也有些虚了。凉月嗤笑,她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却分明就是失血过多。锦绣宫的刑法高明,她就算想状告淑妃也是半点证据没有,除非那群奴才蠢到把刚刚那件披风留了下来。   那件披风稍厚,缝了两层,里层很薄,外层很厚。看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异常,披上才知道,那根本是吸血的刑具。   如果没有猜错,披风的夹层里应该是放了许多蚂蝗罢披在她身上,便生生地吸着她的血,武功再高的人,失血过多,也没有什么活路。刘嬷嬷是看准了时辰的,估摸着让她有些走不稳也就是了。   踏进主殿,凉月走到座上的淑妃面前跪下,淡淡地道:“嫔妾多谢淑妃娘娘管教。”   “已经结束了么”淑妃放下茶盏,挑眉看着下面跪着的凉月道:“墨昭仪可有收获”   凉月低笑,点头道:“回娘娘的话,嫔妾受益匪浅。”   “有受益就好,也不枉本宫大老远地将你带过来。”淑妃站起身子,慢慢地走近凉月,凑近她看了看,道:“墨昭仪脸色不太好呢,起来罢。”   “谢娘娘。”凉月撑着地站起来,头有些晕,还没有站稳,便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   “啊”   凉月不稳地往一旁趔趄了一步,却不知为何撞到了淑妃,后者往旁边一倒,额角直接撞上了檀木桌。   “娘娘”旁边的一群奴才吓坏了,连忙过去扶起淑妃。秋雨惊叫了一声:“娘娘额头出血了”   凉月皱了眉头,往淑妃的方向看去。淑妃额角上破了口子,正有血落下来。她好像昏过去了,整个人像破碎的娃娃,倒在一群人的中间。   “天啊快传太医”秋雨急忙吩咐道。几个婢女合力将淑妃抬进内室,然后便听得一声怒喝:“让那犯上的昭仪押起来留给皇上处置”   “是。”   人影慌慌忙忙地从锦绣宫里进出,凉月被人押在了一旁,有些自嘲。   这当真是她自己不小心了,居然没注意,让人推了。看淑妃的模样,倒不像是她自己出的主意。那么爱美的女子,哪里舍得自己破相凉月静静地扫了这宫殿里的人一眼,沉默。   太医很快来了,也有奴才去禀告了皇上。凉月安静地跪在一旁,头昏昏沉沉的,直想睡觉。   “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在锦绣宫响起的时候,凉月才睁开了眼睛,看着那男子一身明黄,带着阳光踏进殿里来。   “参见皇上。”锦绣宫众人连忙行礼。轩辕子离喊了一句平身,便大步往内室走去。他没有看见跪在角落里的凉月。   床上的淑妃额上包了白布,这会儿人也清醒了,满眼是泪地看着明轩帝道:“陛下,臣妾无颜再服侍陛下了”   轩辕子离皱眉看着,沉声问:“到底怎么弄的”   淑妃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旁边的秋雨愤恨地开口道:“是墨昭仪刚刚撞了娘娘,娘娘便撞上了桌子。”   “墨昭仪”帝王一愣,继而皱眉:“她如何会在锦绣宫”   “皇上。”淑妃脸色苍白地扯了扯帝王的衣袖,哽咽道:“臣妾以后不再美丽了,后宫佳丽却会日渐增多,皇上可否,可否还会在心里为萱儿留一席之地”   轩辕子离看她哭得楚楚可怜,便拍了拍她的手道:“别乱想,后宫医术高明的太医多的是,不会让你留了疤痕的。”   每个女人都妄想在他心里有一席之地,可是他的心如何会有那么大呢“将墨昭仪带过来。”帝王静静地吩咐了一声。   凉月的身子被架起,几乎是被拖着带到帝王面前的。她抬头看了轩辕子离一眼,连安也懒得请了。   明轩帝脸色很难看,比进门来时难看了一万倍,沉声道:“这又是怎么回事,这锦绣宫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两个人都是面色如纸”   淑妃哭声一顿,讶异地看了帝王一眼。明轩帝这会儿才是真正的生气了,刚刚与她的表情,这前后一对比,未免太明显顾凉月伤了他心疼,自己伤了他便只是安慰而已么疯狂的嫉妒在心里滋生,淑妃眼泪一边掉,一边凄楚地道:“墨昭仪不必担忧,本宫知道你是无心之失,自然也不会怪罪你。要怪,也只能怪本宫的命不好。”   凉月抬了抬眉,看了帝王一眼,闷声道:“嫔妾冲撞了娘娘,娘娘不计较是大度。可是刚刚也是有人推了嫔妾,嫔妾小气地想计较,该如何”   淑妃一窒,脸色难看起来:“哪个不要命的狗奴才敢这般陷害墨昭仪,冲撞本宫刚刚你们都在,给本宫指出来”   周围的奴才们个个噤声,秋雨皱眉扫了他们一眼,道:“奴婢刚刚一直看着,是墨昭仪…皇上,娘娘,没有人推墨昭仪,奴婢一直看着呢。昭仪娘娘想推卸责任也不用如此,总归淑妃娘娘大度,也不会与你计较。”   凉月嗤笑一声,刚想说话,便听得轩辕子离淡淡地道:“最近的后宫是越发的乱了。来人,将墨昭仪带到坤宁宫,与这锦绣宫的奴才一起,让皇后审问。”      第八十章 弄假成真遭劫难      凉月抬头看了轩辕子离一眼,后者面无表情,也没有看向她。   带去坤宁宫,便是他不想做主的意思么凉月垂了头,任由旁边的奴才将自己架起来,往外走去。淑妃张口欲言,却还是被明轩帝阻了。   轩辕子离温柔地开口道:“萱儿不用着急,皇后会还你一个公道的。还是先让太医替你看看伤,研制一些祛疤的药出来罢。”   淑妃神色一顿,终究也是无法,只能低头应了,乖巧地躺回床上去。锦绣宫里刚才的宫人都一并被带去坤宁宫,意味着她身边就只有几个粗使丫鬟可以用了。   皇上的心偏得也太厉害,方才她以为他是偏心顾凉月,哪知道终究还是偏着皇后的。这件事说大也不大,了一句:“陛下,昭仪娘娘这”   轩辕子离一顿。布曜和独孤臣也这才发现顾凉月好像出事了,独孤臣几步走过去,借着太医的纱绢给凉月诊了脉。   “失血过多,这是怎么回事”独孤臣眉头皱得死紧:“哪儿又伤着了不成”   “没有外伤。”摘星焦急地道:“从锦绣宫回来就这样了,那会子还说得好好的要去接和安公主呢。”   没有外伤却失血过多么独孤臣皱眉想了一会儿,刚要说话,便听得帝王沉怒的声音:“祁御,你应当关心的是和安如何了,而不是墨昭仪。和安要是出了事,朕也保不了你。”   布曜点头,对独孤臣道:“墨昭仪这里,便让皇上守着罢,祁御和我一起出宫去救和安公主。”   独孤臣沉默,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回到布曜身边站着,看了一脸怒意的帝王一眼,淡淡地道:“臣觉得,虽然最近京郊山贼出没,但是还没有哪儿的山贼有胆子抢公主。并且,一百御林军护驾,怎会这样轻易地让贼人得逞了”   轩辕子离皱眉,旁边的布曜亦是微微惊讶:“独孤,你还觉得这是陛下在骗你不成公主是确实不见了,你与我是亲耳听见御林军副统领来汇报的。”   独孤臣轻笑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冷冷地说了一句:“臣会将公主带回来的。”   布曜愣了愣,看了帝王一眼,赶忙追了出去。   轩辕子离微微叹息,坐在顾凉月的床边,低低地道:“你看,你不在,这戏当真是唱不好呢。”   “皇上,微臣开了方子,给昭仪娘娘煎两副药,喝了再修养一段时间,气血会渐渐恢复的。”太医恭敬地说了一句,拿起桌上的药方,交给一旁的摘星。   “嗯,朕知道了。”帝王点头,吩咐摘星去熬药,太医也就退下了。   凉月面色平静地睡着,根本不知道外面正发生什么。   另一边,独孤臣面无表情地骑马出宫,一路狂奔,身后的布曜追了好久也没能追上他,直到到了公主仪驾出事的地方。   这是郊外的一处山坡,有茂密的树林,是埋伏的好地方。凤驾失了主人,正停在一边。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尸体,有御林军的,有山贼的。   独孤臣上前查看了一个山贼的尸首,骨骼健壮,应该自小便是练武之人,听剩余御林军的描述,这一群山贼很有目的性,一边引他们的注意力,一边靠近公主仪驾。最后出来了一个山贼头头模样的人,将和安公主劫走。   刚开始脸上的些许轻蔑之意也在听了他们的叙述之后渐渐隐去。独孤臣凝眉看了看周围。   他最开始听见这个消息,便以为是皇上与太后设计要诓他,毕竟今天一天都不断听见和安要回来的事情,总有些别扭。所以刚刚在福泽宫他才会那样和帝王说话。可是到这里看了看,却不像那么回事。当真是陷阱而已的话,不必死这样多的人,明轩帝不是暴君。   那么,是当真有人扮成山贼,劫走了和安么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布曜脸色有些难看,看着一旁发呆的独孤臣,怒道:“即使你再不喜欢公主,可她毕竟是女儿家,被山贼劫走怎么也是危险的事情,你却还有心思在这里想东想西的。”   独孤臣一愣,看向恼怒的布曜,抿唇道:“我希望这是陛下在捉弄我。”   言罢,重新上马,朝着御林军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布曜摇头叹息,也上了马,随着去了。   山贼逃走的方向一直有御林军追着,他们一路狂奔,也算赶得上罢。   只是,这场戏,是越发不可收拾了。   明轩帝脸色铁青地看着跪在面前的人,不可置信地道:“你再说一遍。”   跪着的青玦拳头紧握,低声道:“陛下,劫走公主的,不是我们的人。白钰和我赶到的时候,已经有另一批人将和安公主劫走,而且身手非常了得,训练有素。”   竟弄假成真了么轩辕子离沉默地站在殿里半晌,又回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凉月。   “怎么办,好像失去控制了。”帝王走到床边,看着凉月喃喃地道:“这个时候你可不能睡了,和安出事了。”   床上的女子一动不动,脸色苍白地继续沉睡着。      第八十一章 情局中人不自知      和安公主被劫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御林军便只禀告了圣上,并没有告知其他人。后宫知道的也就寥寥数人。少不得有听见小道消息的,也只敢私下说几句。   皇帝宣布的是和安公主仪驾慢了些,要迟些时候回宫。众人便也都未多说什么。但是听闻太后身子不爽,皇后已经赶去慈宁宫伺候了。   明轩帝在福泽宫坐了许久,终是被芍药请去了慈宁宫。   太后倚在软榻上,神色有些灰暗,皇后坐在一旁软语安慰着。见帝王进来,司徒凝起身行礼,盈盈屈膝:“臣妾给陛下请安。”   “免礼。”轩辕子离淡淡地说了一句,又朝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示意帝王坐下,微皱了眉头道:“缘何会出这样的错漏”   明轩帝摇了摇头,沉声道:“独孤臣已经带人去追了,母后也不必过于担心。”   司徒凝顺着帝王的话劝道:“是啊,公主还有太后的福泽庇佑着呢,定是能平安归来的,母后也不用太着急,当心着身子为好。”   “哪有不担心的。”太后叹了口气,眼眶微红:“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哀家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和安那么灵巧的孩子,从小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哪里吃得了什么苦。”   帝王沉默。和安是唯一的公主,先帝自然也是打小疼宠有加的。现在只能祈祷独孤臣能追得回来了,不然“最近宫里的祸事当真是没有断过,是不是也该请僧人进宫祈福了”皇后皱眉道:“方才锦绣宫也出了事,陛下未来,听说也是福泽宫那儿有什么不对。这宫闱最近一直不消停呢。”   太后一顿,疑惑地看着司徒凝:“锦绣宫和福泽宫又怎么了”   明轩帝眉心微皱,没有说话。皇后看了看他的脸色,无奈地朝太后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锦绣宫的奴才莽撞了,推了墨昭仪撞到了淑妃。听说淑妃额头是撞破了,墨昭仪好像也不知为何,不省人事。”   奴才莽撞太后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眼里闪过一丝明了。   这事一听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皇后倒只说奴才莽撞了。哪有那么大胆的奴才最近宫里的确不消停,从南巡确定了凉月开始就一直未曾消停过。这些把戏她看得太多,也根本不想去分辨了。皇后统领着六宫,那便说什么是什么罢,只要未伤及皇帝,她也便当个享清福的太后就是。   “找太医看过了么”太后转头看向明轩帝,问。   帝王点头,淡淡地道:“淑妃额角上的伤,儿臣命太医制药祛疤了。至于墨昭仪,儿臣刚刚在福泽宫久留了一会儿,也便是因为她尚未清醒,不知是为何,失血过多。”   太后微微一顿,有些惊讶地道:“失血过多好端端的怎会如此太医都没查出来是什么原因么”   轩辕子离摇头:“身上也没有伤痕,淑妃应该也没有对她动什么私刑。儿臣也不明白,墨昭仪这是什么缘故。”   司徒凝在旁边听着,没有说话。淑妃的手段也是用得高明呢,早知道她会沉不住气,却不知道是怎么对付了顾凉月,居然能让人寻不着痕迹。原先是她小瞧她了么看起来沉不住气的一个人,倒是学会了撇得一干二净。   只是,她也有些好奇,无缘无故的,怎么能让一个人失血得没有痕迹呢“或许臣弟知道是什么缘故。”   一道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朗朗地引得众人抬头看去。   六王爷轩辕冲雨踏进殿门来,门口的四熹连通报也来不及,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走了进去,脸上尽是无奈。   这宫里不按规矩来的主子又多了一位啊。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安。皇上、皇后娘娘万安。”轩辕冲雨单膝跪地,笑着行了礼。   “嗯,起来罢。”太后看着六王爷,笑了笑,道:“难得你肯往哀家这里来,怎么,你倒是说说看,你如何知道墨昭仪失血的原因”   轩辕冲雨笑了笑,干净的脸上带了些些得意:“母后忘记儿臣最喜欢什么了么刚才路上就听见奴才议论那位墨昭仪的事情,不过便是失血而无伤痕,有何奇怪”   明轩帝怔了怔,脸色难看起来:“六弟,你是指,蛊虫么”   轩辕冲雨点头:“蛊虫就有吸血一类,置于人体之中,慢慢吸干人的血液,七天便亡。”   太后脸色骤变,皇后也是吓得差点跌下座位。这未免太可怕了,好残忍的手段轩辕子离铁青着脸站起来,心里有种无法言状的慌乱,却强自镇定着问六王爷:“此蛊可有解”   司徒凝看了轩辕子离的表情一眼,眼神暗了暗,低着头不做声。太后倒是也有些急了,只看着轩辕冲雨,等他回答。   “解蛊的办法自然都有,任何子蛊,只要找到母蛊,将其引出即可。”轩辕冲雨看着自家皇兄的神色,微微挑眉,补了一句:“只是母蛊应该在下蛊人手里,若母蛊被毁,那人便是救不回来了。”   一般存心要置人于死地的,还会留着母蛊么轩辕子离白了脸色,连礼也未给太后行,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去,差点撞到了门口的四熹。   司徒凝微微抿唇,垂了眸子看向手里的绢帕。龙凤呈祥的花纹绣得甚好,可惜,那人的心,她却是越来越看不透了呢。   太后看了司徒凝一眼,叹息道:“好歹是他的人,他着急也是应当,皇后你是六宫之主,也要看得开些。”   “儿臣明白。”司徒凝勉强笑了笑。   轩辕冲雨有些怜悯地看了皇后一眼,继而道:“母后,儿臣跟皇兄去看看,先告退了。”   “去吧。”太后挥了挥手:“帮着你皇兄一些。”   “是,儿臣告退。”   许久未曾回京,倒不知道皇兄什么时候对其他女子这样在意了。轩辕冲雨边走边摇头,追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看见自家皇兄的影子。当真走得够急的。   但是,他话还没有说完,皇兄便这么急匆匆地走了。要是他说除了那蛊以外还有其他的可能,皇兄会不会迁怒自己呢嗯,还是不说好了,难得看他着急一回。   打定主意,轩辕冲雨慢慢地向宫人问了路,朝福泽宫而去。   揽月正准备给自家小主喂药,便听得殿门被猛地撞开,接着便是一道明黄色的影子快步走过来,站到了床边。   “皇皇上”揽月一惊,连忙放下手里的药碗,和摘星一起跪了下去,齐声道:“奴婢参见皇上。”   “都出去。”轩辕子离沉声道了一句。   两人心下惊疑,却不敢多问,只连忙退了下去,带上了殿门。   顾凉月还是没有清醒,脸色苍白,安静地躺着。轩辕子离拳头紧握,站在床边看了半晌。   这女人,会死么天绝没能要了她的命,地牢也没能要了她的命,现在会因为这不入流的蛊虫而死么帝王抿唇,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冰冷冰冷。   调动内力,他下意识地握住顾凉月的手,想传些温度给她。太凉了,会冻坏的。   “皇兄你这是盼着这昭仪娘娘死么”轩辕冲雨打开殿门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出声:“若她体内当真有蛊虫,你这样只会加速蛊虫攻击她的内脏。”   轩辕子离一顿,松开了手,转头过去看着轩辕冲雨:“那我该怎么办”   本来玩笑的神色也收敛了些,轩辕冲雨慢慢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床上的人,道:“让臣弟先看看罢。”   几年不见,他这冰山似的皇兄变化未免太大,刚才看他的表情居然有些无措的感觉。这当真是他冷血可怕的五皇兄么什么东西改变了他啊叹息一声,轩辕冲雨拿出怀里的蛊盅,取出一条金色的小蛊,放在手帕上,然后平放在床上女子的腹部。   观察了一会儿,轩辕冲雨嘴角微抽,犹豫地侧头瞥了一眼自家皇兄的神色。   有些可怕呢怎么办,要不要说实话呢   “如何”帝王沉声问。   轩辕冲雨干笑两声,在性命和撒谎之间选择了后者,闭眼道:“昭仪娘娘中蛊不深,臣弟尚有办法寻得母蛊。嗯皇兄最近别动她就是了,也别让她劳累,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应该就差不多了”   帝王一愣,继而松了一口气,皱眉道:“你确定不会有性命之忧”   “应该是没有。”轩辕冲雨严肃地回答。   “那你便去寻母蛊罢。”轩辕子离挥了挥手,示意轩辕冲雨出去。这语气干净果断得,跟刚刚的沉重担忧完全不同。   轩辕冲雨撇撇嘴,收回自己的金蛊,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自家皇兄翻脸比翻书快,趁他没有发现今日自己欺君了,还是早早想办法救醒这昭仪娘娘为好。   金蛊没有反应,说明昭仪娘娘身上没有蛊虫,那还失血过多,多半便是其他看不见的外伤了。补补血便罢了。   只是,有些奇怪的是,这昭仪娘娘给他的感觉总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自己回宫第一晚便被人丢在草丛里,这个说来丢人,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查,自己究竟为何会睡在草丛。他可没有夜游的习惯。   送走六王爷,明轩帝又在侧殿里守了凉月一会儿,顺便等着独孤臣那边的消息。晚膳时分,没有侍卫来禀报,却是孙贵嫔拿着食盒,盈盈地走了进来。      第八十二章 生死一线明月山      “嫔妾参见皇上。”孙贵嫔恭敬地朝帝王行了礼,将手里的食盒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帝王没有抬头,只淡淡地问:“你怎么来了”   孙贵嫔看了床上的凉月一眼,抿唇道:“嫔妾听闻陛下一直在这里,到底是福泽宫的人出了事情,嫔妾也理应来看看。晚膳的时候也到了,嫔妾估摸着陛下也没有传膳,便带了膳食来。皇上”   “朕不饿。”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道:“拿出去罢。”   孙贵嫔一愣,继而有些下不来台了。她亲自去御膳房端的膳食,又原封不动地拿出去,不是让人看笑话么“嫔妾还是放在这里,若是等会儿墨昭仪醒了,也是可以用的。”孙贵嫔笑了笑,朝明轩帝走了两步。   轩辕子离冷着脸,一句话也没说,伸手将床上的凉月抱起来,往外走去。   这么吵的地方,她哪里休息得安生   “皇上”孙贵嫔一惊,不知所措地退到一旁,眼睁睁地看着帝王将顾凉月抱了出去,帕子绞得死紧。   福泽宫她是主位,顾凉月只是侧位而已。可明轩帝来这侧殿的次数却比主殿多得多哪怕刚刚封了她贵嫔,又如何今儿还是照样选择了顾凉月,将她扔在了这里。   眼眶微红,孙贵嫔站了一会儿,指甲都握得嵌入了肉里,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抬手召来一个宫女,让她去知会皇后一声。   比起她,更难受的当是皇后才对。   轩辕子离连龙辇也未乘,直接抱着顾凉月往乾元宫而去,身后跟着四熹和芍药,皆是被帝王这举动吓了一跳,一群人追着明轩帝直到乾元宫。   将凉月放在了自己的龙榻上,轩辕子离皱眉想了想,转身道:“芍药姑姑,还是把侧殿收拾出来罢,这里打扰的人也多。传朕的旨意,侧殿除了朕与侍奉之人,其余人一律不许靠近。”   芍药愣了愣,呆呆地应了是,转头看向四熹公公,后者也是一脸的惊愕莫名。   帝王缘何突然对墨昭仪这样好了这还是第一看见这主儿将担忧写在脸上了呢,墨昭仪是伤得多严重乾元宫慌乱了一阵子,芍药带着人将侧殿布置了一番,然后帝王便又将凉月抱了过去。   这可真是无上的恩宠啊。   四熹看着陛下的身影,倒莫名地有些看见了先皇的样子,不禁感慨不已。轩辕皇室出的都是痴情的种子啊,他原还以为明轩帝不一样呢,这看起来,却也不比先帝好多少啊。   摘星和揽月都被传到了乾元宫伺候,一时间后宫沸腾,众人都好奇为何突然之间墨昭仪如此受宠。也有流言说墨昭仪命不久矣,所以帝王才恩宠有加。   不管如何,这个消息是将锦绣宫的淑妃给气坏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说,还让顾凉月莫名其妙地得到皇上如此厚待。同样是卧病在床,怎么就没见陛下将她接去乾元宫墨昭仪快死了几条蚂蝗就能要了她的命不成分明就是装的,在博取圣心淑妃坐不住了,其他宫里的妃嫔更是坐不住了。坤宁宫里倒是格外安静,皇后闭门不见客,说是要为天启诵经祈福一段时间。太后也病着,吩咐人不要去打扰。整个宫里能做主的人全部都回避了此事,像是默认了皇帝对墨昭仪的特殊待遇一般。   “她凭什么”李婉婷看着面前的左青菱,恼恨地道:“不过就是样子好看了些,身世也不见得多好,不过是义女罢了皇上为何就给她如此的恩宠”   左青菱眉心不展,坐在桌边抚弄着腕上的玉镯,沉思着道:“义女也是女儿,户籍上是有名字的,墨致远再不受皇帝待见,也是朝中一品大臣。义女在宫里受委屈的话,岂不是给了前朝墨丞相找事的机会了么我倒觉得陛下此举未必全是恩宠。”   “这不算恩宠,如何才算”李婉婷眼里满是嫉妒:“乾元宫,平时妃嫔出入都不允许,居然让她住了进去,往后要是怀上一男半女,中宫里那位的位子可能都不保”   左青菱比李婉婷冷静得多,闻言也只是摇头:“不可能,司徒将军在的话,皇后的人选永远只会是司徒凝。你再气也没有用,陛下连宠幸新妃都还没有呢,等你得了圣恩再气也不迟。”   五个入宫的新人,得了宠幸的便只有顾凉月。新帝初登基,宠幸后宫的时间少,这个可以理解。所以现在她们争宠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韬光养晦,等着这后宫里的人先争斗一番,届时上场,也会省不少力气不是么左青菱松了眉头,站起来叹了口气道:“走罢,咱们去淑妃娘娘那里看看,娘娘这会儿就缺个人煽风点火呢。”   李婉婷看了左青菱一眼,撇撇嘴,跟着出去了。   这头纷纷扰扰是一回事,另一边,独孤臣赶了许久的路,总算是在明月山之前追上了那一伙山贼。   轩辕凌兰应该是被打昏了放在马车上了,此时面前有三十多个黑衣蒙面之人,届时身材健硕,目光平静,气息也很是平稳。独孤臣勒了马,皱眉道:“你们是哪一路的人”   黑衣人没有说话,为首一个人看了独孤臣一会儿,挥手示意身后的人灭口。   独孤臣只和布曜两人前来,其余的御林军不是未到便是在半路发现了尸体。这一群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极其冷血无情,出手往往是一刀毙命。   独孤臣凝神看着他们攻来,一拍马背,与布曜一起落下地面,瞬间各被五名黑衣人围上。   “有些棘手呢。”独孤臣敛了神色,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和严肃。旁边的布曜沉声道:“是挺麻烦,你就不该跑那么快,也当给后面的救兵留些记号才是。”   寡不敌众,现在这情况看起来,怎么都是他们吃亏。独孤臣咬了咬牙,银针出手,与面前的黑衣人战至一处。布曜也拔出匕首,挡住面前的人的攻击。   缠斗良久,独孤臣额上冷汗直冒,身上也伤了多处。黑衣人倒下三个,又继续补了三个上来,为首的人像在看好戏一般,站在马车上俯视着他们,眼神里满是不屑。   布曜有些着急,匕首却是比以前用得灵活了不少,一边应付着眼前的人一边朝那首领问:“你可知绑架公主是死罪”   黑衣首领无所谓地耸肩:“知道又如何”   独孤臣一怔,继而银针出袖,直接没入面前五个黑衣人的咽喉。不及其他黑衣人补上来,独孤臣飞身而起,朝那首领攻去。   “抓和安公主是为何堂堂男儿,与女子为难,不觉可耻么”独孤臣沉着脸与这人过招,怒声问。   黑衣人嗤笑一声:“结果达到便是,管他过程如何皇帝登基的时候,那过程能光明正大地写进史书不成”   “你”独孤臣咬牙,手下力道加大,数根银针一起朝这人飞去。   黑衣人飞身躲开,落下了马车,独孤臣趁机拉过缰绳,朝布曜喊了一声:“慕北”   布曜点头,飞身拦住想上前的黑衣人,独孤臣驾车策鞭,马车飞快地往前面跑去。两人配合得极好,黑衣人却也是训练有素,一部分人去追马车,另一部分人对付布曜。   独孤臣车驾得如离弦之箭,却还是有人追了上来,马车里的人也生死不知,耳边听得风声又是有箭射来,独孤臣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恐惧的感觉。   不知不觉进入了明月山,独孤臣一边驾车,一边用银针对付追上来的人,可惜他身上有伤,力气渐渐地不够了,面前的路也看不太清楚,只能凭着直觉前进。   后面追着的黑衣人突然都停了下来,独孤臣疑惑之余,将马车赶得更快了些。   世人有传言,莫进明月山,山中不见明月,山路重重叠叠,有进无出。   这些,独孤臣是不知道的。马车越走路越深,直到身后再没有了杀气,他才将马车停了下来。   第一件事是掀开车帘,独孤臣看向里面的轩辕凌兰,她被绑着身子,整个人好像是昏过去了。独孤臣不放心地把了把脉,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只是被下了蒙汗药,等会儿找个有水的地方休息一会儿,她也便能醒来了。   只是,那些黑衣人缘何不追了呢独孤臣皱眉看了看四周,这里是一片树林,树木很是茂盛,没有被砍伐的痕迹,很是难得。周围很安静,只有偶尔的几声鸟鸣。   弯腰进去将轩辕凌兰抱了出来,解开她的绳索。独孤臣叹气道:“公主殿下,您当真是最会折腾人的了。”   言罢,便凝神听了听,往隐约有水声的方向而去。   天渐渐黑了,明月山中的天空上,当真是没有明月的。   而皇宫之中,一轮明月照得宫道皎洁,浑身是伤的布曜正被两个侍卫搀扶着,往乾元宫而去。   “你说什么”帝王看见布曜的样子便是吓了一跳,再听得独孤臣和公主闯进明月山的消息,脸色更加难看:“先传太医,你把伤口处理了再说。”   只要和安没有落在贼人手里,那还好说。   “不行。”布曜连连摇头,血止不住地落下来,却还是焦急地道:“明月山是会困死人的,江湖传言里面有不知名的风口,若是独孤臣和公主闯了进去,必死无疑”   轩辕子离一惊。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那昏睡着的女子的脸上,皇宫之中,除了她一人,再无人安睡。      第八十三章 药香盈盈唇齿间      布曜处理了伤口,皱着眉头道:“陛下,我们该当如何明月山那地方没有人知道路该怎么走,万一都走丢了”   轩辕子离沉默。再古怪的山,也没有出不来的道理。一定是里面含了什么阵法,大不了便是难破了些,总也不至于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知道关于明月山的哪些事情”帝王沉声问。   江湖上的东西,他也未曾研究,只有痴迷江湖的布曜了解得多一些。也是顾凉月还昏睡着,不然她也许说不定有办法呢。怎么平日里没有发现,这人还当真挺重要的。   “明月山是传说中的死亡之地,只知道不小心闯入树林深处的人,都没有再出来的。”布曜沉重地道:“曾经有传闻说明月山里有宝藏,引得江湖上的人纷纷去寻。可是据说第一个到达明月山的人设下了阵法,让后来的人迷失。却不知为何,那人自己最后也没能出来。去寻宝的人进了明月山,纷纷失踪,明月山最后便就成了无人敢靠近的地方。”   明轩帝听得心里微沉。这样看起来,短时间内独孤臣和和安都不可能出得来了。庆幸的是独孤臣的生存能力尚算可以,也不至于早早丧命。可是带着和安,他们顶多也就撑几天,万一遇上什么意外烦躁地皱起眉,轩辕子离转头看向床上睡着的顾凉月,心里闷得有些难受。   若有一天,独孤臣走了,和安走了,连床上这女子也离他而去的话。这日子,该是何其的孤单空守着这皇位,麻木地做着帝王该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人会对他皱眉,也没有人与他游湖饮酒。他一步步完成了那人的期望,又如何呢。   头上这顶王冠,也是万分沉重的。   “你先回去休息罢,这样担心也没有用。”明轩帝看着布曜,道:“明日天亮之时,朕调五百御林军上明月山寻找,若说迷路,便用人牵人之法,五百不够,便调一千,无论如何也会救他们出来。”   布曜抿唇,再着急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应了,捂着手臂退了出去。天黑了,也只有回去养伤,明天才能够再去明月山。   揽月端了水进来给凉月擦脸,帝王站在一旁,伸手接过揽月手里的帕子,坐到床边,犹豫了一下,有些笨拙地开始给凉月擦脸。   四熹公公在门外候着,殿里只有摘星揽月和芍药姑姑。芍药看着帝王的动作,无声地叹了口气,微微弯起了唇角。   福祸相依,凉月这一伤,倒是难得地让帝王露出了真性情。虽然她也很担心凉月的伤势,但是眼下到处都是祸事,相比起来,这一幕很温暖。   凉月的脸色依旧苍白,摘星捧了药碗放在旁边,怯怯地看了帝王一眼。   陛下坐在这里又不动,她也不能让圣上让开,但是这药他给喂么她哪有胆子开口啊。   求救地看了芍药姑姑一眼,后者会意,走过来道:“皇上,墨昭仪该喝药了。”   帝王回过神,看了旁边的药碗一眼,顺手便端了过来,淡淡地道:“朕来。”   摘星抖了抖,很是不真实地掐了掐自己,觉得痛了也还是不可置信。一旁的揽月拉着她退到隔断处,笑着摇摇头。   小主因祸得福,得了陛下如此的宠爱,也算是不枉了。只是不知这帝王心能持续几时。小主不比其他娘娘柔弱,也总是不会让人担心的样子,难免就让人少了很多怜悯疼惜的心思。她倒愿小主偶尔能软弱一下,不然哪个男人会产生护着她的情愫呢柔弱的女子,总是比坚强的女子更能得男人欢心。可是在她看来,素日里的小主,坚强起来,也很是让人心疼啊。只是甚少有人懂罢了。   明轩帝舀了药,用汤匙挤开凉月的唇齿,将药倒了进去。由于很不熟练,不少的药都洒了出来,湿了一片被褥。   帝王皱眉,拿着汤匙瞪了凉月的唇角半晌,犹豫了一会儿,又舀了一勺,喂进凉月嘴里。   凉月眉头皱了皱。   芍药在旁边看着,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正准备提醒陛下,便见床上的女子痛苦地蜷缩起来,将刚刚帝王喂的药尽数吐了出来,小脸儿煞白煞白的,眉头紧皱。   轩辕子离没反应过来,便被药汁吐脏了龙袍。端着药碗的手僵在半空,脸色难看得紧。   “皇上息怒。”摘星和揽月吓了一跳,连忙跪了下去。一旁的芍药拿了绢帕替帝王擦拭,微笑道:“奴婢正要说,凉月小主是最怕喝苦药的,上次那么重的伤都能吐药,这次奴婢该死,忘记早些提醒陛下。”   还吐药眼见着都昏迷不醒了,吐药就能好了么当真是顽固得要命的脾气帝王哼了一声,没有放下药碗,只是挥手道:“不用擦了,芍药姑姑,你们下去罢。”   芍药一愣,犹豫地看了床上的凉月一眼,低头应了是,转身带着两个宫女出去了。殿门紧紧关上,宫人们都在门外守着。   明轩帝看了床上的人半晌,又不死心地舀起一勺药,挤进凉月嘴里。当然,结果还是一样,凉月吐得很厉害,似是厌极了这药的苦味。这也是平时独孤臣都给她药丸的原因,药丸虽然不如汤药效果好,却能让她入口。   帝王僵了半晌,看着这一床的狼藉,终于恼了,端起药碗含了一口,直接吻上了凉月的唇,强行将药喂了进去,然后死死地吻着,不让她吐出来。   凉月皱眉,双手无力地挥舞了几下,却被轩辕子离压在了枕头上,直到她嘴里的药味淡了,挣扎也小了些,明轩帝才放心地放开她。   猫的爪子太锋利,磨平了也是一种乐趣。轩辕子离难得地笑了笑,接着将剩下的药全部依法灌进了凉月的嘴里。淡淡的药香混着冷香,倒是让人有一瞬间的迷失。床上的女子眉心不展,没有吐药,却也睡得极不安稳。   轩辕子离看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不禁有些懊恼。这样白痴的行为,自己也当真是做出来了,是怕七天过后轩辕冲雨没有找到母蛊,她会死么不,她才不会,死了他也要去阎王殿抢她回来,还有任务没有完成呢,哪能就这样消失。   夜深了,帝王打开殿门,看了门外站着的摘星和揽月一眼,吩咐了一句好生照顾,便带着四熹和芍药回了正殿。   摘星走到自家主子床边,好奇地看了药碗一眼,空了。   “这”揽月端起旁边放着的蜜饯,疑惑地道:“居然没动呢”   主子怕苦,喂药是要蜜饯的。这蜜饯都还在,药却没了,好生奇怪帝王是如何做到的第二天,早朝之上,六王爷轩辕冲雨提出了解决蝗虫的办法,解蝗灾之急。帝王赞许有加,脸色却依旧冰冷。   朝中臣子听见有关公主的消息的人也不少,都不敢在这时候惹怒陛下,各方的折子都少了很多。   墨丞相淡淡地站出来,提了几个议案,也都中规中矩。帝王一一应了,看向沉默的司徒将军。   司徒赫宇在朝中已经很久不曾开口,基本帝王提出的事情,他都会赞成。倒是让其他人搞不清他究竟在想什么。   “退朝。”明轩帝淡淡地说了一声,起身走下了龙座,朝乾元宫的方向而去。   轩辕冲雨松了一口气,刚准备回自个儿的宫殿,便听得身后四熹公公的声音响起:“六王爷,陛下传您去乾元宫。”   啊对,还有个病人,他差些忘记了。轩辕冲雨转身,摸了摸怀里放着的蛊盅,点头道:“烦请公公带路了。”   自己闯的祸还是要自己收拾的,真等皇兄发现自己在欺君的话,他估计会被流放的。比起被自家皇兄报复,他还是牺牲一下自己好了“可找到母蛊”明轩帝看着进来的轩辕冲雨,沉声问。   “嗯,算找到了。”轩辕冲雨没有看帝王的眼睛,拿着一个蛊盅走到床边,道:“昭仪娘娘应该有救了。”   算找到了帝王挑眉,走过去看向轩辕冲雨打开的蛊盅。   里面是一条血红色的蛊虫,很小,头顶有一点金色,看起来很是稀有。   废话,当然稀有,这可是他找了几个月的血蛊啊。轩辕冲雨疼惜地看了那血蛊半天,闭了闭眼道:“陛下只用找来与昭仪娘娘血性相同之人,用这血蛊将血液导入娘娘体内,接着嗯接着血蛊会将娘娘体内的子蛊吞噬的。”   鬼话啊,这昭仪是缺血,用血蛊导了血自然就好了,还吞噬子蛊呢。果然不能撒谎,一个谎言需要千万个谎言去圆啊。   轩辕冲雨摇头叹息,伸手拿出一把匕首,将凉月的手指划了一道口子,滴了一滴血在蛊盅里。   帝王皱眉,黑着脸看着顾凉月手指上的伤口,沉声道:“你不能划小一点么”这厢还未醒,便又要多包一处伤口,太太折腾宫人们了。   “唔。”轩辕冲雨暗暗地撇嘴,然后端着蛊盅道:“谁愿意为昭仪娘娘献血的,赶紧让她们进来。”   摘星揽月听着,都冲了进来,围着六王爷道:“奴婢愿意”   轩辕冲雨赞赏地点了点头,将蛊盅伸到她们面前:“把手放进去。”      第八十四章 心底情事知不知      血蛊能分辨血性,刚刚它食了墨昭仪的血,现下就只会再食同血性的血。   可是,不巧的是,两个宫女的手指放进去,蛊虫都没有动静。轩辕冲雨“咦”了一声,讶异地道:“当真不巧了,你们血性都与墨昭仪不同啊。”   帝王皱了眉头,走过去看那蛊盅。果然,摘星和揽月的手指放进去,那血蛊一动不动。   “再找些人进来罢。”六王爷道。   轩辕子离抿唇,微微眯眼,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手指往里放。   摘星揽月惊了一跳,连忙退后。端着蛊盅的轩辕冲雨也睁大了眼睛,惊恐看着血蛊慢悠悠地朝帝王的手指靠近。   这主儿的意思是,他来么   一口气哽在喉咙里,轩辕冲雨憋得脸通红,偏生看着小小的血蛊慢慢胀大,一点话也说不出来。   帝王的血啊,他的血蛊吸的是帝王的血啊被太后知道了,也比流放好不到哪里去吧啊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这对主儿是他的天生克星么这下可好,救了人构不成欺君了,倒有伤害龙体的嫌疑轩辕子离皱眉看着那血蛊,原本小拇指指甲大小的蛊虫,现在慢慢胀大,貌似是他的血给胀大的么真是神奇呢。   六王爷看着差不多了,便拿金针挑开血蛊,端着蛊盅走到床边,将刚刚划开了的墨昭仪的手指又重新划了划,放进蛊盅里。待血蛊咬上去还要继续吸的时候,便拿出一瓶药粉,洒在血蛊的身上。   帝王紧紧地盯着,看见那血蛊慢慢地变小,刚刚吸的他的血好像又全部进了凉月的身体里。整个大殿安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直到那血蛊又变回了最开始的大小。   “嗯,那什么,皇兄,还是让其他人来罢,一个人不能出太多血。”轩辕冲雨干笑道:“墨昭仪需要的血比较多,您”您就不要全给了啊明轩帝挑眉,淡淡地道:“这才一点,再多给一点也无妨,同血性的人哪有那样好找这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谁是与她同血性的。”   说着,又很自然地将手指放进了蛊盅。   轩辕冲雨抖啊抖,看着自己面前这面无表情的皇兄,当真是欲哭无泪了。也是殿门关得紧啊,被其他人看见了,他万死难辞其咎眼看着血蛊又胀起来了,他无奈地又重复刚才的过程,将血输进墨昭仪身体里。   “继续。”轩辕子离伸出手,吓得轩辕冲雨抱着蛊盅后退好几步,直摇头:“不行了,皇兄,再来就太多了,臣弟来,臣弟来行不行”   两次还好,说不定有益身体,三次貌似有些过了,他这是在护驾啊,牺牲自己好了。他记得自己的血性应该是和皇兄一样的。   伸手放进蛊盅,轩辕冲雨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可是还没等血蛊靠近,帝王便将他的手挑了出来。   “皇兄”轩辕冲雨疑惑地看着帝王,随即有些感动。   皇兄这是心疼他这做弟弟的么几年不见,感情还是如旧啊。有皇兄如此,他复何求“还是朕来罢。”明轩帝面无表情地继续将手放了进去,看着血蛊沉默。   血性相同,那也是别人的血。别人的血流在顾凉月身体里怎么想也不舒服。她的命都是他的,让他的血在她身体里流淌,又有何不可轩辕子离别扭地想着,又让血蛊吸了两次血。   “嗯,好了,差不多够了。”轩辕冲雨收回蛊盅,看着床上微微恢复了一些血色的女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道:“用些补血的药材调养一段时间罢,至少今天是能醒了。”   轩辕子离眼睛一亮,看向六王爷问:“不会有事了罢”   “不会了。”轩辕冲雨心有余悸地干笑两声,道:“有圣恩庇佑,昭仪娘娘怎么也会安然无恙。”   帝王点头,随即松了一口气,看向床上的人。没事了便好。   “皇兄好像甚为喜欢这位昭仪娘娘”轩辕冲雨嘿嘿地笑了两声,道:“以往从未见过您对哪个女子这般在意。”   在意轩辕子离一怔,随即微微皱眉。他在意顾凉月么嗯,当然在意,顾凉月能帮他的地方有很多,顾凉月若是死了,墨丞相岂会善罢甘休顾凉月若是不在,他以谁为乐趣呢这样看来,他当真是在意她的。   不过喜欢么喜欢,这是什么东西帝王看着凉月的睡颜,沉默不语。他怎么会喜欢她呢,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不过是在一起久了,可能习惯了而已。   “你先回去罢。”明轩帝淡淡地开口,没有回答轩辕冲雨的问题,倒是下了逐客令:“今天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了。”   “皇兄放心。臣弟告退了。”轩辕冲雨朝帝王行了礼,退了出去。开玩笑,他当然不会让其他人知道,这是嫌命长不成。   殿里的其他两个丫头自然也不会说出去,这件事就这么了了罢。轩辕冲雨笑了笑,大步朝外面走去。   “皇上,小主该吃药了。”揽月低声对帝王说了一句,手里端着药碗和蜜饯。   “嗯,放着出去罢。”轩辕子离说了一声,还是坐在床边,没有动的意思。   摘星和揽月相互看了一眼,默默地将药碗放在帝王手边,退了下去。   “也是想着你醒了能有办法救和安罢了。”帝王喃喃自语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谁,端起药碗,照旧含了一口,喂进凉月嘴里。   好苦   喉咙里的苦味刺激着凉月,当真是不停地想往外吐,可是又有人压着她,霸道地不许她吐出去,温柔的唇舌慢慢地安抚着她。慢慢地,嘴里的苦味便淡了。   是谁呢,不知道给她喂蜜饯么凉月很是疲惫地睁开眼睛,却看见眼前一双深暗的黑眸,熟悉的眉眼,却万分不熟悉这么近的距离。凉月呆住了。   帝王放开她,有些愉悦地道:“当真不愧是你,晓得醒了么”   凉月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前的人没有消失,只是脸上的表情收敛了许多,又是一副冰冷的模样。   “我”沙哑地开口,凉月想坐起来,头却一阵阵发昏。帝王见状,皱眉道:“好生躺着罢,算是从鬼门关里救了你一命,别再折腾了。”   这人,是明轩帝轩辕子离么凉月歪着头看了帝王半晌,眼里的错愕落在他的眼里,倒让帝王有些恼怒了起来。   “和安出事了,朕才会在这里守着你醒而已。”轩辕子离别过头去,道:“你不用惊讶。”   守着她醒么那刚刚是凉月回想起刚刚的情形,瞬间僵住了身子。刚刚帝王是在吻她么好生奇怪,他缘何会对自己这样好又为何非得喂药的话,不知道给蜜饯么强行喂下去的吧凉月心情复杂地怔了半晌,终于才想起问帝王:“和安公主出了什么事”   明轩帝侧着头,没有看凉月,闷声道:“出了意外,她和独孤臣都被困在了明月山。”   明月山凉月睁大了眼睛,强撑着坐了起来。   “你干什么”帝王回头,黑着脸看着顾凉月:“身子不想要了是不是”   “不是,他们为何会进了明月山去”凉月皱眉,没有看见帝王微红的脸色,一心专注在明月山的事情上了:“那地方怎能随意闯得”   “说来话长。”明轩帝淡淡地道:“朕已经派人去搜山了,你”   凉月一惊,猛地抓住帝王的衣袖,失声道:“搜山”   难得看顾凉月这样激动,轩辕子离皱眉道:“怎么了”   凉月调节了自己的内息,沉声道:“明月山搜山也无用,陛下还是下令停止罢,至于公主,嫔妾有办法救回来。”   明月山,是她最熟悉的地方了。而那里面是不能进去的。搜山若惊动了那些人,免不了又增添无辜的牺牲。   “你有办法”轩辕子离挑眉:“都说明月山是死山,你有什么办法”   “陛下允许嫔妾出宫就是了。”凉月道:“不出一日嫔妾定能将公主和独孤臣平安带回。”   好自信的样子。帝王皱眉,看着她道:“你这个样子,要自己去明月山”   凉月点头:“陛下若是怕嫔妾逃了,那便让布曜同我一路也可。”   正好布曜很好奇江湖事,她带他去看看也无妨。就怕去晚了那两人闯错了地方,到时候就麻烦了。   “朕同你去。”轩辕子离沉了脸色,淡淡地道:“你这模样,能走多远布曜也未必能帮你什么,不如朕去。”   凉月讶异地看了明轩帝一眼,随即皱眉:“陛下九五之尊,不适合去那种地方。况且陛下若是出宫,必定惊动不少人,也没有什么好处。”   轩辕子离没有说话,直接朝外面喊了一声:“四熹。”   四熹公公应声而入,帝王吩咐道:“让人替墨昭仪更衣,然后将青玦白钰传来。”   “是。”四熹公公应了,没有多问,转身吩咐了下去。   青玦和白钰都是明轩帝的暗卫,一般是不会出现的,除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做。看来轩辕子离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要同她去明月山。   明月山,山中无明月,道路曲折,有去无回。凉月抿唇,任摘星揽月替她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裙,挽了一个大方简洁的发髻。   那个地方,她又要去了。只是,与帝王一路,不知道还要生出什么事端来。      第八十五章 明月山下明月凉      江湖上人人都知,第一杀手顾凉月不知何门何派,连师从何人也是个谜。只是在五年以前便开始行走江湖,渐渐闯出名堂。一身武功看不出路数,快狠准得像只是单纯为了击中目标而已,没有任何虚无的招式。   有人传言,顾凉月是在某个山谷得了高人指点,才有这般高的武功造诣。可是没有人知道,她究竟是从哪里来。   一辆马车静悄悄地从宫门驶出,守门的侍卫检查了一番,接过车夫递过来的六王爷的令牌,便放了行。   “当真没问题么”凉月皱眉看着旁边一身玄衣的帝王,低声问。   轩辕子离摇了摇头,道:“白钰的易容术无人能看得出来,他在御书房,也不会有人打扰。四熹还会帮衬着,只要今天之内回来,便没有什么事。”   驾车的青玦也道:“娘娘放心罢,白钰知道见机行事的。”   凉月点了点头,继续靠在马车上养神。马车里铺了很软的一层垫子,帝王坐在一旁,凉月则是躺在里面一些的软座上。身子是恢复了一些,到底还是有些虚弱。临行前还喝了一碗药才敢走。   嗯,不过这碗药是她自己喝的,没有再用什么奇怪的法子。   马车飞快地朝明月山而去,车内倒是一片安静。想起醒来的时候看见的那双眼睛,凉月心里便是一阵悸动。天知道轩辕子离为何要这样,是迫于无奈么可是她看着他那样的神色,又如何才能让自己明白,这人是不爱她的呢情这东西啊,师父早说过碰不得了,一碰,她便再无法成为冷血无情的杀手。这次回明月山,也算是顺便去拜祭一下他老人家罢。   没错,明月山这地方,便是顾凉月的师门。传说中那个第一个进入明月山、并且布下阵法的人,便是她的师父,虚无老人。虚无的性子很古怪,却是从小抚养她长大的人。其门下弟子也不过三人,却是个个了得,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们是否还在守着明月山。   师父已经去世两年了啊。   凉月垂眸,脑海里又响起师父临死前的话,不禁苦笑着摇摇头。   “你在想什么”帝王的声音静静地在旁边响起,凉月抬头,便看见轩辕子离正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   “没有。”凉月淡淡一笑,道:“只是昏睡了挺久的样子,也不知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太后她们如何了呢”   她还记得是在去坤宁宫的路上昏过去的,那后来这件事皇后如何判的呢还有淑妃,她既然醒来就能看见明轩帝,而且身处乾元宫,那淑妃岂会甘心呢“你一提,朕倒是想起了。”明轩帝沉了脸色问凉月:“你缘何会失血过多”   凉月挑眉,看了帝王一眼,淡淡地道:“嗯,嫔妾只是在锦绣宫的后院站了一会儿,听嬷嬷教诲了宫规,然后披了一件披风。其余的,陛下可以自己想,嫔妾说多了,便有诬陷之嫌了。”   教诲宫规轩辕子离眼神幽暗地看着顾凉月,心里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淑妃那性子,也忍不得多少事,估摸着是嫉妒了,然后教训了凉月罢。只是,什么样的手段,可以让人没有伤痕地失血呢他往日里是不是小看了这些女人,心狠起来,也是如蛇蝎的呢。淑妃原先在王府也曾干过不少蠢事的罢,如今再这般,当真是没有坐高位的样子。他抬举她了。   “是那披风有古怪么”轩辕子离沉声问。   凉月挑眉,淡淡地道:“大概吧,也许里面缝得有蚂蝗,一直吸血,我才会失血过多。”   帝王一怔,眼里有些怒意。不过仔细一想,脸又黑了。   蚂蝗这样说来是行得通。可是六弟给他说是蛊虫,是怎么个意思越想脸越黑,轩辕子离拳头紧握,周身都渐渐笼上了杀气。   凉月莫名其妙地看着,以为帝王对淑妃的手段很生气,可是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帝王眼里这羞愤的神色嗯,也许是她看错了,还是杀气比较浓一些,幸好不是针对她。   “等回宫,朕还有好些账要跟人清呢。”帝王冷冷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别过头去看着前面。   “嗯。”凉月迷糊地应了一声,压根儿不知道自己把六王爷给卖了,而且卖得很彻底。   顾凉月可能当真和轩辕冲雨八字犯冲,第一次把人家丢草丛里,第二次又陷人家于圣怒之中上好的一个王爷,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却平白地倒霉呢。   马车骨碌碌地前行,终于外面传来了青玦的声音:“主子,到了。”   轩辕子离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凉月,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凉月起身,也掀开车帘,刚准备下去,就看见一只手伸到她的面前。   “下来吧。”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道。   凉月抿唇,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了帝王的手心,下了马车。   面前是一片树林,有清风迎面而来。周围都被收拾过了,却仍有淡淡的血腥味漂在四周。据布曜说,那一伙黑衣人见马车闯入了明月山,便往北边逃了,不然他很可能没命回宫了。   轩辕子离看了看前面的小路,沉声道:“跟着车轮印子走,应该能找到他们罢”   凉月点头:“青玦赶着马车,随着这车辙印走便是,陛下随我走。”   青玦应了一声,坐上马车干脆利落地往树林里而去。明轩帝皱眉看着凉月,疑惑地问:“你要如何进去”   凉月往前慢慢地走,没有走既成的小路,而是朝树木丛生的地方走,边走边道:“陛下若是信我,那便随我来。进明月山,找明月谷便可以救公主和独孤臣了。”   明月谷轩辕子离脑中闪过什么,看着凉月的背影问:“你与这里是什么关系”   凉月拨开草叶往前走着,闻言,淡淡地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轩辕子离一惊,忍不住看了看四周。一望无际的树林,隐隐有些雾气缭绕,半点人烟也没有的样子,竟然是她长大的地方么“师父是在明月山下发现我的,然后便带了上来。我无父无母,便随意取了顾姓,师父说那日明月山下月色凄凉,索性便叫我凉月。”顾凉月平静地说了自己的来历,身后一阵沉默。   江湖人的身世本来就飘零,也没什么好感慨的,她倒是庆幸被师父捡了回来,才习得这一身武功。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由于有凉月带路,一路走得很是顺畅,太阳稍微有些西斜的时候,他们便走出了树林。   轩辕子离看着面前的景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是一惊。   一道瀑布从崖上落下,溅出无数的水花,水潭也随之波光粼粼。周围的花草茂盛,鸟虫齐鸣。若不是知道这里是明月山,还以为是进了什么仙境。   “走罢。”凉月继续往前走,轩辕子离慢慢地跟上,他们从崖一边的岩石上攀登上去,便可以看见瀑布背后别有洞天,稍微用些轻功,便可以进了这后面的山洞里去。   凉月拿出火折子,在洞口处摸索了一会儿便找到火把,点燃,举着往里走。   “当真是熟门熟路。”明轩帝看着凉月的动作,喃喃说了一句。凉月微笑,继续走。   洞口不深,走了几十步便豁然开朗,一个清雅的山谷呈现在眼前,与传说之中的死亡之地相比,这里实在美丽太多。   木屋三两间,鸡鸣相闻。繁茂的树木和谐地掩映着屋子,看起来很是祥和美好。凉月深吸了一口气,以特殊的音色清啸了一声,声音在山谷里回响,听起来煞是好听。   可惜,没有任何的回应。   凉月撇撇嘴,松了一口气道:“山谷里没人,正好了,独孤臣和和安也不会撞上他们,现在只用找到人就可以。”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淡淡地道:“朕以前知道的关于你的事情,是不是太少了。”   莫名其妙地救一个人回来,只知道是江湖第一杀手,其余完全没顾,他的防人之心,是不是也太薄弱了凉月抿唇,想了想,道:“其余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没什么作用。除了身手以外,我应该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利用的了。”   话刚落音,凉月就差点咬到自己舌头。转头没去看帝王难看的脸色,闷声道:“去主屋里有找到公主他们的办法。”   轩辕子离站在原地没有动,背在身后的手握得死紧。心里因着凉月刚刚那句话重重地沉了一下。   虽然她是说得没错,他们之间本来就是利用的关系。可是,听着这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还当真是万分的不舒服。除了身手没有其他可以利用的么在她的眼里,自己就是一直在利用她而已么凉月走了一会儿,发现帝王还站在原地,不禁苦笑了两声,转身回去站在他面前,低声道:“我错了,说话也没个分寸,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罢,还是先找到他们要紧。”   轩辕子离黑着脸,不动。   凉月抿唇,伸手拉过帝王背在身后的手,径直往主屋而去。她没省力气,倒也终于拉动了这主子。   他的手冰凉,她的手也是冰凉,握在一起倒是意外地让凉月觉得有些暖意。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神色便是猛地一变,转头看向一旁的主屋,握着帝王的手紧了紧。      第八十七章 期人不至可奈何【作者章节错。不影响阅读】      虚无老人的木屋是几间木屋中最大也是最隐蔽的。因了他已不在,那门经常是开着的,而此时凉月面前看见的这屋子,却是房门紧闭,隐隐地,可以感觉到人的气息。   刚刚她清啸的时候没有回应,两位师兄肯定是不在,那又有谁,能闯进明月谷帝王的神色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凉月想松开他的手去看情况,他反而握得更紧。那屋子里有防备的气息,杀气却没有。但是能闯进这里的,又岂会是寻常百姓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同往那木屋走去,在离门三步的地方站定,轩辕子离俯身捡起一块石头,运了内力,朝那门打去。   门未锁,应声而开,倒是有一根木棒从门楣后面掉下来。   顾凉月:“”   轩辕子离:“”   这段数,未免也,太低了一些。帝王黑着脸沉默了一会儿,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和安”   屋里传来什么东西掉地的声音,接着轩辕凌兰当真提着裙子跑了出来。看见凉月和帝王,这主儿激动得泪眼婆娑的,赶紧地扑向轩辕子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皇兄,我还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你还是来了,呜呜,太好了。”   凉月大大地吐了一口气,看着轩辕凌兰活泼乱跳的,也知道没什么事。不过停下来一想,不对,独孤臣呢帝王安抚了和安公主一会儿,也察觉了不对,低头问和安:“祁御没有和你在一起么”   和安公主止住了哭声,也想起独孤臣了,连忙拉着帝王和凉月进屋去看。   独孤臣躺在屋里的床上,脸色有些发青,双眼紧闭,身上的伤口也没怎么处理,一片血色,看得帝王和凉月都是一惊。   “这是怎么了”凉月皱眉上前看了看,问。   轩辕凌兰一边擦脸一边哽咽地道:“我们迷路了,然后独孤臣便带着我走,走了一天也没走出去,眼见着天黑了,这里又没有月光,他就说往高处走。结果走到水潭,准备往崖上爬的时候,发现了山洞,我们就进来了。看样子也是像有人住过的地方。”   凉月无语凝噎,这地方是有阵法的啊,这两个人居然随便走着走着,就走进来了“本来旁边有几间小屋,独孤臣说没人,便正好可以过夜。可是走到一半他突然看见什么草药,便一时兴起要过来采,结果刚碰上,便不知为何昏了过去,那地方离这间屋子最近,我便将他搬了进来。”轩辕凌兰说着,又看了独孤臣一眼,皱眉道:“我没有处理过伤口啊,所以这满身伤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凉月你知道该怎么做么他会死么”   凉月摇摇头,默默地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拿着一颗草进来,问和安:“他摘的可是这个”   和安公主看了看,犹豫地点点头:“应该是吧,我也没太看清楚。”   “这是什么”帝王看着凉月手里那不起眼的草,皱眉问。   “这是奇异草。”凉月叹息一声,走到床边坐下,将草茎捏碎了直接塞进独孤臣的嘴里,道:“是师父以前最喜欢种的草药,外面几乎没有。这草用来解毒有奇效,但是不小心摘到了叶子,是会中毒的,只能直接拔根。”   亏这人精通医术呢,居然不观察好便直接摘,中毒也是活该。凉月一边腹诽一边放下了心,两人都平安,也未曾遇上什么事情。独孤臣不过是外伤,回去调养也就是了。   虚惊一场,明月山这外人看来如死亡之地一样的地方,这两人迷迷糊糊地居然也平安无事。要知道那阵法里每年都有不少白骨呢。凉月看了独孤臣一会儿,见他脸色渐渐好了,便起身道:“没事了,咱们可以回宫了。”   轩辕子离打量了四周一圈儿,抿唇,眼里的光芒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上前将独孤臣架起来,便往外走去。   凉月拉着和安,正要出门,却突然想起了,皱眉道:“陛下,青玦呢”   明轩帝一愣,继而转身,看着凉月道:“这两人出来了,青玦好像还在阵里。”   看样子他们也是弃车走路的,所以青玦跟着车辙子印儿去追,多半是迷失在阵法里了罢凉月沉默了半晌,走到屋子另一边,看了看那儿放着的一盘棋。   师父说过,那阵法少有人能破,他们若是走失,却可以通过棋盘救回。可是这许多年他们也未曾走失过,现下这棋局该如何解帝王见状,将独孤臣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然后走过去,看向那棋局,问:“要黑子赢还是白子赢”   “嗯”凉月一顿,愣愣地道:“黑子罢,可是这局棋分明就是死局,白子的胜局已定了。”   棋盘上白子占了多半,黑子已经退无可退,如何才会赢   轩辕子离淡淡地“嗯”了一声,从一旁的棋盒里拿出黑子,连下几颗,瞬间便破了白子的杀阵。   “这”凉月皱眉:“哪有连续下黑子的”   帝王哼了一声,道:“你师父又不在,谁来执白便只有我多走几步了。”   话说着,便从山谷里听见了外面瀑布的声音,阵法破了。   凉月抿唇,有些哭笑不得。但随即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正声道:“你们先快出去,半个时辰后,我再将这阵法重启,明月山不能任由他人进出。”   和安公主吃力地扶着独孤臣,闻言疑惑地问:“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么”   凉月点头:“这地方是我必须守护的,所以你们先走,阵法困不住我,我开启了再出去也行。”   轩辕子离皱眉,留她一人在这里虽然是她很熟悉的地方,但是他心里,始终有些不安。可是不可能让和安扶着独孤臣出去,她撑不了多久,也只有他来了。   犹豫了一阵子,明轩帝抬头对凉月道:“朕在宫门前等你,你一个人不好进宫。待会儿和安和青玦他们先回去,让白钰出来接应就是。”   等她么凉月一笑,点头道:“我会尽快的。”   轩辕子离看了她一会儿,转身去接着独孤臣,然后带着和安,往外走去。   等待是一个多温暖的词,有人愿意等她,是不是说明,她对那个人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呢凉月低笑,心情好了不少。从她醒来,便感觉轩辕子离温柔了不少啊,难不成是在她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么帝王一路往外走,由于阵法破了,路途变得无比清晰,走了一会儿便听见马嘶鸣的声音,帝王停下来,运着内力喊了一声:“青玦”   一辆马车从远处而来,驾车的青玦看见帝王,终于松了一口气。公主和独孤臣也在,得救了么将独孤臣放上马车,和安公主也坐了上去,明轩帝往身后看了一眼,便对青玦道:“用最快的速度离开明月山。”   “是。”青玦有些奇怪昭仪娘娘为何不见了,却也只能听从命令,飞快地驾车,往山下走去。   和安公主沉默地看着独孤臣,一双水眸里情绪复杂,帝王却是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这对兄妹心思各异,马车里安静得很。   到了皇宫附近,轩辕子离喊了停,在一条小巷子处下了马车,对青玦吩咐了一些事情,便让他赶着马车进宫。   街上还是一样的热闹,他已经很久没出宫了。轩辕子离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身上这一身平民的玄服,往人多的街上走去。   蒸笼里的馒头冒出热气,一旁的馄饨铺子生意也是甚好。天子脚下,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轩辕子离看着周围的景象,淡淡一笑。虽然离他的目标还远,不过看着这安静祥和的日子,也当真是羡慕呢。   找了间茶馆,帝王坐在二楼的窗户旁边。往外可以远远看见宫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在这里等着凉月就是。   茶楼的生意很好,隔壁桌的人都在聊天,他还顺道听见了很多的小道消息,比如什么帝王与当朝皇后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再比如新晋的昭仪娘娘争宠得很厉害,听说最近却是被淑妃教训了。   这些宫里的事情,反倒是宫外的人更了解呢。轩辕子离笑着摇摇头,端着茶杯慢慢抿了一口。嗯,他的嘴被养刁了,这些粗茶当真是喝不习惯。等回了宫,还是让顾凉月给他泡茶罢。   太阳渐渐西沉,黄昏的光芒笼罩着整条街道,茶楼上的人也渐渐少了,可那条官道上,依旧是一个人也没有。   帝王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放下茶杯,站起来看了看。   远处,也未曾看见那一身白色长裙的女子。   是逃跑了么借着这个机会,便就隐居在了明月山,不打算回宫了么轩辕子离眉心一皱,扔了银子在桌上,飞快地往楼下跑去。   街上的人来来往往,慢慢地人也少了,帝王站在官道上,身侧垂着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顾凉月,你背叛了我吗   他该怒吧,可是现在,心里慌得跟失去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东西一样,空落落地难受。想寻,也不知道去哪儿寻,站在这街上,倒是像走丢的是他一样。      第八十八章 为一情字煎熬难      曾听人言:“期而不至,久等徘徊,最是伤神。”   身为皇室之子,如今的明轩帝,他很少等过谁,除了少时在御书房外等先帝召见以外,其余大多是别人在等他,于是他也就从来不知道,等人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轩辕子离再也站不住,往街道的另一头快步走去。   若是顾凉月敢背叛他,若是她敢帝王皱紧眉头,周身不知不觉现淡淡的杀气,加快了步子。   没走几步,轩辕子离便顿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松了下来,看着远处慢慢走来的女子,怔愣。   凉月远远地便看见了明轩帝,见他当真在等她,心里也有些暖意,微笑着朝他走过去。   “我好像晚了些。”凉月看着帝王的脸色,轻轻一笑,有些歉意地道:“出来的时候阵法好像不一样了,费了些功夫。你”   话未说完,身子便被人抱进了怀里。凉月眼睛猛地睁大,冰冷的脸颊撞上了这人的胸膛,脑子里有片刻的空白。   轩辕子离抿唇,唇角微弯,心里的慌乱也终于平静了下来,就想这么牢牢地抱着这人一会儿,好像就能更安定些。她没有逃走,她还是回来了。他等这许久,虽恼,但是看见这人的一瞬间,却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发怒,只是心里的石头猛地落地,震得他说不出话来。   行人纷纷停下来,看着街道之上两个画中一样的人儿紧紧相拥,黄昏的色彩极好,照得一片温暖。那女子笑靥如花,那男子虽是面无表情,眼里的愉悦却也藏不住。黑衣白裙,却协调得像一幅隽永的水墨画。   要是每一对夫妻都这样和谐该多好啊,路过的大婶提着菜篮子,感叹了两声。出行的闺阁少女脸儿通红,低着头不去看,却又忍不住艳羡。一生一人,深情相拥,这样的姻缘,谁不渴求凉月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轩辕子离也便放开了她,干咳了一声,脸转向一边,道:“白钰应该快出来了,我们回去罢。”   “嗯。”凉月应了一声,跟在帝王后面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她该高兴的,越来越可以感觉到轩辕子离对自己并非无情,可是抬头看着那朱红的宫墙,看着越来越近的宫门,凉月的表情一点点暗淡了下去。   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是帝王,而皇宫里,还有他深爱的皇后,以及一群他的女人。即便他对自己有意,也是无法厮守的罢。她多想不清醒一回,希望着哪天轩辕子离能随她逍遥江湖。可是,江山于他来说太重,他不可能轻易抛却,更不用说,为她抛却。   悸动的心平静了下来,凉月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现下时间尚早,她不如先不想那么多罢,不然这一年,该如何熬得过尽管最后的结局可能是分离,但是她至少可以好好珍惜这段时光罢。   白钰驾着马车出了宫,将帝王和凉月接回了宫中。路上问情况,也只说和安公主和独孤大人都在乾元宫,没有什么异常,也无人发现他的易容。   人算是都平安了罢,明轩帝淡淡一笑,眼里的黑潮渐渐翻涌。   那么,就是该清查算账的时候了。什么样的人敢胆子大到劫持公主,又是谁在后宫里兴风作浪,还有他亲爱的六皇弟,嗯,这些账要慢慢来呢。   凉月看着帝王的神色,微微一笑,也不做声。只等到了乾元宫,去看和安公主他们的情况。   “皇兄。”轩辕凌兰看着两人进了乾元宫,喊了一声。   帝王点头,走进大殿,看向一旁坐着的独孤臣,他已经醒了啊,脸色还不错。   “陛下,昭仪娘娘。”独孤臣起身行礼,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看起来,心情很是不好啊。   “嗯。”明轩帝应了,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都处理了么”   独孤臣点头,道:“臣办事不力,误闯了明月山,还请皇上恕罪。”   “人回来了就好。”帝王摆摆手,看着这两个冤家,道:“这次的事情,也是意外之祸,朕会查清楚背后是何人指使。那群黑衣人听说是训练有素,武功高强。若不查清楚,将来必定是我天启的祸患。”   独孤臣点头,道:“这件事,陛下便交与臣和刑部罢,臣会竭尽所能查清楚。”   司徒一家近来根本没有什么动作,嫌疑也很小,墨致远似乎又没有这样做的理由,那便不是朝中人所为。普通的江湖人也没这个胆子,稍微分析一下,这案子还是比较棘手的。   帝王允了,独孤臣顺势便告了退,没有再看轩辕凌兰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凉月微微挑眉,看向一旁和安公主的神色。奇怪的是,这主儿半点难过的表情也没有,只是垂着眸子沉默,看起来,倒是想通了很多事呢。   “皇兄,我去给母后请安了。”轩辕凌兰朝帝王行礼道:“也好让她先放心。”   “去吧。”轩辕子离叹息道:“母后也该急坏了,你去好生安慰她罢。”   “是,兰儿告退。”   凉月看着和安公主慢慢地退出去,淡淡地道:“也不知道这一趟弄巧成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进展,独孤臣还受伤了,可是轩辕凌兰倒不似以前那样难过了,这到底算好还是不好呢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微弯,说了一声:“好事。”   凉月古怪地看他一眼,正想说话,就听得外面的四熹公公道:“皇上,淑妃娘娘在乾元宫外求见。”   明轩帝眼神一沉,冷笑了一声,道:“让她进来。”   来的倒是好呢,省了他晚上去找的功夫。轩辕子离看了凉月一眼,示意她站到自己身边来。凉月抿唇,依言做了,抬头便看见淑妃并着秋雨走了进来。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淑妃微笑着盈盈拜倒,声音依旧甜美动听。   帝王没有应,只沉默地看着她,直看得淑妃背后冒汗,却强撑着笑。   凉月静静地看着,也没打算开口。淑妃敢这样来乾元宫,想必是有什么筹码罢,她虽然骄纵,却也不蠢。   “可是有什么事么”明轩帝端起身边的茶盏,也没叫她起身,只淡淡地问。   淑妃咬了咬牙,也没敢抬头,只轻声回道:“今日臣妾收到家书,说是臣妾的哥哥安天远在江淮一带捉到了邻国奸细,并且搜出了几封通敌的书信,准备让人送来给陛下过目。可是又担心途中出什么变故,于是托人告知臣妾,请皇上派人去哥哥那儿取,方才万无一失。”   通敌书信轩辕子离皱眉,目光如刀地看了淑妃一眼,沉声道:“起来回话罢。”   “多谢皇上。”淑妃松了一口气,秋雨赶紧扶着自己主子站起来。跪的时间长了,腿也有些软了。   淑妃的哥哥安长远在江淮一带做督查使,虽然是裙带关系上的位,可是办事能力也尚算可以。这次居然抓到邻国奸细天启的邻国都是一些小国,不足为患。轩辕子离在意的是,谁有这个胆子通敌。   凉月眉心皱了皱,看着淑妃起来,便也朝她屈膝行了礼。   淑妃微微眯眼看了顾凉月一眼,心下虽恼,面上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这贱人在皇上心里占了上风,她硬碰不得,却也有其他法子可以挽回。就算顾凉月凭着伤势一时半会博了陛下同情那又怎样,她才知道明轩帝最需要什么。   这后宫里,哪一个不是对陛下有用的女人   “朕明日便让亲卫去江淮,若是属实,安督查便是立下一功。”明轩帝面无表情地道:“你也辛苦了,回去罢。”   “臣妾告退。”淑妃又盈盈一拜,起身时微笑着看了凉月一眼,便恭顺地退了出去。   就算皇上本来要罚她,但是这事儿一出,陛下顾着安家的情分,也不会追究这次的事情了罢。凉月低笑一声,摇摇头。淑妃也是好手段,小瞧不得。   轩辕子离看了凉月一眼,大殿里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他才沉声开口:“你可有觉得委屈”   凉月一笑,摇头:“嫔妾有什么好委屈的,都是在为陛下做事,淑妃明显有用得多,弱肉强食的道理,嫔妾比谁都明白,所以这后宫里,最不会委屈的就是嫔妾。”   心里一沉,脑海里又响起明月山中凉月说的那句话,帝王有些恼怒地站起来,走到凉月面前看着她道:“你当真觉得,这后宫对于朕来说,便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人么”   凉月平静地摇头:“嫔妾从未这样觉得。”   分明就是这样觉得帝王眉头一皱,正想开口,却又听得她道:“皇后娘娘是您的心爱之人,这句话是您亲口说的。所以后宫应该是有三种人的。”   至于自己到底属于哪一种,还有待观察呢。   “顾凉月”帝王低喝一声,不满地瞪着她:“你就不能认真想想么朕”   “皇上。”四熹急匆匆地跑进来,打断了帝王的话。看见这情形又低下了头,脸上有些惊慌的神色。   轩辕子离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四熹道:“怎么了”   四熹看了凉月一眼,低声道:“皇后娘娘昏倒在佛堂了。”      第八十九章花若衰败再难开      帝王一怔,继而皱眉看着四熹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如何会晕倒”   四熹摇头道:“太医已经过去了,奴才也不知道。”   “摆驾。”轩辕子离沉了眉目,没有再和凉月说什么,直接便往外面走去。好像前一刻的情动突然都不存在了一般,这紧张的语气,听得凉月一笑。   “嫔妾恭送皇上。”标准的送驾礼行得端庄,待到帝王走远,凉月才缓缓起身,沉默地站了一会儿,往福泽宫而去。   都说了,她是这后宫里最不会委屈的人。轩辕子离向来重视司徒凝,此时她又有什么好伤心的。摇摇头,凉月慢慢地在宫道上走着,想着皇后病了,圣驾陪同,那她要不要去慈宁宫看看太后和和安公主呢“墨昭仪。”温温婉婉的声音在前面响起,凉月抬头,却见是梅答应,一身的素色宫装,头上只有一只梅花簪,看起来柔弱得紧。   “倒是在这里遇上了呢。”凉月朝她淡淡一笑,道:“选秀之后,很少有机会与你说话了。”   梅寒霜微笑着点头,身后的小丫鬟也是一副怯怯的的样子,只管给她行着礼。比起李左二人,梅寒霜当真算是最安分守己的。虽然也不得圣宠,却半分也不抱怨,也没见往哪个位分高的宫嫔宫里跑,人倒是很衬那名字。   可惜,这后宫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简单清雅得如寒霜之梅一般的呢“听闻墨昭仪身子不适,现在是好了么”梅答应有礼地道:“看起来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呢。”   凉月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刚痊愈,是不太好呢,待会儿回宫多休息一会儿也就是了。梅答应这是要往哪里去”   “嫔妾闲来无事,看春花都开了,便四处走走而已。”梅寒霜温婉地道:“墨昭仪还是好生爱护自个儿的身子罢,这人和花一样,衰败了,便再难夺目了。”   凉月微怔,随即点头,相互致意了一下,便又各自往各自的方向走了。   梅答应说得对啊,这后宫的女子,谁愿意衰败呢绛唇点朱,柳眉画黛,不都是为着能留住圣恩,长久不衰么可是偏偏这位帝王,他看重的不是女子的容貌,再美又能如何终究不过是黑白的棋子而已。   摇摇头,凉月决定还是去慈宁宫看看。   太后正坐在殿里听和安说话,外面的李公公便通报说墨昭仪来了。太后急忙让人宣,不一会儿,就看见凉月迈了进来,恭敬地行礼道:“嫔妾给太后请安,太后万福。”   “快起来。”太后笑吟吟地道:“哀家正听说你醒了,还没来得及问你好了没有,你便赶过来给我这老太婆请安了。”   凉月一笑,顺着太后的意思坐在一旁,看了和安公主一眼,道:“都怕太后担心,总是要先来请安的。”   轩辕凌兰也笑了笑,看着凉月道:“还没谢谢墨昭仪救命之恩呢,若不是你,我和独孤臣,没一个能活着回来的。”   太后点头,叹息一声道:“哀家做事也开始糊涂起来了,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哀家的责任也很大呢。多亏了凉月了,该禀明皇帝,让他好好奖赏你。”   她听见消息的时候,帝王一行人都已经回宫了。虽然心里也有些后怕,不过到底是都平安回来了,她也就没什么好抱怨的。太后微微一笑,看着那垂着头恭敬谢恩的女子,眼里划过一丝赞许。   都说她是能帮助皇帝的人,看来也没错呢。   “太后,嫔妾记得,您曾经说过让独孤大人做个选择。”凉月突然想起来了,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样的结果,可该怎么算呢”   如果没猜错,太后是想要么独孤臣娶了和安公主,要么便让和安公主死了心。可是现在这两人之前的气氛甚为古怪,不亲近也不远离,算怎么样呢太后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刚才和安这丫头都和哀家说过了,哀家的确是管太宽了。和安不过才十六,也不用急着出嫁,再多等两年也是可以的。我天启统治一方,也当真没有和亲的必要。独孤臣不喜欢做驸马,那也随他,哀家无法强求。”   凉月挑眉,倒是有些意外了。和安在一旁苦笑道:“我可能当真是不适合他罢,他喜欢的东西我都不懂,而他讨厌的束缚,好像我总是带给他。在明月山上我想了很多,他要的东西,我似乎给不了。”   “可是,我也没办法不喜欢他啊。”和安扯着太后的衣袖,撒娇似地摇着,道:“还好母后理解儿臣,儿臣多留两年罢,也许就看开了也说不定。”   太后嗔怒似的看她一眼,摇摇头,笑了。凉月在一旁看着,倒是觉得轩辕凌兰成长了不少。比起以前的不谙世事、骄纵任性,现在看起来,倒真正像一个懂事的公主了。   “对了,听说皇后又昏倒了,凉月可知是怎么回事么”太后问。   凉月摇头,淡淡地道:“皇后身子一向不好,昏倒也是正常的罢,皇上已经过去了,嫔妾便没有去看了。”   轩辕凌兰闻言,喃喃地道:“皇后还是因为小时候的那件事在受苦罢,也怨不得皇兄宠她了。唉,昭仪娘娘你不用吃醋的,皇兄对皇后好是应当的,我倒觉得皇兄是喜欢你的呢。”   小时候的事情凉月一愣,转头看向和安公主,下意识地便问了一句:“小时候的什么事情”   太后轻轻地咳了一声,轩辕凌兰才反应过来,干笑两声道:“也没什么,小时候皇后娘娘救过皇兄,因此受了伤,所以现在皇兄难免多宠着她而已。昭仪娘娘,你脸色还是不太好,先回宫去多休息罢,母后这里我陪着就好了。”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是有隐情么凉月站了起来,压下心里的疑惑,朝太后行礼道:“既然如此,那嫔妾便先告退了。”   太后点头,疼惜地看着凉月道:“你也多爱护自己的身子罢,别总是不把伤当回事儿。”   “是,嫔妾告退。”凉月朝太后一笑,又朝和安公主轻轻点头,退着出了慈宁宫。   轩辕凌兰的话,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呢。她只听闻司徒凝与轩辕子离是自小一起长大,却还不知,以前发生了什么事。不过看太后的样子,是不太想让人知道啊。   不可能去问轩辕子离,而知情的人也一定不多,那该问谁呢凉月走在路上,默默地想着。   而另一边,坤宁宫里,太医掀开帷帐走了出来,跪在皇帝面前道:“禀皇上,皇后娘娘是操劳过度,所以导致的晕厥,并无其他。”   轩辕子离应了一声,抬步走进内室,看着床上已经清醒了的司徒凝,叹息道:“你缘何又不好生看着自己的身子了”   司徒凝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帝王一眼,低声道:“臣妾不过是在佛堂念经,怎知这身子也会扛不住当真跟易碎的琉璃一般了,也不知还能陪皇上多久。”   “不要乱说。”明轩帝沉声道:“你好生调养,身子总是会好的,后宫事务繁重,便让人来帮着你一些,省得你这样累。”   皇后微微一笑,看着面前这人带着关心的神色,满足地叹了一口气,道:“臣妾也是这样觉得呢,只是以皇上之见,谁担得起这担子呢臣妾也乐得轻松一些。”   协管后宫,便算是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司徒凝心里也有想法,可是却想听听皇上的意见。   帝王想了一会儿,道:“论资历,自然是淑妃和良妃为佳,孙贵嫔聪明有余,稳重不足。其余皆是位分不足之人。皇后你以为呢”   司徒凝笑着点点头,道:“皇上想的和臣妾一样,至于究竟是淑妃还是良妃,臣妾以为,淑妃倒是要更妥当一些罢。”   虽然上次的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了,但是淑妃这偷梁换柱的招数用得甚好。当下宫里得圣心的,淑妃也算佼佼者。让她来协理后宫,自然更为服众一些。   不过,更重要的是,淑妃与福泽宫那位,更加的水火不容一些。   皇后笑了笑,眼神询问帝王的意思。明轩帝点了点头,道:“便按你说的办罢,明日朕下旨就是了。”   去江淮取信的人还在路上,不过也是该安抚一下淑妃了。让她协理六宫,也没什么不好。   凉月踏进福泽宫,便看见摘星和揽月正在院子里,苦着脸做着什么东西。   “这是怎么了”疑惑地问了一声,凉月走过去,却见两人正围着一个桶,桶里装着满满的小虾米。   “小主,您回来了。”摘星揽月起身行礼,然后闷闷地道:“我们在弄这小虾米呢。孙贵嫔今儿送来的,说是分得多了些,正好皇上喜欢虾米,留给我们一些,说是万一皇上来了,也可以做些膳食。”   小虾米凉月挑眉,好笑地道:“她哪里听说的皇上喜欢吃小虾米”   她也在王府呆了一年,缘何就不知道轩辕子离喜欢吃这种东西呢   第九十章 圣恩意下迁净月      按理说若轩辕子离当真喜欢,那几个侧妃当时在王府便应该是费尽了心思做的。可是即便当初她与轩辕子离一同进膳的机会不多,却也从未发现帝王爱吃这类虾米。   “先别弄了。”凉月道:“孙贵嫔送的,也便收起来就是,贸然献食给皇上是不妥的,留着我们自己吃到是可以。”   揽月点头,同摘星一起将这一桶东西提到后院先放着。孙贵嫔的心哪有一心为小主的。虽然这桶东西看起来没什么不妥,但还是小心为上。   “小主。”   刚进侧殿坐下,喜禄便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凉月行礼道:“奴才刚才听说,皇上要下旨六宫,予淑妃协管六宫之权。这后宫里都议论开了。”   摘星一惊,看向自家小主,皱眉道:“为何会是淑妃,她前些日子害得小主那么惨,皇上都不追究的么”   喜禄和揽月也很是不解。看皇上那段日子那样关心小主,他们都以为日后淑妃定然没有好日子过呢,谁知道,今儿却听到了这样的旨意。   “有什么大不了的。”凉月淡淡一笑,道:“淑妃立了功,自然就会得到恩赏,皇上予她协管之权,想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们只听旨就是了。”   协管六宫,皇后这是放权了么凉月倒不计较淑妃协管会怎样,她比较奇怪的是,皇后为什么肯在这个时候放权呢按理说她在后宫的威信刚刚建立,应该趁热打铁,培养自己的势力才是。但是她却把权力给了淑妃“圣旨到”一声唱诺在外面响起,屋里四人皆是一愣,接着纷纷退到殿中间,跪着行礼。   四熹公公面带喜色,拿着圣旨走进侧殿,慢慢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墨氏凉月,受昭仪之位,恭顺良德,于皇室有功,朕心甚慰。有奖当赏,特赐封嫔位,封号为月,主位静月宫。望谦卑得体,不负皇恩,钦此。”   凉月一怔,身后三人皆是狂喜,连忙磕头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四熹笑眯眯地将圣旨放在凉月手里,感叹道:“娘娘当真是老奴见过的,圣恩最隆之人了,望娘娘也能体会帝王心意。”   “多谢公公。”凉月低头接过圣旨,慢慢地起身。身后的揽月上来双手接过圣旨,拿去好好收着了。摘星则是兴奋地低声问喜禄:“我们这是又要搬宫么”   喜禄点头,小声地道:“总算是不用受那主儿的气了,皇上心里到底还是念着我们小主的。”   凉月看了他们一眼,微微一笑。四熹公公又接着道:“等会儿内务府会过来人帮娘娘搬宫。估摸着下午的时候,应该便可以清理好了。”   “有劳公公了。”凉月颔首,顺便往外面主殿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晋封了嫔,却是从这福泽宫出去的,而且孙贵嫔是贵嫔,尚比她高一个位分,按情按理,她似乎该去给她告别问安什么的罢。   不过,不用想也知道,孙嫔现在的心情定然不怎么样。主殿门口连人也没有。   四熹公公恭喜了几句,便走了,摘星和揽月开始忙里忙外地收拾东西,喜禄也是一脸开心地进进出出。   一个月的时间里,她便连升了两个位分。算是后宫里少见的了。自家一宫的自然是欢欣雀跃,可是其他人,难免就是嫉恨难平了。   “你们且收拾着,我去主殿跟孙贵嫔告别。”凉月朝他们说了一声,便朝外面走去。   主殿的门关着,凉月抬手轻轻敲了敲。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一条缝,秋红对凉月做了噤声的手势,道:“我家娘娘正在休息,月嫔娘娘就不用打扰了,等娘娘搬了宫,我家主子自然会去拜望。”   居然就叫她月嫔了,那刚才的旨意,主殿也是听见了的罢凉月挑眉,微微一笑,道:“那嫔妾就不打扰了,这段时间多谢孙贵嫔照顾,嫔妾不会忘记的。”   这句话说得淡淡的,语气也不见多挑衅,却听得秋红心里一抖,应了一声便关上了门。   闻说这顾凉月是有仇必报的主儿,现下看来也当真是会记仇的罢秋红莫名地心里一寒,几步走进内殿,去和孙贵嫔禀明情况。   “要搬宫了么”孙贵嫔揉着太阳穴,靠在贵妃榻上,淡淡地问。   “是呢,说是内务府下午便让人去搬。”秋红回着,犹豫了两下,道:“刚刚月嫔在门口说,多谢娘娘照顾,她她不会忘记的。”   孙贵嫔手一顿,慢慢地睁开眼睛,眼神凌厉得很:“不会忘记嗬,本宫也便等着,看她如何个不会忘记的法儿。论心狠,她顾凉月在这后宫里排不上号,更别说现在淑妃协管后宫,本宫就不信她还能有机会还我恩情了呢。”   秋红一想,好像也是,虽然位分升得快,但到底还只是个嫔,况且五个秀女,这一枝独秀得也太厉害。总会枪打出头鸟的。   “娘娘头还疼么要不要睡一会儿”秋红轻声问。   “嗯。”孙贵嫔起身,往床榻走去:“待她出了福泽宫再叫醒本宫罢。”   “是。”   摘星揽月刚将东西收拾好,内务府的人便来了,顺便还带来了一了一句:“你听谁说的”   为何反应都这样奇怪呢凉月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和安同我说的,让我不要介怀,我倒是有些奇怪,想去问陛下,可是现在没时间。”   “别去问他。”布曜正经了起来,皱眉道:“都是些陈年旧事,你若问了,恐怕反而惹那主子不高兴,何必呢”   轩辕子离会不高兴么凉月的好奇心更重了,看着布曜道:“我不去问,那便你告诉我罢。”   布曜顿了顿,有些犹豫,可是看着凉月的神色,估计是当真是会问帝王的样子,还不如他告诉她来得好。   “好吧,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慢慢告诉你。”布曜起身,看了看这净月宫来来往往的人,道:“带上一个你可以信任的人避嫌即可。”   凉月点头,顺手招了摘星揽月过来,跟着布曜往外走。   晚膳的时间快到了,宫道上的人也较少,布曜寻了一处假山,仔细地检查了四周,便停了下来,开口道:“那是在帝王以前尚在皇宫未建立王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      第九十一章 前尘往事不可追      先帝尚在,后宫当时也是纷争不断,太后当时也不过是四妃之末的静妃,不得多少圣宠。先帝专宠木贵妃,后宫争斗全然不顾,只一心想着与木贵妃产下皇子,好继承大统。中宫虚位以待,六宫妃嫔争斗不断,木贵妃有一年怀了龙子,却被莫名其妙地流掉了,先帝大怒,处死了很多人,说是后宫血流成河也不为过。   在那段时间里,除了木贵妃的芳华宫以外,其余的地方都如同冷宫一般。后宫之妃有的伤心欲绝,几近疯癫;有的则是静静等待,寻求机会。   太后当然是后者,当时的后宫里,静妃与禧妃、李贵妃两人交好,三人遇事都是各自闭宫不出,偶尔带着几个孩子来往一下,并不做其他打算。   五皇子为太后所出,六皇子为禧妃所出,和安公主则是李贵妃所出,三个孩子也是自小在一起上的学堂。学堂里的全是皇室王孙,当然也时常会有一些重臣的儿女进来听课。   独孤臣和布曜便是这样进了学堂,认识的轩辕子离,当然,司徒凝亦是。   一群孩子小小年纪,却也懂得亲疏关系,大皇子生母早逝,多得先帝关怀,自然心气也就傲一些,不爱搭理人,三皇子倒是仁厚,多与轩辕子离等人亲近。皇室的儿女出生不多,活着长大的更不多,所以即便轩辕冲雨是六皇子,他能看见的哥哥也就这三个。   司徒凝小时候也是温温婉婉的,看起来跟一朵小荷花一样,最喜欢同轩辕子离一起玩。布曜和独孤臣与轩辕子离的关系也很是熟悉,经常一起打闹。看见司徒凝的次数多了,独孤臣难免开玩笑道:“司徒小姐以后可以嫁给子离也说不定。”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司徒凝则是满脸羞红。   彼时布曜最喜欢拿着木剑玩剑客的游戏,他们也习武,都喜欢没事过过招,性子自然也就开朗不少。不知为何,人人都夸的这位司徒小姐,他却看不太过眼,总觉得太过娇弱,难成大事。   其实这是布曜的偏见,女子本来就以娇弱为美,再说成大事,那是男子的事情。   总之不管怎么说罢,布曜是不太待见司徒凝。不过去哪儿这位小姐都跟着他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布曜便想着慢慢接受她算了。   可是,有一天,布曜却发现司徒凝从静妃的宫殿方向走出来。   那天他不过是路过,却看见小小的司徒凝的脸上哪里还有平时娇弱的表情,一双眸子很是镇定沉稳,如同大人一般。她的身边跟着的是芍药姑姑,看样子是送她出来的。分别的时候还行礼道:“司徒小姐一路走好。”   布曜有些奇怪,司徒凝去轩辕子离的母妃那里,能做什么呢转眼看见他,司徒凝吓得退了一步,随即沉了脸色,道:“你跟踪我”   布曜皱眉,语气很是不好地道:“谁没事跟着你干什么,我只不过是路过而已。司徒小姐,你既然从这宫里出来,那么五皇子可在里面”   司徒凝怔了怔,随即收敛了表情,笑道:“我便是来找他的呢,可惜不在,要不我们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不了,我自己去。”布曜看着面前这人瞬息万变的脸色,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便转身走了。他强迫不了自己对这司徒小姐有好感,总觉得少了一股正气,是他的错觉么一路想着往学堂而去,看见轩辕子离正站在树下和三皇子说话,布曜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想,也许是他想多了,司徒凝说不定当真是去寻五皇子的呢,再者,这样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阴谋不成于是这件事他也就没有再想了,照旧每天和独孤臣打打闹闹,陪轩辕子离那闷葫芦说说话。   夏天到了,宫里的河塘里少不了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喜欢跳进去戏水。那日太傅生病,临时停了课程,一群孩子各自跑去寻纳凉了地儿。轩辕凌兰带着他们去李贵妃宫前的池塘旁边玩,那儿种着许多树,很是凉快。   见着天气热周围没什么人,独孤臣便提议玩玩水仗。两个女孩子自然是不肯,便只有布曜与他还有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了。   独孤臣带头跳下了水,游得挺欢。这池子的水也不是太深,估摸着只会刚好没了下去。   轩辕凌兰看不下去了,朝水里的司徒凝伸出了手,道:“司徒姐姐先上来。皇兄你也是的,司徒姐姐好心救你,倒是这样的待遇么”   “谁要她救。”轩辕子离沉怒地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几个人连忙追上去,便只剩轩辕凌兰和司徒凝还在原处。   回到静妃的宫里,轩辕子离一身湿透的模样把芍药姑姑给吓坏了,赶紧更衣沐浴,这天气,若是伤寒就麻烦了。   静妃也有些恼怒地问他怎么回事,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就说自己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静妃吓得脸色一白,里里外外好生看了他一遍才放心。的确是的,因为轩辕子离本就不会游泳。   但是,这主儿讨厌被人救,特别是女人。而司徒凝那个人轩辕子离沉默。   沐浴完之后好生睡了一觉,轩辕子离也没有再多想,却哪知第二天和安就急匆匆跑来他这里,说司徒凝病得很重,就快没命了。   轩辕子离微微被吓了一跳,接着就听到父皇责备母妃的声音,说是伤到了朝廷重臣的千金,要是司徒凝没命了,他们要承担全部的责任。   静妃一夜没睡,午膳的时候便直接告诉轩辕子离,他得为他的行为负责。   嗯,负责。司徒凝落下了寒症的病根,这都是因为他。   布曜和独孤臣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便听闻轩辕子离赶去了司徒府,一直照顾着司徒凝直到她病好。   而至那之后,轩辕子离对司徒凝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宠溺得超出了他们这群人的想象。独孤臣甚至无数次地问他,轩辕子离是不是被水洗了脑袋。   起先,他们都以为五皇子是因为愧疚,所以才对司徒凝格外地好,但是布曜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五皇子眼里的神色,看起来幽深得很,也不像是单纯的愧疚,更不像是真正的喜爱。   那是什么呢他当时是小孩子,也是不懂的。只眼看着轩辕子离对司徒凝越来越好,甚至以后许下誓言,若一朝登基,必立她为后。      第九十二章 锦绣宫墙帝王心      “所以,皇后身上的寒毒是这样来的么”凉月皱眉,有些不解地道:“不过在池塘里呆了一会儿,怎么就会中寒毒据我所知,寒毒多半是在寒潭里泡过才会有的病症。那又是夏天,司徒凝身子再弱,也至多不过一场风寒罢”   布曜低笑一声,喃喃道:“我也奇怪,不过后来也就明了了。无论她的寒毒是如何来的,也无所谓这件事太后和皇上是如何看的,总之当时,宫闱那样混乱的情况下,太后是很需要外面的助力的。所以不管最后帝王有没有爱上司徒凝,许下承诺都是情理之中。”   凉月一怔,眉头紧紧地皱着,有些迷茫了。她一直以为轩辕子离是当真爱着司徒凝的,遇上她的事情,他的眼神看起来那么温柔。以前在王府众人都知道他心里想着的人是司徒凝,她连问一句也遭他冷眼,这些,难不成都是假的么一个人的眼神,如何能骗人呢   “后来,木贵妃死得不明不白,先帝哀痛欲绝,一病不起。许多妃嫔都被牵连,但是太后却安然无恙。五皇子甚至因为表现出色,渐渐得到先帝重视,封了王爷。”布曜淡淡地道:“我虽未曾关心朝事,却也知道,司徒家在这背后,是出了不少力的。”   以至于他现在想起司徒凝从静妃宫里出来的情景,心里也隐隐有了些想法。太后不是良善之辈,他知道,不过那也只是一个一心为了自己孩子好的母亲。所以即使她当真与司徒家达成什么协议,也是为着帝王好的。   他有些佩服的还是明轩帝。这些年来很多事情渐渐出水面,身为他的心腹,他自然知道帝王在谋划什么。只是他对司徒凝的感情真真假假,恐怕司徒凝自己也是不清不楚的。那男子,早已在这么多年的磨练中,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也学会了伪装自己的情感。   芍药姑姑说得对,隐藏自己的情感,也许是会伤害爱着他的人。但是帝王走到那个位子上,也毕竟有太多事情情非得已。普通人有的真性情,他当真不能有。   伪装情感的话,举例就是:是否当真是与皇后逢场作戏他不知道,但是装着对顾凉月耍狠,这倒是他和独孤臣都看出来了的。   凉月微微一哂,道:“也不是多么大的事,太后倒还忌讳,估计这背后的秘密还不少罢。轩辕子离不是糊涂过日子的人,我疑惑的地方,他必然已经查了个清楚。现下我只想问你一句话:皇上他,对司徒家如何看”   布曜一愣,想了想,道:“前朝之上,帝王很偏信司徒家,可是功高震主一说历来存在,加上司徒凝封后,避免外戚专权是每个帝王都会做的事情。我想陛下心里应该还是防备着司徒家的罢。”   凉月点头,轩辕子离只要没有盲信,那便还是好事。至于其他,她慢慢查就是了。今天听布曜这么一说,她倒是对司徒凝产生了不小的兴趣。   “主子。”   不远处望风的摘星突然出声,凉月一顿,与布曜对视了一眼。后者会意,闪身躲到一旁,凉月则是朝摘星走去。   “我当是谁在这里,原来是新晋的月嫔。”良妃被明兰搀扶着,慢慢地朝这边走过来。   凉月一笑,屈膝行礼道:“嫔妾参见良妃娘娘。”   良妃嗤笑一声,也未叫平身,只上下打量了凉月一圈儿,道:“有一阵子没看见了,月嫔倒是越发地标志起来,倒让我们这些人惭愧呢。”   “娘娘哪里的话。”凉月屈着膝,眉头也没皱一下,笑道:“美貌是无法长久的,气质方能永存。娘娘风华,嫔妾也只能望其项背罢了。”   嘴也甜了不少啊,良妃哂了一声。面前这女子哪里还有半分当初在王府里那冷漠的模样皇宫当真是个好地方,能将这天仙似的高贵人物也拉进了凡尘里来。   “起身罢。”良妃说了一句,四处看了看,道:“听说你正在搬宫,又如何来了这里”   凉月微笑,不急不缓地道:“净月宫里正乱着呢,嫔妾也帮不上忙,便出来走走。倒是良妃娘娘您,如何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良妃哼了一声,没有应她。   皇上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过筵曦宫了,她求见也只说陛下很忙,没有空召见。这些借口良妃听得多了,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就是不甘心,无缘无故的,如何就失了宠了呢皇后放权,淑妃又得意了起来,加上孙嫔晋封贵嫔,顾凉月晋封嫔位,她实在是恼恨交加,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见良妃脸色不太好,凉月也便没有再开口,站了一会儿,便道:“既然娘娘心情不佳,那嫔妾也便不打扰了,净月宫也快收拾好了,嫔妾告退。”   良妃抬了抬眼,没有说什么,只冷眼看着凉月远去,手里的帕子捏得紧紧的。   第二天的朝会,凉月早早地起来,去坤宁宫请安。   座上的司徒凝脸色有些苍白,看见她也只是微微一笑,道:“月嫔新封,态度却依旧谦逊,是六宫的榜样啊。”   凉月行了礼,笑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细细地打量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嫔妾也帮不上忙,只能来请安了。”   司徒凝这样子看起来倒不像是装的。虽然凉月不懂医,但是看面色和气息,司徒凝是当真患有疾,只是不知,为何会时常昏倒,太医似乎也没有查出什么问题。   “你有心了。”皇后微微一笑,坤宁宫的宫女依次上了茶。时辰尚早,除了凉月,早到的便是孙贵嫔了。殿内坐着的也就只有这三人。   “月嫔向来有心,连搬宫也不忘同本宫告别呢。”孙贵嫔笑得娇俏,捂着嘴瞥了凉月一眼,道:“月嫔可别怪本宫不理你,当时本宫头疼得很,正在休息呢。”   凉月扯了扯嘴角,颔首道:“嫔妾知道,自然不会多想。”   这孙贵嫔现在看来是堂堂正正地依附了皇后了罢,想起昨天看见的良妃的模样,凉月也有些好奇她为何失宠,以至于孙贵嫔都敢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了。   好歹是一直伺候着帝王的人,在王府的时候也颇为受宠,良妃的性子虽也骄纵,但是比起淑妃,也是好了很多的。   心中有疑惑,整个朝会凉月都有些微微出神,司徒凝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楚,直到最后的时候皇后说了一句:“再过三天便是皇上要去南巡的日子了,月嫔你可准备好了”   凉月回过神,感觉周围的目光一下子炙热了许多,不由地一笑,道:“嫔妾自然是准备好了,定然不辜负皇后娘娘和太后的期望。”   在座的人各自沉默,早朝也因了这句话不欢而散。走的时候凉月才发现,淑妃没有来。   眉梢微挑,凉月看皇后是一点怒的神色也没有,算是纵容了淑妃了么这才刚刚掌权,便不来上朝会,那以后可怎么得了回宫的路上,凉月忍不住问了身后的摘星揽月一句:“你们可知道,良妃是什么时候失的宠”   摘星揽月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揽月开口道:“很早以前的事情了罢,刚进宫的时候陛下偶尔还会去筵曦宫坐坐,但是好像说有一回良妃因为一盘核桃酥得罪了陛下,陛下便再也没有去过良妃宫里。”   “核桃酥”凉月有些好笑地想,该不会是良妃做的核桃酥难吃了,轩辕子离恼了罢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摘星眼睛一亮,上前两步走到凉月身边,低声道:“主子,我想起来了,良妃失宠的原因奴婢觉得有些凑巧呢。”   “什么”凉月看着摘星这一副眼睛放光的样子,笑着问。   “您还记得,当时孙嫔要您砸核桃,说良妃要用来给陛下做粥么”   凉月一怔,倒也想起来了,那时候她是用内力碎了核桃给孙嫔的。   “就是那个时候,第二天良妃便因为核桃酥得罪陛下,那核桃酥的核桃,定然就是您砸的那些,孙嫔拿去给良妃的罢。”摘星笑得诡异地道。   凉月被她逗得笑了,道:“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奴婢想说。”摘星回头看了看身后,挤眉弄眼地道:“奴婢觉得陛下迁怒良妃的原因,说不定是知道了那核桃是如何来的,心疼主子您,所以才冷落了良妃呢。”   “乱讲。”凉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点了点摘星的小鼻子,道:“那时候我砸核桃,皇上如何得知况且这么点小事皇上就冷落良妃,那我岂不是有祸国妖姬的本事了皇上他,没那么喜欢我。”   摘星摸摸鼻子,嘟着嘴看向揽月道:“主子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揽月你来说说,主子昏迷的时候皇上是怎么照顾她的,奴婢在旁边看着,分明点点滴滴都是情意。哪里是不喜欢,分明是宠爱得紧啊。”   凉月停住了步子,疑惑地看向这两人:“我昏迷的时候,帝王怎么了”      第九十三章 暖沁人心药苦甜      摘星捂嘴一笑,脸颊微红地道:“主子昏迷那段时间,皇上可是亲自将您抱去的乾元宫。一下朝就过来守着,样子紧张得紧呢。奴婢们在旁边看着都觉得皇上是将主子您放进心里了。连药也亲自给您喂呢。”   凉月抿唇,微微有些惊讶,轩辕子离看起来那样在乎她么可是她醒来的时候看着他,也没有多紧张的模样啊,只是,喂药的话嗯,他还当真是方法奇特地给自己喂药了。凉月想起那天睁眼看见的那双黑眸,心里微微一动,温热了起来。   揽月跟着笑道:“这些摘星没有撒谎,皇上看见主子昏倒的时候,脸色很是吓人,坤宁宫都不去了也先将主子抱了回来。而且”   顿了顿,揽月低声道:“主子失血过多,也是皇上献的血给主子。六王爷都惊呆了呢,天子龙体,生生地被血蛊吸了好多血给主子您。不然您也无法这么快醒来。”   血么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按住自己的脉搏。轩辕子离将自己的血给了她那么她身体现在流着的竟也有他的血么这种感觉好奇妙。   嘴角情不自禁地弯了起来,凉月笑道:“你们两个一唱一和,我也不得不信了呢。皇上的恩德,我也会好生记得的。”   两个丫头笑成一团,末了,揽月提醒道:“主子已经升了嫔位,一宫之主,可以自称本宫了。”   凉月撇嘴,无奈地道:“本宫知道,只是素日里就你们两人的时候,我自称本宫也麻烦,索性便随意一些了。”   摘星和揽月一愣,心下都是微微的感动。如今主子位分也渐渐高了,却还是待她们如初,这样的主子去哪儿找呢一路走回净月宫,果然已经收拾好了。整个宫殿看起来很是大气,四处的花草也都修剪妥当。喜禄带着一个太监两个宫女,正在院子里等她们回来。   “奴才婢给主子请安。”   凉月刚刚走进院子,三个新来的宫人便在她面前跪下,恭恭敬敬地磕头问安。   “起来罢。”凉月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往主殿里走去。摘星和揽月打量那三人几眼,也跟着主子进了门。   三个奴才心里有些没底,喜禄喊了他们一声,他们也便都走进主殿里,站在月嫔娘娘面前,等着问话。   凉月看着他们,也没有急着开口,只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两个宫女都很水灵,如以前摘星揽月所说,位分高了,分来的宫女就更好一些,这两人想必也都是伺候嫔位以上的主子的。   旁边那个小太监看起来倒是不错,一脸憨厚老实的模样,略微有些呆愣,一双眼睛不似两个宫女一样盯着地面,而是左看看,右看看,有些好奇不安的样子。   “都叫什么名字”凉月终于开口,问。   “回主子话,奴婢嫣红。”左边那稍微小一些的宫女甜甜地回道。   “奴婢绿翘。”   “奴才小三子。”   凉月挑眉,看了小三子一眼,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却还是忍住了。这人看起来好生有趣呢。   “小三子你跟着喜禄公公罢。”凉月淡淡地道:“喜禄公公会告诉你该做什么的。”   “谢月嫔主子”小三子又跪下行了礼,起身后站到了喜禄公公身边,有些松了口气的样子。   凉月扫了嫣红和绿翘一眼,问了一句:“你们以前都是在哪个宫里”   嫣红一笑,先开口道:“奴婢以前是伺候太妃的,先帝去了之后,太妃殉葬,奴婢便被分去了内务府,现下主子晋升位分,奴婢才又被分了过来。”   凉月应了一声,看向绿翘。绿翘有些怯怯的样子,低声道:“奴婢才进宫不久,还不曾服侍过哪个主子,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望主子宽恕,奴婢会好生学的。”   竟是没有主子的么凉月挑眉,稍微有些意外。看了绿翘一会儿,便道:“行了,本宫知道了。净月宫的首领宫女是揽月,主事宫女是摘星,你们先适应适应罢。”   嫣红微微有些惊讶,抬头看了凉月一眼,绿翘则是顺从地点了点头。揽月在旁边看着,眼神沉了沉,道:“那便先跟我下去罢,我告诉你们以后该做什么。”   言罢,朝凉月点头示意了之后,带着两个宫女下去了。喜禄也带着小三子一并退下。   摘星看着,喃喃说了一句:“主子,你觉得这三人可信么”   凉月笑了笑,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道:“可不可信,与我何干。我身边只有你和揽月两人而已。”   “可是。”摘星皱了皱眉:“毕竟是自己宫里的人啊。”   若是别宫哪位主子派来的奸细,这相当于眼皮子底下安了钉子啊。万一以后使什么坏心眼,主子不就麻烦了么凉月抿唇,淡淡地道:“日久见人心,一时半会她们也做不出什么,慢慢看着罢。”   她有时候半夜出去,摘星揽月都不知道,更何况这些她不信任的人。若是钉子也好,她还可以反利用呢。   夜色深了,摘星进来禀报,说是皇上今天晚上翻了梅答应的牌子。   凉月笑了笑,就着揽月打来的水洗了脸,换了寝衣便安静地上了床。虽然睡不着,不过刚搬了宫,一切都未定,还是先静下来得好。   梅答应是目前唯一一个她不怎么看得透的女子,还记得以前上官柳儿曾经夸过她。而且,她的镯子还在自己这里,没有还回去的。今夜轩辕子离宠幸之后,那女子又会否露出一些真面目呢。   殿里安静了下来,摘星揽月都在外面守夜,凉月睁着眼睛,不太睡得着。脑海里情不自禁地现当日在福泽宫房梁上看见的景象,愣了一会儿,轻轻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外面好像起风了,刮得树木沙沙作响,凉月又一次睁开眼睛,额上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   要下雨了。   肩膀处传来钻心的疼痛,凉月起身,将一旁小盒子里独孤臣给的药丸拿了出来,和着冷茶吃了下去。   若是以后雨季来临,该怎么办呢天天下雨,即使她习惯了疼,却也是难熬的罢。   窗户动了动。   凉月凝眉,侧头冷眼看去,却见一个白衣男子斜斜地坐在窗户上,一顶白纱帽依旧挡住容颜,但是却隐隐可以感觉到,他在看她。   “封宫主,大半夜地来这里,可是有什么事”凉月放松了神色,微微一笑,问道。   封寻轻笑一声,跳进殿里来,一步一步朝凉月走过来,声音有些沙哑地道:“我不来,你还要接着痛。”   凉月一愣。   封寻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玉瓶,递到凉月面前,啧啧道:“独孤臣的药只能减轻疼痛,却也不能止痛治根。顾凉月,亏你还是明月山的人,就不知道明月谷里有冰雪花么居然疼了也不晓得想办法。”   凉月眉头紧皱,看着封寻退后了一步,沉声道:“你去了明月山”   封寻耸肩:“我太闲了,跟着你们进去看了看而已。”   面前的人周身现淡淡的杀气,封寻一笑,低声道:“你这样紧张干什么,我对明月山的宝藏没兴趣,只不过是跟着进去看了看而已,顺便采冰雪花给你做了药。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这充满杀气的眼神是怎么了”   “你去明月山,只是为了采花而已么”凉月沉着眉目,眼神冰冷地看着封寻道:“不要告诉我,你一点私心也没有。”   明月山是多少江湖人梦寐以求的地方。若是破了阵法,带着人占领了山谷,里面的东西便是囊中之物了。这样的诱惑,有几个人经得住封寻无奈地点头,道:“私心我当然有。”   满意地看着听了这句话的顾凉月怔在原地,封寻笑得懒散:“那就是我将明月山的冰雪花都采完了,用来做了这一瓶药,足够让你一个月不用尝这旧伤复发的痛苦。”   讶异地抬头看着封寻,凉月有些不相信:“你为什么做药给我”   理由,上次不是说过了么封寻叹息一声,决定不与她纠缠了,直接伸手点了她的穴道,打开玉瓶,倒出一颗雪白的药丸,塞进了她的嘴里。   “问那么多,也不嫌肩膀疼得慌,先吃了再说。总之我不会害你。”   凉月睁大了眼睛,感觉嘴里有淡淡的清香药味,一点也不苦。   没错,冰雪花,她忘记了,那是疗伤的圣药,自然可以更好地缓解疼痛。封寻此举虽然突兀,倒也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穴道被解开,凉月吞下了药丸,纳闷地道:“你将明月山的冰雪花都采了,也才得这一瓶么”   冰雪花虽然难得,但是明月谷也不少罢   封寻看她一眼,淡淡地道:“我采了很多,但是炼成药只有这一瓶。等你们南巡的时候,一路上还可以寻一些,好生调养一下,你这身子也就该恢复不少。”   凉月接过玉瓶,笑了笑,道:“想不到冷血无情的封宫主,倒也不似传闻中那样半点人情也不近呢。”   封寻挑眉,忍不住又叹息一声。这笨得要命的人,缘何就不明白,他只不过是对她最特别而已呢   第九十四章 夜雨闻铃终不怨      “后天便该南巡了罢”封寻转了话题,道:“关于路线,明轩帝应该是先前就设计好的,我这里的是五大派各个地方详细的据点,看样子是不方便直接给皇帝了,便给你罢,总是要一起出宫的。”   凉月抬眼,便见封寻递了一叠纸过来。她伸手接过,上面密密麻麻地用暗号记载着地址。   江湖人为防止泄密,都有自己的一套暗号,还好封寻用的这些她恰好看得懂,到时候与帝王一路,她解释给他听就是了。   “嗯,不早了,你什么时候出宫”凉月收好东西,抬头问封寻。   封寻挑眉,看了看凉月,又看了看安静的宫殿,不答反道:“你这是又被他抛弃了么”   凉月失笑:“谈何抛弃,帝王临幸其他妃嫔本就应当,若天天在我这里,我不是祸国妖妃了么”   应当么封寻隔着白纱,看着面前这女子低垂的眼眸,淡淡地笑道:“若是你当真认为他在别人那里是应当,刚刚为何又要辗转难眠”   “肩疼。”凉月面无表情地道。   封寻:“”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凉月见封寻也没有要走的意思,索性自己也睡不着,便搬出柜子里放着的棋盘道:“封宫主既然无事,那我们便对弈几局可好”   封寻看着凉月将棋盘搬上矮榻,正打算说话,却突然一顿,极快地飞身蹿上了悬梁。   殿门也在同一时间打开,摘星好奇地往里看了看,见着自家主子正搬着棋盘,不由地吓了一跳:“主子您这是做什么”   凉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见封寻不在才松了口气,道:“我睡不着,便想自己和自己下棋。刚才的自言自语估计是吓着你们了罢没事,你们回去睡罢,不用守着我了。”   摘星顿了顿,随即也明白主子的心情。帝王翻了新主的牌子,主子心里肯定也不好受,睡不着也是应当的,唉。   “那奴婢便退下了,主子若是累了,记得好生休息。”摘星念叨了一句,便关上了门,和揽月一起下去了。   凉月将棋盘放在矮榻上摆好,又拿出棋盅放在两边。封寻便也潇洒地从梁上飞下,坐在了凉月的对面。   “我以为你能握的只有刀剑,想不到还会下棋。”封寻轻笑了一声,看着对面这人毫不客气地拿起黑子,当下更是好笑,就看着她开始摆棋子。   “谁告诉你我会下棋了”凉月淡淡地说了一声,将一颗黑子放在了棋盘的最中央。   封寻呆愣了一下,有些错愕地道:“你不会下棋,作何又要同我下”   “你能教我。”凉月微眯着眼睛说了一声,示意封寻落子。   顿了好一会儿,封寻才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凉月的黑子移到了天元上,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常人都道你冰冷无情,说我霸道残忍,怎么现下看这情况,倒是我在哄一个傲气的公主,半点腥风血雨的架势也没有。”   凉月一笑,按着封寻的指示落下黑子,道:“大半夜的你要闯宫,我也正好睡不着,那便和平一些相处罢。出了宫,事情还多得很呢。毕竟,铁血令还在我这里。”   他们这里的江湖没有武林盟主,但是铁血令就是武林至尊一样的存在,即便当初凉月抢它来只是想试试功夫,一直也没用过。但是还是无数多的人以着各种各样的借口来争她手中这块牌子,一旦出宫,刺杀是不可避免的。   “你就没想过将它扔了么”封寻道:“既然怕麻烦,那处理掉就是了。”   凉月点头,淡淡地道:“以前没有想丢掉它,是因为反正来找我的人也就是陪我练武的人,大不了就是费些功夫,倒是将我的轻功内力和敏捷度都增强了不少,何乐而不为而现在更不能丢了。”   封寻看她一眼,道:“为什么”   “也许还用得着,毕竟是人人都争抢的东西呢。”凉月弯了弯嘴角,眼神里有些俏皮的神色:“说不定到时候遇上什么困难,还能用得上。”   倒是沉得住气的聪明人呢,封寻笑了笑,低下头继续教她对弈。   外面大雨倾盆,这厢两个人当真是打算下一整夜了。凉月吃了药,肩膀疼痛慢慢缓解,过了一个时辰便完全不疼了,可惜这冰雪丸的时效只有一天,不然也就省事了。   雨声不停,乾元宫里也是一片安静。   梅答应披了衣服坐起来,看着窗边站着的帝王道:“陛下,雨那样大,您别站在窗口了。”   明轩帝像是没有听见,只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雨水冲在树叶上,啪啪作响,空气里是冷冽而清新的味道。虽然已经是春季了,可是这里已下雨,依旧有些冷。   净月宫那个人,是不是肩膀又痛了呢轩辕子离看着漆黑的夜色,抿唇不语。他是不可能再过去看她的,今日宠幸梅答应,与当初的孙嫔不一样。没有办法再半途离开了。   但是,看着这大雨,他的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酸酸疼疼的,诡异得紧,好像是心疼么啧,开玩笑,不可能,心疼是什么东西定然是这空气太闷,他一时情绪不对劲而已。别说他压根不会将人放在心里,就算要心疼,也得心疼一个像样的女子啊,顾凉月一不怕死二不怕痛的,做什么他要心疼梅答应安静地看着窗边的帝王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低笑一声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披风走过去为他披上,道:“天凉了些,皇上也要注意身子。”   轩辕子离转身,看了梅答应一眼,淡淡地应道:“朕知道。”   梅寒霜的性子极好,也懂得看人眼色,不似其他妃嫔骄纵任性,倒真和一株寒梅一样,安静清雅,不怒不争。和她待在一起,轩辕子离也觉得比较自在,因为她永远不会多话。   又看了外面的雨一眼,帝王微微闭了闭眼,转身朝床榻走去。   梅答应静静地跟上。   天渐渐亮了,凉月落下最后一子,抬头看向封寻,道:“这样可对”   封寻看着自己被杀了一片的白子,无语凝噎,黑着脸看着凉月道:“你确定你是不会下棋”   凉月点点头:“师父原来教过,可是太久不碰,我忘记了。这会儿也才全部想起来,多亏你了。”   揉了揉太阳穴,封寻喃喃地道:“你耍我的罢”   凉月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道:“天亮了,雨好像还在下,你现在出去会不会有些不方便”   封寻瞥了一眼这人的脸色,好像是好一些了,等太阳出来雨过天晴,她也就该开心一些了罢“等会儿我自有办法,你不用操心。”封寻起身,懒懒散散地道:“倒是你,不用去朝会什么的么”   凉月将棋子丢开,拖着下巴想了一会儿,道:“今天可以说是身子不适,不去请安了罢。总归也没什么意思。其他人也都知道一下雨我身子就不好,嗯,不去了。”   说着,凉月就想唤摘星进来,叫人去知会皇后一声。可哪知,刚刚察觉到不对,门便被推开了。   封寻神色一凛,躲也来不及了,索性站着,看向推门进来那人。   轩辕子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进来看见封寻,只是一怔,眼里的光芒变成了黑色的潮涌。接着在外面的人看见以前,关上了门。   “陛下。”凉月有些意外地看着明轩帝,起身道:“这个时间,您如何会过来”   轩辕子离看着封寻,一步步地走进来,听见凉月的话,冷笑一声道:“你不是身子不适么朕想着过来看看呢,却哪知,封宫主倒是在这里。比起朕,他不是更不应该过来么”   封寻耸耸肩,曼声道:“好大的不满,陛下昨儿不来这里,现在天刚亮却过来了,还有用么”   “你这话什么意思”明轩帝眉头紧皱,沉声道。   封寻一哂,瞥了凉月一眼,摇头道:“没什么意思。在下已经将东西给了凉月,现下便不多打扰了。先走一步了。”   言罢,朝凉月的方向看了一眼,封寻也没顾雨没停,直接便又从窗户出去了。   大殿里一片安静。   帝王侧头看向顾凉月,后者正站在一旁看着封寻离去的方向,微微皱眉,脸上这该死的担心的表情,让他看得一阵恼怒。   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帝王走到凉月面前,右手伸到凉月脑后,迫使她看向自己,然后沉声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身为人妇,不该与男子再独处一室”   凉月一愣,看着帝王有些怒意的双眸,呆呆地重复了一句:“人妇”   她有些没反应过来。她与他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帝妃而已,何来人妇一说呢轩辕子离眼神暗了暗,拳头捏得死紧。看样子是当真没觉悟啊。不要告诉他,封寻不是刚刚来的这里,而是和她待了一夜心里有虫子一样的东西钻出来似的,帝王脸色难看得可怕,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正当凉月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冷不防的,帝王整个人便压了下来,一双薄唇,准确无误地擒住她的唇瓣。      第九十五章 深宫暗影陷误区      凉月一怔,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双手却被轩辕子离一起抓住。   眉心紧皱,她想抬脚踢,却也被他挡了,整个身子都倒在后面的软榻上。帝王压着她,霸道地亲吻她的唇舌,眼里隐隐有股戾气。   这是怎么了凉月瞳孔微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子离,他好像是怒,又好像是其他的什么情绪,一双黑眸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撬开她的唇瓣,深深地吻着她。   脑子里有些空白,凉月呆呆地看着明轩帝放大的脸,感觉到他的呼吸抚在她的脸上,温温热热的,带着些焦躁的感觉。   她哪里惹着他了么凉月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卡住了一般,要很慢很慢才能想一些事情,还没等她想明白,帝王便放开她些许,将她的手固定在头上,薄唇离开她的唇舌,吻向她的脖颈。   “轩辕子离。”凉月眉头微皱,沉声喊了一句。帝王顿了顿,抬头看她。   凉月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慢慢地道:“你可曾将我放在心里现在的我,可在你心里”   明轩帝一怔,却是一阵沉默,眼神渐渐地冷静了下来。凉月看着他,等着他回答,眼里有着淡淡的期待,却在越来越长的沉默里渐渐消失。   “不回答是什么意思,没有罢”凉月挣开他的双手,推着他坐了起来,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嗤笑道:“既然没有,陛下何必这样对我。”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脸上淡淡的自嘲神色,眉头一紧,想张嘴说什么,却又抿紧了唇,过了一会儿才沙哑地道:“你讨厌朕碰你”   凉月冷冷地看着他,轻笑道:“没有感情的碰触算什么呢皇上您有后宫佳丽三千,又何必碰我凉月终有一天要出宫,您一时冲动,可是会误我一生。”   终要出宫帝王心里一刺,冷不防地抓住凉月的手腕,捏得死紧,硬声道:“出宫怎样嫁给其他人么顾凉月,你是不是忘记了,你与我的赌约,是你输了,你得一辈子留在宫里。”   凉月挑眉,好笑地问:“我什么时候输了”   帝王黑了脸,沉声道:“和安和独孤臣的事情,你当初是与朕打了赌的,现在的情况,分明就是你输了。顾凉月,说话要算话。”   独孤臣看样子是不想娶和安的,和安的心思也难猜了起来,总之当初凉月说的,没有实现,她是输了的。   想了一会儿,凉月也便想起来了,眼神暗了暗,道:“算不得我完全输罢至少和安公主现在不难过了,他们之间,也未必没有进展。”   “不要狡辩。”明轩帝哼了一声,闷声道:“江湖人说话算话,输了就是输了,你要一辈子留在这里。”   留在他身边。   凉月侧头,平静地看向帝王的双眸,淡淡地问:“您为何非留我在宫中既然对我无意,为何又要强留呢”   轩辕子离脑子里有些混乱,想也没多想,顺嘴说了一句:“宫中太无趣,多留一个人陪着也是好事。”   大殿里一阵沉默。凉月的脸色越来越冷,看着轩辕子离的眼神也是跟结了霜一般,二话不说甩开他的手,打开门便走了出去。   帝王怔在榻上,有些没反应过来。直到四熹疑惑地走进来躬身问他是否要去早朝时,他才回过神。沉了脸色往朝堂走去。   天渐渐亮了,宫道上的人也渐渐多起来。凉月静静地走着,脸上恢复了顾凉月才有的冰冷神色,一直往前走着,没什么目的地,只是单纯地往前走。遇见不少宫人给她行礼,凉月也是跟完全没看见一般,依旧一路往前。   帝王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怕宫中寂寞,所以也要她一起在宫里陪着才平衡是么可是,她着实没兴趣一辈子都活在这四方天里。更何况,是与那么多女人共有一个丈夫。   是的,她总会离开的,再回到江湖去,至少过她该过的日子。心丢了也没关系,至少她还要像自己。时光那么长,如何就怕不能遗忘呢雨已经停了,地上到处都积着水,空气里也是清凉的雨后气息,走了一会儿,心情也便好了些。   抬头看看四周,都是不熟悉的宫殿,凉月停住了步子,不再走了。她本来就不认识多少路,等会儿再走丢就麻烦了。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凉月皱眉,转身看去,却是四个看起来很高大的太监。宫里遇见太监也不奇怪,可是这四个人,凉月看着总觉得有些古怪。他们的步子稳健,看起来像是练家子,而且而且他们是直直地冲着她来的。   凉月嗤笑了一声,捏了捏拳头。眼前这情况,是有人想不知不觉置她于死地么这四个太监也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看样子倒是一路跟着她来的。是打算在南巡之前处理掉她么正好心情不好,有人送上来当她的陪练,她可真是高兴。   这四个太监看起来身材魁梧,不太寻常,凉月眯了眼睛仔细打量,开口道:“四位公公可是有事”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太监沉声开口,声音浑厚,不似真正太监的尖细:“想请娘娘去个地方。”   凉月点头,负手而立,道:“我也想请你们去个地方,不如便看谁请得动谁好了。”   四个太监一愣,凉月已然出手,没用武器,掌风凌厉地攻向四人。   反应过来,四个人也都沉着应对。不知为何,刚刚宫道上还可以看见的宫人,现下全部不见了,只有凉月和这四人,生生地过着招。   分开来看,这四个人武功不过中上,可是合在一起,竟然配合得天衣无缝,想攻破还要费些功夫。   脸上的表情冷冽如冰,出手快狠准,虽然许久不曾与人动手,但是此时的顾凉月,很快便回到了以前的状态,冰冷无情,杀气凛然。   四个人应付得渐渐有些吃力,当其中一人被凉月一掌击飞之后,为首的太监使了眼色,三人便皆从袖中射出暗器,齐齐地朝凉月打去。   冷笑一声,凉月一个翻身,从空中掠过,落地之时,所有的暗器统统朝他们返还而去,且力道与准头强了许多。   两人躲避不及,被暗器射穿了咽喉,剩下一人脸色一变,转身便跑。   凉月足尖一点,朝那人追去。她手下,哪有轻易放过活口的道理。   不过这人轻功倒是甚好,凉月追了一路才勉强追上,那人却是闪身进了坤宁宫的大门。   眼神一凛,凉月飞快地追了上去,在他进入主殿之前,抓住了他。   但是,在她抓住的一瞬间,这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扑通一声,坤宁宫主殿门口的宫人都吓了一跳,只见得月嫔娘娘突然跑进坤宁宫,抓住一个太监,然后那太监便倒了地。他的腹部,刺着一把匕首。   “杀杀人啦”宫人们被吓得纷纷尖叫,四处逃散。凉月眉头紧皱,终于隐隐觉察出了不对。   低头看去,这倒地的太监身材和刚才那人极似,却分明不是攻击她的人。刚刚进门的时候,估计是已经换了人了罢。   这太监腹部的匕首应该是早就有了的,只等她抓住他的这一瞬间了罢。   凉月笑了笑,看着坤宁宫的大宫女碧叶出了主殿来,见着这个情况,脸色大变,急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啊”   禁军闻声,纷纷跑了过来,将凉月团团围住。   “月嫔你这是吃了豹子胆么居然敢在坤宁宫杀人”碧叶脸色微微苍白,估计也是没见过这个情况,急声道:“快先将这人移走,别让娘娘看见了”   “是。”禁军听命,将死了的太监一起抬了出去。另外两个禁军则是上前押住凉月。   “快去禀报皇上”碧叶吩咐了旁边的小太监一声,便转头皱眉看着凉月。   “怎么回事”殿里的妃嫔们听见声音,纷纷走了出来。淑妃、良妃、孙贵嫔、梅答应以及皇后娘娘,今天朝会人到的很齐,正好一起出来看着凉月,以及她旁边地上的血迹。   “啊。”司徒凝吓得惊呼了一声,皱着眉头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赶紧收拾了”   “娘娘恕罪奴婢马上让人清理。”碧叶朝皇后行了礼,便慌慌张张地去叫人。旁边的宫女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众妃,皇后眉头紧皱,看着凉月道:“月嫔,你这是做什么缘何要无故杀人”   凉月抿唇,淡淡地道:“皇后娘娘,嫔妾并非滥杀无辜,而是刚刚在宫道上遇见了刺客,一路追着过来的。岂料刚抓住这人,他便死了。”   众人听得脸色发白,淑妃看了看周围,沉声问:“那刺客长什么模样”   刚刚守在宫门口的宫人战战兢兢地回答:“淑妃娘娘,刚刚死掉的那个不是刺客,是您宫里的首领太监方德。   淑妃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道:“你竟然说本宫的首领太监是刺客还杀了他”   凉月抿唇,想解释,却发现根本说不太清楚,正犹豫该怎么办,便听见布曜的声音响起:“微臣参见皇后娘娘。”      第九十六章 凶案疑云难明真      司徒凝看了布曜一眼,道:“布统领来得正好,这里出了人命,也理应让你来处理。”   布曜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凉月,疑惑地走过来,瞥见地上的血迹,眉头微皱:“可否请娘娘告知,刚才发生何事”   皇后看了淑妃一眼,没打算开口。淑妃有些呆愣,半天才回道:“本宫如何知道发生了何事出来便听闻月嫔杀了本宫宫里的首领太监,本宫还想问月嫔发生了何事呢。”   凉月抿唇,见布曜看了过来,便道:“刚刚在外面的宫道上,我遇见四个太监装扮的人,什么也没说便攻击我,看样子也理应是刺客,我便没留情,杀了三人。剩下一个往这个方向跑,待我追来,只看见刚才那太监背影有些像,便想抓住,却不想刚一碰他,他便倒了下去。”   布曜皱眉,一众嫔妃更是瞠目结舌。宫闱之中,如何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这些妃嫔哪一个见过打斗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淑妃沉声道:“月嫔,说话要讲证据,你若没动方德,他如何莫名其妙就死了”   “本宫没必要和一个太监过不去。”凉月神色淡淡的,看着布曜道:“说证据,布统领去宫道上找那三个太监的尸体便也是了,顺便验证一下身份,本宫觉得他们不像是真正的太监。”   布曜点头,朝皇后拱手道:“微臣会查明此事,皇后娘娘和各宫主子先回避罢,这些东西也不能污了各位的眼。”   宫里如何会出现刺客呢布曜心里有些好奇,也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凉月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地上的血迹出神,淡紫色的宫装衣角上还沾着一些血,冷静下来想,才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又踩进了什么圈套。   布曜派了人去宫道上找尸体,皇后让各宫之人都先回去,只淑妃留了下来。几个锦绣宫的奴才都有些惊恐地站在后面,时不时地看凉月一眼。   司徒凝尚算淡定,让碧叶去禀告皇上,然后便回主殿坐着,让众人都在坤宁宫等情况。   不一会儿,出去的禁军就回来了,布曜沉声问:“如何”   “禀统领,附近的宫道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任何血迹。”禁军恭声回道:“属下顺便问了路过的几个宫人,皆说未曾看见发生什么打斗。”   果然,凉月心里一沉,下意识地抬头去看皇后。   司徒凝柳眉微皱,倒当真跟不知情一般。淑妃听了禁军的话,倒是有些怒意地看着凉月道:“月嫔可否和本宫解释解释,你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在坤宁宫杀人,竟然还撒谎妄图脱罪么”   宫道上的尸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地不见了,看着眼前这情况,凉月心下也明白必然是着了谁的道。坤宁宫杀人,死的是淑妃宫里的首领太监。谁那么有本事,将后宫最强的这两个人都一起牵扯了进来看着架势,是非定自己的罪是么“嫔妾所言,没有半句虚假。”凉月屈膝朝皇后行了一礼,道:“如淑妃所说,大白天的,嫔妾如何会在坤宁宫杀人,稍微有些脑子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定然是有人成心陷害了。请皇后娘娘明察。”   司徒凝想了一会儿,温婉地道:“本宫也相信月嫔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后宫说话也要讲证据,月嫔可否有证明方德非你所杀的方法么”   凉月沉默,旁边的布曜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也不好开口。大殿里安静了一阵子。   “刚才的方德公公,是腹部中了匕首而死的罢。”凉月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道:“嫔妾当时是从后方抓住他的肩膀,仵作验尸可以验得出来,嫔妾站的方向,定然不可能将匕首直直插进方德的腹部。”   她说得血腥,淑妃不禁拿着帕子捂住了嘴。旁边的听雨见状,便道:“娘娘若是不舒服,还是别听了。”   淑妃摇头,神色凝重地看着凉月道:“方德跟了本宫那么久,现在死得不明不白,本宫必为他讨个公道。月嫔尽管证明就是,若不是你所杀,本宫也必然查出真凶。但若让本宫发现你在撒谎”   眼睛微眯,淑妃的语气骤然冷了下去:“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若当真是你所杀,本宫必然要你还他一个公道。”   凉月平静地看了淑妃一眼,低头不语。   刚刚搬走方德尸体的几个奴才回来了,皇后连忙问:“可交给仵作了”   几个奴才一愣,互相看了一眼,为首的小林子迟疑地看着皇后道:“娘娘不是让我们将尸体弄走么奴才们直接送去焚烧炉了。”   宫里曾有一年爆发瘟疫,死了不少人,所以后宫有一处焚烧炉,专门用来处理奴才们的尸体,以免瘟疫扩散。后来有什么病痛死了的人,无亲无故的,也都送去那里焚烧。   皇后脸色一变,凉月也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那几个奴才。   “这是吃了豹子胆了么让你们收拾下去,你们便直接送去焚烧炉”淑妃拍案而起,身子禁不住地晃了一下,被听雨一把扶住。脸上的怒意极盛,一双凤眸里也满是怒火:“本宫的奴才,什么时候轮到你们这么不清不楚地就处理了想毁尸灭迹不成”   司徒凝抿唇,冷声道:“将这几个奴才也给本宫抓起来,留着审查。”   “是。”旁边的禁军应了,上前将几个奴才扣下。   凉月拳头微紧,布曜也是一脸沉重。当真是毁尸灭迹,现在除了宫人目击方德是死在凉月面前的以外,再没有什么痕迹可寻了。   分明就是要套死了她   妃嫔杀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怎能不人心惶惶。这样的妃子,谁还敢留在宫里顾凉月本就是嫔妃里少见的会武之人,现下又出了这样的事情,谁能保证这人对皇帝一定忠心呢,万一哪天行刺陛下,那也是有可能的,太后又岂会容她继续在宫里皇后表情沉重,淑妃则是又怒又悲,布曜看着凉月,想着要问什么,却也实在找不到什么法子可以再证她的清白了。   “皇上驾到”   一声唱诺,轩辕子离踏进了坤宁宫,看着面前这情况,皱眉道:“怎么回事”   “皇上。”淑妃见着帝王,眼里水光潋滟,连忙几步走过去,行礼道:“求皇上为臣妾做主”   众人纷纷行礼,轩辕子离看了一旁的顾凉月一眼,抿唇道:“都起来,先说是怎么回事。”   布曜上前,将事情简单地告诉了明轩帝,帝王走到主位上坐下,沉着脸听完,看向凉月道:“你所言,是否当真属实”   凉月低着头,没有看他,只淡淡地道:“嫔妾不会撒谎。”   淑妃看着帝王的神色,竟没有半分要责难和怀疑的意思,不禁委屈万分,眼泪一直往下掉,跪在御前道:“皇上,方德服侍臣妾许久,一直是本本分分,没有招惹过谁。现下无缘无故地被人所杀,请皇上一定还他一个公道”   帝王转头,看着淑妃脸上的泪水,叹息着道:“多大的事情,也值得你哭成这样。”   他的声音平平淡淡,一双黑眸安静而深沉,看得淑妃一哽,表情立刻僵住了。   凉月微微一笑,看着淑妃的模样,心里也有些同情。她定然是忘记了,座上那人,是见过无数死亡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死人这种事,不会让他动容半分。更何况,平时可没见淑妃对奴才们有多好。现下倒是哭得跟死了亲人一样,若她是帝王,恐怕表情比现在的轩辕子离还要冷。   “尸体也没有了,那么是谁看见月嫔杀人了的,站出来回朕的话。”   皇后闻言,看向刚刚站在宫门口的锦绣宫的几个人以及坤宁宫的两个宫女。几个人畏畏缩缩,都不敢站出来。   “刚才不是都看见了么,这是怕了谁”淑妃皱眉看向他们,几个锦绣宫的人才慢慢地站出来,跪在帝王面前道:“奴才们刚刚在门口看见了”   “看见什么了”明轩帝沉声问。   几个奴才相互看看,有小太监吞吞吐吐地回答:“奴才只看见方德公公身中匕首,倒在了月嫔娘娘面前,月嫔娘娘是突然从坤宁宫外冲进来的,像是在追什么的,其他的奴才不知道。”   又有一个宫女开口道:“方德公公本来也是从门口走过来,那时候奴婢瞥了一眼,很平常的样子。可是再抬头就看见就看见他”   帝王轻笑一声,道:“也就是说,没有一个人亲眼看见月嫔用匕首杀了方德是么”   “皇上”淑妃闻言,睁大了眼睛,喃喃地道:“您这是要偏袒月嫔的意思么臣妾知道她深得圣宠,但是”   “萱儿。”明轩帝转头,目光幽深地看着淑妃,淡淡地道:“这件事情,朕心里有数。既然没有人亲眼看见月嫔杀人,那便不能随意污蔑嫔妃。朕以为你很懂事。”   淑妃一窒。   凉月有些意外地挑眉看了帝王一眼。这次,他倒是选择相信她了呢,没有再像以前那样直接判了自己的罪,可真好。   但是这件事,会是谁的主谋呢帝王这样说了,自己定然不会有事。只是这流言一旦传出去,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第九十七章 冰雪药丸解何心      这件事算是暂时被明轩帝给压了下来,没有惊动太后,也吩咐了宫人不许传谣言。但是淑妃离开的时候很是愤懑,礼也没有行完全便摔袖子走了。皇后有些叹息,但到底为了大局着想,也没多说什么。   凉月看着明轩帝的神色,也不明白他的想法,只是朝他行了一礼,看着他走出了坤宁宫。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   布曜朝凉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也一同跟皇后告退,往外面走去。   “你觉得,这件事最蹊跷的在哪里”布曜边走边问凉月。   凉月看着前方长长的宫道,声音平静无波:“哪有什么蹊跷的,快南巡了,遇上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奇怪。若非他们不知我武功底细,以为女子武功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的话,今儿也许派来的人就没这么简单了,想必也更能直接置我于死地。布下这局的,有能力有脑子的人就那么两个,是谁都不重要,目的就是要我不能去南巡罢了。”   恰巧在坤宁宫杀了锦绣宫的首领太监,谁下了手又怎么分得清。皇后淡定如常,淑妃稍有激动,但是后宫看人,看表面又怎能知道真相。与其去想来费脑子,她不如还是回去收拾行李罢。   布曜沉默,看着凉月叹了口气。事情是压下来了,但是以后这宫里,关于她的流言一定是少不了,对她将来晋升妃位抑或是树立威信,都是半分好处也没有。   幕后主使的目的也算完成了一半了罢。   两人走着,在宫道转角的地方分开,布曜继续去巡察,凉月则是回了净月宫。   “主子。”摘星揽月站在门口,有些担忧地看着进门来的凉月。   早上一声不响就离开了,帝王的脸色可是难看。她们也还当真没见过哪个妃嫔敢把皇上一个人丢在宫殿里,自己跑出去的。也是皇上不忍心责怪,直接便上朝去了,现下看着自家主子有些沉郁地回来,她们心里都是一紧。   “发生什么事了”揽月皱眉问。   凉月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事,只是这两天,你们主子我可能要生病才行了。”   “啊”摘星微微一惊,错愕地看着凉月道:“为何要生病主子你哪儿不舒服么”   点点头,凉月认真地道:“是很不舒服,太累了,与其再去应对这些,我不如躲了得好。只是,我是该真病还是装病呢”   揽月怔了怔,随即明白了凉月的意思。主子若是不病,这还有两天,全部都要应付各方挑起的事端。倒还不如装病不出,乐得自在。   “真病做什么,又没有人会计较。估计您说您病了,其他宫里的也认为您是故意的,都是不相信,那真病折腾自己也是白费。”揽月低声说着,将主殿的门关了起来。   凉月笑眯眯地点头:“揽月越发聪明了啊,甚好,那我便只管躺着了,该怎么说,就看你们了。”   摘星还有些迷糊,反应了半天才终于明白凉月的意思,倒有些兴奋了起来:“装病是么太好了,各宫娘娘,连中宫也善用这招。奴婢还一直在憋屈主子您总是受伤,都没装病过一回呢。”   虽然明轩帝不是温柔的主儿,但是后妃抱病,他还是会多些关怀的。把今明两天熬过去,便可以离开皇宫,过一段好日子了。   凉月哭笑不得地看了摘星一眼,随即走进内室,更了衣,躺上了床去。   午间的时候,御书房的帝王就收到消息,说净月宫月嫔卧病。   “当真是聪明呢。”轩辕子离放下手里的毛笔,靠在椅背上笑道:“芍药姑姑,她原来那只挨打不还手的性子,现在是不是改了不少了”   芍药站在一旁,闻言微笑道:“是呢,好歹现在肯有反应了,也算是成长了。难得的是,月嫔她目前,依旧没有害人之心。”   轩辕子离哼了一声,淡淡地道:“没有害人之心,难不成还是好事么今天发生的事情便看得出来,就算她谁也不想招惹,也注定会被卷入漩涡,心太软可不是好事。”   芍药一笑,轻轻摇了摇头,道:“奴婢觉得,月嫔虽然身份特殊,但是她的心地极好。后宫能改变她一些,激发一些反应,但是也终究不适合她。若有一天她变得在后宫如鱼得水,回头再看,奴婢觉得她会后悔。”   明轩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眼里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沉默了许久,才轻轻地开口道:“芍药姑姑,你说的是她,还是朕”   芍药笑而不语。   帝王和凉月的性子,最开始她觉得是一模一样的。没有人知道轩辕子离虽然付出了很多才坐上这个皇位,但其实,他压根也不喜欢皇宫,不喜欢这冰冷的王冠。凉月亦是如此。这两人都是违背了自己的心意走上一条不归路,所以芍药也觉得正是因为这样,这两人才如此相互吸引,更可以相互温暖。   可是,偏生这两人在感情方面都是对别人充满了不信任和怀疑的。帝王的原因她是知道,凉月的就不得而知了。世上能遇见两个如此相像的人,也算是缘分。谁又能提前猜到,他们最后的结局会怎样呢“皇上要去净月宫看望么”芍药转了话题,问了一句。   轩辕子离顿了顿,摇头道:“不去了,去了也没什么好处。”   他最近好像是对顾凉月太好了,以至于那人今早都敢摔门而去了。还是缓一段时间罢,总归是要一起出宫的。   “主子。”白钰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御书房,跪下朝帝王行礼道:“属下有了一些冰雪花的消息。”   “嗯,讲。”帝王继续拿起奏折看,边看边听白钰说话。   “一些暗卫寻了许久,也是最近才听闻有冰雪花的消息。不过据说明月山上的冰雪花被逍遥宫宫主所得,炼成了药,不知用在了何处。”   帝王一怔,抬头看向白钰,沉声问了一句:“你说谁”   “逍遥宫宫主,封寻。”   轩辕子离冷笑了一声。   冰雪花是稀有的药材,也是能解司徒凝身上寒毒的东西。他寻了这么多年,却不曾想,是在明月山。而且,封寻拿那个做药,想也知道是送给谁了。   垂着眸子想了一会儿,帝王起身,淡淡地道:“摆驾净月宫罢。”   芍药微微讶异地挑眉,刚才还说不去,如今为何又改了主意四熹连忙喊着起驾,白钰复又隐了身去,明黄色的轿辇缓缓地朝净月宫而去。   “主子,皇上来了”摘星蹦蹦跳跳地进了主殿,很是欢愉地道:“皇上当真很关心主子呢,明明在御书房改奏折,听见主子病了的消息也过来了。”   凉月躺在床上,闻言微微有些惊讶,心里却也是暖了暖。虽然早上的事情不太愉快,但是她觉得与他的距离也渐渐在靠近了,至少不像从前,只是单纯的主子和下属的关系。也算有些进步。   “皇上驾到”四熹公公熟悉的唱诺响起,凉月起身,朝踏进内殿的帝王行礼:“皇上万安。”   轩辕子离“嗯”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凉月半晌,淡淡地道:“不是病了么,好生躺着就是。”   凉月微微一笑,内殿里进来的也只有帝王和芍药姑姑,她也就没必要躺着了不是么“皇上为何事而来”凉月开口问。   轩辕子离走近她几步,看了她的脸一会儿,平静地道:“早上的时候,封寻除了地址,是不是还给你送了药来”   凉月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挂着的荷包,道:“皇上如何知道”   明轩帝眼神暗了暗,沉声道:“还当真是呢,他用心采的冰雪花做药给你,怪不得说朕早上来也无用。”   微微皱眉,凉月没有明白帝王的意思,刚想问却又听得帝王开口道:“冰雪花的药,是拿来治你什么伤的朕不曾听说你中了寒毒。”   寒毒凉月呆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了帝王的意思。冰雪花对寒毒也有奇效,是能解寒毒的唯一药材,帝王这一趟,不是为了其他,是因为了司徒凝的寒毒而来罢低笑一声,凉月抬头看向帝王的双眸,静静地道:“嫔妾自然是没有身中寒毒,用冰雪花也是可惜了。皇上的意思,可是要嫔妾让出冰雪丸”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的神色,轻嗤道:“你可肯让出毕竟是封宫主的一片心意呢。”   打开荷包,凉月将白玉瓶拿出来,放到帝王手里,道:“嫔妾只是您的后宫之一,皇上的话,哪里有不听的道理。这是冰雪丸,虽然数量不多,也且将就着用罢。免得皇后寒毒发作,陛下也不好过。”   言罢,恭恭敬敬地朝明轩帝行了送驾礼:“嫔妾恭送皇上。”   眉头一皱,轩辕子离恼怒地看着凉月道:“朕从未见过哪个妃嫔如此大胆,你这是在赶朕走的意思么”   “嫔妾不敢。”凉月低着头,道:“只是皇上在这里待久了也无事,嫔妾也想继续回床上去躺着,便不想耽误陛下了而已。”   旁边的摘星揽月大气也不敢出,芍药姑姑则是眉头深皱,想开口,却又在龙颜大怒之下选择了沉默。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明轩帝明显是当真生气了。   一甩袖子,轩辕子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净月宫,满身的怒气将门外的四熹都吓了一跳。芍药连忙跟上,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凉月一眼。   她依旧是行礼的姿势,眉目低垂,看起来整个人安静得很。安静,而又有些嘲讽。    卷二·一路南巡   第九十八章 爱恨悠悠始南巡      玉瓶在手里捏得温热,明轩帝一路回了御书房。方才还觉得不错的心情,现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封寻当真是对这皇宫越来越来去自如了啊,居然还给顾凉月送药来。他想证明什么证明他比自己更加能照顾好顾凉月么不好意思,他当真不是什么贴心的人,没办法这么关心顾凉月,甚至在晚上的时候连过去一趟也不行。比起他,封寻是要好得多。他也是江湖人,与凉月有共同语言,一条道上的。嗯,各方面都好得很。   “啪”   墙边硕大的青瓷瓶被帝王一拳击得粉碎,芍药吓了一跳,看着帝王的背影,脸色白了白,低声吩咐一旁的小宫女去拿药和纱布。   轩辕子离恢复了冷淡的表情,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玉瓶,站在原地出神。右手手背流着血,却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   那瓶子是上好的白玉雕成,瓶身洁白无瑕,触手温和。帝王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将塞子拔开。   一股清香冷冽的气息飘散了出来。瓶子里是几十颗雪白晶莹的药丸,尾指尖大小,应该就是所谓的冰雪丸了。寻了这么久,想不到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得到的,还当真是讽刺。   想起走的时候顾凉月的表情,帝王心里沉了沉,烦躁地走到书桌后坐下。   “陛下。”芍药轻声开口,看着他手背上的血迹,担忧地道:“先让奴婢帮您将伤口上药罢。”   轩辕子离沉默,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淡淡地道:“不碍事。”   不碍事分明都流血了。芍药皱了皱眉,叹息一声走到帝王手边,索性犯上,直接抬起帝王的手,清理了碎瓷片,洒上药,包扎起来。   “您若真恼,方才又为何不能好生同月嫔娘娘说话”芍药仔细地包着,淡淡地道:“奴婢看月嫔的神色,不是与您过不去,只是毕竟您一去,说话也生硬了些。即便有人给药给月嫔,奴婢觉得,您表达不满不会让月嫔不开心,可您表达的却是一副为着皇后去的模样。如何让月嫔不伤心”   帝王一怔,侧头看着芍药,皱眉道:“朕方才说的话,哪里不对冰雪丸是解寒毒的东西,顾凉月未曾中了寒毒,朕问她一句为何也有错么”   提起寒毒,顾凉月的脸色就变了,分明也是知道司徒凝身中寒毒之事啊。芍药叹了口气,看着明轩帝皱眉恼怒的模样,摇头道:“人一嫉恨,就容易看不清东西。即便陛下您是九五之尊也一样。您方才说那么多,无非就是嫉妒了。可是那些话听在月嫔耳里,又是另一个意思。误会往往便是这样产生的。”   帝王沉着脸,一声不吭,只将手中的玉瓶塞好,放在书桌上。   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是有些不对,轩辕子离抿唇,看着那瓶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闷闷地开口道:“那该如何同她说刚刚出来的时候,她好像很生气。”   芍药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乍听得这句话,倒是有些惊讶又有些好笑。看着帝王仍旧生着闷气的侧脸,想了想,低声问:“这瓶药,陛下当真要给皇后娘娘么”   轩辕子离一愣,低头去看那药瓶。这是封寻给顾凉月的,却也是他寻了十几年的药。若是司徒凝的寒毒能因此而解,他会少很多很多的麻烦,将来也更能可是,如芍药姑姑所说,他若将这给了皇后,顾凉月会记恨他么“皇上。”正在犹豫,便见四熹公公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在帝王耳边轻声道:“去江淮的人回来了,带回了安都督所说的密函,另,独孤大人正在往御书房赶来。”   神色一凛,帝王将玉瓶收回袖子里,正声道:“让人进来,等会儿独孤臣来了,也让他直接进来。”   “是。”   芍药见状,便也就行礼退下,在门外候着了。不一会儿就见几个亲卫走进了御书房,再过一会儿,就是独孤大人。   独孤臣在外查了几天的线索,今日才终于回来。他的眉目间淡漠了许多,少了以前的那种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抱着一个盒子便进去面圣了。   芍药叹了口气,有些同情里面坐着的那孩子。国事未平,情事未了,大事小事就没有断过,要想过自己的日子,还早得很呢。   “主子。”摘星看了看凉月,想安慰她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帝王刚才的言行实在太让人寒心,本以为是来关心主子的,却不想竟然是为了主子该有多难过凉月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窗户的方向发呆。比起摘星揽月的难过,她心里倒是一片宁静,波澜都不再起了。   先前所有的期盼都变成了妄想,不被人在乎的时候,他压根就不会考虑到自己的感受。嗯,那又何必呢他要什么,她给了,然后互不相欠罢。爱错了的时候,即使覆水难收,也得留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儿尊严不是么想了一会儿,凉月打了个呵欠,看着摘星道:“你们继续去门外守着就好,我继续装病睡着。皇上也来看过了,更加证明我是病了,各宫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来打扰。过两天就清净了。”   揽月皱着眉头,深沉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问了一句:“主子,那药,给了陛下没有问题么”   凉月抿唇,嗤笑道:“有什么问题大不了是我有愧于封寻,也总好过等圣意亲口要我送去坤宁宫的好。你们不用想那么多,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摘星揽月相互看了一眼,点头应了是,退出了内殿。   接下来的两天,当真也没有人来净月宫,只有太后让人传话,关切了几句。其余的宫妃,倒是没有来挑事的。当然,明轩帝也没有再来过。   四月一日是出巡的日子,天将晓的时候,净月宫的人便起来收拾东西了。圣意允许带两个宫人随行,凉月便吩咐四熹好好照看净月宫,然后带了摘星和揽月一起去。   由于是微服私访,帝王没有惊动后宫,只下旨让太后暂管国事,墨致远与司徒将军共同辅佐,对外依旧宣称帝王抱病,不上早朝,只在御书房处理国事。   轩辕子离站在马车边,看着远处一抹白色的影子渐渐朝这边走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凉月换了简洁的长裙,玉簪束发,往日里的英气又回来了几分。身后两个丫头拿着包袱,找到属于她们的马车,细心地安置好。   “嫔妾参见皇上。”凉月走到明轩帝面前,没有看他,只恭恭敬敬地低下头去行礼。   轩辕子离眸色一沉,抿唇看了她一会儿,才沉声道:“出了宫不用唤朕皇上,也不用一见面就行礼。”   凉月看着地面点了点头,随即道:“那么,主子,我该坐哪一辆车”   主子轩辕子离听得好笑,微微眯起眼看了凉月半晌,嘲讽地道:“你这是在跟我闹脾气么”   两天不见,气居然还没有消,女子都是这般小气的么明轩帝咬牙,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同她说,只能瞪着她低着的头。   “我如何会同您闹脾气。”凉月淡淡一笑,道:“您多想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出发罢。主子若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便与摘星她们一辆马车就好。”   言罢,凉月转身朝摘星揽月的方向走去,始终没有抬眼看帝王一眼。   轩辕子离沉怒,下意识地伸手抓住凉月的手腕,低喝道:“你便不能好好同我说话么马车你同我坐一辆,不必与她们挤。”   凉月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一使力,挣脱了开来。点头道:“明白了,那主子先上去罢,我也才好上去。”   “”   手顿在半空,轩辕子离恼怒不已,却又有些无奈,转身便上了中间最大的那辆马车。凉月随后跟上。四熹公公不随帝王南巡,便留在宫里,倒是帝王的暗卫全部出动,一路保护帝王安全。   凉月进了马车,坐在离帝王较远的地方,往窗外看了一眼。不经意地,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嗯,很熟悉的一个人,依旧厌恶她至深的眼神,一张俏脸上都是怒意。   是练姣。   青玦和白钰也都穿着寻常的装束,骑马护在马车周围。练姣与她对视了一会儿,便冷哼着骑马走到前面去了。   四熹公公检查了车队,便在马车外给帝王禀告。帝王听完,冷冷地说了一句出发。   一共三辆马车,八个暗卫护驾,前面的马车里不知道坐的是谁,后面的倒是包括摘星揽月在内的几个宫女。一群人便这样悄无声息地出了宫,慢慢地离开国都。   离开宫门的一刹那,轩辕子离听见马车里有松了一口气的声音,似叹息,又似轻松。他抬头去看顾凉月,后者依旧是看着窗外,丝毫没有要与他说话的意思。侧脸冰冷如霜,就如同以前的那个顾凉月一样。   “你,在恨我么”犹豫了一会儿,轩辕子离终于闷声开口,问了这么一句。      第九十九章 草比玉镯情意长      车厢里一阵沉默,凉月回过头,看了一旁坐垫上的花纹一眼,淡淡地道:“我为何要恨你”   爱恨都是感情的极致,她现在似乎没有那么浓烈的感情了。只是淡淡的,不想看这个人便是了。说恨,及不上。说爱,似乎倒是笑话呢。爱恨都清了罢,才得一身轻松。   是某个瞬间当真被伤透了心,才能看得开呢。   明轩帝看着凉月的侧脸,微微皱眉:“既然不恨我,为何始终不敢抬眼看我”   凉月闻言,轻笑了一声,转头继续看着窗外。已经走到郊区了,一片树林茂密繁盛,绿色与清新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心情也不由地跟着愉悦了许多。   “不是不敢,是属下向来没有直视主子的规矩。主子何必在凉月身上费心,好不容易出了宫来,凉月只会认真完成任务,其他的不会多想什么。”凉月从怀里拿出封寻给的地址,淡淡地问道:“我们此行,第一个地方是何处呢”   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也冷了下来:“第一个是五十里外的驯龙镇。”   凉月找了一会儿,终于在纸上找到了“驯龙”二字,点头道:“驯龙镇较大,有两家商铺为封寻要除之点,我们想办法借官府的力量便可以了。”   “微服出访,怎能借官府的力量”明轩帝道:“若是每走一处便利用官府拔出据点,那我们这一路便是行踪明确,走不了多远各方的阻碍便都会来了罢。”   凉月点头,没有否认这一点,只是静静地道:“我所言借官府的力量,不是以上级旨意压他们,而是制造证据,名正言顺地让官府拔除据点。这样不仅能完成封寻要的东西,也能顺便检验陛下的官府是腐朽还是公正。”   五大门派不是什么干净的地方,其钱财来源之地想必也有一些把柄可寻。只要找到证据交给官府,便可以不费力气地除掉那些商铺。而且还不会让五大派的人察觉。   明轩帝想了一会儿,点头道:“可行,那便这样做罢。到了驯龙镇,先安定下来,然后再与独孤臣他们商量对策就是。”   独孤臣凉月微微一惊,他们也来了么随即想到车队前面的第一辆马车,便也明白了。轩辕子离这一路是将大多亲信都带出来了啊,芍药姑姑据说也是在后面那辆车里的。加上青玦、白钰、练姣等暗卫,以及前面的独孤臣和布曜。此次南巡预计会很有趣罢。   马车继续前行,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只有清晨的鸟鸣声偶尔在车了一声,起身往马车走去。一桌子人赶紧跟上,青玦默默地去付了银两,牵过马匹准备上路。   凉月也跟着起身,两个丫头倒还有些恋恋不舍了,一步一回头地看着那馄饨摊子。   “主子,太好吃了,奴婢觉得这馄饨比宫里的还好吃。”摘星可伶巴巴地道:“咱们回来的时候还可以吃到罢”   凉月笑着点头:“还有很多你没见过的,这一路也不算白出来的了。想吃的话,回来可以再吃。”   摘星一喜,朝凉月行了一礼,便跟着揽月和芍药姑姑往后面的马车去了。凉月看着她们的背影,摇了摇头,打算上马车。   “姑娘。”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凉月一愣,随即转身,却见是刚刚看着她的一个书生。   “在下在下觉得姑娘气质如兰,故冒昧打扰。”那书生眼睛不敢看凉月,只是将手里不知用什么草编成的手镯递给凉月,道:“这是这是请姑娘收下。”   凉月挑眉,有些错愕地看了这书生好一会儿,随即笑着接过他手里的镯子,微微屈膝算是道谢,便上了马车去。   那书生愣愣地看着凉月的背影,有些似梦似幻的感觉。见马车要走了,才鼓着勇气大喊了一声:“在下夏清风,若他日再见,必问姑娘芳名”   整个车队都安静了,青玦同情地回头看了那书生一眼,让车队加快了速度离开。   车厢里,凉月正好奇地打量那草做的镯子,虽然感觉车里的空气紧绷得可怕,但也没有理会。   稀奇的是,这草她不认识,而且柔韧度极好的样子,没有普通草编的脆弱和易干枯。那书生手倒是巧,编得很好看,比起金银做的,这种东西反而符合她的心意呢。   想着,凉月便伸手将手腕上的玉镯取下来,打算换草镯上去。   “你敢戴这东西试试”   一声沉怒的低喝,凉月挑眉,看着手中的镯子淡淡地问:“为何不能戴已经出了宫,不用再管配饰规制的问题了罢”   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得可怕,一双黑眸静静地看着被她取下来的玉镯,以及她手里的草镯子。该死的,她故意的是不是玉镯是升位分的时候他赏赐的东西。那草镯子则是莫名其妙的男子给她的,她竟然更喜欢后者眼睛扫到凉月的发髻,明轩帝算是明白了。她压根就没想以他夫人的身份出巡啊,梳的都是待嫁闺阁时的发髻,怪不得有人敢上前搭讪。她这安得什么心“来历不明的东西,戴着有什么好。”帝王怒哼了一声,道:“玉镯不比得草镯子长久么”   凉月想了想,点头道:“玉镯的确比草镯子长久。可是玉镯子可以有很多一样的。这草镯子却是只有一个。”   言罢,将草镯慢慢地套在自己的手上。凉月拿起玉镯,放在了马车的柜子里。   轩辕子离心里一痛,不知原因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眉头微皱,他有些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但是,方才那书生分明是喜欢她,她还明目张胆地接受了那镯子,未免太过分“顾凉月。”   平平静静地喊了一声,那女子却依旧没有抬头看他的意思。明轩帝恼怒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一扯,沉声道:“你要生气到什么时候”      第一百章 初到驯龙永德铺      凉月被他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扑进他怀里。好歹是稳住了,皱眉道:“生气的是主子,倒不是凉月。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轩辕子离气绝,咬牙道:“你若没生气,平常又怎会是这样的模样。我若欠你一句道歉,那还你就是了。我”   “主子。”凉月静静地打断他,不冷不热地道:“您身份尊贵,怎能与我道歉。我不过是您的助力,没有什么生气不生气,您多想了。若您觉得凉月态度不对,那凉月多和青玦白钰请教请教,该以如何的态度服侍您就好。”   车厢里一阵安静,凉月说完,只觉得手腕上的手一僵,然后便慢慢地放开了她。接着便是帝王平静的声音传来:“那你便跟他们学罢。”   “是。”凉月坐回位子上,继续转头看着窗外。明轩帝再也没有开过口,凉月亦是没有去看他的表情,就这么静静地走了一路。   驯龙镇是离京往南的人大多会路过的地方,所以一路上大家都很紧张。即便有人不知道他们准备走哪几个地方,但是想刺杀的话,在驯龙镇埋伏也是在所难免。   赶了一路,到底是在中午的时分到了驯龙。青玦带着车队直接走到驯龙最大的客栈,下马前去安排住宿。   凉月往外看了看,驯龙虽然是镇,倒也繁华不少。街上买卖甚多,人来人往,吆喝声不断。街道旁一溜儿都是商铺。   “主子。”青玦从客栈出来,走到马车旁边道:“还有两间上房,可以您与凉月姑娘、布曜大人和独孤大人住。剩下的厢房我们其余的人分了就是。”   轩辕子离沉默,继而淡淡地“嗯”了一声,起身下了马车。   凉月跟着下去,随着众人一起走进客栈。   这客栈名为喜来,一楼大堂都是打尖的百姓,二楼三楼则是客房。刚一进去,喧哗的大堂便安静了下来,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进来的这一群人。   “客官,楼上请。”小二心下也是惊讶不已,连忙带着这一群人上楼。看他们的样子,应该是豪门大户集体出游罢中间那脸色冰冷的男子一看便是主子,长得虽然俊朗精致,脾气看起来却很是不好。身后跟着的那女子那女子是当真好看,小二只敢瞥了一眼,却觉得眼前生光。他们这里几时见过这样美丽的姑娘,送去皇宫做皇上的妃子也不为过。看样子是未出阁的姑娘,理应是这位公子的妹妹罢其他人有的带着刀剑,有的提着包袱,应该就是护卫和丫鬟了。啧啧,真是好命,这一群人看起来也不简单,出手也阔绰,生来便是富贵人罢。   分好了房间,摘星揽月拿着包袱进了帝王与凉月的厢房,将床上的床单被褥都换成了宫里带出来的,然后将房间清理了一遍,才敢让帝王进去。   轩辕子离看了房间里一眼,点头道:“可以了,去准备午膳罢,仔细些。”   “是。”芍药应了,带着两个丫头亲自往厨房而去。其余的人也是各自进房间检查了一遍,复又出来,在大堂里选了位置坐下。   凉月刚想跟着他们下楼,却被帝王拦住了。   “去戴上面纱。”轩辕子离淡淡地道:“太惹眼了不是好事。”   好像也是,从刚才到现在,下面的人都一直盯着她的方向。凉月点头,进房间去在包袱里拿了白色的面纱戴上,才随着帝王慢慢地走下楼去。   掌柜的看着他们,也不敢怠慢,将大堂里四张雕花方桌清理了出来,尽量远了其他人,放在大堂较安静的角落,然后请他们入座。   轩辕子离看着那掌柜,神色松了松,道:“这客栈甚好,掌柜的经营多久了”   掌柜的一惊,搓着手回答:“这客栈是我祖传的家产,故小人而立之时便开始经营,现在少说也有十年了。”   轩辕子离点点头,旁边的独孤臣又笑着道:“十年还能在的东西,自然都是有可取之处的。掌柜的经营客栈也不容易啊。”   比起帝王,独孤臣的面色看起来和善许多,掌柜的偷偷松了口气,叹息道:“这年头,谁做个生意都不容易。这不,前两日镇上的米价又上涨了,弄得我们这些饭食连带着都贵了些,不少客人抱怨呢,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米价么凉月听着,眼睛亮了亮。封寻给的单子上,驯龙镇有五大派的两个商铺,一个酒家、一个米铺。若是米价有问题,那么米铺定然有古怪。因为一般为了稳定百姓生活,明轩帝的旨意是:柴迷油盐之价,非官府不得上调。现下米价上涨,只会是个人行为。   聊了几句,掌柜的便回柜台继续去招呼客人了。轩辕子离低声道:“等会儿用完膳,我们出去看看罢。”   独孤臣点头,布曜看了帝王和凉月一眼,道:“分头行动,效果会好一些。我与独孤臣去打听一下这里官府的情况。主子与凉月去商铺看看。其余人分散开来,去驯龙镇上了解各方面的情况罢。”   “甚好。”凉月点头,布曜的脑子也是越来越清晰了,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想,只会武力。   帝王也应了,吩咐了下去。除了几个不会武功的宫女和一个暗卫待在客栈守着,其余人下午都出去打探情况。   芍药带着摘星揽月端了饭菜上来。虽然宫外的材料不如宫里精致,但是芍药手艺极好,一盘盘菜也是香气四溢,闻着让人食指大动。大堂里免不了又是一阵侧目。帝王挑食,芍药便做了几道他爱吃的东西,其余人的饭菜就让客栈里的人做了。   安静地用完膳,众人便按说好的,先是回了各自的厢房,然后悄无声息地从窗户离开客栈,四处隐藏于百姓之中打探消息。只有凉月、帝王和独孤臣、布曜是从客栈大门出去的。两人往左,两人往右,似散步一般,慢慢地走在驯龙镇的街上。   “永德米铺,稻香酒家。”凉月看了纸上的名字,轻声对帝王道:“这两个,一个是华山派的据点,一个是嵩山派的据点。”   帝王点头,道:“先去米铺看看,无缘无故的,为何会涨价。”   “嗯。”   两人并排着向永德米铺而去。帝王一身玄色长袍,紫金冠束发。凉月则是一身白色长裙,面笼白纱。这两人往街上走着,想让人不瞩目也不行。不少姑娘挽着花篮,偷偷地看着轩辕子离,窃窃私语。但是一看他身边的姑娘,又知君子有爱,自己恐怕是没机会了。   这样平凡宁静的市井气息啊。凉月愉悦地弯了嘴角,心情甚好地走着。帝王瞥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看着远处街边上一个大的招牌闯入眼帘。   永德米铺。   “到了。”凉月看了看面前这规模不小的店铺,低声道:“还当真是有雄霸一方的气势呢。这镇上,一个米铺便可以垄断白米买卖了罢”   帝王点头,抬脚走了进去。店里有两个伙计、一个掌柜,见人进来,也不是太热情。只在看清来人装束的时候怔了怔,连忙脸上堆笑道:“公子要买米么”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走到米缸面前看了看,道:“听说米涨价了,便想提前买些,以免再涨呢。”   那掌柜的笑意浓浓,拍手道:“公子聪明,最近粮食的收成不好,米价是一天比一天高,早买早好呢。”   凉月挑眉,伸手抓了抓米缸里的米。啧,还掺了不少小石砂呢,捏着硌手。   “不是说如今不能随意涨米价么”凉月眼神无辜地看着掌柜,好奇地道:“官府又下命令了么这米价一涨,我们倒是无所谓,穷苦的人不就吃不上饭了么”   掌柜的被凉月看得一怔,心想这是哪家的天真小姐,样子看起来无辜得紧。要是平常人问他,他肯定是没有好脸色的。但是这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两人,应该不是寻事的。   这样想着,掌柜的便道:“姑娘心肠慈悲呢,这米价,也不是我们愿意涨的。是今年着实收成不好,农民的粮食给的价钱低了也不卖。官府又怎会了解这些呢,所以米价涨了一些也无可厚非。至于穷苦的人,本就穷苦了,米价再低也是吃不起的。”   轩辕子离嗤笑一声,道:“那便给我装二十斤米罢。”   掌柜的眼睛一亮,连忙吩咐伙计:“还不快装米”   “是,是。”两个伙计回过神,赶紧一个拿麻袋,一个去舀米。   “很好玩的样子。”凉月笑了一声,看着他们道:“米能让我来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器具呢。”   这声音软软糯糯的,听得帝王禁不住地看了凉月一眼。凉月笑得眉眼弯弯,趁着伙计愣神的间隙,将升斗拿了过来,慢慢地舀了米往麻袋里装。   掌柜的看着凉月那笨拙的动作,也就示意伙计不要管了。大小姐没玩过的样子,就让她玩玩好了。   帝王付了银票,接过凉月装好的米,两人便一起离开了米铺。   “掌柜的”伙计走近米缸,准备将升斗拿出来,却是突然惊叫了一声,吓了在数钱的掌柜一跳。   “怎么了”      第一百零一章 酒米祸事轻卷开      伙计指着米缸,惊讶得说不出话。掌柜的不耐烦地锁好银子,从柜台后走出来看。   米缸很大,装了两百斤米,但事实上,无商不奸,他是掺了很多石头进去的。驯龙镇就这一家米铺,百姓不买也就没地儿买米了。而一般的人也没有闲心一点一点将砂石挑出来。   但是,当他看向米缸里面的时候,愣了。   白花花的米上面盖着的全是一层砂石,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什么力量聚集到一起了一样。旁边的升斗里还留着一些米,白花花的,半点石头都没有。   “这”掌柜的脸色一白,接着心里便是一紧,忙道:“快去联络一下石长老,让他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是。”伙计应了,忙慌慌地往外跑去。   米铺外,凉月看着伙计跑了出去,便低声道:“我跟着他,你先回去罢。”   帝王随手将米给了巷子旁躺着的乞丐,皱眉道:“我回去做什么”   言罢,比凉月先一步,朝伙计跑的方向追去。凉月一愣,连忙跟了上去,急声道:“两个人跟去也太浪费了。你去了万一遇上什么”   “顾凉月。”轩辕子离黑着脸说了一声:“我还不至于让你担心。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何时也婆婆妈妈了起来。”   凉月抿唇,叹息一声,不说话了。两人一路跟着米铺伙计,走到了一座镇子南边的宅院旁。   那伙计敲了三次门,里面传来一个管家的声音:“谁”   “永德米铺的。”伙计说了一声,门应声而开,伙计闪身进了去。   凉月挑眉,记下这宅院的位置,对帝王道:“理应是联络用的地方,晚上的时候可以来看看究竟。”   帝王看着那门,淡淡地道:“今天在米铺你那动作是惊了他们了,各方面的防范也会紧一些。若是他们在这里势力大的话,查出我们一行今天进镇的人也不是不可能。还是快些行动罢,慢了没好处的。”   “嗯。”凉月应了,两人一起往回走,顺带通知了两个暗卫多注意那宅院的动向。   回到客栈的时候,独孤臣和布曜还没有回来。凉月和帝王正准备上楼,便见芍药急忙忙地跑下来,走到帝王耳边轻声道:“主子,独孤大人和布大人被衙门的人带走了。”   衙门凉月睁大了眼睛,看着芍药奇怪地问:“他们如何会被衙门抓走惹事了么”   芍药点头,无奈地道:“听说独孤大人喝醉了,将一家酒铺的酒全砸碎了。然后酒家就报了官,将独孤大人和布大人一起送进衙门了。”   醉酒了么轩辕子离低声笑道:“祁御虽然放浪不羁惯了,却也不是在这时候会吊儿郎当的人。芍药姑姑不用担心他。他这么做,理应是有他的想法的,咱们去看看就是了。”   恰好砸的是酒铺,独孤臣比他们大胆得多啊。凉月笑了笑,跟着点头道:“我们去衙门看看罢,芍药姑姑你和摘星她们还是继续守着,别离开了。”   芍药点了点头。   客栈里人多眼杂,她们都换了平民的衣物,尽量不惹眼了。且一直闭门不出,想来不会惹什么祸端。   凉月便又和帝王赶去了衙门。青玦正在衙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了,迎上来道:“主子,白钰他们都在里面了。”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衙门上挂着的牌匾:驯龙镇衙门。再进去两步,便有一个紫木匾,写着:正大光明。   驯龙镇不大,衙门自然也不大,只是这里离县城太远,为了方便管理而设的衙门。估计未来这里也会发展成一个县罢。   凉月走进衙门,便看见已经围了许多人。大堂上坐着一个捕头模样的人,正皱眉看着堂下。   独孤臣不太清醒的模样,布曜正扶着他,两人站着,而旁边则是跪着一个掌柜模样的人。   “哪儿来的没规矩的东西,礼也不知道行么”旁边的捕快吼了一声,瞪着这两个摇摇晃晃的人。   布曜瞥了堂上的捕头一眼,嗤笑道:“连官阶也没有,我为何要下跪这里不过是临时审理纠纷的地方,又不是当真的衙门。我们只是来解决问题,跪下就能解决么”   “你”座上的捕头有些恼意,脸红红的,看着布曜半天说不出话。   没错,他的确没有官阶,只是暂管这一方而已。但是这两人行为嚣张,言语也张狂,难道他就不能治了么旁边跪着的酒家掌柜见状,连忙道:"大人你看,方才小人要他赔偿,这人也是这般嚣张的态度小人本分生意,无缘无故被人砸了店子,大人你可要为小人做主啊""本分生意"步曜冷笑一声,道:"若当真是本分生意,那一缸一缸的酒洒出来,怎么酒味儿淡成那样我这兄弟向来不能喝酒,怎么到你那儿便是喝了三坛所谓的烈酒才醉了呢若你当真是本分生意,我当然二话不说便赔钱。可是你这明显坑人的酒家,我为何要赔你钱"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稻香酒家在驯龙镇历史已久,许多人愿意去他那儿喝。可是近年来酒水经常掺假,不少人也是喝出来了的,却没有敢揭穿的。稻香酒家据说是后台很硬呢…   不过,好像以前也听说这酒家害死过人,最后不了了之。由于死的只是贫穷的酒鬼,也就无人询问了。   "信口雌黄我稻香酒家做的酒都是没有掺假的,何来坑人之说"那掌柜激动了起来,连连朝捕头行礼:"大人明察,可以派人去酒家查看,这绝对是诬陷"好有自信的样子,估摸着是人刚被抓走,后面的伙计便做了手脚了罢凉月摇了摇头,问旁边的青玦:“酒家那儿有让人守着么”   青玦淡定地点了点头。   凉月一笑,压着嗓子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去看看不就知道真相了么”   “对啊。”有百姓附和起来:“直接去酒家看看就是了。”   帝王好笑地瞥了凉月一眼,没有说话。她那有些古怪机灵的模样,倒是第一次看见,有趣得紧。   众人纷纷都说去看,捕头便也同意了,道:“将这两人押着,一起去稻香酒家就是。”   又是一场热闹的好戏,百姓闲得没事纷纷都跑去看。酒家掌柜看了布曜一眼,冷哼一声,率先出去了。布曜则是将装醉的独孤臣递给了青玦,然后跟着他们走了。   “也去看看罢。”帝王对凉月说了一句。凉月点头,正想走,人群便涌了出来,冲散了他们。   轩辕子离皱眉,看着不远处的凉月,伸过手去将她拉了过来,护在怀里,然后慢慢走出了衙门。凉月怔愣了一下,也没有多说什么。   稻香酒家还是一片狼藉的状态,空气里都是淡淡的酒味。几个酒缸都被打碎了,有些残酒还留在里面。   酒家的伙计站在一旁,有些不安地看着远处走来的一群人。他们旁边站着一个不起眼的百姓,却是牢牢地压着他们让他们没能上前去收拾。   “掌柜的。”伙计喊了一声,欲言又止。酒家掌柜也没注意,挥了挥手道:“你去取酒来验,还我稻香一个清白。”   那伙计愣了一会儿,捕头不耐烦地道:“我亲自去,以示公正。”   言罢,走到还留有酒的缸子里,舀了一勺出来,尝了一口。   众人都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是什么结果。捕头却是平静地转过身,对众人道:“一人说话不公正,你们会品酒的都来尝尝,说说这酒是如何。”   掌柜的一惊,有些看不明白捕头的神色。这酒转头看向一旁的伙计,伙计神色慌张地摇头,他才知道事情不对。   这是撞上哪路的神了掌柜眼睁睁看着众人品酒,然后纷纷皱眉。有人说是掺了水,有人说根本就不是纯正的稻谷酿造的酒。一时间百姓都开始指责酒家掺假,百年诚信毁于一旦。   捕头静静地看着掌柜的,道:“商家以信立足,今日这一证实,掌柜的必须好好整顿一下了。不然这酒家可是要开不下去了。”   布曜本还有些赞赏这捕头了,闻言眉头一皱,冷笑道:“捕头的意思是,这酒家还能继续开下去么”   捕头回过头,看了布曜一眼,道:“我没有勒令他们关门的权力,不过是掺假了而已,百姓明白,以后也就不会上当,掌柜的也应该知道改正了。”   这倒也是,没有什么大的过错,自然也就关不了门。凉月叹息一声,正打算开口说话,就听得一个傲慢的女声从身后传来:“害了人命,可还有改正的机会么捕头要公道,认证物证俱在,这稻香酒家可就不止是关门大吉而已了”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回头去看,却见是两个人,一男一女,拿着什么东西,慢慢地走了过来。那女子一身劲装,像江湖中人,脸上的神色带着轻蔑。径直走到捕头面前,笑道:“这份一年前的告状书,还望大人看看呢。”      第一百零二章 风过无痕花始绽      那捕头一愣,好奇地打量来的这两人。比起这女子,他好奇的应该是旁边的男子。那男子一身白衣,戴着纱帽,看不清面容,却让人觉得气度非凡。他慢慢地走到酒铺前站定,好似跟这女子不是一路,只是单纯来看热闹一样。   练姣将得到的状纸递给捕头,哼了一声,看着那酒家掌柜道:“掺假是诚信问题,杀人便是触法的事情了。好端端的一条人命被害死,一年来竟无处可以伸冤。这驯龙镇,当真是没有王法了么”   掌柜的脸色一变,看着练姣,色厉内荏地道:“话不可以乱说,我稻香酒家何时害过人命。请姑娘不要捕风捉影,倒来诬陷。”   “是不是捕风捉影,捕头看过状纸就知道了。”练姣嗤笑了一声,转头看向那捕头道:“这是一年前被假酒害死的张云的老父亲写的状纸,想上告,却在半途被人截下,还痛打了老人家一顿,导致张父现在还卧床不起。状纸被撕成了几半,好歹还是留着了。”   捕头听得眉头紧皱,看着酒家掌柜问:“可有此事”   “这是诬陷。”掌柜的正了神色,也不慌张了,微眯了眼睛看着练姣道:“也不知是哪儿翻出来的东西,就能证明人是我们害死的么这人都死了一年了,如何能赖在我们酒家头上”   周围的人不乏知道那件事的,也都纷纷议论起来。张云是酒鬼,惯常爱在稻香酒铺买酒喝,但是家里没什么钱,他也便常常赊账。总是月末的时候酒铺去他家里讨债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喝了一段时间,张云就莫名其妙地死了。尸首被送回家里,张父砸锅卖铁请了仵作来验,得出是中毒而死。但是张云生前一直在稻香酒家,未曾吃过其他东西。仵作也说,多半是酒的问题。   但是稻香酒家在镇上认识的贵人不少,竟把这事儿压了下去,一点动静都没让再出现。也是练姣他们四处打探,才误打误撞去了张云家,得知了这消息。   帝王从开始脸色就不太好,也未去听练姣与捕头说什么了,一双眼睛冷冷地看向封寻的方向,看着他慢慢走来。   封寻依旧是不变的清雅模样,越过人群静静地站到了凉月身边,侧头对帝王笑道:“轩辕公子,好久不见了。”   凉月抬头,看见面纱后面封寻隐隐约约的轮廓,有些好奇地问:“你为何会在这里”   封寻低头,无视了帝王冷冽的目光,似真似假地道:“因为,你在这里啊。”   凉月一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便感觉一道凌厉的拳风从她面前而过,朝封寻袭去。   人群哗然,这厢捕头正在审问掌柜的,那一头两人竟然直接动起手来了。只见那满脸冰霜的公子出手极狠,没有武器却拳拳生风。那白衣的男子应对从容,遮着的脸让人看不见神色,衣袂翻飞,看得一众百姓目瞪口呆。   练姣见状,皱眉着眉头便上前想去护驾。旁边的布曜伸手拦住了她,眼神幽深地看着封寻的影子,低声道:“不必了。”   “他这是犯上”练姣沉了神色道。作为暗卫,她当然知道封寻是有助于帝王的人。但是屡次和帝王动手,也未免太大逆不道“本来就不是属下,何来的犯上。”布曜声音极淡,整个人都有些不像他平时的模样。眼里隐隐的有些异样的光芒。   封寻是他人生里的一道坎,从乾元宫那晚上开始便是了。说恨他,他没有什么立场,毕竟是自己技不如人,怨不得谁。但是面对封寻,布曜心里总有些抵触,眼前出现的,还是他袖子里飞出的游丝,以及瞬间死亡的亲卫。   练姣咬牙,看向一旁的凉月,后者正施施然地站着,看表情竟像是在欣赏一般。   虽然她不知道主子和封寻是如何打起来的,但是看样子,也和这女人脱不了干系罢她竟就这样站着而已么“光天华日,竟然当众斗殴。”捕头捏着状纸,虽然看眼前这两人武功也不俗,但是还是沉着脸怒喝道:“你们眼里可还有王法么”   轩辕子离一愣,收回手来,转头看着那捕头。封寻亦是停了下来,轻笑道:“这镇子上竟然还有这样的捕头,放着可是浪费了人才呢。”   凉月点头,也觉得这捕头比起一般的官员来说,倒是有满腔热血。只是看样子不太得志,才会在这小镇上耽误了。   “我们相识,只是见面习惯地过招而已。”封寻说着,和帝王一同走回了凉月身边,对捕头道:“与其说我们不懂王法,还不如仔细查查这真正不懂王法的人呢。杀人偿命,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掌柜的脸色又是一白,刚刚见识过这两人的武功,也知道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之人,此次的事情,恐怕是逃不了了。   “若当真犯法,本捕头自然不会放过。”捕头转头,看着布曜道:“现在是牵扯了另一件案子,那么你还是先赔了酒家的银两,好让我将这掌柜带回去查案。”   还要他赔银两布曜挑眉,好笑地看了这捕头一眼,却看见帝王点了点头,当下便撇了撇嘴,拿出银票给了那掌柜的,沉声道:“犯错当罚,还望捕头对掌柜的和对我一样刚正不阿。”   捕头点了点头,带着捕快押了掌柜和几个伙计往衙门而去。酒铺随后也便锁上了门。   人群渐渐散去,凉月这才来得及看向封寻,笑道:“封宫主神出鬼没,怎的又有空来了这里。”   刚才什么她在这里的论调,她若是待字闺中不谙世事的少女,那是一定会信的。可惜,她不是。   封寻无奈地叹了口气,指了指练姣道:“轩辕公子的属下办事效率不是太高,我便出来帮一把而已。最近逍遥宫很是无趣,我便想着,跟你们一路也不错。”   “跟我们一路”练姣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封寻道:“南巡怎能与外人一路”   封寻头也未往她的方向偏,只淡淡地道:“这里有谁是轩辕公子的内人呢没有罢,那带上我又有何不可”   轩辕子离闻言,脸色沉了下去,伸手将凉月拉至自己身侧,薄怒道:“封宫主每次出现,都惯常会挑战我的耐心。”   内人顾凉月怎么不算内人了   封寻耸耸肩,道:“这样也好,省得你耐心太足,荒废好些东西。你若是没有意见,那我便随着你们上路了。”   对宫外的环境,封寻自然更加熟悉,而且他武功极好,有他在也安全很多。凉月不禁点头道:“如此甚好,晚上也可以更好地去查看那宅院了。”   手腕还被人捏在手里,刚说完这句话,凉月便觉得手上一紧,不禁有些奇怪地抬头去看明轩帝。后者一脸冷漠,半天没有说话。直到练姣想开口说话的时候,他才淡淡地道:“那便这样罢,只不过马车不够坐了,客栈的房间也不够,封宫主可要自己想办法了。”   “这些不劳公子费心。”封寻一笑,转身便朝客栈走去,声音远远地传来:“我先去安顿好自己,再来找你们。”   凉月一笑,看着封寻的背影,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踏实了。轻轻挣开被帝王握着的手腕,她看着布曜道:“回去和独孤臣汇合罢,等衙门的结果便好,晚上还有其他地方要去。”   布曜点头,一群人便纷纷打算回客栈了。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脸上的笑意,只觉得心不断地往下沉。她最近,再也不曾对他笑过了。莫说笑,现在是连看也不肯看他了啊。今日却对着封寻笑得这么开心,这是什么意思顾凉月曾经说过喜欢他罢是说过的罢轩辕子离努力回想,终于记得脑海深处,凉月曾说过喜欢他。嗯,江湖人说话算话的是不是可是,不是都说女子心易变么现在她的态度,是还喜欢着自己么万一是不喜欢了呢心里一惊,帝王下意识地抓住凉月的手,捏着,面无表情地加快了步子往前走。   凉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前面的青玦练姣也是讶异地停下了步子,看着帝王一路拉着凉月往客栈的方向走。布曜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打趣道:“这主儿该不会是吃醋了罢”   练姣一怔,脸色沉了沉,眼里闪过一道嫉恨的光芒。   顾凉月的运气太好,有时候,这本身就是一种错。看着罢,这种人命运绝对不会一帆风顺。就算她想安生,她也不会让她好过的原地看了一会儿,练姣等人便又跟上去,一路走回了客栈。   刚进客栈的门,便看见二楼的客房门口,封寻正静静地站着。见凉月和帝王进来,这主儿懒懒地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道:“该用晚膳了,折腾一下午也该累了,用完膳再行动罢。”   帝王沉默不语,凉月倒是抬头看着他,含蓄地问:“你也要去那里么”   封寻点头:“对我有用的地方,我当然会去,倒是你们可以不用去了,人多了也不好。”   那宅院既然是联络点,那么能得到一些消息也是好事。如若不能,直接将里面的人全部杀了,也就免除了不少祸患。   凉月想了想,点头道:“那好,那等会儿我们在客栈等你就是。”      第一百零三章 荷香饶舌眉始展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走上楼去,侧头看了封寻一眼,道:“那便有劳了。”   封寻轻笑着点头:“本来就是我的事情,何谓有劳。陛下初次南巡,还得好好体察一番民情才是。为你天启的安定,还有很多毒瘤要拔呢。”   明轩帝是霸主,邻国却也是有卧虎的呢。松懈半分,这天启内忧外患一起迎上,任明轩帝再强,也不一定扛得住了。   帝王沉默,抬脚走回了自己的房间。凉月跟着走了几步,突然停下,看着封寻问:“封宫主,行走江湖,你为何总戴着纱帽天气若是渐渐热起来,不难受么”   封寻轻笑了一声,摇头道:“实在是容颜不堪入目,若是有朝揭开,你别吓着就好。这模样,行走江湖太不方便,易容又麻烦得紧。我便偷了懒儿戴这玩意儿罢了。”   凉月挑眉,盯着那纱帽看了好一会儿,好奇地道:“我倒是很想看看传说中逍遥宫宫主的模样呢,据说见过的都死了。”   封寻叹息一声,有些无奈地道:“你看是不会死的。也许哪天有机会,便看见了呢。行了,先把宅院的位置告诉我罢,晚些时候,我便去看看。”   “嗯。”凉月应了一声,回房间去找纸笔画了简单的地图给封寻,道:“今晚应该无月,也是探寻的好时候,大概你戌时去,一个时辰足矣。”   点点头,封寻将地图收在怀里,然后道:“我的房间在你们隔壁,嗯,要不要一起用晚膳”   隔壁凉月讶异地看了他一眼,她记得最开始来客栈的时候,掌柜不是说上房只剩两间了么隔壁是有人住的,怎么空了出来“不用了,外面的东西不能乱吃。”轩辕子离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到了门口,看着面前这两人沉声道:“封宫主的好意心领了。顾凉月,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凉月应了一声,朝封寻撇撇嘴,道:“没办法了,封宫主,我先进去了。”   “叫我封寻罢。”封寻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不用总是叫宫主。”   凉月怔了怔,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也是,叫封寻方便很多,于是便点了点头,转身走向轩辕子离。   门“啪”地一声被关上了。封寻靠在栏杆上,看着那扇门,微笑着摇了摇头。   “主子最近的脾气很大。”凉月看着窗边的帝王,轻声道:“若是凉月哪里不对,主子直接指出来也好。”   虽然一直没去看帝王的脸色,但是这几天这主儿一直是气息沉重。说是因为她也好,说是因为其他的也罢。身为属下,她理应为他分忧的。   轩辕子离转头,深深地看了凉月一眼,不冷不热地道:“若是自己哪里错了也不知道,还要他人指出,这人做得,是不是太失败了些。”   他总不可能告诉她自己看着这两人白衣飘飘地站在一起,很是不舒服罢方才那模样看着,就像这两人下一刻便可以乘风离去了一般。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继续转头看着窗外。若不是他打断,顾凉月还当真准备与封寻一起用膳不成凉月不语,她察觉不到自己哪里坐错了。除了没有正视过帝王以外,其他都还和平常一样。叹了口气,她也不打算多说什么了,只坐在桌边,跟着帝王看向外面的景色。   太阳渐渐西沉,两个人一站一坐,就这么安静地过了半个时辰。直到芍药敲门说该用膳了,他们才回过神来。   凉月看了一眼帝王,后者没有要动的意思。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夕阳的余光之中散着淡淡的温柔光晕,看起来整个人都温柔了许多。虽然他的面色其实冰冷如霜。   “在屋子里用膳罢。”凉月走到门口,对芍药姑姑轻声道:“主子心情不好,我同姑姑去将饭菜端上来。”   芍药明了地点点头,带着凉月往下面走去。菜刚做好,青玦正在检验。还得去厨房端呢。   摘星揽月看见自家主子端茶,连忙过来帮忙,芍药姑姑笑道:“总要留一盘给你家主子自己端,待会儿才好过一些。”   “这怎么说”揽月好奇地看着芍药姑姑问:“主子端菜”   话说到一半,她想起来了。最近帝王的脸可都是一直阴沉的呢,主子亲自送菜去,说不定能好一些罢。但是,比起送菜的话“芍药姑姑,我觉得,主子亲自下厨的话,会更好过一些。”揽月挑眉笑了笑,对芍药道:“如何体现的心意浓厚便如何做,那位主子的心里也能更好受些不是。”   “小机灵鬼。”芍药听得直笑,停下步子看着凉月道:“主子意下如何呢还有食材在厨房,可以随意做些东西的。”   凉月愣了愣,惊讶地看着面前这三个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的人。她下厨虽然常常露宿,会烤些野食,但精致的饭菜,她是当真不会做啊。真要她做么做了轩辕子离会开心开什么玩笑,饭菜就能让他开心的话,后宫佳丽还做什么用其他的争宠芍药叹息一声,将凉月手中的菜端了过来,道:“主子就和摘星去罢,青玦还在厨房。奴婢将这些先送上去就是了。”   凉月手里一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笑嘻嘻的摘星推向了厨房。芍药笑着摇摇头,带着揽月一起走上了二楼。   轻轻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芍药便进去将菜放在桌上。轩辕子离回头看了一眼,皱眉道:“顾凉月人呢”   芍药平静着脸色,正经地道:“奴婢让凉月主子帮着端菜,不知为何,主子说想自己下厨为您做些东西。奴婢也没拦着,便先端一些上来了。”   自己下厨轩辕子离一愣,眼里满是错愕,看着凉月无波无澜的神色,疑惑地道:“她为何会想到下厨”   芍药同样满脸疑惑:“奴婢也不知道,可能是想让主子您开心一些罢。刚刚还问奴婢您最近为何都不笑了呢,奴婢哪里知道。”   轩辕子离抿唇,眼神里划过一丝光亮,坐到桌边看着那些菜,“嗯”了一声,道:“那便等她做罢,我还不饿。”   “是。”芍药放下菜,拉着表情有些快藏不住的揽月,退出了房门。刚一下楼,揽月便笑出了声,看着芍药道:“姑姑,您太厉害了。”   脸上的表情变也未变,顶着陛下的目光还能这么淡定,真不愧是芍药姑姑芍药笑了笑,道:“能让主子开心的谎话,说些无关紧要的又有什么要紧。你也得记住了,怎样做对自己主子有好处,且不伤大雅,那么便要尽力。”   揽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厨房里,凉月正看着一堆菜想着要做什么。旁边的摘星一直给着建议:“做四喜丸子可以,材料也够。或者宫廷柳绿罢,上次主子吃得挺好。”   可惜,那些她都不会做啊。凉月皱眉,想了半天,终于拿起了旁边一只已经拔了毛的鸡。   “这”摘星张大了嘴,看着主子拿出匕首,麻利地将鸡的首尾切去,挖了内脏,放进去好多的香料。然后抹了油,包在厨房里备着的荷叶上,然后往厨房旁边的后院走去。   “主子,您这是做什么”摘星好奇地跟着凉月出去,只见她找了一会儿,便找到花坛,挖了土出来将荷叶鸡包好,然后“叫花鸡么”芍药姑姑正好走过来看见,不由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凉月将弄好的一块石头模样的东西丢进火堆里烧。   “嗯。”凉月应了一声,道:“平常的那些菜我不会做,最会的应该就是这个了,也难得材料齐全。以往在山野里,都是没有香料的。”   芍药说不出话了,只愣愣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差不多了的时候,凉月便用钩子将裹着泥土的鸡刨出来,砸开表面一层硬的土壳,拿布包着走回了厨房。   几个丫头又愣愣地跟去厨房。   凉月拿出一个盘子,将荷叶鸡放在了里面,切也不切,直接端上了楼。   几个丫头继续愣愣地跟上楼。   香味传了老远,帝王抬头便看见顾凉月端着东西走进门来,径直地将一个大盘子放在他的面前,道:“我会做的只有这个了,若是不好吃,可以不用吃的。”   门口杵着三个呆愣的丫头,轩辕子离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凉月一眼,终于笑了,低声道:“嗯,若是难吃,我便不吃了。”   拿起筷子,帝王撕了一块鸡肉下来。这肉质很嫩,根本不费多少力气,入口也是极为香嫩,香料都入了味,配合这荷叶香气,简直让人食指大动。   “很好吃。”帝王说了一句,便干脆放下了筷子,直接伸手扯下一个鸡腿,放在凉月碗里。然后扯下另一个,边吃边道:“这种东西不该用筷子吃了罢。”   凉月微愣,看着帝王的神色,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鸡腿咬了一口。嗯,很久没吃了,真的很好吃。   气氛终于融洽了起来,一整只鸡,这两人竟也吃得七七八八,直到戌时将近,凉月才收拾了东西,准备等着封寻回来。      第一百零四章 夜影惊颜火连天      帝王意犹未尽地看了一眼被端走的盘子,抿唇道:“想不到,你还会做这种东西。”   凉月收拾好桌子,将门重新关上,轻笑道:“以往行走江湖之时,少不了得自己做吃的东西。做得久了自然也就会了。”   轩辕子离点头,顿了一会儿,好奇地问:“刚才那道菜叫什么名字”   凉月愣了愣,犹豫地看了桌面了一会儿,干笑两声,道:“我忘记了,应该是叫荷叶鸡什么的罢。”   要是告诉这主儿叫“叫花鸡”,会不会得个侮辱圣上之罪呢凉月好笑地想着,随口撒了一个谎。看着轩辕子离微微点头的模样,凉月只默默地期盼着芍药她们别说漏嘴。   “主子。”青玦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明轩帝应了一声,门便被推开了。   “怎么了”轩辕子离问。   青玦看了凉月一眼,沉声道:“镇南的宅院,起了大火。”   闻言,两人都是一怔,凉月连忙起身,看着青玦问:“突然而起的大火那你可曾看见封寻”   “不曾。”青玦摇头道:“刚才暗卫来报,说一刻钟以前,那宅院莫名其妙就燃起了火,火势很大,周围的百姓扑也扑不灭,估计是要烧干净才罢休了。”   非天灾,必为人祸。凉月皱眉想了想,这样的情况,要么是封寻被人发现了,他们为了保护什么而自己烧掉了宅院。要么就是封寻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放火烧了宅院。好吧,什么都可以,但是今天天气干燥,这样燃起来,不会殃及周围的百姓么“去看看。”轩辕子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看着沉思的凉月道:“去了才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凉月应了一声,独孤臣和布曜也都出了房间。几个人一照面,一起往镇南而去。   大火滔天,火光映得周围都是通红。百姓们正排队从一旁的井里打水扑火,许多小孩子围在一边看热闹。   “好大的火,定然是神仙燃起来的。”一个小孩子拿着树枝,笑嘻嘻地对其他几个小孩道:“你们信不信,我刚刚看见了神仙”   几个小孩好奇地凑过去听他讲,凉月看着,没太留意,只站在一旁看着那起火的宅院。   “那神仙长得可好看了,好漂亮的”小孩儿挥着树枝,用夸张的语气说着。旁边的小孩纷纷质疑:“神仙怎么会漂亮仙女才叫漂亮呢”   “对啊,你个撒谎精”   说话的小孩儿好生委屈,看着自己手里的树枝喃喃道:“可是,就是神仙,不是仙女啊”   几个小孩一起哄,追逐着打闹去了。远远的还能听见那孩子不断在说:“真的是很漂亮的神仙啊”   凉月听着,没有太在意,心里倒也隐隐有些奇怪。神仙会不会和封寻有关呢但是,封寻戴着纱帽,从来不曾让人看见过模样,如何又能让那孩子看见呢不可能的。   轩辕子离看着那大火,对青玦道:“守在这里的人,可曾看见什么人从院子里出来”   青玦摇头,低声道:“一个也没有,据他们说,这院子是很突然便起的火,没看见任何人出来。”   奇怪,帝王皱眉看着那火光,静静地想着。封寻戌时是来了这里的罢,那么这火跟他脱不了干系。但是竟然没有人看见他出来么难不成,他还在里面凉月显然也想到了,摇头道:“封寻武功那么高,没道理要留在里面。”   “可是,也没有人看见他出来。”帝王淡淡地道。   凉月沉默,看了看四周,突然一怔,转身朝刚刚那群小孩子跑的方向走去。轩辕子离一顿,疑惑地看着她跑过去蹲在了一个小孩儿面前。   “你说,你看见了神仙是不是”凉月笑眯眯地看着那小孩子问,眼神尽量温柔不带冰冷。   小孩儿点了点头,委屈地道:“他们都不信我,真的有神仙啊,往树林那边飞走了的”   几个小孩闻言,又嘻嘻哈哈地嘲笑起他来,凉月认真地看着那孩子,问:“是哪边的树林”   小孩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树林,凉月点了点头,起身又回到帝王身边。   “若那孩子没撒谎,封寻应该在树林。”凉月有些好笑地道:“若当真是他,这神仙的名头,可是好玩儿了。”   轩辕子离抿唇,别过头去,沉声道:“现在没空玩笑,若你说的是真的,那便过去看看。”   “嗯。”凉月点头,和轩辕子离以及青玦朝着那孩子指的方向走去。   “看到没,仙女姐姐都相信我,去找神仙哥哥了。”小孩儿看见凉月他们朝树林走去,不由地神气地抬高了下巴,骄傲地道:“我就说了有神仙,你们不信。”   那么美丽的人,不是神仙才怪呢。   那片树林不深,树倒是茂盛。三人不过走了几步,便听得树叶作响之声。抬头,一道白色的影子正站在粗壮的树干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夜色很暗,今晚是没有月亮的。不过惯常穿着白衣服夜袭的人,只有一个封寻。凉月叹了口气,试探地喊了一声:“你没事罢”   树上的影子怔了怔,听出了凉月的声音,回了一句:“没事。”   轩辕子离眼睛微眯,看着封寻的影子,皱眉道:“既然没事,为何不回客栈。”   封寻看样子是想跳下树,却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抿唇道:“处理一些东西,打算弄完就回去的,谁知道你们找了来。现在我也不方便下去,你们先回去罢,稍后我自己回客栈就是。”   帝王挑眉,凉月则是眼睛亮亮的,古怪地笑了两声,飞身往封寻所在的枝干而去。   “你”封寻被顾凉月这动作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在他面前了。   凉月正打算笑他,却愣在了原地。   光线很暗,基本看不清什么东西。但是凉月隔得近了,渐渐的,封寻的面容便清晰了起来。   居然有这么漂亮的人呢。凉月呆愣了半晌,看得封寻满脸冰冷,低声恼怒地道:“看够了么”   他的眉眼精致如画,一双黑眸如同清泉,隐隐地有光华流转。脸庞的轮廓线条刚毅,整个看起来却是怎么说呢,只能用漂亮来形容,俊朗等词皆不适合。虽然封寻的面容一点也不女气,相反,还带了几分霸道。但是小孩是最诚实的,这是一个漂亮的神仙。   凉月低声笑了起来,终于明白为何封寻常年喜欢戴着纱帽了。以这么漂亮的容貌去统治逍遥宫,第一印象肯定是压不住人的。就算他残酷冷血,杀人如麻,也终究会被人归到翩翩公子一类的罢。   封寻看着凉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笑够了就同他们先回去罢。你看也就罢了,我可不想被其他人以后送什么奇怪的称号,便不下去了。”   以前也有人见过他的容貌,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美人”,当然,那个人最后是死了的。封寻恨死了别人这样叫他。江湖是靠实力说话的地方,他不希望外貌反而成了传言,所以见过他面容的人,无一例外地全部都死了。   但是,总不可能杀了顾凉月啊。   头痛地扶了扶额,封寻朝凉月挥了挥手。凉月也不打算闹他了,径直飞了下去,对轩辕子离道:“我们先回去罢,看样子是没事了。”   明轩帝周身依旧是寒霜一样的气息,看了凉月好久,终于转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   刚刚还不错的心情,又低沉下去了呢。   独孤臣和布曜看见帝王等人从树林出来,连忙迎上去。独孤臣低声道:“主子,刚刚得到的消息,宅院里的人全都死了。永德米铺的掌柜也不知所踪,有人说这宅院里可能是永德米铺的幕后老板,这是被永德掌柜害死了呢。”   布曜点头,跟着道:“并且,戌时的时候捕头正式认定酒家掌柜的杀人之罪,将其押往县衙,留给县令处置了。”   都是好消息呢,轩辕子离脸色却没怎么好转,点了点头,道:“那明日,我们便也离开这里罢,乱成一团糟,该做的也都做了。”   这不过是南巡路上的第一站,只是小镇,不用久留。   众人点头,然后都准备回客栈了。   青玦突然想起,提醒了帝王一句:“那捕头,倒是一个可塑之才。为人当真公允,查案的能力也不弱。”   明轩帝点了点头,淡淡地问:“他叫何名”   青玦道:“捕头。”   轩辕子离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他是捕头,我问的是名姓。”   青玦尴尬地看着帝王,闷声道:“主子,他就是姓捕,名头。”   独孤臣没有形象地大笑出声,和布曜两个在旁边笑得前俯后仰。轩辕子离黑着脸看了青玦一眼,顿了一会儿,才道:“罢了,名字记着,以后回宫了再说罢。”   几个人因了捕头那名字,一路笑到了客栈。凉月则是一副在沉思的样子,帝王连连侧头看了她几眼,她也没有察觉。   “顾凉月。”进房门的时候,轩辕子离忍不住喊了她一声,凉月抬头,终于对上了帝王的眼睛,愣愣地问:“你在想什么”   凉月眉头微皱,随口应了一句:“我在想封寻。”   那个人太古怪了,今晚的一些事情也有疑点,她一路想过来,终于想起,封寻的纱帽,谁有本事能拿下来呢殊不知,面前这个人,听见她说的这个名字,脸彻底地沉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西眉毒药断人肠      凉月浑然不觉,继续想着。轩辕子离阴沉着脸站在一旁,咬牙道:“想封寻”   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啊,帝王冷哼一声,狠狠地摔上了门。巨大的声音也才终于让凉月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她好奇地看着帝王道:“怎么了”   还怎么了,居然这样直接就说出了封寻的名字,还问他怎么了帝王烦躁地别过头去,语气也颇为不耐烦:“你是不是喜欢封寻”   喜欢封寻凉月挑眉,瞥了帝王一眼,不说话。她还能堂堂正正喜欢一个人么性子本就淡漠,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让她打开心扉的人,却也伤了她了。她做什么还要喜欢别人呢“没有。”看着帝王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凉月答了一句。她没有喜欢封寻,当然,也没有再喜欢他了。   轩辕子离听得这回答,眉头松了松,哼了一声,正想再说,芍药姑姑却敲响了门。   凉月转身将门打开,却见她们端了水进来,看样子是要伺候主子洗漱。   天黑了,也该就寝了啊。凉月让了她们进来,随后芍药伺候帝王洗漱了,她也就着摘星打来的水清理了一下,然后更了衣,准备就寝。   客栈里的床可比不得宫里。虽然床单被褥已经换了,但是这床是小得许多。帝王面无表情地示意她睡里面,凉月便先爬了上去,躺在里侧,将被子盖好。   身侧一暖,帝王也躺了上来,两人肩膀碰着肩膀,很安静地躺着。   折腾了一天,凉月也有些累了,侧了侧身子,面朝里侧便想睡了。可是,她这动作好像让帝王很是不满,肩上一暖,身子便被掰了回去。凉月睁开眼睛,便对上帝王微眯的黑眸。   “不要背对我。”   凉月微微皱眉,觉得这人也实在太霸道,连她朝哪边睡也要管。   不过,懒得争了。凉月重新闭上眼睛,朝着帝王的方向侧着,将头埋下去一点点,正好埋在帝王胸口。   轩辕子离抿唇,只觉得心口一热,唇角微弯,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夜很漫长呢,封寻站在客栈的屋,那位白衣公子很早就退了房走了,留下话说让他们不用等他,自然还会遇上。   这古怪的人,招呼也不打就走了。凉月叹息一声,走出客栈,跟着帝王上了马车。   “下一个,是西眉城。”帝王淡淡地开口道:“西眉城是较大的城池,官吏也多,我们应该能多留几日。”   凉月点头,拿了地址出来看。西眉城很繁华,却只有一个要拔除的据点。   呃天香楼这名字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像正经的地方呢凉月挑了挑眉,道:“主子,您可曾知道,天香楼会是什么地方”   帝王闻言,瞥她一眼,没有说话。天香楼,这名字听起来,像青楼罢五大派哪一派还开青楼虽然人多消息快,但是传说中五大派不都是清修之人么缘何会做这样的勾当“去看看再说。”   马车加快了速度,青玦带着几个暗卫走在前面,率先进了城去。白钰领着马车队跟在后面,入城门接受了检查,才慢慢地走进这西眉城。   热闹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凉月挑眉,掀开一旁的帘子往外看了看。   街道上来往的人甚多,马车也是来来回回。路旁的店铺琳琅满目,各种牌子高悬,看起来生意都不错。街角刚出笼的包子散发着热气,配合着小二的吆喝,很是诱人。   “主子,在何处用早膳”白钰骑着马走到车旁,低声问帝王。   凉月转过头来,指指外面的包子铺,道:“吃那个可以么”   轩辕子离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凉月一溜烟儿地就下了马车,扯着摘星揽月和芍药姑姑就往包子铺跑。   “主子,您爱吃包子么”芍药看着凉月这动作,哭笑不得地问。   重点不是包子好么得看是什么包子啊。凉月眼睛亮亮地指着一旁挂着的招牌对芍药道:“姑姑,灌汤包子可是不容错过的,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呢。”   “灌汤包子”芍药好奇地看了看邻桌的包子,一个人正打算吃,轻轻地咬开一个小口,小心翼翼地吸了吸,像在喝汤一般。喝完之后,方才满足地咬下去一大口,吃起包子来。   “好生有趣。”摘星禁不住咽了咽口水,着急地对凉月道:“我们也试试罢”   凉月笑着点头,叫了两笼包子。帝王也正好从马车上下来,看了这兴奋的几人一眼,走到另一张桌子旁坐下。   独孤臣打着呵欠从车上下来,布曜也是没睡醒的模样。这两人一在一起便是同一个德性,昨晚上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您的包子。”小二吆喝了一声,将凉月要的包子端了上来。凉月拿起一个,也示意其他三个丫头吃,摘星揽月便万分好奇地拿起包子,凉月阻止也没来得及,便见她们咬了下去。   “呀呀,烫”摘星烫得眼泪都出来了,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汤汁差点溅上衣裳,样子又狼狈又可爱。揽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宫里没有人做灌汤包子这种东西的,所以她们也就没见过,这才闹笑话了。   凉月很不厚道地笑得开怀,递了凉茶给她们,道:“先学着不好么,吃那么急干什么”   芍药也跟着摇头,看向凉月,准备看她如何吃。   凉月轻轻咬破包子的薄皮儿,吹了吹,慢慢地吸着里面的汤汁,吸得差不多了,才开始吃包子。   “原来是这样。”芍药点头,正准备学着凉月的样子吃,却听得独孤臣突然脸色大变地喊了一声:“不要吃”   三人一惊,却见帝王和布曜纷纷走了过来。布曜笑着道:“时候不早了,还是先去客栈罢,摘星揽月,跟我走。”   摘星揽月疑惑不已,却差不多是被布曜拉上了马车。轩辕子离站在凉月面前,神色有些慌乱:“你吃了”   凉月点头。这包子没有毒啊,他这样紧张干什么   轩辕子离咬牙,二话不说直接抱起她,对芍药道:“我们赶时间,先上车去客栈,别吃了。”   芍药看这样子,也觉得是哪里不对了,连忙放下包子,跟着他们回到了马车上。   周围的百姓就看见一群人来吃了几口包子,又匆匆地赶路走了。除了那黑衣男子容貌夺目以外,也没有什么好引人注目的。   没有人看见,包子铺小二的眼里划过阴狠的目光,静静地将一笼笼的包子从蒸笼里拿出来。   凉月感觉腹部开始绞痛,额上细细密密地渗出了汗来。轩辕子离抱着她,咬牙道:“你的防备之心,什么时候也这样低了”   凉月皱眉,手抓着帝王的衣袖,不解地道:“那包子,明明没有什么毒。”   帝王气极,低喝道:“你不知道先让独孤臣确定了安全再吃么你又不是医者,乱下什么判断那包子里没毒,可进了你的肚子,那便是毒了。”   什么意思凉月脸色苍白,眉头也越皱越紧,没有力气再开口问他了。轩辕子离恼怒地朝外面吼了一声:“快些”   “是。”白钰应了,加快速度往青玦订好的客栈而去。   留风客栈。   帝王抱着凉月下了马车,店小二还没来得及招呼,便见人已经风一般地上了楼。青玦站在二楼的楼梯口,见帝王上来,连忙引了往房间而去。   独孤臣和布曜一人扶着摘星,一人背着揽月,也往客房而去。芍药姑姑跟在后面,焦急地道:“几个媳妇儿都闹肚子了呢,小二哥,还麻烦你准备些热水来。”   原来是闹肚子。小二松了一口气,连忙让人去准备热水。芍药点点头,便跟着去看凉月。   帝王脸色铁青,坐在床边看着疼得翻滚的凉月,也只能抓着她的手,什么也做不了。独孤臣正在旁边配制解药,还好他这一路出来,带得最齐全的便是药了。   他们的行踪,果然是有人一路跟着的罢。不然也不会有这样精明的下毒伎俩了。独孤臣眸色幽深,先给这中毒的三人服了解毒丹压制毒性,再慢慢配制相应的药。   在最开始的馄饨铺就有人布好陷阱等着了罢那馄饨里,独孤臣吃着,总有淡淡的甘草味道。馄饨加了甘草也好吃,他便没有在意。只是今天的包子里,却含了虎尾草。   这两样东西,分开食没有问题,若一起食用,那便是毒药了。刚刚在包子铺,他们却不能声张,因为就算要找包子铺的人算账,人家包子里是没毒的,那么多人吃了都没事,缘何就他们有事独孤臣咬牙,将几颗药丸一起给了明轩帝,顺便也喂摘星和揽月吃了,然后沉声道:“这一路都在人掌控之中,可是不太好受,陛下,您说该如何”      第一百零六章 天香燕舞蝶蹁跹      从国都出发,南巡这条路,是在驯龙镇分道的。知道南巡这件事的人不少,所以前面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也不奇怪。但是从馄饨铺到包子铺,明显是一路都被跟着,来者不善。   轩辕子离轻轻喂凉月喝了口水,淡淡地道:“他们爱跟,便跟就是了。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把戏要上来。这毒不强烈,也没有立即致命,是明目张胆地告诉我们他们跟着了么那么他们短时间内,估计就会有行动了罢。”   离了驯龙镇,到这里才下手,是为什么呢凉月有些想不明白,腹部的疼痛缓了一些,头却又开始痛起来了,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帝王见状,低声道:“你睡一会儿。”   凉月看了一边桌子旁的摘星和揽月,皱眉道:“她们呢”   独孤臣叹了口气,道:“你就别瞎操心了,吃了解药就不会有事。睡罢,剩下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是。”   布曜也跟着点头,吩咐几个暗卫将摘星和揽月移到隔壁房间去。   都说了等会儿会有行动,她怎么睡凉月挣扎着想起来,却被轩辕子离按得死死的:“别动。”   “三个人睡着,芍药姑姑不会武功,要是有什么事,你们如何应付”凉月急声道:“我向来不怕伤痛的,休息一会儿也就是了,做什么非要我睡下。”   除了万不得已,她从来没有睡着让别人来保护的道理。现下的情况,她完全还有力气可以动好么轩辕子离皱眉,将凉月的双手压住,然后出手如电,点了她的睡穴。   “主子。”独孤臣哭笑不得地看着,打趣地道:“少见您这样温柔地对冰块儿呢。”   点人家的穴还是温柔布曜摇摇头,看了沉默的帝王一眼,道:“这西眉城很大,守卫的士卒应该也多。那些人想动手的话,也不可能大白天地来罢”   “难说。”白钰开口道:“现在是哪路人马在跟着我们,抑或是几路人马都在跟着我们,这些都不确定。若是江湖之人,定不会管着白天黑夜,也是会动手的。可若是邻国抑或是朝廷里的人,那么就可能是夜里动手。”   布曜倒吸一口气,瞪着白钰道:“如何会几方受敌”   白钰看了帝王一眼。轩辕子离头也没回,看着床上昏睡着的凉月,沉声道:“她身上的铁血令,据说是会引起江湖人争夺的东西。若有神通广大之人知道了我们的行踪,那么下毒动手也不是没有可能。再有就是邻国之人,根据上次的密函和和安的事情,邻国明显也有人对天启虎视眈眈。最后,便是朝里想取我而代之的人了。”   当真是几方受敌,目标不是顾凉月就是他。幸而这几路人没有联合,倒也不是太麻烦。只是从今天起,当真是要步步小心了。   屋子里一片沉默,外面的天也有些阴了,隐隐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氛。   众人分配了任务,三个暗卫照顾三个不会武功的宫女,青玦与这六人在一起照应。练姣和白钰带着剩下两个暗卫出去打探消息,帝王和独孤臣、布曜一起守着凉月。   午膳照旧还是芍药做的,用银针仔细验过,独孤臣又检查了一遍,才让众人入口。凉月睡着,芍药便熬了细细的粥,轩辕子离亲手喂她喝下。   “开门开门”午膳刚过,便好像有一群官兵进了客栈,挨个地敲门检查什么东西。听见敲到了他们这里,轩辕子离示意布曜去开门。   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走了进来,看见屋里这场景,微微皱眉,道:“你们是外地人”   布曜看了帝王一眼,然后微笑着朝衙役点头道:“不过路经此地,留两晚就要继续赶路了。”   那衙役疑惑地打量他们半晌,又看向床榻:“那是怎么回事”   轩辕子离脸色冷了冷,站起来挡住他们的视线,沉声道:“这是我夫人,生病了,正在休息。”   衙役将信将疑地看他们一眼,道:“最近西眉城不太平,有杀人犯潜进了城里,你们要小心着些。”   杀人犯布曜挑眉,好奇地问:“什么样的杀人犯”   这几人看起来衣冠楚楚,理应是出远门的富人家。衙役也没太警惕,顺口道:“昨儿夜里有人杀了天香楼的几个女子,手段很是残忍,我们正在抓捕呢。总之你们没事儿晚上都把门窗关好些就是了。”   布曜点头,看着他们又出去搜其他地方,便轻轻地将门关上了。   “居然杀青楼的姑娘,这杀人犯什么毛病”独孤臣皱眉道:“若是普通的青楼女子,理应没有什么让人杀的理由,除非是情杀。可是谁情杀杀几个也太博爱了些。”   说到本职就是很专业啊。布曜默默地撇了撇嘴,转头看向轩辕子离道:“主子,这件事,似乎有些蹊跷呢。”   帝王点头,道:“不是说天香楼是五大派的据点么,那死几个人也不奇怪,估计就是什么消息漏了而已。晚上的时候,我们去看看罢。”   “那她们呢”独孤臣指指床上的凉月。四个女子留在客栈,也太让人不放心了些。   轩辕子离想了想,道:“除了我们三人,其余的人全部留下来看着她们,有事便让人来通知我们,这里离天香楼也不是太远,片刻的来回暗卫们都顶不住的话,也算我看错了人。”   “好吧。”独孤臣和布曜都点了点头。   整个下午,几人都呆在客栈没有出去。摘星和揽月的状况好了很多,已经可以行走了。偏偏帝王不肯解开凉月的穴道,还让独孤臣用银针又扎了一次穴道,让她多休息一会儿。   夜幕降临的时候,三人走出了客栈,往天香楼而去。   天空上依旧没有月亮,风也大了起来。   轩辕子离远远地便看见天香楼的红灯,楼阁上还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的女子,妖媚地扭着身子招揽客人。不过也许是因为凶案的影响,这里的生意看起来不算太好。   “几位公子,里面请。”老鸨看见他们,连忙笑脸盈盈地迎了出来,身后接着就跟来几个姑娘,温柔地将她们往里面带。   “公子是第一次来咱们天香楼罢今儿晚上可好,四大头牌都有空呢。”   轩辕子离冷着脸,不着痕迹地挣开被几个女子扯着的衣袖,淡淡地道:“将你的头牌唤出来就好,其余的人就免了。”   那老鸨听得一怔,看了看轩辕子离,只觉得这人气度不凡,不似好惹的主儿,当下便道:“公子眼界很高呢,您楼上请,我一会儿就将姑娘们带上去。”   独孤臣嫌弃地四处看着,看见有姑娘想过来拉他的时候,更加嫌弃。这青楼太没品味了,姑娘也调教得不是太好,怎么混到现在的布曜好笑地看了独孤臣一眼,低声道:“公子,能把您这同行见同行的表情收一收么,让主子看见了可没好果子吃。”   独孤臣轻哼一声,抬头看了看楼梯,跟着帝王走了上去。   啧,楼梯也不够精致   轩辕子离没理会身后,只静静地打量着他们被带进来的这个房间。四处垂着纱幔,看起来很是靡费,几处屏风上绣着花鸟竹菊,倒是添了几分雅致。房间里摆着几张矮桌,和着坐垫一起,呈四围形状。中间从房梁上垂了紫色的纱幔下来,看起来还是不错。   “来来,快进来。”老鸨的声音没一会儿就在房间门口响起。轩辕子离和独孤臣布曜各自坐好,看向门口。   四个水灵灵的姑娘很是端庄地走了进来,朝他们一一行礼。   “这便是我天香楼的四大头牌,公子们看看,可还满意”老鸨笑盈盈地道。   轩辕子离轻轻点头,眼里没有多少情绪,只是道:“听闻头牌都是有绝技的。不知四位姑娘绝在何处”   四个人相互看了看,黄衣裳的女子笑着站出来道:“天香楼出名的是歌舞,我四人皆是以舞为绝,公子可要一赏”   旁边的老鸨接嘴道:“是啊,这蝶燕蹁跹四大花魁,最在行的就是飞天舞,公子们好生欣赏罢。”   话音刚落,就有乐师搬了乐器坐到了一旁的屏风后面。四个女子挽着水袖,依次站开了来。这几人容颜秀丽,身段也较好,看得独孤臣都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正常的恩客的话,他们三个未免太沉默了些。   布曜干咳一声,起了个话题给三人闲聊,边聊边观看舞蹈。帝王坐在上席,看着这四人的舞姿,不置可否。琴声悠扬,配以竹萧,听来倒是不错。   少顷,乐声激扬了起来,四个女子轻盈地腾空而起,抓着四处垂下的纱幔,真像蝶燕一样蹁跹起来,舞姿越发诱人魅惑。一颦一笑,都勾人至极。   轩辕子离挑了挑眉,布曜和独孤臣也是看得惊讶。   与其说舞技好,不如说,这轻功当真不错呢。   一曲将尽,黄衣女子身如纱幔一般,与中间的紫色纱幔相缠,然后慢慢滑落下来,媚眼如丝,轻飘飘地朝帝王的怀里跌去。      第一百零七章 夜色寂寂春意深      帝王伸手一挡,阻了黄衣女子落下来的身子。乐声停了,其余的人也纷纷停下了动作,各自走到座上的三个男子身边跪坐着。   “公子。”名唤舞蝶的女子抬眸,咬着唇看了帝王一眼,神情甚为无辜。一旁那名唤舞燕的姑娘也坐在了轩辕子离身边,乖巧地倒着酒。   明轩帝弯着唇角笑了笑,抬头看了看独孤臣和布曜,他们那里也是一人围着一个,倒酒剥橙,很是普通的青楼女子模样。   可是,普通的青楼女子,谁有那么好的轻功轩辕子离轻轻一笑,淡声开口道:“你们在这里多久了呢”   舞燕将酒杯递到帝王唇边,娇声道:“我们在这天香楼,都是从小训练的,不然也不可能跳得了飞天舞。这日子算算,少说也有十年了。”   十年。那这青楼的存在,也算是历史悠久。明轩帝抬手捏了捏舞蝶的下巴,没有喝舞燕的酒,而是低声开玩笑似地道:“喝酒误事呢。两位姑娘如此美丽,怎么舍得就将我灌醉了。”   舞蝶的脸一红,有些怔愣的看着帝王的脸。她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呢,气度也是一等一的好,若是能勾上,至少一段日子里不用担惊受怕了罢独孤臣听着帝王的话,抖了抖,瞥了上席的方向一眼。嗯,不愧是有后宫的人,混得挺熟的样子。就像平时对各个后妃演戏装疼惜一样,轩辕子离是天启最大的少女骗子好么看这动作自然语气纯熟的样子,与旁边浑身僵硬的布曜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房间里的嬉笑声渐渐多了起来,舞蝶也时不时地问轩辕子离他们从哪儿来,要在西眉留多久。轩辕子离都漫不经心地答了。过了一个时辰,舞燕便扯着轩辕子离的袖子道:“公子,时候也不早了,去我房里休息如何”   舞蝶一听,脸便沉了,拉着轩辕子离的胳膊道:“宣公子说好要陪我的,如何能去了你的房里。”   宣原,这是帝王告诉她们的他的名姓。取了轩辕的同音。因为轩辕是国姓,为避免他们喊漏嘴引来麻烦,干脆就叫宣原好了。   独孤臣和布曜都兴致盎然地看着这一幕。帝王在中间,身边两个女子竟然吵起来了。果然这人到哪里都能引发女子的战争么明轩帝沉默地坐着,也不阻止她们吵,只是侧头看了看周围的屏风。   屏风后面,是什么呢轩辕子离眼色一动,突然想起,要接听消息的话,每个房间,必然会有传声孔。那是一种隐在墙上的小孔,可以接着隔壁的房间,将这里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若是这当真存在的话,那么隔壁会是什么人“舞蝶。”老鸨恰好走了进来,看着两个人吵得正欢,不禁拍了拍大腿道:“姑奶奶,吵什么呢,城主来了,点名要舞蝶去呢。这位公子,抱歉了,城主我们开罪不起,就只能让舞蝶先过去了。”   轩辕子离挑眉,好整以暇地道:“西眉城的城主也来这里么”   “那是自然,这可是西眉最好的青楼。”老鸨说着,等着舞蝶一眼,后者才不情不愿地放开轩辕子离的胳膊,往外走去。   舞燕一脸得意,却又隐隐有些不甘,轩辕子离端起酒轻抿一口,笑道:“舞蝶很受城主青睐,估计被赎身也是早晚的事情。”   “才不是呢。”舞燕恼怒地道:“城主夫人没撕了她都算好的,还妄想被赎出去么城主只是每月来一次,呆一夜就走了,也不见得多迷恋她。”   每月一次么轩辕子离听着,低笑一声,不再说话。旁边的舞翩和舞跹已经想起身将独孤臣和布曜带回房了。舞燕也低声道:“公子不累么我们回房休息罢”   帝王点头,放下了杯子,跟着舞燕站起来,往外走。   隔壁也是一间厢房而已,也没有乐声传来,看来是没有客人的。但是隐隐的,总觉得有人在里面。轩辕子离多看了几眼,心里开始琢磨如何能进去看看。   舞燕的房间离得不远,走了一会儿就到了。独孤臣在身后喊了一声“大哥晚安”便随着舞翩进了厢房,布曜皱着眉头站在房间门口,不乐意地道:“我不想在这里过夜。”   舞跹的脸色顿了顿,有些不高兴地看着布曜,轩辕子离挥手道:“你若不喜欢,先走就是了。”   “好。”布曜松了眉头,如获大赦一般往外面走去,丝毫也没管留在原地的舞跹。   房门关上,帝王顺手搂过舞燕的腰,低声道:“你的身段,可当真是好呢。”   舞燕脸微红,身子顺势往帝王身上贴着。这样好的男子,她不能轻易放走了。比起骄傲自大的城主,这男子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呢。   “公子谬赞了,舞燕的身段,哪里有她们好。”舞燕说着,伸手环抱着帝王的腰,往床榻慢慢移去。帝王轻笑,手指抚摸着舞燕的唇瓣,动作温柔而诱惑。舞燕一怔,媚笑一声,张嘴咬住了帝王的手指。   床帐落下,两人的声影消失在锦绣的帷帐之后,屋子里一片安静。   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看到这里,也才松了口气。   本觉得这几人有些古怪,却还当真只是来找女人的。那人又看了一会儿,便打算去报告主子,这几人没什么问题了。   这是隔壁房间,通过角落里的小孔观察客人的情况的。以免有江湖之人混进来,偷龙转凤了也不知道。   哪知,这人刚想转身,眼前便是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了。倒下去之前,那人只觉得眼前有白色的东西一晃而过。   凉月看着地上躺着的人,熟练地搜了搜他身上。找到一枚令牌,以及一块羊皮做的不知道画了什么的布。   换上这人的衣裳,也幸好这人戴着蒙面黑布,凉月伪装易容了一番,将昏倒了这人直接锁进衣柜,然后打开了这房间的门打算出去。   迎面有拳风呼啸而来,凉月侧头躲过,便看见轩辕子离神情冰冷地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直接动手。   凉月一惊,连忙接下他几招,低声道:“停手。”   帝王一愣,接着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皱眉道:“你如何会过来了。”   凉月轻笑,淡淡地道:“穴道解开了,我自然没有不过来的道理。舞燕怎么样了”   敢情她一直在看着啊,轩辕子离脸一黑,道:“她会睡到明天早上。”   刚刚他在她唇上涂了烈性的迷药,这女子还自己咬了他的手指,可不昏迷得更快么看那样子,应该是稍微学过轻功,其他的武功和药物辨识,可能还当真没有学过。也就是说,舞燕不会是这青楼背后的联络者,搞不好,舞蝶才是。   “刚刚,他们一直在看你们,我便一直在看他们。”凉月笑得眉眼弯弯,道:“现在,跟我走罢,布曜已经很聪明地往这天香楼的后院去了呢。”   言罢,凉月先出了房门,按照刚刚观察到的那样,直接往后院走去。后院入口那儿有人,看见她,便问:“何事”   凉月沉着声音道:“找主子。”   守着的人便让开了。凉月出手甚快,一瞬间点了那人的穴,让他保持站着的姿势,看着前方,但是一动也不能动了。   帝王便跟着走了进来。   刚刚布曜该不会是翻墙进来的凉月一边想着,一边走向后院的阁楼。这里,她如果没看错的话,刚刚那个城主便是进了这里。   小心地上了屋顶,两人借着夜色,无声无息地拿开房上的瓦片,往下看去。   刚刚的舞蝶正娇媚地趴在一个男子身上,旁边还坐着两个黑衣的男子。看装束,和舞蝶在一起的那个应该是城主,其余两个人,江湖气息甚重。   “你的意思是说,借本城主的力量,端了你们的对头商铺么”西眉城城主挑眉看着对面两个人,双手丝毫没有避讳地在舞蝶身上抚摸着。   “是的,若是可以,我们东家愿意献上千两白银。”一个黑衣人开口,眼里有些贪婪的神色。   官商勾结的戏码,很常见嘛。凉月撇撇嘴,看了帝王一眼。后者的脸色倒是不太好看,死死地盯着那城主的方向。   “可以,明儿我便让人去检查那藏娇楼,青楼嘛,有几个干净的,一查还是会封的。”城主懒洋洋地说着,身上的舞蝶已经满脸通红。   “那,我们便不打扰了。”黑衣人朝城主点了点头,两人齐齐地往外走去。   轩辕子离身子一动,想跟着黑衣人去看看来历,凉月却伸手按住了他。   “还有布曜在,你不用去。”凉月说着,下面的城主已经开始准备和舞蝶共度春宵了。声音挺大,听得凉月面如寒霜。   明天要查藏娇楼,一听便是与这天香楼为敌的青楼。官商勾结,除掉对手,这一招算不得多阴暗,但是在帝王眼里,也是不能容忍的罢凉月还要再看,一双手却死死捂住她的眼睛,帝王的声音低沉而含着怒意:“回去,不用看了,明日再说。”   这声音不小,凉月心里一惊,连忙拉下他的手,想捂住他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第一百零八章 血染一路天初明      这声音明显惊动了下面的人,舞蝶反应甚快,穿上衣裳便大叫了一声:“来人,上房不是呢。”凉月将那块搜来的令牌递给了他,然后道:“今晚西眉城城主在天香楼,主子和他谈了生意,想不到那城主狮子大开口。不听话的傀儡不必留着,我们又不方便动手,所以还是得请你们帮忙。”   那青须汉微微惊讶,朝里屋里看了一眼,道:“连城主也不留,这西眉城可不是要乱了。”   里面有人笑着回答:“乱了好,乱了等会儿就直接杀到客栈去。”   青须汉笑了两声,对凉月道:“知道了,我们定会帮忙的。”   凉月点头,然后退了下去,看着门关上了,便朝轩辕子离的方向走去,同他一起出了这院子。   “这一招,可算是能让我们喘口气。”轩辕子离赞赏地看了凉月一眼,道:“今晚可以回去好好休息么”   这拨人在天香楼杀了城主,毁了那笔交易,青楼的幕后老板是不会放过他们的。晚上他们也就没有精力去客栈了。看一场内斗,可是特别好玩。而且看样子,在馄饨和包子里下毒的人可能是他们罢,没有想象中的厉害呢。   “嗯,回去,我给您易容。”凉月道:“你的模样说不定被人看去了,搜城的话,可就麻烦了。”   易容轩辕子离眉头皱得死紧,瞪着凉月道:“天颜哪有轻易改变的道理,他们过了今晚势必兵荒马乱,那还有时间来寻我。”   凉月默默地看了帝王一眼,道:“为防万一,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这西眉城城主一看也不是正经途径当上的城主,他背后是谁我们也不知道。万一暴露了您的身份,想悄无声音除掉您的人,可不就蜂拥而上了么”   轩辕子离沉默。   回到客栈,凉月鼓捣了好一会儿,终于满意地道:“可以了,先睡吧,这面具除非用力撕,否则是不会掉下来的。”   一夜悄悄过去,熟睡的人们永远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清早地起床,芍药姑姑和摘星揽月照旧端了水进来,道:“主子们,该起身了。”   凉月打了个呵欠,从床上爬起来,心情甚好地更衣洗漱。芍药看着也不免跟着一笑,拧了帕子过去给帝王擦脸。   “啊”一声惊叫,芍药后退了好几步,看着床上那人道:“这这是”   众人皆好奇地往床上看去,只有凉月笑眯眯地,看着帝王的脸。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瞪了凉月一眼,道:“芍药姑姑,是我,易容而已。”   芍药惊魂未定,看着平日里那俊朗如画的眉目变成了一张精致可爱的脸,喉咙哽住了都说不出话来。   凉月笑得开怀,道:“这样是不会有人认出来的,芍药姑姑别害怕,还能变回来的。”   是易容么芍药深呼吸了几口,重新去拧了帕子给帝王,道:“奴婢失礼了。”   轩辕子离摇摇头,道:“特殊情况也无法,你去知会其他人一声,别让他们突然看见再尖叫就好了。”   芍药点头,退了下去。   摘星和揽月回过神来,继续伺候凉月更衣。凉月笑够了,也就问起了正经事:“独孤大人和布大人昨夜里可回来了”   揽月道:“布大人听说是回来了,独孤大人没有。这早上一大早外面就吵吵嚷嚷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独孤臣还在天香楼么轩辕子离微微皱眉,朝外面喊了一声:“青玦。”   青玦应声而进,没有抬头看帝王,只是拱手听命。   “去打听一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青玦点头,让人出去问了,随即又转身回来禀报道:“布大人昨夜里回来,说黑衣人是往外地赶去了,看样子是像回门派一类的地方。”   “嗯,知道了。”轩辕子离点了点头,更了衣,对凉月道:“要出去看看热闹么”   凉月笑道:“有何不可,我有预感,会是很不错的热闹呢。”   街上今天难得地人烟稀少,两人走着,只见一队队的巡逻士兵各个街道走动着。偶有百姓,都是低头走得极快。   青玦说,昨晚西眉城城主死在了天香楼,还有大批的刺客也一同葬身了那儿,导致天香楼的一众人全部被抓进了衙门,楼也被查封了起来。   “一举多得呢。”凉月低低地笑着,道:“我现在更好奇的,是下一个西眉城城主是谁,以及,那些人要怎么办呢”   一个城主死了,朝廷是会立马派人来补上,安抚民心的。只是,现在帝王不在,墨丞相与司徒将军共掌朝政,太后监国。那么派来的人,到底会是哪一方的呢远处,隐隐地还可以看见禁军的服侍了。这里离京城不远,出了这么大的事,有人过来安抚,也是不出所料。   天香楼已经被封了,尸体都被移去了义庄。有士兵警告他们不要在街上走,赶紧回去。凉月点头,拉着轩辕子离往另一边走。   “我们要离开这里么”凉月问帝王。   轩辕子离摇头,饶有兴致地道:“我还想知道,没有帝王的朝廷,谁比较能做的了主。母后对于这件事,是定然不会插手的,西眉城也算是繁华的城池,城主一职,墨丞相与司徒将军必然会争派自己的人来。我想看,谁输谁赢。”   凉月挑眉,想了想,道:“应该是司徒将军罢,墨丞相的实力还是比不上司徒家的,加上皇后娘娘”   话说出口,凉月连忙停下,抿唇道:“总之我觉得,应该是司徒家。”   轩辕子离看了她一眼,微微弯起了唇角,道:“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也许会是墨丞相的人来。”   “为何”   帝王摇头,也不说原因,继续往前走:“去衙门看看罢,应该有人来临时审这案子了。”   凉月撇嘴,看着明轩帝轻松的背影,突然有什么念头从脑子里闪过。   刚刚,他好像喊的是墨丞相,而不是墨致远凉月怔愣地跟着往前走,不由地有些好奇。按理说以前明轩帝讨厌墨丞相的时候,都是直呼其名的。今天,这是怎么了西眉衙门,禁卫森立。   堂上没有人坐着,下面倒是跪了几个衣着华丽的人。      第一百零九章 暗影江湖红莲出      那几人凉月看着面生,应该是天香楼的老板一类的人物。城主被杀,天香楼被封,这些人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抓到了这里。   等了一会儿,直到有人喊了一句升堂,凉月抬头,才看见一个身穿官服的人慢慢走上了大堂的审判席位。   那人神情严肃,眉目之间正气凛然,官服是五品的绯袍,配了银鱼袋,一拍惊堂木,声音浑厚低沉:“堂下跪着的是何人”   几个跪着的人战战兢兢地答了,凉月转头看向帝王,却见他唇角微勾,低声道:“我赢了呢,这位,是墨丞相提拔起来的朗将,我没记错的话,是姓魏。”   凉月挑眉,复又看了那魏朗将一眼。这人看起来不错,若是接手西眉城,那也无妨罢。帝王的记性倒是好得很,连谁是谁提拔起来的也记得,那么他可还记得,哪些人是司徒将军一手提拔起来的呢审堂很果断直接,虽然几个人一直喊冤,但是由于人是死在天香楼的,加上天香楼最近命案不断,所以魏朗将判了天香楼查封休业,几个人也都打入地牢,关押三年。   看了看单子上的地址和店铺名,凉月低声道:“这一路下去啊,不禁是要除据点,看来也是顺路除奸臣呢。这一举多得的事情,怪不得你会答应。”   轩辕子离一笑,道:“奸臣哪有除得尽的,唯有好好利用奸臣,达到君王的目的,才是上上之策。”   言罢,帝王走出了衙门,道:“回去罢,我想吃你做的荷叶鸡了。”   荷叶鸡凉月撇嘴,跟上帝王的步子,笑道:“那不入流的东西,主子还是少吃得好,还是让芍药姑姑给您做菜罢。”   轩辕子离侧头看了凉月一眼,脸沉了沉:“不愿意做了么”   凉月点头如捣蒜,谁没事愿意下厨房啊,上次不是看他心情那样差,芍药姑姑又推着她,她才不会去做饭呢。   帝王沉默,脸色冷了几分,抿着唇不说话了。   两人回到客栈,刚踏进大堂,凉月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   大堂里依旧有很多人在吃饭,小二提着水壶来来回回,看起来很正常。但是杀手的直觉告诉凉月,这客栈,有古怪了。   莫名的危险气息环绕,帝王也停下了步子,退到凉月身边,打量着眼前这状况。   “小二。”明轩帝叫了一声,那提着水壶的小二便满脸笑容地迎了过来:“客官”   “楼上和我们一路的人,可还在”   小二笑嘻嘻地看着这两人,道:“和你们一路的人嘛在等你们”   “在”字出口,小二手里的水壶猛地朝帝王扔去。滚烫的水迎面泼来,帝王揽着凉月闪至一边,瞬间,大堂里刚刚还吃饭喝酒的人全部拿着刀剑站了起来,朝两人围攻过来。   凉月神色一凛,顺手拿起身边的长凳朝他们扔去,然后拿出匕首,身影极快地在那群人里面穿梭。未等他们攻上来,已经有五个人的喉咙被一刀割断。等众人反应过来,这白衣的女子已经退到了客栈之外。   好快的身手众人心下微惊,想出去,却被这玄衣的男子挡住,几番过招,一脚踢飞前面的人,连带着将后面的人给挡了回去。   轩辕子离在客栈外落下。街道上的百姓本就不多,此时又见打斗,自然跑得人影都没有了。刚刚还在的巡逻士兵此时也没有影子。虽然这些人武功不是太可怕,但是人数太多,硬碰硬没有什么好处。   “走。”凉月对帝王说了一声,随即施展轻功,想离开这里。   岂料,一个邪佞的声音从客栈的二楼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了出来,回荡在空中。   “主仆一场,虽然丫鬟命不值钱,却也不该活生生被抛弃啊。”   凉月心里一沉,微微眯了眯眼,同样用内力传音道:“阁下是何人,请出来说话。”   那声音咯咯地笑着,随即一道红色的影子从客栈里飞了出来。妖媚胜过女子的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纤长枯瘦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怀中女子的脸颊,朝凉月笑道:“昔日冷血无情的第一杀手顾凉月,如今看来,是当真活得有血有肉了呢。好可惜,好可惜。”   这人凉月看着他那模样,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邪教,除了逍遥宫,不是还有一个红莲门嘛,门主卫红莲,就是眼前这位打扮不男不女,看起来古怪万分的男子。若说是为了什么而来,那不用想,还是铁血令。   她的行踪如何会弄得人人皆知了。还有,卫红莲的怀里,抓着的为何是摘星“主子。”摘星泪水涟涟,看着凉月道:“奴婢没用,主子你别管我。揽月和芍药姑姑她们都好好的,就是我没有逃掉而已。我的命不值钱。主子你快走。”   话没落音,脸上便是剧痛传来,卫红莲的指甲直接划破了摘星的脸,冷声道:“刚刚被你的同伴抛弃,现在又要你的主子抛弃你,这是哪儿来的圣母,不想活了么”   被同伴抛弃凉月看着卫红莲的动作,二话不说,上前便想动手。   “别动。”卫红莲将手放在了摘星的喉咙上,看着面色如霜的凉月,笑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所以也没必要和你动手,这个丫头在我手上就够了。顾凉月啊顾凉月,有了软肋任人威胁的感觉,是不是特别不好”   杀手不能动情,就是怕软肋为人所知,一身功夫都没有用处,只能白白站着听从命令。所以师父说,一旦动情,她就再也不是江湖第一杀手了。凉月低笑两声,静静地看着卫红莲,道:“特别不好,所以别伤害她了。”   轩辕子离看着摘星,拳头微紧,忍不住问身边的青玦:“好好的,摘星如何会被人抓住”   青玦摇头,低声道:“我们走的时候,白钰和练姣是在守着他们的。独孤大人现在还没找到,布大人也在外面。客栈里就留了几个暗卫。”   白钰和练姣在,又怎么还会出这样的事情帝王皱眉,让青玦去联系白钰他们,然后转头,看着那红衣男子。   “你到底想干什么”凉月沉声问。   卫红莲笑嘻嘻的,看着凉月恼怒的神色,只觉得十分开心,道:“谁要的不是铁血令呢你把铁血令给我,我就把这丫头还给你。”   凉月嗤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道:“想要的话,何不自己来拿,用女子要挟,你也不怕你以后拿着铁血令也无法服众”   卫红莲大笑三声,将摘星丢给了一旁的人,拿刀架着,道:“那我就放开这丫鬟,与你过招,堂堂正正赢铁血令如何”   开玩笑么凉月看着卫红莲,有些惊讶。分明知道打不过她,还肯与她打“但是。”卫红莲慢慢地走了过来,眼里闪过嗜血的光芒:“但是你若还我一招,他们就在你丫鬟的脸上划一刀,你看这样可好”   “你欺人太甚”凉月沉了脸色,冰冷的杀气萦绕在周身,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看得卫红莲心里发寒,却还是冷笑道:“欺人太甚又如何,你还是只有应着。”   “主子”摘星咬牙,当真恨不得自己往刀上撞了。不能还手,就是主子一方面被攻击的意思么未免太欺负人了。要不是练姣丢下她,她也不会被这人抓住。若今日还有机会活着,她一定告诉帝王,练姣留不得轩辕子离淡淡地道:“男子欺负女子,未免过分了些,不如换成在下,替了顾凉月与你过招,也免得你被江湖人耻笑,如何”   卫红莲看了明轩帝一眼,笑道:“正想说拿了铁血令就取你的命呢,你却这样迫不及待么杀了你可是有万两黄金,我何乐而不为”   万两黄金轩辕子离笑了笑,那些人还真是有钱呢,掏空了多少百姓,才有的这能要他命的钱凉月皱眉,轩辕子离却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低声道:“你看准时候,救摘星罢,不用担心我。”   谁担心他,武功又不比她弱。凉月想的是,这高高在上的帝王,也会为了一个宫女选择让步妥协了啊。   卫红莲没等轩辕子离回过神便开始攻击。虽然听说这皇帝会武功,但是他修炼已久,应该打得过。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面前这人身手极快,他打了许久都连衣角也没碰到,白白费了气力。轩辕子离满脸的轻松,慢慢地躲避着,眼里带着深深的嘲讽之意。   心里一怒,卫红莲出手狠了不少,却还是没能伤到帝王。顾凉月在一旁看得开心,慢慢地朝那架着摘星的人走去。   “站住。”卫红莲吼了一声,停下了攻击。   轩辕子离停了下来,凉月亦停了下来。看着这眼睛里有些疯狂的男子,两人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   “太浪费我时间了。”卫红莲笑着对帝王道:“你便站在原地不准动,若是动一步,我同样让人在那丫头脸上划一刀,如何”      第一百一十章 不过不是心头重      凉月一惊,轩辕子离也跟着皱眉。站在原地不动,任他攻击,也未免太过分了些。干脆直接说让他把命留在这里,不是更好“怎么,办不到么”卫红莲挑眉,眼里满是兴奋的神色:“办不到的话,我便直接杀了她喔。”   身后的一群人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一样,将刀又往摘星的脖子上压了压。摘星想尖叫,终究还是忍住了,闭上了眼睛,强自镇定下来。她不能害怕,一害怕主子会心软。今天就算死在这里,也不能让人伤了主子和皇上分毫这样想着,摘星狠了狠心,捏住刀,往自己的脖子上抹去。   抓着她的人一愣,手下意识地一松。凉月眼睛猛地睁大,看着摘星不顾一切的动作,吓得脸色一白。但是想阻止,却偏偏隔得太远,赶不上了。   时间都静止了一样,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那小脸苍白的丫鬟果断的动作,吓住了。轩辕子离和卫红莲都侧头来看。轩辕子离微微皱眉,卫红莲则是惊吓不已。   若这丫鬟当真死了,他的命恐怕,也难留了啊。   一抹白色的影子,静静地落在摘星身后,纤长的手指轻巧地捏住刀,叹息道:“她那样珍惜你,你又何必这样看轻了自己的性命。”   众人皆是一惊,凉月怔愣地看了封寻半晌,终于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摘星迷糊地睁开眼睛,泪眼模糊地转头过去,却看见一双清澈如泉水的黑眸,墨发轻挽,一张银色的面具遮了上半边脸,薄薄的嘴唇轻抿着,好看的下巴微微抬起,说完这话,便将她手里的刀丢开,抱着她往一边飞去。   她这是在做梦么   轩辕子离脸色微沉,显然是一看见封寻心情就不太好。不过也没含糊,趁着卫红莲发呆的时候,直接废了他的双手,封住穴道。   “逍遥宫”卫红莲疼得额头上全是汗,却还是死死地看着封寻的方向,咬牙道:“我怎么不知道封寻也会关心蝼蚁的性命。”   封寻听着,微微一笑。袖子里飞出一道游丝,轻飘飘地便取了卫红莲的性命。   “你看错了呢,蝼蚁的性命,我从来不关心,该死的,还是要死。”   身后一群人早在听见“逍遥宫”三个字的时候便已经慌了,现下看见门主死得这样轻巧,更是顿时作了鸟兽散。客栈外面,顿时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以及地上渐渐冰冷的尸体。   “你如何来了”凉月走近封寻,将摘星扶了过来,皱眉看着她脸上的伤势,然后拿出身上带着的药粉,细细地给她涂了一点。   封寻看着她笑了笑,道:“你不是该问我当时如何走了么问如何来了,多叫人伤心。”   这语气似假似真,带着淡淡的埋怨,配着他那清澈的眼眸,当真是很容易就让人产生罪恶感。凉月手指底下,摘星的脸慢慢地红了。   轩辕子离缓缓地走过来,打量了封寻好一会儿,道:“封宫主如何舍得以半面示人了”   封寻眨眨眼,笑道:“因为有人和我说,若是连脸都不给她看,怎么能让她相信并喜欢上自己呢。我觉得挺有道理,所以还是露半面罢。”   和杀人时候的冷静淡漠不同,看着封寻的眼睛,听着他说的话,根本无法想象这是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头。轩辕子离脸色微沉,听着这话,冷笑了一声。   “摘星,还是先告诉我其他人哪里去了罢。”凉月涂好药,轻声问她。   一提起这个,摘星终于回过了神,眼里满是愤愤不平之色,怒道:“主子,你可要看清楚了身边的人,别不小心被人害了去,还要任人逍遥。”   “怎么回事”凉月皱眉,封寻和帝王亦是转头看过来,等着摘星解释。   “客栈里来了这群人,因为人数众多,暗卫们一边保护我们一边应对有些吃力。于是白钰大哥就提出让我们先走。练姣本是护着我的,听了白钰的话,直接便上去应敌,留了空隙出来。那些人也就趁机过来抓住了我,然后练姣断了后路,只让白钰大哥他们先走,留我一人在这些人手里,我”   听到一半,凉月的眼神就冷了下去。二话不说,便转头问帝王:“他们联系上了么”   轩辕子离摇头,正想回头看,青玦就回来了,拱手回道:“主子,他们现在都在城隍庙。因为白钰受伤了,独孤大人也就过去了。暂时还没有想好在何处安顿。”   白钰受伤了凉月挑眉,转头对摘星道:“你跟着青玦,慢慢过来就好,我先走一步了。”   “等等。”轩辕子离皱着眉头出声:“你先冷静一点。”   看她这一身杀气,去了练姣绝对没有活路。   “冷静么”凉月回头看了明轩帝一眼,眼神慢慢地冷了下去:“伤的不是你在乎的人,你当然可以冷静。有仇必报这一点,我不会放弃。若是杀了她你要给我定罪,也随你。”   言罢,凉月施展轻功,往郊外的方向而去。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得紧,想追上去,却被一旁的封寻拦住了。   “陛下已经不能给她一个公平,又何必阻止她去还自己一个公道。”封寻嗤笑两声,静静地看了帝王一眼,随即飞身跟了上去。   青玦扶着摘星,有些怔愣。   明轩帝拳头轻握,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沉默不语。   “主子”青玦低唤了一声。   轩辕子离咬牙,道:“当真是行事果断不顾后果的,青玦,你还是带着摘星罢。”   练姣是他的暗卫,从小跟到大的人,也是暗卫里的老人了。现下他要是放纵凉月因为一个宫女而杀了他,他如何同那么多的暗卫交代这是会让人寒心,继而不再忠心的事情。   运起内力,轩辕子离也朝他们赶去。青玦扶着摘星慢慢地走着,叹了口气。   摘星看着,只低低地说了一声:“所以帝王,终究是不懂女儿心的罢。”   城隍庙。   因为西郊新建了庙宇,这里已经荒芜许久。里面倒还干净,时常有赶路人借宿。白钰靠在佛像前,芍药正帮他包着肩膀上的伤口。揽月和其他人坐在一边,都是一阵沉默。   独孤臣脸色有些疲惫,身上的衣裳也有几处脏了,都没来得及换。早上还找不到他,下午便不知道从哪里出了来,麻利地帮白钰看了伤势,给了药,然后一言不发。   凉月进来的时候,练姣正在擦拭剑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觉一阵杀气扑面。她刚想用剑去挡,便被人捏住了喉咙,慢慢地举了起来。   练姣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凉月面无表情的脸,伸脚直想往她腹部踹去。   凉月捏住练姣的膝盖,眼神里全是冰凉寒意,手指一动,便捏碎了她的膝盖骨。   “啊”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城隍庙,众人皆惊恐不已地看着。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有揽月恨恨地看着练姣。   “贱贱人。”练姣双眼血红,疼得整张脸都扭曲了,手还不停地掐着凉月的手背。   凉月手一紧,慢慢地看着她的脸色从红到紫再到白,只低低地说了一句:“你可能当真未曾得到过教训,不知道我是有仇必报的人。忍着你,也不见得就是打算放过你。”   “冰块儿。”独孤臣皱眉喊了一声,却在看见凉月的眼神时止住了话语。他又不知道练姣做了什么,没有立场相劝。   一旁的白钰看了一会儿,叹息道:“娘娘,放过练姣罢。”   凉月只冷笑,手上下了狠力,眼见着练姣就要断气了。   封寻慢慢地走进来,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像欣赏着什么一样看着凉月。这样的这个女子,霸气而冰冷如莲,才是顾凉月最美丽的时候呢。   “住手”一个人影从外面进来,急急地握住凉月的手腕,迫使她松了开来。   凉月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看着轩辕子离,也不过只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将练姣丢在了地上。   旁边有暗卫赶紧过去查看情况。   凉月冷冷地看着,走到封寻身边,不说话了。   封寻侧头看她,笑道:“心碎了么”   “没有。”凉月摇头,平静地看着站在对面的帝王道:“我刚才在想,若是这人救下了练姣,我会怎样。”   轩辕子离的脸色铁青,咬牙看着凉月,听她一字一句地说。   “可是他当真阻了,我才发现,我也不会怎样。因为早就明白,他会这样做。他考虑的事情很多,但是我永远不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众人一片安静,明轩帝只觉得心里重重地一痛,想和她说什么,却发言喉咙很紧,也找不到什么好说的。   “我们去过过招罢。”凉月侧头对封寻笑了一下,道:“今天说不定我身手会有些进步。这里也没有什么人烟,比武最为适合。”   封寻点头,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她道:“好。”   “等会摘星到了,揽月你好生照顾她就是。”凉月吩咐了一句,便跟着封寻往外走。   “顾凉月”      第一百一十一章 身世之谜渐渐现      沉沉地一声吼,凉月停下步子,转头平静地看着明轩帝,那眼神冷冷清清,像是看陌生人一般。这些天好不容易恢复些许的温度,如今终于又重新降回了冰点。   一旁的暗卫掐着练姣的人中,也有人去打水的。忙得不可开交。一片混乱之中,坐着的几个人却还是静静地看着门口那两人。有人恼怒,有人担忧。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喉咙里堵了堵,硬声道:“等会儿会重新找地方住宿,你若走远了,如何找得到路。”   凉月冷笑一声,道:“我会慢慢找到你们的,陛下不用担心。”   封寻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叹息,明轩帝这样聪明的人,竟如此不会说话。分明切不中要点,再安慰又有何用凉月回过头,继续往外走。轩辕子离抿唇,伸手拉住她,正想说话,就听得身后一片喧哗,练姣醒了。   “主子。”有暗卫喊了一声,明轩帝背影一僵,慢慢地侧头看向地上的练姣。   凉月顺势甩开了他的手,同封寻施展轻功,一起往外而去。身影很快,当真是不想在原地多停留半分的模样。揽月看着,又分明看见了自家主子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望和淡漠的神色。远远而去,衣袂翻飞。帝王再抓也抓不住。   练姣缓缓睁开眼睛,看见不远处站着的帝王,不禁眼泪夺眶而出,喉咙说不出话,只能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一步一步地走近她,蹲下身子来,静静地看着她道:“我以为,跟在身边久了的人,如何也会懂些帝心。看来朕高估你了。”   练姣被这话说得一怔,身边的人都是惊愕不已。只有一旁坐着的白钰好像懂帝王在说什么似的,轻轻摇了摇头。   芍药和独孤臣倒没有在意其他。这两人都是比较了解凉月的性子的人,刚才看起来,凉月是当真对明轩帝不再抱有期望了呢。抑或是说,当初对他的那种爱意,估计已经被消磨得七七八八了罢。   帝王不知道,此时的一个放纵,将来需要多少时间去弥补。况且,顾凉月又岂是不记仇的傻子。   当局者迷罢了。   凉月和封寻慢慢走着,眸子低垂,似乎在想什么东西。封寻的眼神幽深,看了凉月好几眼,终于开口问:“我其实很好奇,顾凉月,你从何处而来”   凉月一愣,侧头看了封寻一眼,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当真是无父无母,被虚无老人收养长大么”封寻微笑着加了一句。   停下步子,凉月微微皱眉:“你知道得未免太多了。”   江湖上从来不曾有人查到她的来历,虽然封寻去过明月谷,但也不至于就知道了这些事情。这个人背后到底有怎样的力量,这般让人觉得可怕。   “我可是下了功夫的呢。”封寻淡淡地笑道:“你难道对自己的身世不好奇么”   “我知道。”凉月平静地应了一句,继续往前走:“师父临终的时候的话,最近细细想来,也明白了不少,我大概能猜到,我是从哪儿而来。”   封寻敛了笑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凉月。她竟然知道,那么,还那样平静地陪在明轩帝身边么这女子,是当真不愿争抢,还是爱那人爱得太深   凉月看着远方的树木,轻轻松了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那些事情呢,只是,都是政权下的牺牲品,那她又何必怪罪轩辕子离。从知道真相,到想通这件事,她用了不过三天。三天之后照样做了她的月嫔娘娘。那些纷扰,没有力量解决的时候,她不如不去想。   “你没有想过,拿回来么”封寻看着凉月,静静地问了一句。   拿回来么凉月摇头,她拿回来又有什么用,本就不是在意权势的人。如今现状很好,一路南巡,她也可以更加看清楚天启的现状。明轩帝是一个好的帝王。   虽然,他并非皇室血脉。   两人沉默地走着,郊外安静的树林和清新的空气,让人体会到了自然的宁静。凉月抬头,看着高高的树枝,淡淡地笑了笑。   原来,她的母亲还活着啊,虽然是抛弃了她,但是,也是一个好的母亲呢。凉月想着太后慈祥的笑容,扯了扯嘴角。她的情绪隐藏得极好,从来不曾在他人面前表露半分。只是封寻既然都知道,那也不必再伪装。其实她好奇的是,他是如何知道的。   皇家偷龙转凤的一贯用法,当年的静妃,如今的太后,那温柔慈祥的外表之下,依旧是一颗被脂粉争斗磨练得极好的无情之心。生下女儿半个时辰,便与人换作了儿子,是为五皇子,从静嫔一下子升为了静妃。   被送走的女婴本该是去丞相府,可惜,半路宫里赶了人来,说是怕女儿长大像极了静妃,所以还是除去得好。要不是抱着女婴的侍卫顽强抵抗,一路跑到了明月山,凉月想,她现在也不会长这么大了。   事实证明,她不像太后,一点也不。   而轩辕子离,他应该尚且还被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才会一直留着她。否则,早该如当年的静妃一样,对她下杀手了罢。   本来无波无痕的心境,被封寻这么一说,前尘往事倒像全部在眼前现了一遍一样。有很多细节还是模糊,但是也基本可以明白事情的始末。她倒是没有其他的想法,轩辕子离的皇位,是他自己争取来的,而不是单纯只靠了五皇子这一个身份。所以是他该得的,她不会觉得不公。   只是突然觉得,心里隐隐有不安的感觉,这件事虽已尘封,却被封寻知道了。那么,还会有不少的人会慢慢知道罢“罢了,早知道你傻,我也不该多要求你什么。”封寻撇撇嘴,看着凉月道:“只是,最近对那皇位虎视眈眈的人不少。今日我能知道,明日他们说不定也能查到,所以你还是要先有心理准备。”   “那么。”凉月看着封寻,道:“你是如何查到的呢又凭什么,会帮我隐瞒呢”   封寻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里的星光灿烂。想了一会儿,还是道:“你如何会帮轩辕子离隐瞒,我便如何会帮你隐瞒。总归说了对我也没有好处,那我为什么要说出去呢至于如何查到,算是机缘巧合,说来也麻烦,便不说了。”   凉月挑眉,站在原地看了封寻的眼睛许久,喃喃道:“你还真是好人呢”   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封寻说一不二,这个不用怀疑。凉月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旁边的封寻也沉默了。   自那天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封寻就觉得好奇怪,本该是公主的一个人,流落江湖,辗转却又进了宫,做了帝王的妃嫔。在得知自己身世的时候,当真不会怨不会怒,不会想要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么普通人是做不到的罢。   身边的这个女子,天性不争,冷漠起来如同冰块一般,却美好得在他的意料之外呢。   越来越有意思了。   而且,照这样看来,明轩帝的生父,却是那位一直与他作对的,墨丞相呢。若是有一天权势倾斜,帝王杀了墨致远,某天得知真相,又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皇宫的东西残忍得紧,希望旁边这丫头早些离开罢。放开自己的心,就可以海阔天空了。   慈宁宫。   太后从梦里惊醒,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水,睁着眼睛看了床帐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又做噩梦了罢。”太后身边的大宫女连珠走过来,拿着帕子,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汗,叹息道:“娘娘许久不曾这样了。”   太后温和地一笑,道:“是啊,许久都不曾做起的梦,刚刚不知为何,却又梦见了呢。那孩子,如果还在人世,是该到了出嫁的年龄了。”   连珠微微皱眉,低声道:“有些事情,娘娘还是忘记得好,现下大局未稳,当真出事的话,没有人应付得来呢。”   太后点头,轻轻地道:“哀家只是突然在想,当年那样的做法,是对还是不对。你看我现在终于完成了当日所愿,当了太后。可是连珠,你觉得,我真的达到我想要的位置了么”   连珠看着太后眼里的神色,也知道这梦勾起了她太多的伤心事,干脆也便让人出去守牢实了,任何人都不准放进来,然后对太后道:“您有什么想说出来的,便说罢,奴婢听着,奴婢都听着。”   曾经娇艳的脸上如今也不过铺满落寞,太后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慢慢地开口道:“若是当时,哀家没有贪那三尺富贵,没有允了父亲将我送进后宫,这一切,可能会有很大的不同罢。”   天真烂漫的闺阁女子,遇上打马而过的俊逸少年。墙头马上的佳话,本该造就一世的缘分。却哪想,人的念头有一个错了,所有的事情便都会不同。   她弃了爱情进了宫,渐渐地也弃了自己的本性,最后连孩子也弃了,才终于登上这无上荣光的位置。   但其实,她最开始,不过是想要一串明珠而已。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如不遇明珠好      太后是慕容家的嫡女,名静。慕容家是当时的天启朝廷里不大不小的一个家族。比起李家等几个大家族,不过也就是稍微说得上话一些的罢了。   当时年少,慕容静爱上了自她后院墙外打马而过的一个江湖侠客,一眼钟情。甚至不顾礼节地爬上墙头,问他名姓。那时候少女情动,多么地惊世骇俗。可是慕容静觉得,这人入了他的心。   平时出府,慕容静也只带了丫头,走到庙里祈福也不过是约了那人出来看看,诉一诉相思之苦。那人能带给她笑颜,能告诉她江湖之上许多她不知道的趣事。   直到父亲发现这件事,慕容静跪在宗堂之中,听他训斥。无论父亲说什么,她都只是说愿听父亲责罚。慕容父无奈,只道好自为之,然后收回了她的阁楼,同庶女一样住厢房。各种待遇等同庶女,说这样一年之后,便任她去留。   起先慕容静以为这没什么大不了,傲气地搬了东西便住进了厢房。   可是,以往高高在上的嫡女大小姐,如今落魄到与庶女等同,衣裳料子都极为简单,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剩了一个。刚开始慕容静还觉得无所谓,时间一长,各房各院不断地挤兑嘲讽,父亲也再不偏袒她,甚至给二小姐的首饰,都比她的好了。   日子慢慢过去,慕容静一天比一天不快乐,也没有兴致用这个寒酸的样子出去见那侠客,只是坐在梳妆台面前静静地看着自己。母亲早逝,除了嫡女的身份,她再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了。   过了半年之后,慕容静跪在了父亲面前,请求原谅。慕容父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道:“你可想好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走”   慕容静点头,身为嫡女,自然是为家族的繁荣做出贡献。至于该怎么做任凭父亲吩咐就是了。   慕容父拿了一串儿明珠,道:“这是我们家以前出的那位娘娘赠回府的明珠,你看,可好看”   那珠子圆润透亮,很大,是所有女子都喜欢的明珠。慕容静点头,它自然好看极了。   “入了皇宫,恩宠无限,过的都是人上人的日子,这样的明珠,自然也是你的。”慕容父说着,将珠子收了回去,道:“静儿,入宫罢。”   尝到了被人鄙夷挖苦的滋味,也知道自己不够强大,是不会有出头之日的。慕容静眼神坚定起来,朝父亲行了礼,便往外面走去。   天启选秀,她以出身良好,姿容秀丽入选。秀女轿子往皇宫去的那天,有身影站在她后院的墙外,隔着墙,望着她那高高的阁楼。   慕容静咬牙,没有再看他一眼。   入宫之后,从答应做起,她不算太出众的人,所以受的磨难没有几个出挑的丫头多。过了几年,也就平平安安走上了嫔位。帝王对她不好不坏,倒也算过得去。只是她的心在这后宫一次又一次的争斗中渐渐麻木,不会爱人,也不配被爱。那双年少时扑蝶摘花的手,如今已经满是鲜血。   终于,皇后病逝,木贵妃得了专宠。没人再顾忌她们几个妃子,只一心一意与木贵妃对抗。她也就是在这时候,因着皇帝的偶然一次的宠幸,怀上了龙嗣。   皇帝的开心不是太明显,毕竟只是又多了儿女,虽不是和他心爱的人所生。宫中皇子本就稀少,若是能再生一个皇子,那她的后半生,也算是有依靠了。   可惜,躲过了宫里的明刀暗箭,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的时候,生下来的孩子,却是女婴。   那时候她分娩,皇帝还是在木贵妃宫里照看生病的木贵妃,只派四熹过来看了一眼。也庆幸是这样,芍药才有机会将早就准备好的男婴抱进来,将女婴悄悄送出宫去。   她不过是为了保己,轩辕皇室的血统纯正,当真也不是那么重要。她的心已经死了,至少,还要将人送上那最高的位置,俯视所有曾经伤害过她的人,一一将所有都还给她们才甘心。   于是,她宣布产下五皇子,被皇帝晋升了四妃之一的静妃。而同一天,丞相的妻子难产,生下女婴,母女俱亡。   一切都没有什么破绽,她只等着轩辕子离一天一天强大,为他铺好一条又一条的路,直到他登基,她做了太后。终于能笑着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是,墙头马上的情愫已经再也找不回来,那人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里。她除掉所有对手,最后才发觉,这位子太高,没了盼头,日子也是极为难过的。   已经很久不曾做梦,梦见那个被她抛弃了的女儿了。生下来的时候,那孩子也是很丑,皮肤皱皱的,她不过看了几眼,便被抱走了。可笑的是,当时的心里一片麻木,连眼泪都没有流出来。只看着旁边放着的那个沉睡的男婴,眼眸低垂。   过去了这样久了,她也未曾再多想那个孩子,能活,便是命好,不能活,也就罢了。   可是午夜梦回,终究还是看见那孩子面如冰霜,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那感觉,让她沉寂已久的心,像是又活了一般。   “娘娘,现在也许,可以派人去查查当初那女婴的下落了。毕竟,大局已定。”连珠轻声道。   太后摇摇头,叹息一声:“你看样子是大局已定,殊不知这平静的背后还有多少波澜。哀家老了,也没指望能找回那个孩子。临死的时候,你要记得,别将我的任何东西送回慕容家。”   慕容家还如以前内敛,势力不大,也就没有外戚专权的困扰。只是她再也不想有人步上她的后尘。这后宫的滋味,实在是太过蹉跎。   “哀家现在看着后宫这些妃嫔,皇后外柔内刚,自有一番好计较。淑妃倒是好苗子,说不定以后还能封贵妃。良妃稍弱,其他人也就凉月打眼一些了。”太后想着,笑了笑,道:“南巡回来,又是一场红颜杀。看着她们重复我的老路,倒也庆幸那孩子被送出了宫,无论生死,至少不用再体会这后宫苦楚。”   连珠应和着行了礼。   寂寂的宫墙,因着帝王的离开,而更加寂静了呢。   郊外的一处宅院被他们临时租了下来。帝王坐在茶厅里,淡淡地看着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叶。外面,倒是传来了揽月的声音:“主子,您回来了。”   明轩帝抬眸,便见凉月面无表情地问揽月摘星的去处。封寻站在一旁,神色有些复杂,却还是那寸步不离的模样,跟着凉月一起去找摘星。   为何每次封寻出现的时候,他都觉得万分地无力呢是因为那人对顾凉月太好,好得无所顾忌,而自己却要考虑太多。还是感觉顾凉月的心,正一次次地远离自己呢轩辕子离起身,往门外走去。   凉月进了摘星的房间,看着她脸上的伤,眉头直皱:“独孤臣没有开药么”   揽月低声道:“独孤大人开了药了,但是有些药材这里找不到,白钰大哥已经让人去买了。”   摘星看见自家主子,微微一笑,龇牙咧嘴地道:“主子,奴婢没关系,万一破了相,只要主子不嫌弃,奴婢还是在您跟前伺候着。”   “说什么傻话。”凉月低斥一声,道:“女儿家的脸多重要,你这样以后如何寻得夫家。”   封寻一听,本来还有些复杂的心情顿时开朗了,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丫头居然在告诉别人女儿家寻好夫家,为何他听着觉得分外的别扭。竟然还有这样的觉悟啊凉月侧头瞪他一眼,复又对摘星道:“等会儿再让独孤臣给你开些养颜的药外敷吧。”   “多谢主子。”摘星感动地朝凉月行了行礼,抬头就见帝王站在门口,连忙又屈膝道:“陛下。”   凉月一怔,继而回头,便见轩辕子离脸色稍冷地站在门口,看着她转头,沉声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命令式的语气淡了许多,凉月点点头,跟着帝王走到了院子里。   “练姣的腿废了,我已经让人将她送回了国都。”轩辕子离看着凉月低垂的眼睛,皱眉道:“你非杀了她不可么”   凉月低笑一声,抬头看着帝王,道:“也不错,她当初没能要了我的命,如今我也没有要了她的命。只是,她活得会很痛苦,陛下还不如赐她一死呢。”   她当时的力道,足以将练姣的膝盖粉碎,这辈子都别想再有机会站起来。对于一个暗卫来说,没有了行走的能力,活的价值也就没了罢。   轩辕子离微怔,也想起了以前宗人府的事情。抿唇不语。他有愧于她,以前的很多事情,可能都是对她有愧的。但是现在他还不能做什么,直到真正风平浪静的那天。   可是他也怕,凉月不会留到那一天为止了。   天色已晚,风刮得很大,凉月站着站着,突然皱起了眉,匆匆转身,道:“我先去休息了。”   帝王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顾凉月便没了身影。   怎么了呢轩辕子离抬头看看天色,一片的乌云压顶。   这是,要下雨了么      第一百一十三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风渐渐大起来,帝王抬步往凉月离开的方向走去,却被从一旁出来的封寻给拦住了。   银色的面具在黑夜里有微弱的光,封寻微微侧头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若是没有想好如何宽慰,那还是不要追上去。有些时候说多错多,到最后只会把人越推越远罢了。”   看着这人平静的神色,轩辕子离冷笑道:“凭什么要你来告诉朕这些。封宫主,南巡这一路,你大可不必跟着。为何三番四次地出现,安的又是什么心呢”   封寻无所谓地耸肩,笑道:“不会要了你们的命就是了。我心如何,也不必告诉你。只是一句忠告而已。”   言罢,往院子外面走去:“先走一步了,等你们上路之时,我会再来也说不定。”   揽月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封寻的身影渐渐走远。而帝王站在原地,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知是否错觉,这身影看起来有些落寞呢。   屋里的摘星听着声音,愣愣地问了一句:“封公子走了么”   揽月点头,看了摘星一眼道:“你别操心主子们的事情了,先歇着罢,看你手腕上也是青青紫紫,擦了药就别动了。   摘星咬了咬唇,沉默不语。   整个宅院的气氛都很是低沉。芍药姑姑替帝王收拾着房间,青玦在帮白钰换药,明轩帝在院子里沉默地站着,而凉月则不知所踪。   一道惊雷平空炸响,吓了众人一跳。抬头只见得远方黑夜隐隐有闪电之光,风愈大,夹着细细的雨,渐渐的,便是大颗大颗的雨落了下来。   轩辕子离终于回过了神,当下便是心里一沉,连忙朝刚刚凉月跑的方向追去。明知道要下雨了,还跑什么跑,肩上的伤又该疼了一脚踹开紧闭的房间,帝王皱着眉看着坐在桌边的顾凉月,沉声道:“你怎么样了”   凉月捏着自己的肩膀,脸上的表情依旧平静,只是嘴唇微微苍白,道:“无碍,已经没有第一次那样痛了。雨过了就好。”   无碍帝王走过去,皱眉看着她的脸色道:“你这样若叫无碍,那是不是疼死才算有事”   凉月低笑,垂了眸子不说话。轩辕子离一把拉起她,将她横抱在怀里,往外面独孤臣所在的房间走去。   “放开我。”凉月低喝了一声,眼神凉凉地看着明轩帝。后者手臂如铁,任她挣扎也不动半分。直接闯进了独孤臣的房门。   独孤臣吓了一跳,抬头看见这情景,心里也了然。顾凉月的旧伤又作痛了。所以他早说过,当初救回来,也算是废了,每次下雨都疼,常人经不起几次这样的折腾。   “看看她。”轩辕子离将凉月放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命令独孤臣。   独孤臣撇嘴,摇头道:“有什么好看的,还不一样是骨子里钻出来的疼痛。冰块儿你带药了么”   凉月点头:“已经吃了。”   自从将冰雪丸给了明轩帝,独孤臣给的药她再也没有离过身。虽然依旧会疼,但是至少能缩短时间了。   独孤臣叹气道:“那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疼过这一个时辰就好。也苦了你了。若是这一路能有空,我帮你寻珍奇的药草罢,也许运气好,能根治了你这病痛。”   凉月嗤笑一声,冷汗从额上落下,眼神还是依旧平静无波:“多谢了,能找就找罢,不能找也就算了。我先回去了。”   言罢,凉月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   轩辕子离拉住她的手,回头看着独孤臣皱眉道:“还要痛一个时辰”   独孤臣耸耸肩,道:“我的药又不是灵丹妙药,不可能马上好的。除非有什么圣药还差不多。”   圣药轩辕子离挑眉问:“冰雪丸算么”   独孤臣一愣,点头道:“冰雪丸是止痛的良药,为何不算姑且不说能止痛,那药还能根治了这冰块儿的肩疾也说不定。”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轩辕子离慢慢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后者一脸淡然,似乎根本不在意一般。   “那是治你肩伤的,你如何就给了我”   凉月听得一笑,轻轻挣开明轩帝的手,淡淡地道:“陛下忘记了,您只关心了我是否中了寒毒,也没有再问其他。本也就是为了这药而来,我不给你不是忤逆圣意了么”   “顾凉月”轩辕子离恼悔地瞪着他,心里莫名地沉了沉,低哑了声音道:“你完全可以告诉我,故意瞒着不说,是想让我愧疚么”   凉月轻嗤:“你愧疚了么”   帝王一噎,捏着她的手一紧。这人的冰冷,什么时候也尽数朝着他来了。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说是愧疚,还有一些恼怒和悔意在里面吧。每次阴雨天看她疼得死去活来,竟然将能缓解甚至治愈疼痛的药给了他。   而且明明知道他是为司徒凝求的。   当时顾凉月的心里,会是怎样的感受呢轩辕子离想着,心里越发痛得厉害,只拉着顾凉月不让她走,然后从锦囊里拿出了那白色的玉瓶,递还给她:“这种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你根本就不该给我,哪怕当时被我怪罪,你后来也能解释不是么生生让自己疼着,这样你就好过点了是么”   独孤臣讶异地看着这一来一回的,也不太明白是怎么回事。凉月看着那玉瓶,眼里倒是微微一动:“你没有给皇后么”   轩辕子离摇头。拿着这药他想了很久,最终还是留在了身上。没有给司徒凝,也没有还给顾凉月。其实他心里有偏向,却也不想草草做了决定。只将药带在了身上,想着等哪天有了契机再做决定也不迟。   他那时候,哪里知道这药对顾凉月这样重要。   凉月顿了一会儿,接过药瓶,倒出一颗喂进了自己嘴里。   “这是”独孤臣看着,眼里有微微的意外神色:“雪白的药丸,难不成当真是冰雪丸么”   点了点头,凉月将玉瓶递给独孤臣:“要研究一下么”   独孤臣接过瓶子,打开闻了闻。清香扑鼻,带着冷冽的气息,是冰雪花制成的药丸没错。倒出一颗,只见其晶莹剔透,白如冰雪,是炼得极好的药丸。   “你从哪里得的”独孤臣啧啧叹奇,道:“这药丸看样子就是费了不少心血,精中求精,比我做的药丸复杂得多,也用心得多。”   此言一出,屋里两个人都沉默了。凉月心下对封寻有些感激,帝王则是情绪万千,说不出话来。   “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罢。”见凉月的表情慢慢恢复,帝王挥了挥袖子,将她拉出了独孤臣的房间。   一路的风波未停,既然已经被人跟上了,那明天就要另做打算。   芍药揽月伺候着两位主子洗漱了,便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依旧是同床异梦的一夜。   第二天,众人纷纷上了车,白钰驾车,摘星扶着主子好生坐了进去。布曜等人也纷纷上车,暗卫进进出出地搬东西,收拾妥当,一群人便上路了。   车队继续南行,在朝阳之中慢慢走远了。   太阳渐升,中午的时候,几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又从那院子里出来,慢慢地回了西眉城。   “主子,要吃什么呢”粉衣的少女低声问旁边的紫衣少女,指着路边的一串儿铺子道:“有面条、馄饨、包子、粥。看起来都还不错呢。”   紫衣少女看了旁边的黑衣男子一眼,道:“你定吧。”   轩辕子离抿唇,选了一家看起来挺干净的面馆,走进去坐了。   揽月芍药跟着进了来,旁边还有青玦和独孤臣。   因为一路被跟踪,所以今天出发的时候,便让暗卫易容,进出混淆视线,假装所有人都上了车,继续南巡了。而他们,则要自己行动,不能按原来的路线走。这样巡下去,少不了有人知会地方官员,各种假象等着帝王去看呢。   西眉城好像恢复了生机,城主换了人,百姓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该干嘛还是干嘛,偶有议论,也是极小声的。   面条上来,几人默默地吃完。芍药问帝王:“主子,下一站去哪里”   轩辕子离看了凉月一眼,道:“往西南方走,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城池叫雕心。”   雕心城,传说中最美丽的城池呢。凉月听着,对着单子上看了看,道:“雕心城有好几家店铺。似乎比前两个地方都棘手一些。因为有些店铺,注明了是口碑较好的。”   帝王应了一声,道:“去看看便是了。”   一行六人,重新置办了马车等物,继续往雕心城而去。   玉龙雕心,夕阳绝美。雕心城里美丽的风景引人入胜,但更吸引人的,还是一段段美丽感人的爱情故事。   有仙女下凡与人长守,有两人相望隔江一生,更有背屋而住死生不复相见。总之,这是一个充满了爱情的城池。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凉月好奇地撩起窗帘看了一眼,这一眼,便被街边的风景落了满眼的惊艳。      第一百一十四章 雕心白桥若相离      街边是一溜儿繁茂的树,那叶子绿得清脆,树的枝干较长,所以叶子也就没挡住后面的店铺。铺子的门楣皆是一样的原木颜色,来来往往的百姓神情自若,衣衫飘逸,和着这蓝天白云,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卷。   “名不虚传。”凉月不禁赞叹了一声。轩辕子离看着,心情也微微好了一些,低声吩咐外面驾车的青玦:“找一间客栈罢。”   “是。”青玦应了,驾着车往远处写着客栈模样匾额的楼而去。   有缘客栈。   众人纷纷下车,揽月和芍药有些激动了,看着周围的事物处处都是好奇。这神奇的城池,给人一种天上人间的错觉呢。   “放了东西便出去逛逛吧。”轩辕子离站在门口,对凉月道。   凉月点了点头,随着她们上去收拾了一下,然后又下来,让其他人随意去自己想去的地方看看。   不出意外地,青玦选择留在客栈,独孤臣去找青楼了,揽月拖着芍药姑姑便往街上跑,刚刚一串儿的首饰铺子,看起来五花八门,好看极了,定要去看看才是。   轩辕子离侧头看着凉月,她换了一身紫烟纱,浅粉色的面巾依旧遮了一半的神仙姿色,走在他旁边,很是温顺安静的感觉,好像昨天的冰冷全是幻觉一样。   “你想去哪里”他问她。   凉月看了看四周,指了一条街道:“顺着走罢,也不知道能走到哪里去。”   两人便这样并肩漫步而行,依旧惹来不少目光。只是人们也没有太惊讶,因为路上许许多多的少年少女并行,笑靥如花,丰神俊朗,处处洋溢着一股清新之气。置身其中,心情也渐渐地变得好了起来。   街的尽头有一处白色的桥,桥下是涓涓河水,清澈无比。凉月看着好奇,不禁踏步走了上去。轩辕子离随后跟着,也没有注意其他。   周围的行人停下了步子,抬头看着这一对天仙一般的人,眼里满满的都是赞叹。一生若得一人相守,是多么不容易且幸福的事情啊。   凉月站在桥上看了看周围的风景,深吸一口气,嘴角都微微弯了起来。远处河岸柳树飘扬,树后偶尔还修了房屋,两岸相对而立,总让人觉得有些悲凉,却又艳羡。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艳羡什么,只是房子罢了。   轩辕子离站在她身边,陪她看了一会儿,淡淡地道:“你很喜欢这里。”   不是疑问,是陈述。难得看她到一个地方后心情如此明朗,这雕心城还当真是一个雕刻心情的好地方。   凉月微微一笑,道:“但凡女子,哪有不喜欢雕心城的,我喜欢也不奇怪。再看一会儿,便去找店铺罢,一个落花布庄,一个采云织布坊,还有就是有情客栈对面那家花蕊酒坊。”   帝王点了点头,又站了一会儿,道:“这风景太好,都有些舍不得破坏了。可是只有表面的平静,终究难让人心安。”   说不定一日战起,这清雅美丽的地方也会毁于一旦,还是提前除了隐患比较好。   落花布庄和花蕊酒坊分布在桥的两头,于是两人商量着各去一家先看看。   转身,背道而走,凉月看着地图,琢磨着该往哪个方向去寻。还没走几步,便被一个老大娘抓住了胳膊。   “姑娘留步,那公子,也请留步啊”老大娘面带悲伤地喊着,拉着凉月朝停下的轩辕子离走去。   白桥之上,两个人又走到了一处。或者说,是被人拉到了一处。   凉月和帝王都好奇地看着这大娘,大娘一脸担忧地道:“我看着你们挺般配的,便不要为了一点小事争吵。互生情意难得,别轻易分开啊,有话好好说。”   帝王怔了怔,看向凉月,后者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对老大娘道:“大娘,我们没有争吵啊,只是他要往那边走,我要往这边走而已。”   老大娘一愣,上下打量了他们几眼,笑道:“我说嘛,雕心城什么时候出了这样一对神仙眷侣,你们是外地来的罢”   两人呆呆地点头。   老大娘松了一口气,放开凉月道:“那就不怪你们不知道了。这桥是有典故的,按你们刚才的走法,就是要分别的意思呢。”   “典故”凉月好奇地看着老大娘问:“什么典故大娘可否告知一二”   老大娘慈祥地笑着,道:“这雕心城是在一座很多年前被焚毁了的城池上建起来的。自城池建立起,就有一些传说。比如这白桥建立的地方。传说是有男女相爱,最终相离,便分作两头走,在河边各修一房屋,终身没有再过桥相见。于是后人男女分离,都上这桥来,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分离了就再也没有和好了的。”   凉月听得有些戚戚,轩辕子离则是脸色微变,下意识地站近了凉月一步。大娘看着,很是欣慰地道:“你们很是相爱啊,便不要分作两头走,走远了,哪里还找得回来。”   “多谢了。”轩辕子离对那老大娘点了点头,拉着凉月一同往落花布庄的方向走。   凉月看着帝王走得匆忙,不禁低声道:“分开找更节约时间一些,传说不过是传说罢了,我们还要一起上路,哪有不复相见的道理。”   轩辕子离像没听见一般,拉着她飞快地下了桥。   宁可信其有,也不是坏事。   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今日的太阳倒是挺大,暖洋洋的,没有了阴雨天的疼痛,凉月只觉得这城池哪里都好。   落花布庄。   布庄里人来人往,生意不错的样子,掌柜的人面善,乐呵呵地帮着客人挑选布料。这里的布料质量上乘,花色也新颖,总引得不少姑娘走进去。   凉月也进了去,虽然人多,但是立马就有伙计来招呼自个儿,问想买什么样子的布料。   “落花布。”轩辕子离跟着进来,淡淡地说了一句。   布庄的墙上写着各种布料的名称,最右边一行,便是“落花布”三字,想来也是最好的布料了。   伙计应了,笑道:“这位公子眼光真不错,落花布可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呢,别家做不出来的。”   说着,走进里间,抱了一匹粉白的绢布出来。那布匹看着隐隐有光华流转一样,花纹是小小的花瓣,分布得不是规矩的均匀模样,而是随性洒落,和真正花落下来的模样一样。   凉月接过布匹,触手很是柔软光滑,这样的布,宫里也未曾见过。   “落花布虽贵,却也是不常有货的。”掌柜的看着这边走了过来,道:“这织起来极为麻烦,要花很长的时间。姑娘是来得巧了,这一匹刚好送来呢。”   “多少钱一匹呢”凉月微笑着问。   “一百两。”掌柜伸出一个手指,道。   一匹布便一百两,够寻常百姓吃一年的价格,还当真是贵呢。凉月摸着布,轩辕子离已经将银票给了掌柜。   “回去的时候,用这个做一身衣裳,也挺好看的。”帝王轻声道。   凉月忍不住笑了,他们两人是进来打探情况的,怎么成了他送她礼物了。正想开口谢他一句,便听得门口处响起一个骄纵的声音:“王掌柜,这落花布,哪有卖给别人的道理,我可是等了半年才等到这么一匹”   众人闻言看去,却见是一个锦衣长裙的女子,一脸恼怒地走到那紫衣女子的面前,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银票给你,布还我。”   凉月愣了愣,好笑地道:“我是女子,不是君子,况且,在夺人之物的是你。先买下落花布的是我,何来还你一说。”   那姑娘可能没有想到有人会还嘴,睁大眼睛看了看凉月,道:“你不知道我是谁么”   凉月站起来,拍了拍裙子,抱着落花布淡淡地道:“就算你是城主的女儿,也是要懂规矩的。光天化日抢东西,可是犯法的。”   “你”那姑娘被气得指着凉月说不出话。身后两个丫鬟正看着一旁的美男子发呆,也没有顾及自家小姐。直到被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我要那匹布,今儿要定了”   言罢,伸手便朝凉月怀里的布匹抓去。   一双手将布匹拿了过去,躲过了她的手。风宛梦侧头去看,入眼的倒不是布匹,而是一个眉目精致的男子,他脸上没有表情,显得冷漠又英俊,拿着落花布,静静地看着她。   风宛梦的脸渐渐红了,看着轩辕子离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想开口问他这是作何,便听这人声音冰冷地道:“竟还有强抢的道理么在下先付了银票,布便属于在下,平白来抢是怎么回事”   “你你买的”风宛梦微微惊讶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凉月,皱眉道:“你给她买的么”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道:“替自家夫人买布,有何不可”   夫人风宛梦讶异地转头看了凉月一眼,这女子明明还是待嫁女子的发髻,如何会是夫人而且,虽然眸子是好看没错,但是真正好看的人,哪有戴着面纱的道理“公子是喜欢丑八怪么”风宛梦嫉恨地哼了一声,看着凉月道。      第一百一十五章 雕心城里一家言      眼眸虽然好看,脸却不敢见人,该不会是有什么疤痕,破了相罢风宛梦恶劣地想着,讥讽地对轩辕子离道:“落花布配错了人,才是最大的浪费呢。”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这女子扭曲的神色,伸手拉过凉月,淡淡地道:“姑娘既然知道,便不用再争抢了,以免浪费。”   这句话说得平平稳稳,风宛梦半天也没反应过来。直到看着这玄衣男子揽着紫衣女子出了布庄的门,才回过味来,恼怒地朝他们的背影吼了一句:“给我站住”   周围的人纷纷围过来看好戏,这不知又是谁惹了城主家的大小姐,估摸着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风宛梦从小被宠坏了,在这雕心城里就像公主一样被簇拥着长大的,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下眼睛微眯,拿过丫鬟怀里的锦囊,抓出几块银子就朝凉月砸去。   “银子给你布给我留下这落花布庄还想不想开下去了,居然敢擅自将本小姐喜欢的东西卖出去。”   凉月侧身一躲,避开了飞来的银子,轩辕子离的脸沉了下去,看着风宛梦道:“这是哪家的教养,当街为泼妇不说,还要动手么”   风宛梦一愣,接着脸涨得通红,指着轩辕子离道:“你凭什么骂我”   “好笑,动手砸人都可以,还不准别人说两句了。”人群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凉月侧头看去,却见是独孤臣提着一壶酒,慢悠悠地凑了过来:“嗓门大得百花楼都听见了,内力不错啊。”   轩辕子离也瞥了独孤臣一眼,道:“你怎么过来了。”   独孤臣摇晃着手里的酒,笑道:“一个人喝没意思,想回来找你们的,哪知道走到这儿就看见了好戏。您这是撞上哪路邪神了”   轩辕子离轻轻一笑,道:“你看看便知。”   这三人竟然是一路的。风宛梦先前还对轩辕子离有些心动,现下已经恼怒得什么都不顾了,尖声命令身后的侍女:“回去给我叫人来本小姐就奇怪了,这雕心城,哪有这样的刁民”   “是。”丫鬟听了,匆匆往衙门的方向跑去。风宛梦叉腰站在布庄门口,狠狠地瞪着这三人。与她作对的人,都是没有好下场的她看上的东西,岂有被别人抢去了的道理独孤臣看得直摇头:“每个地方都会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么”   凉月抿唇,看着丫鬟跑去的方向,淡淡地道:“被她送进衙门的话,可好玩儿么”   独孤臣挑眉,略带兴奋地道:“当然好玩儿啊我还没听说正当买卖一匹布反倒进了衙门的。再说,旁边这位主儿还没被告过呢,去试试看也挺新鲜的”   明轩帝因为买了一匹布被一女子告上衙门,独孤臣想想就觉得很乐。那胆大包天的城主,难不成还敢让帝王下跪不成凉月白他一眼,看了看帝王手里抱着的布,皱眉道:“抱着这东西好麻烦,等会儿要是溅了血上去,一百两不是白费了么”   轩辕子离黑了脸,咬牙道:“怎么会见血”   还能动用刑法不成,小小城主,也别太张狂了。   风宛梦看这三人一点紧张的神色都没有,不禁冷哼一声。眼看着一群衙役朝这边赶来,她的底气也足了起来:“你们几个,跟着往衙门去走一趟吧”   还当真是要被抓呢。轩辕子离左看右看,飞身而起,将手里的落花布挂在了落花布庄门口的树我们快死了,你们还在这里品酒,不是要气坏外面这姑娘么”   独孤臣啧啧道:“度量那么小的人,根本不用气便会自己把自己气死,管她那么多做什么。我还第一次听说买个东西能死人呢。这雕心城没有王法了不成”   风宛梦哼了一声,朝身后的牢头招了招手。   牢头殷勤地凑过来,看着风宛梦道:“大小姐有何吩咐”   “打开牢门,把我的鞭子拿来,我要让他们看看,王法是什么。”   “是。”牢头果断地应了,吩咐人去拿鞭子。   轩辕子离的脸色沉了沉,看着风宛梦道:“雕心城是一家之城么你说用刑,便可以用刑”   风宛梦扯着嘴角笑了笑,接过一旁奴婢递过来的红色长鞭,冷声道:“你们知道得也太晚了些。这雕心城,本就是我家的。我想干什么,便干什么。我现在就算打死你们,也不犯法,懂了么”   牢头打开了房门,风宛梦站在门口,一挥鞭子,在地上打出一道痕迹。   “雕心城是你家的。”独孤臣惊讶地重复了一遍,看向帝王。帝王冷笑不语,只盯着她手里的鞭子。   “为什么有牢房的地方就一定有鞭子呢”凉月喃喃说了一句,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风宛梦对面,看着她手里那耀武扬威的红鞭,摇头道:“你这鞭子是玩具吧,倒刺都没有,怎么能伤人。”   帝王一怔,拳头微紧。独孤臣干笑了两声,道:“冰块儿,你太暴力了,别吓坏小女孩。”   “嗯。”凉月应了一声,看着满脸错愕的风宛梦道:“不是要用刑么试试看。”   风宛梦咬牙,一挥鞭子朝凉月打去,力道之大,足以将凉月的脸打烂。   鞭子到半空,却被凉月轻轻巧巧地接了下来,然后用力一扯,将风宛梦拉得跌进了牢房。这姑娘根本不会武功,打人倒是挺起劲。   “你”风宛梦大惊,跌在地上膝盖生疼,外面的狱卒吓了一跳,纷纷跑进来扶起大小姐。这还得了,让城主知道大小姐在牢房里被人欺负了,他们还要命么“给我把他们捆起来”风宛梦疼得泪水都出来了,指着凉月道:“把她的面巾给我扯了,我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美艳女子,才配得上落花布”   “是。”狱卒听命,朝凉月走去。   帝王闪身挡在凉月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道:“闹够了的话,就让开。”   狱卒被这人阴沉的语气吓了一跳,独孤臣还在旁边煽风点火道:“好一群不怕死的家伙。你们城主迟早都毁在这大小姐身上。还敢助纣为虐。啧啧。”   风宛梦被扶出去坐着,听了独孤臣的话,狠狠地瞪着狱卒们道:“再不将她给我扒了,我马上回去告诉爹爹,你们一个也没好果子吃。”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难缠的人等着她一定要狠狠地治一治这几个人听见她的话,明轩帝嗤笑了一声,眼眸里暗潮涌动,也没再留情了,直接出手,将几个狱卒丢了出去,重重地砸在墙壁或者地上。动作轻松得,就跟扔萝卜白菜一样。   风宛梦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这三人走出牢门,走到她面前。那笑嘻嘻的男子温柔地道:“大小姐,走罢,我们去拜访一下你爹爹。”   牢房的守卫之人半分武功也没有,酒囊饭袋,真遇上什么盗贼,压根就关不住。根本就是用来关关平民百姓的。加上这大小姐行为嚣张跋扈,他们倒是想去看看,这城主是什么模样。   “你们要做什么”风宛梦慌了神,看了看牢头,急声道:“快拦着他们啊”   拦这几人是好拦的模样么牢头哆哆嗦嗦地看着,道:“大小姐,这几个恶徒,还是让衙役们来抓去城主那里吧,狱卒们都被打伤了。”   “嗯,不用叫衙役。”凉月平静地道:“衙门在前面,我们自己去就是。这位姑娘,也麻烦随行吧。”   风宛梦惊恐地睁大眼睛,却被凉月抓着一只胳膊提了起来,往外走去。   分明同样是女子,这紫衣的女子,太可怕了不过只要见到父亲,这几个人照样一个也跑不掉风宛梦想着,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定要爹爹将这女的关个十年才甘心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闹公堂所为公      雕心城城主风守朝正在自家阁楼里歇着,肥胖的身子躺在软榻上,眼睛半眯,享受着婢女的揉捏。一旁的奴婢端茶递水,还有人专门剥着水果。这日子看起来,乐呵得很。   衙差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行礼道:“大人,大人快去前厅看看,大小姐她,大小姐她出事儿了。”   风守朝眉头一皱,睁开眼睛道:“胡说什么,梦儿在雕心城能出什么事”   衙差摆摆手,道:“大人你还是去看看吧。”   那阵仗,他们衙差没一个人敢上前。虽然不过就是三个人,但是一路从地牢到前厅,愣是没人拦得住啊。   风守朝站起来,跟着衙差往外走,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梦儿,这些年是没得教训是么”   从风宛梦懂事起,惹她的人都是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风城主就这么一个女儿,妻子死得又早,姬妾肚子个个不争气,所以他是把梦儿给捧上天了的。谁动不是找死么进得前厅,便看见风宛梦在一旁哭得伤心,风城主连忙走过去,看着她道:“梦儿,这是怎么了来和爹爹说,哎呦,可别哭。谁惹你了”   风宛梦见着自己爹爹来了,哭得更加伤心,指着厅里站着的三个人道:“他们欺人太甚,我的膝盖都疼死了,呜呜呜。”   “还伤着了”风守朝脸色一变,抬头狠狠地瞪向风宛梦指着的人。   竟是两男一女。两个男子气度是不凡,难得的是中间那女子看起来仙姿绰约,虽然戴着面纱,露出的眼睛也是万分的好看,比他任何一个姬妾都要美啊。   轩辕子离皱眉,走了几步挡在凉月的面前,看着风守朝道:“你便是城主么”   风守朝回过神,被这男子的眼神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便镇定了下来,走上主位去坐着,道:“我便是这雕心城的城主,你们三人是何来历,为何伤我女儿”   独孤臣嫌弃地看着风守朝那肥胖的身材,低声道:“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清官哪有这么胖的。”   凉月轻轻一笑,上前一步道:“大人不问你女儿缘故,倒问起我们来了么光天化日,小女子不过在买布,却被您的女儿给抓了关进地牢,还要动私刑,这些,您都不管么”   风守朝看了凉月一会儿,微眯了眼道:“这些,有何不对我女儿不会无缘无故关了你们,定是你先招惹了她。”   凉月一愣,呆呆地转头问独孤臣:“我惹她了么”   独孤臣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她惹你了。”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城主,没有开口。旁边的风宛梦听了独孤臣的话,委屈地朝风守朝道:“爹爹你看,这些人惯常牙尖嘴利。你要为女儿做主。”   “放心,爹爹哪里舍得你受委屈。”风守朝冷哼一声,挥手招上来一众衙役,道:“给我押去公堂上刑具”   衙役们退后了一步,没有敢上去的。凉月轻轻笑了笑,道:“去公堂也好,总是要让百姓看看清楚,父母官是如何当的。走罢。”   轩辕子离颔首,与独孤臣一起往外走。看得风守朝愣了愣,总觉得像桶了什么大篓子一样。   这三人来历不明,看起来也不像普通百姓,不会是什么后台很硬的人罢幸而皇帝南巡不会经过雕心城,不然他几乎要以为,这样不普通的人,和明轩帝南巡有什么关系了。   “升堂”   “威武”   两旁衙役站得整整齐齐,这声音一唱,外面的百姓纷纷都围了过来,看这又是怎样一场好戏。   惊堂木一拍,城主看着下面三人,怒喝道:“大胆刁民,还不快跪下。”   独孤臣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城主当真说这句话了呢,帝王若跪,他死一百次也不够。转头看明轩帝的脸色,只见他脸上无波无痕,眼眸深沉如海,看着堂上的城主一字一句地道:“升堂的理由都未阐明,为何要跪。”   风守朝眼睛一瞪,道:"哪来的刁民,见着城主本就要跪,还敢在公堂上无礼不成""堂而不公,何来公堂一说。"凉月开口,看着风守朝一字一句地道:"身为一城之主,偏私护短,任恶女欺压百姓不说,还玩忽职守,地牢随意动用死刑。这样的城主,配跪么"大堂外的百姓都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那站得笔直的女子,不禁暗暗赞叹。这么多年大家都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即使受了委屈也忍了。但是这女子居然敢在公堂之上对城主当面说出来,这是多少男子也没有的勇气啊赞叹之后,也有人担心。这姑娘的下场会如何呢   风守朝脸色铁青,看着外面渐渐议论起来的百姓,怒得一拍惊堂木,大吼道:"胡言乱语,来人啊,给我按下去,跪着打二十棍"独孤臣万分不理解地看着这城主的言行,低声对帝王道:"不用再观察了,陛下,这位城主明显就是混吃等死的一类,压根儿没什么价值,您需要查的,只是他是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而已。"轩辕子离嗤笑一声,点了点头。旁边的衙差犹犹豫豫,还是有两个壮着胆子上来想压着凉月的。独孤臣身影一动挡在前面,笑嘻嘻地看着他们道:“胆子当真是不小嘛,你以为你们碰得了她”   衙役们都见识过这三人的厉害,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轩辕子离足尖轻点,落在了风守朝的身边,提起他的衣领,淡淡地道:“就是你这样的人多了,天启才恢复不了该有的活力。”   言罢,提起他巨大的身子,往堂下丢去。   众人大惊,衙役们也顾不得打不打得过的问题了。公然殴打城主,他们岂能放任了。当下纷纷扑上去,有的迎上独孤臣,有的拿刀对准帝王和凉月,风宛梦倒是扑过去扶起了摔得七荤八素的城主。   “爹爹”风宛梦尖锐地叫了一声,看着风守朝灰尘满脸,不禁怒火中烧地道:“直接杀了这些人不用留命在”   百姓在堂外看着这阵仗,有些赶忙走了,还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帮忙。这三人明显是正义之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这么多衙役,难免会落下风啊。   凉月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周围的五个衙役,飞身扯下公堂一旁的布帆,将风守朝裹着捆了,丢给独孤臣。独孤臣会意,稍微有些吃力地提着这大肉包,往地牢的方向而去。   风宛梦吓得话也不会讲了,眼泪还挂在脸上,便被凉月抗了起来。一时间只觉得天旋地转,昏天黑地。过了好一会儿,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地牢里了。旁边自己的爹爹已经晕了过去,牢门被那女人给锁了,牢头几人钥匙被抢,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   事情闹大了。   轩辕子离刚解决掉衙役,便看见护城军从门外涌了进来。领头的守城将军大喝一声:“将此等乱臣贼子拿下”   护城军领命,铠甲声声,整齐地进了衙门,朝他而来。护城军不比衙役,都是装备得极好的。加上武功不弱,人数众多,倒是很不好对付呢。   外面的百姓见着,也都退开了去。衙役还好说,护城军一出,便没有办法了。   轩辕子离皱着眉头,看着领军护甲上的等级标志,也是认识皇令的人罢这情况,硬来不得,可是暴露身份的话,也是很不划算的。   正想着,有士兵已经上来了。明轩帝抿唇,正想试试闯出去,便听得头顶上有瓦片破裂的声音。下意识地便往旁边一闪。   几块瓦片落下,砸到了躺倒在地上的衙役,一个身影从上面落下,朝轩辕子离单膝跪地行礼:“主子。”   是青玦。已经有人去给他们报信了么也是,这样大的事情,他们也理应会知道。   领军看着这莫名其妙出来的人,道:“同党么正好一起拿下。”   “慢着。”青玦抬了抬手,纯金的令牌一闪而过,让那领军怔了怔。   “误会颇深呢,请这位将军过来说话。”青玦淡淡地笑着,看着领军眼里惊疑的神色道。   那领军尚算有脑子的人物,也只是接到衙役的报信说有贼人扰乱公堂才来的。现下看着那人手里疑似令牌的东西,也是心里沉了沉。难不成有什么隐情么疑惑地走了过去,领军看向青玦,低声问:“你想说什么”   青玦只将手里的令牌给他看,那是明轩帝的令牌,他和白钰一人一个。   领军吓得一抖,差点就跪了下去,却还是被青玦拉住了。青玦压低声音道:“别张扬,我们都只是替帝王来收拾奸臣罢了。这里的城主该换了,却不知他背后还有什么东西。你若想保全自身,升官进爵,那就听我们的。”   领军犹被那令牌刺激得说不出话,只慌忙点头,转身朝护城军挥手道:“将衙门封锁,大牢也给我看紧了”   “是。”护城军有些奇怪,却还是照做了。轩辕子离这才松了一口气。   可是,刚才青玦一来便朝他行礼,领军也是看见了的,这可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一段传说一段情      正想着呢,领军便又往他这方向看了好几眼,眼里有畏惧和惊疑。轩辕子离皱眉,却听得青玦开口道:“这是我们的首领,位高我一层,在皇上面前立过功,所以待他要更加有礼才是。”   领军听了,直点头,朝轩辕子离抱了抱拳道:“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帝王颔首,松了一口气,赞赏地看了青玦一眼。嗯,得救了。   “那城主要如何处置”领军问。   轩辕子离想了想,道:“关几天吧,若这几天里有人联络他,我们倒是可以顺藤摸瓜,清理不少的人。”   “是。”   凉月和独孤臣从大牢出来,便看见外面已经平息了。轩辕子离站在衙门门口,见着他们,淡淡地道:“可以回去了。”   独孤臣好奇地看着这满衙门的护城军,边走边问了帝王事情的始末。还算他们运气好,有惊无险呢。不过那城主和他的女儿在大牢里哭天抢地,咒骂不已,不会有什么事罢“去哪里”凉月看着帝王径直往前走着,不禁好奇地问。   “拿布。”轩辕子离唇角微弯,转头看着凉月道:“官府的事情清理了,店铺的事情可以慢慢来。我听说这雕心城的传说很多。不如明日花一天时间,你我去寻,如何”   凉月怔了怔,看着帝王脸上的笑容,抿唇道:“皆可。”   这是一座充满爱情传说的城池,可是人若不相信了爱情,传说不就更加遥不可及么要寻访传说,帝王难不成还相信么无落花布庄门口拿了落花布,三人在百姓的一片惊叹声中回了有缘客栈。芍药和揽月正在大堂里等着,见他们没事地回来,也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她们闲逛,便听见有人议论落花布庄出事了。起先芍药也没在意,但是听得人说紫衣女子和会轻功的玄衣男子,便知道是两位主子出事了。于是她赶紧让揽月去通知青玦,自己跑到落花布庄门口,看着帝王和凉月被带去了衙门。然后回去告诉青玦具体的位置。   庆幸,两位主子都是洪福齐天之人,能遇难成祥,还是好端端地回来了。   “主子。”揽月迎上来,看着凉月道:“还好您没事,我和芍药姑姑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呢,晚上回房间奴婢给您看看。”   凉月挑眉,看着揽月这一脸兴奋之色,也不忍心打断她,只点头道:“好。”   在雕心城的第一天便颇不宁静。晚上用过膳,凉月在房间里看着窗外的夜色,皱眉想着事情。揽月送她的一串儿铃铛被她戴在了手腕上,轻轻一动,就是一阵清脆的铃声,也算有趣。   帝王坐在桌边喝茶,看着凉月的侧脸,不禁轻声道:“有什么好担忧的么事情暂时告一段落,该关的人也都关起来了。护城首领暂时管着雕心城,也算不错。”   凉月回过头,看着明轩帝,想了一会儿道:“总觉得心里不安生罢了。那样愚蠢的城主,如何还将这雕心城管得井井有条虽然百姓可能受的冤枉不少,但刚进雕心城的时候,我们看见的都是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这该如何解释”   轩辕子离听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雕心城的百姓的确是活得很悠闲自在的样子,这其中的原委,他还没有深究。   “明日看看再说罢。”帝王站起身,走到床边道:“不早了,还是先歇息罢。”   “嗯。”凉月垂了眼眸,走到床边,将灯吹熄。   第二天清早,这两人便起了身,洗漱完毕下楼用早膳。   有缘客栈的掌柜也算和蔼,见他们起得早,便打招呼道:“两位客官,用点什么”   “两碗粥即可。”凉月说着,和帝王在大堂里找了位置坐下。掌柜的应了一声,小二麻溜儿地往厨房而去了。   “这天尚早,两位起来,也是冲着这雕心城的传说而去的么”掌柜的一边拨打着算盘,一边笑着问他们。   凉月点头道:“掌柜可否告知一二呢我们初来这里,也不知道哪儿是一处传说。”   掌柜的停了算盘,叹了一口气,道:“你要听听这雕心城最开始的一个传说么”   看着掌柜的神情,凉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两人坐在离柜台较近的方桌上,听着掌柜的慢慢述说。   “雕心城是在被焚毁的城池上建立起来的。因为瘟疫,那一场大火烧得什么也没有剩下。”掌柜的唏嘘地道:“重新修建城池的时候,听人说,这一片土地上,只有一堵墙还立着。其余的都已经倒下了。那一堵墙是一座院子的外墙,有一个转角。”   “据说,有一对有情人,因为一些事情错过了彼此,那女子感染了瘟疫,即将死亡。那男子千里迢迢而来,却也因为寻而不得,心力交瘁,倒比女子先亡在了那墙头下。女子曾说,死生不复相见,但是当真正要死的时候,却发现心里仍旧还有挂念。总之后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火之后,男女皆被烧成了灰,可是两人都是靠墙坐着死去的。不同的是,两人隔着一个转角,仍旧是死生不复相见。”   凉月听得心里微微难过,皱眉道:“那女子看来是仍旧有情的,却为何还是固执到了最后呢生不能相见,死不能相见,这一辈子的缘分,岂不是都被耗掉了。下辈子还来得及补救么”   掌柜的叹息着摇头:“世人都说这两人爱得太惨烈。他们那一堵墙,如今是在城北的宅院附近,被后人重修了的。每年清明和七夕,恋人们都会去拜一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的习惯。”   言罢,看了这两人一眼,掌柜的又道:“平时也可以去看看的,看你们二位也是郎才女貌,可不要因着一时固执,落得同他们一样凄惨的下场。”   轩辕子离沉默地听着,倒觉得那女子性格刚烈,与凉月有几分相似。若将来他们也走到这一步,那是不是凉月也要和他死生不复相见呢想着,又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凉月在哪里他都能找到,又如何会死生不复相见。   “多谢掌柜的告知了。”凉月听得戚戚,喝了两口粥,便道:“城北离这里较远,我们要赶马车过去么”   掌柜的一笑,道:“我还没说完,姑娘也不用着急。雕心城里尽是传说,你大可以从近到远的去找。”   “最近的是哪里”轩辕子离抬头问。   掌柜的眯眼一笑,指了指外面飞扬的布帆:有缘客栈。   “这客栈竟也是有传说的么”凉月微讶,看着掌柜的脸上得意的神情,好奇地问。   “当然。”掌柜的笑道:“我这客栈可是出了名的牵红线之地。每次有少女少年入住,即使是不认识,到最后也总能成就几对佳偶。传说是月老的红线轴儿掉在了这客栈下面的土地里。所以大多数人的缘分啊,都可以在这里来找。”   凉月闻言,愣愣地看了帝王一眼。缘分在这里来找,那她的缘分难不成是轩辕子离不成“这个不准呢。”凉月用完膳,笑道:“那嫁不出去的姑娘都到这里来,是不是就不愁嫁了”   “您还真就说对了。”掌柜的骄傲地道:“来这里的姑娘,即便是老姑娘都嫁出去了,除非是尼姑,但是尼姑都可以还俗呢。所以我这客栈,才叫有缘客栈啊。”   凉月微微挑眉,看向帝王。后者面无表情地道:“信则真不信则假,走吧,出去看看。”   见凉月不是很相信的样子,掌柜的也不恼,仍旧是笑道:“往外走,最近的还是帝后院,去那儿看看也不错。”   轩辕子离一怔,侧头过来惊讶地看着掌柜道:“你说什么帝后院”   掌柜的指了指外面街道往前走的方向,道:“您应该是知道几百年前的楚国罢历史上不是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君王,风城启难。据说他正当年便战死沙场。可是后来传说,他是与最心爱的皇后隐居了江湖。就在这里的帝后院,可是一段佳话呢,你往外走一段,问问路就知道了。”   竟有这样荒唐的传说么轩辕子离皱眉,有些不敢相信。风城启难他知道,虽然手段残忍,却也是一位贡献极大的君主,少年登基,却将丞相一家的势力连根拔起,满门抄斩。   至于皇后,历史上没有多记载,只知道其聪明贤惠,却也是早早地就去了。   难不成,这两人是诈死,逃出宫来过逍遥的日子么轩辕子离沉默。要美人不要江山,他们的结局是否幸福“去看看吧。”凉月起身,率先往外面走了去。轩辕子离放下碎银,也随后跟着出去。   “您对那帝王如何看呢”凉月低声问明轩帝:“是不是觉得他蠢不可及,竟然放弃帝位,与女子隐居江湖”   轩辕子离微微皱眉,侧头看着凉月的神色,淡淡地道:“聪明还是愚笨,已经过了几百年,我们如何得知。但是就行为来看,风城启难是不称职的帝王,却是极好的丈夫。”   凉月愣了楞。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她还以为帝王会看不起风城启难呢,居然还是这样客观的评价了。凉月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街上的人依旧不少,走到街口处,凉月拦住一个大婶问了问路,得知帝后院的方向,然后转弯继续走。   轩辕子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凉月,突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很喜欢风城启难那样的人可以为你抛却江山,回你最喜欢的江湖”   凉月一顿,看着帝王正经的脸色,不由地低笑出声:“先别说千百年就那么一个帝王能做到。身为女子,自然是希望自己在丈夫心里的地位最重。可是世事无常,说风城启难为皇后抛却江山,其实背后的故事我们又知道多少。说不定他也是伤害了人一次又一次的。根本不现实的东西,我不喜欢。”   她说话的时候眼底有一抹淡淡的悲切,极淡,却还是落进了轩辕子离的眼里。   “骗子。”帝王轻嗤一声。   她哪里不喜欢了,分明很是羡慕呢,只是常常太理智,倒没有梦了。   凉月看着越来越近的宅院,道:“若您有朝一日也当真不顾一切与皇后隐退江湖,我想,这雕心城说不定也能有你们的传说。”   帝后院,到了。   轩辕子离微微扬起的嘴角在听见凉月最后这话的时候渐渐消失,看着这人面无表情地走上去敲门,帝王抿了抿唇,也不与她解释了。惯常是越解释越会钻牛角尖,还不如岁月让她慢慢看清来得好。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开了门,看着凉月,微笑着问:“姑娘也是来看看院子的么”   凉月点了点头,指了指身后的轩辕子离道:“我们两人慕名而来,想看看这帝后院。”   老头笑眯眯地点头道:“你们来得早,也就巧了。帝后院每日只迎接三对客人,你们恰好便是第三对。”   言罢,老头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凉月朝这老人行了行礼,回头看着明轩帝。后者慢悠悠地走上来,与她一起踏进了这大门。   一进去便看见的是白玉石铺就的地面,整洁的直接延伸到正厅的门口。道路两边是花坛,种着玉兰和绿葱葱的青草。这宅院算挺大的,外面看起来没什么特别,里面的一草一木却是万分精致,看起来也是用心打理过的样子。   “老人家,传说可以当真么这里真的是启王风城启难和他的皇后居住过的地方么”凉月看着跟在他们旁边的老人,好奇地问。   老人家摸着胡子,笑眯眯地道:“我家世世代代都守着这宅子,每一代每一代流传的都是这宅子主人的故事。若是我的祖先们没有撒谎,那么这宅院的确是启王和他的皇后一起生活的地方。”   凉月挑了挑眉,有些讶异。世世代代的人守这样一个宅子做什么若主人是那帝王,还就当真有些可能。不然也没有奴仆对什么主子这样忠心了。   轩辕子离边听边四处打量。正厅的门开着,走进去第一眼吸引他的还是那厅堂上的匾额。那字体潇洒霸气,写的却是“悠然篱山”四个字。厅里布置得雅致,有些东西微微损坏了,却还是放在原处。到处都很干净,是时时打扫着的。   厅旁的墙上挂着字画,凉月好奇地走过去看,却见有一副手抄的诗词。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这字体娟秀,像是女子所写,带着清雅的感觉,呈现在这泛黄的纸页上。旁边还有一幅画,画的是一树梅花之下,一男一女相拥的画面。与平时看见的情意绵绵的此类画作不同。这画中男女虽也都是神仙姿色,男子的表情却是一直皱着眉,伸手去取女子头上的花瓣。女子一手推着他,脸上是调皮的笑意。看起来活泼有趣得紧。   凉月看得微笑,轩辕子离慢慢地走过来,看着那画面,皱眉。   “这便是帝后么”   老人家笑眯眯地点头道:“应该是吧,这画一直在这里,没人敢动的。”   “他们是真正的相爱呢。”凉月赞叹了一声,顿了一会儿,看着那老人问:“其他房间可以看么”   老人家抱歉地摇头道:“只有正厅是对外人开放的。姑娘见谅了。”   凉月微微有些失落,轩辕子离抿唇道:“走罢,你想看,再看看其他的也不迟。”   这宅院太过祥和安静,像一处世外桃源。他们不适合呆得太久,否则流连忘返,那那样多的事情该怎么办凉月点了点头,两人再在院子里逛了一圈儿,便拜别了老人,出了宅院。   “本不相信帝王有情,如今倒是信了。”凉月叹息道:“从那院子也看得出来,他们活得很幸福。”   轩辕子离不说话,等有空回宫,他一定将史书翻出来好生看看,会大胆放弃江山的君主,他的真实的历史面貌,会是怎样的呢两人继续前行,往来时的路走了一阵儿,回到了街口上。   “叨扰了,请问这附近哪里有姻缘庙呢”帝王拦住一个百姓,问。   那人看他们两眼,笑道:“求姻缘的地方,这雕心城里是最多的。不过想灵验,还是去姻缘树吧,往这个方向一直走,看见一颗挂满红绸的树就是了。”   帝王点头谢过,看着满脸惊讶的凉月道:“愣着做什么,女儿家不是都最喜欢这些地方么走吧。”   凉月没能回过神,只是呆呆地跟着明轩帝在走。她一定是幻觉了罢,轩辕子离居然主动要求去姻缘树,他是被刚刚的帝后传说给刺激了么“你会女红么”帝王懒懒地问了一句。   凉月摇头,她最不会的就是女红。   “所以不用惊讶我为何要去那里。”帝王淡淡地道:“求姻缘的地方一般有锦囊卖,我的锦囊前些日子坏掉了,去顺路买一个吧。”   凉月:“”   这个理由,也未免太古怪了些。他的锦囊坏了,芍药姑姑一定会细细地给绣好的,关她会不会女红什么事情不过,还是跟着去看看罢。   远远地就看见路人口中那棵树,当真是被红绸捆得满满当当,凉月看了看,那下面小摊子不少,男男女女也多,还有人在往树上抛红绸。   “姑娘,要求姻缘么买根红绸去抛罢。”卖红绸的大婶笑眯眯地对凉月道。   凉月拿起摊子上的一条红绸,疑惑地问:“这个怎么弄呢”   大婶看她这样子,也知道是没求过姻缘,便笑道:“只需将红绸抛上树枝,越高越好。树神娘娘自然会保佑你心愿得偿。”   还有这样的说法。凉月挑眉,拿出银子来付了钱,挑了两根红绸,往树旁走去。   轩辕子离低笑一声,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着。   求姻缘的大多为女子,正抛得起劲,便看见一紫衣蒙面的姑娘拿着两根红绸走了过来,那容颜虽然被遮了一半,却也极为好看呢。这样的姑娘,也愁姻缘么不少人看见了轩辕子离,因他隔凉月很远,也没人以为他们是一路的。这男子生得好生俊俏,风华气度也是不凡,看得一众女子羞红了脸。不少正在抛红绸的女子都停了下来,纷纷往轩辕子离的方向围去。   凉月正好得了空,走近那大树看了看,低一些的枝丫上都挂着红绸了,较高的地方,却还没有,嗯,不知道如果她飞上去挂,树神娘娘还会不会买账呢见着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帝王的脸色难看起来,却也不好说什么。这些姑娘也实在太大胆,居然就这样将他围起来了“我来帮你。”轩辕子离朝凉月喊了一句,匆匆逃离她们的包围,走到凉月身边。   “嗯帮我不用的,凉月看了看手中的红绸,道:“我自己捆就可以。”   身后一群女子惊讶地看着这两人,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是一路的么”   “不是吧,有这样的公子,还来求什么姻缘”   “难不成是兄妹”   轩辕子离黑了脸,也不管凉月同不同意,直接拿过她手里的一根红绸,往大树走去。   “喂。”凉月皱眉,道:“你要挂,就给我挂最高的。”   帝王一愣,随即一笑,足尖一点,朝那树顶飞去。众人惊呼,纷纷围过来看热闹,凉月一笑,也飞身上去,在帝王即将抓住最高枝的时候,扯住树枝一弹,挡开了他的动作,然后上前,将自己手里的红绸挂了上去。   轩辕子离嘴角微抽,也将手里的红绸捆在凉月的红绸旁边,两人落回原地,帝王不禁道:“让我挂最高的,你又抢什么”   “好玩。”凉月朝帝王一笑,道:“两根红绸,一根揽月的,一根摘星的。要不要再去帮芍药姑姑挂一根”   嗯轩辕子离疑惑地转头:“你不是帮自己挂的么”   凉月摇头:“我求姻缘干什么”   众女子一听,这才失望地纷纷散去,这两人是未过门的夫妻关系罢,哎,恨不相逢未娶时,还是没缘分,继续去求姻缘好了。   轩辕子离勾唇一笑,看着树上飘扬的红绸,心情甚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 卧虎藏龙智者身      求过姻缘,天色已将近晌午,凉月想了想,便说回客栈用膳,下午要做正经事了。   帝王点头,两人在一众姑娘艳羡的目光里回了有缘客栈,客栈的对面便是三家目标店铺之一的花蕊酒坊。很近,也方便观察。   虽然进城的时间不长,但是轩辕子离觉得雕心城民风甚好,商铺也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如凉月所说,那落花布庄没有半点错漏可抓,花蕊酒坊从这里看过去,也是客人如云。如果都是本分的商家,那还为何要除去呢几人在大厅里用着膳,独孤臣看了看膳食,道:“芍药姑姑的手艺越发地好了,只是这单单的菜肴,不配美酒怎么行”   一旁的小二听着,连忙走过来躬身问道:“客官可是要喝酒么咱们这儿离花蕊酒坊近,都是用的他们的好酒呢,客官可要尝尝”   独孤臣笑眯眯地点头道:“既然是好酒,那自然不可以错过,拿一坛最好的上来罢。”   “好嘞,花蕊酒一坛~”小二吆喝着,拿着小坛子便去柜台边放着的大坛子里舀酒。独孤臣不经意地看了看,揭开塞子那酒香便散了出来,香味纯正浓郁,是当真的好酒呢。   “您要的花蕊酒。”小二将酒放在桌上,便去招呼其他人去了。青玦拿出银针,想要验一验,却被独孤臣拦住了。   “你太紧张,反而引人瞩目。”独孤臣拿起坛子倒了酒在碗里,尝了一口道:“没有问题,且这味道,啧啧,当真是花蕊酿成,却让人尝不出是何花,多半是百花酿了。”   帝王看了看,也端起碗倒了些尝尝。虽然比不得宫里的酒,但在民间来说,这样的酒也算是珍奇了。怪不得花蕊酒坊的名气不小。   凉月拿着封寻给的单子看了看,皱眉道:“封寻只注明这三家较为棘手,却也没有其他任何信息。若当真是本分的商家,那我们当如何”   封寻的条件是要帝王拔除单子上所有的据点,才以天下粮商做交换。现下遇见这样的商家,难不成要强行毁掉么“再看看罢。”帝王低声说着,提起筷子开始用膳。   交易与正义若是冲突的时候,应该选择哪边呢如果是以前来看,为巩固天启江山,他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的。但是这雕心城太过美好,他竟然有些犹豫。   “你们有没有发现,这城里的人,都十分地好相处”饭吃到一半,一直沉默的芍药姑姑突然开口,低声道:“除了那位刁蛮跋扈的大小姐,这城里的百姓走在路上都是面带微笑。商家的态度也都是极好的。若说是治理有方,看那城主也不像有这本事的人。那么是怎样的原因导致雕心城如此不同的呢”   凉月点头,道:“你们也发现了这点么若是在国都街上问路,路人哪有好脸色的。可今天我们两次问路,路人的态度都是很好的呢。”   一桌子人纷纷表示赞成。帝王想了一会儿,转头问青玦:“现在衙门那边怎么样”   青玦道:“我已经将圣旨传回国都,请太后安排人过来了。原来的城主和他一家老小现在都在牢里关着呢,也没听见哪里有什么动静,估计是出了事便成了弃卒了。”   帝王沉默,放下筷子轻声道:“你去查查那三家铺子掌柜的资料,也许以后有用。下午我们还是要出去看看。”   “是。”   这雕心城祥和安宁的背后原因,到底是什么呢   用过午膳,众人纷纷上楼小憩。凉月刚走上楼梯两步,便看见一群小孩子从门口走过。她一顿,接着像发现了什么似的,转身下楼,快速朝那群孩子追去。   “怎么”帝王讶异地看着,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下意识地跟着追了出去。   “等等。”凉月追到那一群孩子,轻声开口道:“小童子,问你们几个问题可好”   小孩儿们看见这蒙着面的大姐姐,有些怔愣,却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凉月拦住他们也不为别的,只因为他们身上都穿着很整洁的衣裳,款式都是一样的,看起来好生奇怪。   “你们这是往哪里去”凉月问。   最前面那个孩子小声地回答:“我们刚刚下课,是要各自回家呢,先生吩咐了作业,要回去做才行。”   “下课”凉月惊愕不已:“这么小的年纪,便可以上学堂了么”   皇室子弟少时开始进学堂学习,倒是不奇怪。但是民间少见有收这样小的孩子上学的学堂。况且,他们看起来很是礼貌,估计也都是先生教得好的缘故。   “我们都是这样小便上学堂的啊。”又一个小孩答道:“大姐姐你不知道么所有小孩都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没有去学堂么”   轩辕子离走上来,听见这话,不由地吓了一跳。所有的孩子都上学堂么雕心城里的学堂“你们的学堂在哪里”轩辕子离沉声问。   几个孩子相互看了一眼,指了指身后的方向,道:“就在那边,很大的,一看就可以看见。”   有路过的人听着这对话,看了轩辕子离和凉月两眼,道:“你们是外地的人吧,想去学堂看看么”   凉月点了点头,温和地道:“我们很是好奇呢,这学堂听来很不一般。”   “当然不一般。”那人骄傲地道:“这可是只有咱们雕心城才有的学堂,已经有将近两百年的历史了呢。你们若是要去看,我便带你们去。”   “有劳。”轩辕子离挑眉,看了凉月一眼,两人便都跟着这人往那方向走去。这路人听语气许也是在这学堂读过书的,言语之间都是感激和骄傲。   “这学堂,是造福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的地方。”路人边走边道:“两百年前据说创建这学校的人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却甘心做一个教书先生,免费给城里所有的孩子上课。开始大家还都不太相信他,但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却是有很多高中状元榜眼的,于是渐渐的所有孩子都愿意来这里学。”   “那祖师先生据说性子有些古怪,居然允许女子进学堂听课。也不在意学生的家境如何,都是一视同仁。最开始还只是在一座宅子里教,到后来人越来越多,便是众人出钱,扩了好几座宅子,将它们连在一起,成了现在的学堂。”   “而我,是第八代学徒呢。”路人兴奋地道:“正好顺道回去看看先生,你们一定会很惊讶的。”   凉月和帝王都听得震惊不已,看着路人走到一座开着门的大院子前面,指着牌匾给他们看:“这便是学堂。”   帝王抬头,只见“希望”二字落入眼帘,门楣大气儒雅,两旁的对联字迹也十分俊逸,书香气味甚浓。   “竟有这样的事情”轩辕子离喃喃说着,与凉月一起进了去。   院子里有一座石雕,雕的是一个人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他们口中的祖师先生了。这人看起来不觉得如何特别,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么“学生不是都回去了么还有谁的孩子没有领到么”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从厅里出来,看见人,以为是来接孩子的父母,不禁疑惑地问道。   帝王看了他一会儿,拱手道:“先生,在下只是好奇,慕名而来,并非接孩童。”   路人迎了过去,朝那老者行了跪拜礼,道:“弟子风林翔拜见师父。”   “快起来。”老者看见他,不禁笑了笑,道:“你什么时候回了雕心城”   “刚刚才到呢。”风林翔不好意思地道:“路上遇见这两位想来看学堂,弟子便顺路过来了。”   老者点点头,看着凉月和帝王,眼里睿智的目光一闪而过,躬身道:“请进厅里来坐罢。”   两人应了,跟着走进大厅。只见厅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桌椅,每张桌子上还堆着一些书,看样子是每个孩子都有固定的位置。   “在下很好奇,这学堂,如何能做到教尽全城幼童的。”轩辕子离道:“前些年朝廷也有试过创办民间学堂,可是似乎都没有成功。”   老者捻着胡须,看着轩辕子离笑道:“这学堂,是我师父的师父创办的,我们这些后人,不过是在尽绵薄之力罢了。创建学堂本来就难,若是没有当年先生的博大胸怀,这希望学堂也不会有今天。”   说着,老者顿了顿,又打量了轩辕子离一会儿,道:“恕老夫冒昧,老夫觉得这位公子不似平民百姓,敢问可是复姓”   轩辕子离一惊,凉月亦是一愣。复姓这老者是看出什么了么不可能,他们身上没有任何会暴露身份的东西,没有道理就被拆穿了身份。   老者看着他们的反应,微微一笑,道:“老夫没有恶意,只是随口一问罢了。祖师先生曾有言:教书育人,必发扬光大。若有一日引得复姓来访。则可献上良策,助天下之人皆受教育。老夫只是看你们不太寻常,想想祖师先生的话,有此一问而已。”      第一百二十章 朦胧往事成传说      轩辕子离和凉月都是一惊,这祖师先生,颇有世外高人的风范啊,这话是在说,总有一天皇室的人会来这里,然后让后人献上良策,使得天下人都接受教育么教育,这是轩辕子离曾经也想兴起的东西。可惜在京都试验过一所学堂,因了费用不少,且学徒管理不是很到位,失败了。帝王知道教育能带给人的东西很多,且如今看来,这雕心城里的人是人人皆受感化,怪不得民风如此淳朴,路人也很有礼貌。   所以可以说,这一切的幕后功臣,竟然是这样一所学堂么。   沉默良久,明轩帝终于开口道:“复姓轩辕,冒昧前来,还请先生别见怪。”   老者微微睁大眼睛,随即又笑了,喃喃道:“祖师果然从来没有失算过啊,好歹在我这一辈,是等到了。终于等到了。”   言罢,起身要向轩辕子离行礼,却被帝王用手托住,道:“我以百姓身份来拜访,自然是不需要这些礼节。”   旁边的风林翔看着有些迷糊,只在听见“轩辕”二字的时候微微诧异。轩辕是国姓,这位公子竟是皇室之人么老者眼里有些赞赏,直起身子转身走到大厅的一侧。那里挂着一幅画,画上是一个俊逸如仙的男子。老者拜了一拜,将画卷轻轻卷起,露出后面的一个暗盒,然后拿出钥匙,将盒子打开,取了东西出来。   “这是”帝王看着老者递过来的信,有些疑惑。   “这是祖师要我们留给您的信,已经很多年了,若非保存得当,这信也该碎了。”老者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道。   轩辕子离接过信,只觉得有些沉甸甸的。没有马上打开,帝王只轻声道:“可以容我回去再看么还有很多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无妨。”老者点点头,重新在位子上坐下:“您要问什么,尽管问。”   一旁的凉月沉默地看着面前这情状,选择当个听众。另一边的风林翔则是不太理解眼前这状况。师父这是在做什么呢祖师先生留了话给皇室的人为什么“我想知道,那位祖师先生的一些事情,不知先生可方便告知”轩辕子离道。   老者微微一笑,长叹了一声道:“那是一个传奇一样的男子啊”   这声音里包含了太多的敬佩崇拜以及深深的折服,听得人也不禁产生了向往之情。老者理了理思绪,缓缓说道:“两百年前,据说祖师踏马而来,那风华绝代的模样使得整个雕心城都为之倾倒。他的相貌不是多出色,便如外面的雕塑那样而已。可是不知为何,人人都觉得他不似凡尘中人,那笑容温柔得,足以融化千年寒冰。”   “他在这雕心城默默地住下,买了一座宅子,却又改成了学堂,终日在堂里给孩子们上课。大家问他名姓,他也只说叫夫子就好,不用问名姓。”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也就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世。只是夫子的才华当真是让人敬佩的,虽然开始学堂的人少,但几年之后,考上状元的人衣锦还乡,跪在学堂面前给闭门不见的夫子磕了三个响头,甘愿抛弃荣华,回雕心城为这学堂做下一任夫子。”   “于是便这样,学堂名声大噪,所有人都愿意将孩子送来读书,祖师依旧是不收取分文学费,且说女子不比男子愚笨,也是一样可以饱读诗书的,虽然在你们眼里没有什么作用,但腹有诗书气自华,总比呆头呆脑地讨人喜欢。”   “就是这样,学堂一直秉承着祖师的意志,慢慢地发展到了现在。祖师活了一百岁,满岁的那天,含笑去世了。他生前不拒人千里,却也没有接纳过谁进心里。那样美好的男子,是终身也没有娶一个夫人的。我也是听师父说,祖师心里有一个女子,他为她而来这雕心城,却一辈子也没有打扰过她一次。”   “所以,雕心城风化日好的同时,这里的百姓,也都是多情的人。他们善良而向往爱情,才有了今日这世外桃源一般的雕心城。”   老者说完,也是一阵唏嘘。凉月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好不可思议。这全城的人,竟都是被那一个男子所影响的么“到死,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姓么”轩辕子离声音有些沉重,慢慢地问。   老者点头,复又想了想,道:“祖师入葬那天,有一对老夫妇来了,不知道是不是祖师的旧人,总之那老妇人白发苍苍,看着祖师的遗体,喊着夫子,最后一声,喊了盛骆,也许,祖师的名是叫盛骆罢,只是终究不知姓氏。”   凉月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这难不成,也是一个凄美的传说么”   老者微微一笑,道:“传说,又何尝不是真人真事。真实发生过的东西,时间久了面目不清晰,便称为传说了。”   学堂寂寂,两人坐了一会儿,帝王又同老者聊了一会儿话,便起身打算告辞了。这一趟收获颇丰,帝王捂了捂怀里的信件,拉着凉月往客栈走去。   风林翔在背后看着他们的身影,愣愣地问老者:“那人,可是帝王”   老者微笑点头,道:“林翔啊,你聪明,但世事没有看透,多领悟一些罢,也才能将来在他手下,为国出力。”   风林翔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道:“那弟子便先回去了。”   “去吧。”老者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风林翔道:“衙门那里出了事,你去看看,可要冷静着些。”   出事了风林翔讶异地看了自己师父一眼,随即点头,匆匆往外面跑去。   帝王回了客栈,将信件放在桌上,静静地思考着。凉月坐在一旁,只见那信封上写着一个“启”字,字体给人的感觉便是温文尔雅,想必那祖师,也是一个极为温柔的人。   犹豫了一会儿,帝王终究还是将信封打开。两张信纸,细细地写了一些东西。轩辕子离慢慢读着,却是越读越心惊,上书治国之道,井井有条。建立学堂所需注意的事情也很工整地列了出来。仔细读着,受益颇多。   最后一个落款,凤盛骆。   好熟悉的名字,凤氏,如果他没有记错,也曾经是一国的皇室罢轩辕子离讶异不已。这雕心城,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何感觉,卧虎藏龙不说,还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除了帝后院,难不成还有一位君王在这里隐居么凉月接过帝王手里的信,看完了,也大抵能知道轩辕子离的心情。这一趟雕心城来得太值了,比起拔除据点,发现智者,更是让人高兴。   “青玦。”帝王唤了一声,青玦应声进来,看着帝王道:“主子有何吩咐”   “你加一道旨意亲自送回京城,让六王爷亲自过来。就说,朕要将这雕心城送给他作为封地,让他赶紧过来。”   青玦微愣,随即领命,快速地往外走去。他的速度自然是比驿站的人快得多,说不定还能赶在上一道旨意之前到达皇宫。   “陛下是要让六王爷来守住这里么”凉月歪了歪头,微笑着问道。   帝王点头。这里需要被保护的东西太多了。也只有六弟那样权势够大心也够干净的人才能让他放心。   “主子。”芍药在外面唤了一声,道:“有位姓风的公子求见。”   姓风的公子凉月挑眉,淡淡地道:“该不会是为了那风城主而来的罢”   帝王皱眉,朗声道:“让他进来。”   “是。”门应声而开,刚刚给他们带路的那位风林翔走了进来,神色复杂地看着屋里这两个人,一捞袍子跪下道:“参见主子。”   这一声主子很是别扭,听得轩辕子离皱起了眉,不明所以地问他:“你这是作何”   风林翔低着头道:“主子定然是不记得了,我是去年科举上的状元,后来担任了书库文书一职。也算您的手下罢。”   轩辕子离想起来了,去年这事儿还惹了很大的争议,好好的状元郎,高官厚禄不要,却要去书库做那累死人的文书,众人都很是不解,先帝却同意了这人的请求。然后,他们便都没有注意过他了。   竟然是这个人,叫风林翔罢那么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我是风守朝的侄子,风宛梦的堂兄。”风林翔沉默半天,说出这样一句话,惊了凉月和帝王一跳。   凉月讶异地看着他道:“那样的城主,如何会有你这样的侄子”   风林翔脸上有些尴尬,低声道:“他们都是不太明事理罢了。”   看样子是想来求情么轩辕子离挑眉,问了他一句:“你当初为何没有选择站在我或者大皇子一边,而是直接去了书库呢风林翔,朕现在倒是很想听听你的理由。”   风林翔怔了怔,抬头看着帝王,道:“因为文库里面的书很多啊,我抄下来一部分,可以送回学堂,供先生教学。”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义灭亲风林翔      帝王和凉月都是一怔,谁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要说当时的情况,大皇子与五皇子对立,风林翔选择明哲保身入了书库的话,大家尚算可以理解。但是这是怎么回事竟然只是想去抄书轩辕子离的目光静静地落在风林翔的身上,看了他好一会儿。后者神情镇定,也不像撒谎。比起风城主和他那女儿,这风林翔虽说和他们是一家人,但是未免也相差太多。   “那么,你是想要我放了那城主么”轩辕子离轻声问。   “不。”风林翔摇头道:“叔父不是治城之才,表妹也骄纵任性,若不是得了机会坐上这城主之位,他们也没有祸害这雕心城的本事。此番被惩戒,也是应当的。”   明轩帝挑眉,好奇地问:“那你这是”   风林翔朝他磕了个头,低声道:“臣家道中落,是靠叔父才能有上京赶考的能力。饮水思源,臣不能忘记叔父的养育之恩。牢里不太好,臣指希望进去看看他们,送一些吃的。但是臣不会请求陛下宽恕,因为叔父真的不适合做造福百姓之事。”   凉月眼里划过一丝赞赏。这人有情有义,却也晓得顾全大局。不心慈手软,也不忘恩负义,倒是一个可塑之才呢。   帝王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对凉月道:“我们都去牢里看看罢。”   “好。”凉月应了,跟着帝王一起往外走去。关了一天多时间,那位骄纵的大小姐,该是怎样一个情状了呢牢房外面守着的是护城军,这两天衙门都暂时给领军接手了。看见轩辕子离等人,守着牢门的人犹豫了一下,问:“您要进去看人么”   “嗯。”轩辕子离点头:“需要再知会你们首领一声么”   “不需要不需要。”守卫连连摇头,转身打开大门,道:“首领说了您可以随时出入的,您进去看看就是,现在这地牢里只有那风守朝一家人。”   “有劳。”   三人走进大牢,刚下了楼梯,就听见一声尖锐的叫喊:“我要出去他们凭什么关着我们凭什么这是造反啊”   很明显,这是风大小姐的声音。凉月叹息一声,摇了摇头。这样的情况下还不知低调为人,当真是没有脑子的了。   帝王听着声音,冷哼了一声。风林翔则是尴尬地笑了笑,几步走到最里面那间牢房面前,喊了一声:“叔父。”   风守朝听着声音,飞快地站了起来,抓着木栅栏往外看着风林翔,激动地道:“你可算回来了翔儿啊,你快救救我们这些人是要反了你不是在国都供职么快去禀告皇上啊这守城军助纣为虐,竟然囚禁城主”   风林翔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摇头道:“叔父,他们没有平白将你关进来的道理,定是你做错什么事情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风守朝瞪大了眼睛,看着风林翔道:“这雕心城在我的管理之下井井有条,我也没有怎么欺压百姓啊。至多是梦儿不懂事,娇惯了些,可是也不至于被这样关起来”   风林翔疑惑地转头看着身后的两人。帝王和凉月都慢慢地走了过来。凉月看着这一牢房的人,大部分是女子,有姨太太模样的,也有丫鬟,最中间坐着的风宛梦看见她来了,眼睛通红地扑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贱人,究竟是使了什么法子将我们关了进来当心让我出去,你吃不了兜着走”   凉月挑眉,微笑着看着风宛梦道:“这里是地牢,自然是有错才会被关进来。风家小姐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么”   风宛梦看着她,冷哼道:“我有何错你这贱人陷害他人,不得好死”   风林翔脸色大变,连忙过去捂住风宛梦的嘴,歉意地看着凉月道:“抱歉,舍妹说话向来”   “侮辱嫔妃,可不是一句抱歉就可以完结的事情。”轩辕子离沉着脸走过来,看着狠狠甩开风林翔手的风宛梦,冷声道:“这的确不是错,已经是罪了。”   一句话,整个牢房都安静了下来。风守朝呆愣地看着轩辕子离,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嫔妃谁旁边的紫衣女子么风宛梦怔了怔,像听错了似的看着轩辕子离,风林翔脸色难看得紧,朝轩辕子离跪下,低声道:“主子恕罪,舍妹她只是性子骄纵,也不知这位娘娘身份,才会口出恶言”   轩辕子离看着牢房里脸色惨白的这群人,淡淡地道:“风林翔,朕问你一个问题。”   “臣洗耳恭听。”听见轩辕子离重新自称为朕,风林翔心里抖了抖,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朕要的忠臣,必须是没有拖累羁绊的,以免日后为情所牵,做出什么有负皇恩的事情。朕觉得你是可造之材,想提拔你为朕的心腹。”轩辕子离慢慢地说着,看着风林翔脸上讶异的神情,又慢慢添了一句:“所以,若是你能亲自判了风守朝这一家的罪罚,让全城百姓都信服的话,那么,你的前途,必然一片光明。现在就看你是要当忠臣,还是要当好侄子了。”   让他判自己亲叔父的刑法风林翔脸色微白,抿紧了唇道:“陛下给的难题,当真是切中要害。”   如果风林翔是好苗子,那么风城主这一家就是苗子上的毒瘤,若不去掉,这好苗子也是不能用的。凉月微微点头,很是赞同轩辕子离的做法。现下就看风林翔如何选择了。   牢里的风守朝哆哆嗦嗦地看着轩辕子离,就算他再笨,看这情况也该知道这玄衣男子是谁了。能让在京供职的人下跪喊主子的,又自称为“朕”,那还能是谁他当真是惹了大麻烦啊风宛梦也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说这贱人是妃嫔,居然是妃嫔么那么这好看的男子,就是当今圣上她刚刚辱骂了嫔妃,那还有活路么大牢里死一般的安静,众人连呼吸都轻了。帝王和凉月都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风林翔回答。   “臣愿替主分忧。”风林翔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陛下若是想看臣如何审判,就借衙门公堂一用便是。”   “很好。”轩辕子离点了点头,抬步朝外面走去。凉月看了风林翔一眼,只看见他眼里脸上的正气,却没有看见任何埋怨和不甘,倒是不会让帝王失望的人。   守城首领接了轩辕子离的令牌,将公堂借给了风林翔,大堂肃穆,百姓围观,惊堂木一响,便听得座上那人正声道:“将罪臣带上来”   “带罪臣”   百姓哗然,纷纷议论起来。座上那人自然大多人都认识,是国都的官儿风林翔。看这样子,是要大义灭亲么风守朝和风宛梦以及几个姨太太都被带了上来,比起先前的趾高气扬,这一身狼狈的几人看起来少了很多的凌厉之气,只是跪在堂下看着座上的风林翔,眼里有恨有怨。   帝王和凉月在人群中站着,看风林翔如何审判。   “堂下之人,可知自己所犯何罪”风林翔沉声问。   风守朝冷哼一声,道:“我不知道自己所犯何罪,况且,我是一城之主,你还没有审我的权力”   惊堂木一拍,风林翔眼神复杂地看着风守朝道:“老实认罪,尚有宽恕的余地,若是一味抵赖,则会加重刑罚。这是天启的律法,你不是不知道。”   风守朝气愤地看着堂上的风林翔,道:“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为了自己的前途,将我们一家推向深渊,你就不怕遭报应么”   大堂上一片沉默,底下的百姓却议论纷纷。凉月置身其中,只听得旁边的人有褒有贬。风林翔为人不错,百姓都心里有数。但是这大义灭亲之举,不是谁都认可的。   “堂上无亲疏。”风林翔淡淡地道:“恩另算,罪先清。风守朝你担任雕心城城主十余年,没有对雕心城做出任何的贡献,庸庸碌碌,其是罪一。放纵女儿横行乡里,欺压百姓,此为罪二。口出恶言,顶撞上级,此为罪三。”   “三罪并罚,罪不至死,但是也要除去城主之位,家产没收,关押一年后释放。望届时可以重新做人,造福乡里。”   风林翔一口气说完了宣判,底下的百姓先是一愣,接着都拍手叫好。这样一来,他们可以换一个有为的城主,就不用担心哪天又惹了大小姐,不得安宁了罢“你”风守朝脸色惨白,直起身来想反抗,却被衙差压住了。   “退堂”风林翔一挥衣袖,走下了公堂。衙役领命将这一众押了下去。关押风守朝和风宛梦二人,其余姨太太皆给予一定银两,另她们搬出城主府。   轩辕子离对这审判不置可否,凉月笑道:“这人,陛下可以放心用着了。既聪明,又不会忘恩。这是间接救了两条命呢。顶撞上级,若是您来判,就直接是犯上之罪,该问斩的。”   帝王点头,的确,风林翔抓了个好机会,倒是让他给放过了这两条贱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辞旧迎新换城主      可是,换一个角度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说他是太过优柔寡断呢念恩太重,也不是太好的事情。终究比不得冷血无情的人来得果断。风林翔这个人,还是得观察好一阵子了。   出了衙门,周围的百姓仍旧在议论这件事。有人在担心下一任城主会不会更加平庸,甚至残暴。也有人在为风守朝等人受到的惩罚而拍手叫好。凉月听着,突然想起了轩辕子离的旨意。   “如果我没记错,您是要将雕心城给六王爷么”凉月侧头问。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道:“冲雨能力不错,也应该很喜欢这里。青玦的速度很快,他应该过不久就该到了。”   六王爷是除了三王爷之外,跟帝王关系最好的王爷了罢所以这雕心城,帝王也是甚为看重的。希望学堂的事情,还有待研究,不过风林翔却是可以帮助帝王在全国推行学院制度的人。现下的表现也不错,可以在国都担任更高的职务了。   两人慢慢走回客栈,揽月看见他们,连忙迎了出来,朝帝王行了礼之后,便拉着凉月道:“主子您上楼去看看,奴婢和芍药姑姑买了好东西回来。”   凉月疑惑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跟着揽月上楼去了。帝王也就慢慢地走回房间去休息。   “主子。”芍药姑姑坐在她们房间的桌边,正拿着一堆布料看着。见凉月进来,便起身道:“今日我和揽月去了采云织布坊,买了几匹布回来。”   采云织布坊凉月听着耳熟,突然想起,这不是三家据点店铺之一的一家么“这布料织的工艺不错,虽然比宫里的差些,但是也尚算可以穿上身的。”芍药姑姑说着,拿起了一匹粉色的布料给凉月看。   凉月接过那布料,看了看花纹。是惯常的水纹布,触手柔和,看起来颜色也很亮,是大多姑娘喜欢的样式。这说明那采云织布坊也是一家不错的铺子啊,这可怎么办。   “我就知道,若我不出现,你们定然是要出岔子。”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带着一声长长的叹息。   揽月和芍药都是一愣,凉月倒是见怪不怪了,头也没回地道:“应该是你每次都来的正是时候。我倒是好奇,你一路跟着,不用管逍遥宫的事情么”   封寻依旧是一身白衣,银面半遮,撇撇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若是当真不用管,我就该一路都跟你们一起走,便不用来来去去,麻烦得紧。”   凉月挑眉,看着他在桌边自发自地坐下,然后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茶,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凉月。   “这是什么”凉月接过那一叠纸,却见是房契地契。   “这雕心城甚好,逍遥宫在这里还没有涉及什么呢。那三家铺子不好动手,我起先就给你注明了。所以硬的来不了,不会来软的么这是三间店铺的房契地契,需要你们帮忙了。”   软的凉月看着那契约,突然明白了过来:“你是指,开三家同类的店铺竞争么可是,再竞争,也什么,便感觉周围的人都躁动了起来。   “来了来了。”   凉月跟着转过头去看向城门口,却见是几匹快马由远及近而来。前面的一个男子一身锦袍,玉冠束发,正是六王爷轩辕冲雨。后面跟着青玦和几个侍卫,一路朝雕心城而来。   刚到城门口,轩辕冲雨看见这阵仗,吓了一跳,连忙勒住马。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山人海。   青玦跟着也愣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一路风尘仆仆,难得的是六王爷依旧俊朗潇洒,看得路边的姑娘一阵脸红心跳。   “欢迎城主”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百姓们纷纷回过神来,欢呼了起来。还没清楚这个城主是什么性子呢,光看第一眼就确定了是一个很好的小伙子。比起那肥胖不讲理的风守朝,这位城主可当真是太好了。欢呼声此起彼伏,姑娘们的声音居多。   轩辕冲雨很快镇定了下来,有模有样地朝众人挥手道:“本王初次来这雕心城,还希望以后多指教了。”   “哇”又是一片惊呼。看来还是个王爷啊,不仅是王爷,居然还如此有礼貌雕心城的福音啊凉月看着身边的姑娘一副快晕倒的模样,不禁皱眉往后退了退,喃喃道:“陛下,你选六王爷来,是不是考虑到了这种场景”   轩辕子离黑着脸,看着轩辕冲雨一路被众星拱月一般迎向城主府,皱眉道:“谁考虑到了这样的场景,雕心城的民风是太开放了些罢。”   封寻看得直笑,望着那一波一波的人流,道:“没什么不好,六王爷这样,更加对新开的铺子有好处了。百姓喜欢他,也是有益无害的。你们这古怪的表情是做什么”   凉月叹了一口气,帝王抿唇不语。轩辕冲雨的性子有些随意,却还是懂规矩的。相信雕心城在他手里也只好不坏。虽然刚刚那阵仗是真的吓人了些帝王几乎觉得,说不定他皇弟的后宫以后会比他还大。   “走罢。”凉月唤了他们一声,道:“还要去城主府和六王爷商量事情呢。”   天一亮,三个铺子都已经悄悄开始动工装饰了,只等轩辕冲雨去揭开牌匾上的红绸。   也就是说,六王爷开心不了多久,会先被帝王操练一阵子的。凉月摇摇头,众人一路走到城主府,却发现进不去了   门口围着一群又一群的姑娘,个个水灵灵的,都堵在城主府门口不动,一双双水眸亮晶晶地看着里面,奈何大门紧闭,见不着意中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 此事终了水悠悠      这简直就是堵得水泄不通啊。凉月看得傻了眼,愣愣地道:“这还进得去么”   只听闻古时美男子有掷果盈车之说,却没见哪家的家门被堵死了的啊。这才还是初见,以后的日子,轩辕冲雨可要怎么过轩辕子离嘴角微抽,摇头道:“走不了正门,还是往侧门去罢。”   众人纷纷点头,然后往城主府的侧门而去。敲了敲门,有奴仆小心翼翼地打开门,见了令牌,便放他们进去了。   城主府很大,装饰也算豪华,凉月边走边打量,只觉得这亭台楼阁,都是精致非常。风守朝很会享受呢。可是看这样子,也知道他这几年贪得不少,不然也不会有钱修这样好的庭院。   轩辕冲雨正在大厅里,见帝王来了,便抱拳行礼道:“臣弟参见皇上。”   “免礼。”轩辕子离走进去坐下,看着一脸惊犹未定的轩辕冲雨道:“刚来这雕心城,好多事情要你自己慢慢适应,我觉得你定会喜欢这里,所以才打算把这里送给你。从国都赶过来,辛苦你了。”   轩辕冲雨笑了笑,道:“虽然今儿个吃惊不少,但是这的确是一座如传言中美丽的城市,多谢皇兄。皇兄待我之好,臣弟铭记于心。”   帝王弯了弯唇,凉月跟着笑道:“六王爷洒脱随性之人,自然也是喜欢这自由美好的地方。只是今天,还有事情要王爷帮忙呢。”   轩辕冲雨看着凉月,好奇地歪了歪头:“什么事情”   凉月挥了挥手,身后的揽月便将三张纸呈给了轩辕冲雨。   “这是即将开门的三家店铺,有劳王爷多照顾了。”凉月微眯了眼睛,笑道:“王爷行走过江湖,应该知道如何做才最好罢”   轩辕冲雨一愣,拿起那三张纸看了个大概,啧啧有声地道:“皇嫂未免太会算计臣弟了,这些铺子都要给臣弟撑去的话是免费么”   封寻站在一旁,闻言笑道:“城主光临,收五成价格。”   奸商轩辕冲雨撇了撇嘴,正想摆摆架子,却被自家皇兄凉凉地看了一眼。当下只能乖乖地点头:“好啊好啊。”   三个主儿都满意地笑了。六王爷的城主生活也就正式开始了。   第二天,上午先是雕心酒家开张大吉,鞭炮响了一路,锣鼓喧天,闹得好多人都纷纷围过去看。酒家开在繁华的街道上,店铺大而华丽,酒香盈盈,让围观的百姓赞叹不已。但是说起酒家,还是花蕊酒坊更为深入人心。所以大多数人是在看热闹罢了。   一着,一一介绍起来。轩辕冲雨也是微带惊奇地听着。直到掌柜的介绍完,他一一尝过,才又赞了一句:“好酒。”   店里坐着的其他人也尝起了酒,真的是少见的好酒啊,香醇浓厚的味道,应该从选材到酿酒都是极讲究的,不然也不会如此精致。   围观的人也开始渐渐进店子里去,凉月等人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那情景,都是挺乐呵的。   “很成功呢。”揽月笑道:“六王爷的作用好大啊。”   轩辕子离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下午布庄和织布坊看样子更是不用担心了,昨天那阵仗历历在目。有他在,全城的女子都会穿他喜欢的东西。”   凉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想到六王爷会一直被一群女子围着,就觉得好乐。轩辕冲雨尚未娶亲,遇上这么一群跟得紧紧的姑娘,也许还是挺享受呢。   封寻坐在一边静静地喝着茶,看神色是又在想什么,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轩辕子离侧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封宫主这是怎么了”   封寻抬头,淡淡一笑,道:“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只是突然想起,前些天有逍遥宫的人在另一座城里发现了蛮子的身影,我想这对你来说可不是好事。”   蛮子,便是拓跋族的野蛮人罢。轩辕子离皱了皱眉,疑惑地道:“他们缘何会来了天启。近日没有使臣来访,来的只能是自己偷渡的。”   封寻点头,道:“看样子是潜伏进来有事要做的罢,我也不清楚他们要做什么,避免打草惊蛇,我也只是让人跟着他们一点而已。英明的明轩帝,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的罢”   拓跋的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前有公主绑架一事,后有密函被揭露,轩辕子离也心知这拓跋纵容不得。但是现下这时间挑起战乱,是对他有害无益的,只能想个什么法子,弄清他们来天启的目的,然后慢慢清除。   “多谢告知了。”轩辕子离点头道:“这里六弟理应能照顾好了,我们便也不用久留,晚上便上路罢。”   凉月愣了愣,有些惋惜地道:“这城池很美,却也不能久留。也罢,回去收拾一下东西,陛下的身份在这城里早晚会暴露,还是趁着夜色悄悄离开比较好。”   众人都同意,封寻看着凉月道:“这次我不用回去,便跟你一起上路可好”   凉月点点头:“可以啊。”   封寻聪明又强大,这样的伙伴,自然人人都愿意与之同路。   不过有句话叫“一山不容二虎”,凉月高兴,帝王可不高兴。这主儿抿唇道:“马车坐不下这么多人。”   封寻闻言,笑弯了眼睛。道:“总是坐马车多没有意思,凉月你也应该骑骑马了。自从进宫,你是有多久没骑过马了”   凉月想了想,好像也是,自从进宫,她哪里还有机会骑马呢不是轿辇便是马车,封寻若不提醒,她都快忘了她本来是该骑马的。   轩辕子离眉头紧皱,低斥道:“不要胡闹,哪有女子骑马的道理。”   凉月转头,挑眉看着帝王道:“江湖女子大多骑马而行,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啊。”   帝王语塞,转过头去闷声道:“随你。”   凉月一笑,就这么愉快地定了下来。众人纷纷起身回客栈收拾东西。下午的时候,雕花布庄和雕情织布坊也都开张大吉。城主大人几边跑,如鱼得水地为三家铺子确立了雕心城里一等一的地位。末了买几匹布送给一路跟着他的几个女子,引得众人一片尖叫,从此更加爱戴城主大人。   晚上的时候,帝王和轩辕冲雨告了别,一群人打算往下一个城池而去。经过那希望学堂的时候,凉月勒住了马,看了看那安静的庭院,莫名的心里有些惆怅。顿了一会儿,却还是打马走了。   风林翔带着陛下的圣旨回了国都,从文库被调了出来,担任要职。太后似乎比较看重他,慢慢地培养着他的能力。   一行人继续南行,下一个地方,据说是盗匪横行的一个城池。与雕心城的祥和安静完全相反,那里的生活水深火热,百姓困苦不堪。每年轩辕子离都能收到要求减免那座城赋税的折子,如今终于能亲眼看看,这传说中民不聊生的城池,是怎么样一个境况。   凉月一路策马而行,而是欢快,几次将马车远远甩在了后面。封寻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着她,眼神里带了些许的宠溺。   “青玦。”闷了好一会儿,帝王终于忍不住对外面驾车的青玦道:“在下一个驿站给我停下,再买一匹马来。”   青玦笑着点头道:“是。”   马车里的独孤臣用怪异的眼光看了帝王良久,低声道:“皇上,您该不会是打算也去骑马罢九五之尊的”   “出了宫,哪有九五之尊。”轩辕子离冷哼道:“朕只是想骑马,你不用多想。”   当真不用多想么独孤臣撇嘴,眼见着到驿站的时候帝王换了马,然后远远地朝顾凉月和封寻的方向追去,心里直嘀咕:皇上出宫以来是对凉月越来越在乎了,这厮自己是当真没发现么冤孽啊,马车落下了还可以换匹马去追。感情若落下了,他倒想看看皇帝会不会后悔。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入目荒凉灵叶城      面前的城池是灵叶城。远远看着就像笼罩了一层黄沙一般,没有名字的轻灵美感,倒是让人觉得分外荒凉。城墙不如雕心城的精致干净,微微有些剥落的地方,看着斑驳寥落,更显没落。   城门口只懒懒地守着两个卫兵,看着人进人出,也丝毫不盘问。凉月骑马走在后面,前面是封寻和轩辕子离并马而行,马车缓缓地跟在后面。按理说他们这样是应该接受盘查的,可是封寻都走过了城门,守着那两个卫兵也没有要动的意思,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好生奇怪。”凉月喃喃说了一句,朝后面驾车的青玦道:“小心护着车里的揽月她们。”   青玦点了点头,边驾车边打量四周。进得城里来,没有见着什么店铺,街上行人来往匆匆,有少许的蔬菜摊子各处摆着,再有就是货郎挑着货担叫卖,那些个店铺都是大门紧闭,无一家开着。   轩辕子离眉头微皱,疑惑地道:“这城池竟荒凉到了这样的地步。折子每年却只是说减免赋税,没有提其他的只字片语。这是怎么回事”   封寻淡淡地道:“城主若如实上报这里的情况,却又无法短期解决,那他的位子还保得住么当然不会告诉你这么多。所以你这一趟南巡,出来的才是不冤枉。”   帝王抿唇,踏马继续走着。封寻说得没错,就是因为许多事情高坐庙堂不知道,所以他才远走江湖,看看自己统治之下的国家究竟是什么样子。   “客栈都关着门,这可怎么好”凉月说了一句,勒住了马。旁边一家客栈大门紧闭,飞扬的布帆上写着“永安客栈”四个字,却是没有人在。   “像一座死城一样。”封寻叹息了一声。   路过的妇人拿布捂着口鼻匆匆而过,青玦迅速地跳下马车,过去拦住人道:“抱歉,请问这城里可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住么”   那妇人神色惊慌,提着一篮子菜像是要急忙赶回家一样,只答了一句:“明天这些客栈应该会开门,今天是不会了。你们外乡来的,不懂,快走罢,等会儿盗贼就要来了”   凉月等人听得一怔,大白天的,盗贼就要来了说话间,那妇人又匆匆跑走了。抬眼看去,街上的摊子也都慌张地收拾着,本来就不多的人,现下更加是少了。   “我们要留在这里么”凉月侧头问轩辕子离。   帝王嗤笑一声,点了点头,对青玦道:“你驾着马车先带芍药和揽月出城,祁御和你一起护着她们,我们留在这里看看情况。”   青玦有些担忧,但想着这三位武功都足够了,便也就领命,上车带着他们离开了灵叶城,暂时往远处的高地而去。   眼见着街上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了,凉月低笑道:“这样混乱的生活,百姓怎么可能在灵叶城久待,城主若是拿贼人没有办法,大可以上书请朝廷出兵剿灭,却拖延到现在。为一己私利陷百姓于水火,可还能留”   帝王眼神幽深,冷冷地道:“待查明情况,若当真如此,自然不能留。”   封寻突然转头,看向城门的方向,低低地说了一句:“来了。”   正在说话的两人停下来一听,当真是,马蹄声渐近,听声音数量还不少。城门处刚刚还守着的两个士兵现在也没了踪影,城门大开,四处死寂。   “嗬”一声吆喝,一群马贼闯进了城门,他们脸上连面巾也未戴,个个身强体壮的模样,闯进门来看见无人也是见怪不怪,正准备四处闯门,却看见了远处立着马的三个人。   领头的马贼一愣,接着乐了,大笑道:“今日运气不错,还遇见了恰好进城的外乡人。兄弟们你们看,这三只肥羊怎么样”   封寻眉头一皱,显然对自己被称为肥羊非常不满,袖子里轻飘飘地飞出来几根游丝,却被凉月拦下了。   “你灭了口,我们还如何问情况。”凉月叹息道:“等他们过来罢。”   封寻冷哼一声,看着那群满脸胡子的强盗骑马飞奔过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哎,怎么一个二个比老子们还见不得人”马贼头头看着封寻和凉月,大声道:“老子们当强盗的都没有遮脸,你们遮什么脸,长太难看了么”   “老大,我看中间这小妞儿姿色应该不错啊。”有个小的笑嘻嘻地道:“估摸着是太美了遮着也是有可能的。”   “是么”马贼头头摸了摸下巴,三环的大刀抗在背上,粗狂地道:“正好老子缺个媳妇儿,抢了回去你们看如何”   “喔,喔”周围的马贼纷纷起哄,帝王的面色深沉如水,淡淡地开口道:“好生嚣张,是仗着这城里没人管么”   马贼头头看了这小子一眼,下意识地顿了顿,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虚。眼前这人分明是长得好看的小白脸,但是看着怎么就让人生畏呢“城里不是有城主么你们还指不指望他”贼头咳了两声,刀抖得铁环哗哗作响,硬声道:“都是些窝囊东西,我们来这么多次,也没见护城军出什么面。今天你们也都别多想了。要么把所有值钱的东西和这个女人留下,要么就把命留下罢。”   轩辕子离听着,轻嗤了一声,道:“要是两样都不能留下呢”   贼头眼睛一瞪,一刀横在了轩辕子离的喉咙间,道:“老子没给你第三条路选。”   凉月微微心惊,侧头却见轩辕子离伸出手指夹住了刀身,脸上是许久未见的张狂霸气的模样:“所以,第三条路要我们自己走出来呢。”   封寻和凉月与帝王配合得极好,轩辕子离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借着马背的力量飞身出了包围圈。帝王手指一动,将那刀捏得微微弯曲,然后一震,直将那贼头震得差点落下马。   游丝出袖,封寻站在高处,静静地俯视着这一群错愕的马贼。温柔的丝毫无声息地剥夺了他们的生命。凉月没有带武器,只是平静地将马背上的人脖子扭断,然后飞身到了那贼头的旁边。   “你刚才说,想抢我当压寨夫人么”凉月面无表情地问他。   那贼头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像遇见了黑白无常一样可怕。嘴里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一翻身便落下了马。   “我我有眼不识泰山,各位英雄,请放过”贼头满脸是汗,看着周围的弟兄一个个连反抗都来不及便死去,心下凉了一片。今日这是撞上神了啊轩辕子离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看了他一会儿,道:“除了你们,还有谁会在这灵叶城来作乱”   这群人只是看起来强壮,也不是多厉害的武功,没道理让灵叶城怕成这样,肯定还另有隐情。   那贼头吞吞吐吐了半天,道:“另外的人,我不知道,是其他山头的,我”   话音未落,一道游丝便勒紧了他的喉咙,封寻嘴角带着残忍的笑意,慢慢地走了过来,道:“想清楚了再说,不然,脑袋会没有的喔。”   贼头吓得一抖,连忙道:“不止一两群,自从去年第一批人来了灵叶城发现没有人管的时候,附近的山贼便都来了这边。每隔几日便洗劫灵叶城。我的确是不知道他们其他人的底细,我也只是跟着他们来的而已”   封寻点点头,游丝收紧,隔断了贼头的喉咙。   凉月瞥他一眼,淡淡地道:“他都说了实话,为何还是要杀了。”   “马贼留着好玩儿不成。”封寻笑道:“再说,他脑袋还在脖子上呢,我是守信用的。”   凉月:"……"   轩辕子离细细回想着这人刚刚的话,眉心微凝。按这话来说,附近的山贼是都来灵叶城了么这样大的阵仗,城主依旧还是没有出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想去见见这里的城主。   还有,封寻这个人,杀人的手段太残忍,心也太狠了。虽然一早就该知道,但是这样直观地看着,却发现他远比自己原来见到的要冷酷得多。那么还当真是辛苦他了,在顾凉月面前便那样温柔。   一地的尸体散发着浓厚的血腥味,凉月淡淡地道:"去城主府看看罢,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帝王和封寻都点头,重新上了马,继续往前去找城主府。   街上又恢复了荒凉,各家各户的大门紧闭,只有马贼的马还在原地,喷了喷响鼻。   走了一路,终于发现一座看起来最像城主府的地方。可是看起来不怎么华丽,也是少有人打理的模样,连朱门上的红漆都掉落了不少。   三人好奇地下了马,上前去敲门。但是敲了半晌也不见人来开,凉月用了力道,直接推开了门。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封寻奇怪地四处看了看,挑眉道:"好像只有主殿有人。"轩辕子离抬步往一旁的主殿走去。门半掩着,也没有奴仆,轻易地就让了进了去。三人一进门,却是一股浓厚的酒味扑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死守空城为何事      帝王皱眉,抬头看向主殿的内室,却见一片狼藉,没看见人影,倒是有一地的酒坛子。封寻和凉月随后走进来,都纷纷皱眉道:“好大的酒味。”   轩辕子离脸色微沉,朝内室的床榻走去,掀开帘帐,却见床上横躺着一个人,看不清面容,衣衫也是不整不齐,正呼呼大睡。   “这难不成是城主么”凉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床上那一堆布,惊讶地道:“马贼横行,这家伙居然在睡觉”   封寻瞅着,摇头道:“你应该佩服他,居然门也不关地就这样睡着,简直是不怕死。而且看这样子,还是喝得烂醉。“帝王走到床边,毫不留情地伸脚将床上那人踹得翻了一个身。那胡子拉碴的脸便露了出来,嘴巴动了动,依旧在沉睡。帝王看得好笑,道:“现在杀了他,是不是都没有感觉还在梦里做着什么好事儿呢”   凉月面无表情地点头道:“您可以试试看。”   封寻静静地拿了一把短剑出来,递给轩辕子离。   床上的人嘟囔了两声,好像感觉到了杀气似的往床里面滚了两圈,裹进了被子里。把外面这三人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凉月上前直接一脚踩在了那鼓起的一坨棉被上,力道半点儿也没省。   “唔。”被子里传来一声闷哼,凉月退后,轩辕子离拿短剑将棉被划拉开,露出一张痛苦的脸。   “痛死了,房梁砸下来了么”那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看了看眼前的情形,不由地怔了怔,道:“马贼么”   封寻笑了一声,带了淡淡的杀气道:“正是来取你性命的马贼呢你逃是不逃”   揉了揉睡得迷糊的眼睛,南不归喃喃道:“马贼怎么跑这里来了,好好的不去打家劫舍,杀什么人呢”   轩辕子离错愕地看着他,倒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凉月觉得这人甚为有趣,便道:“马贼杀人夺财,本来就是常事,你以为残杀百姓就不会残杀到你头上来么好了,现在起来把值钱的交出来,然后把命也留下罢。”   南不归摇了摇头,总算清醒了一些,看着面前这紫衣女子道:“这么漂亮的人,也当了马贼么还不如寻个好人家嫁了,过上安稳的日子呢。”   凉月被他噎得一顿,然后扑哧笑出了声,道:“你这是在感化马贼么”   南不归很正经地摇头道:“马贼若是这样就被感化了,那我也就不用花那么大的力气了啊。三位远道而来,不只是为了和在下装马贼玩儿吧”   三人一愣,却不想这看起来浑浑噩噩的人竟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呢。帝王不禁好奇地问:“你如何知道我们不是马贼又如何知道我们是远道而来”   南不归看了明轩帝一眼,摇头道:“马贼哪里有你们这样的气势,再说马贼每次来都是抢了东西就走,哪里会吵醒我。几位我从未见过,只能是远道而来了。”   头脑清晰,也不像是昏庸的样子。这灵叶城看来古怪,城主更加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聪慧之人,又为何要放着马贼不顾,独自酣醉于室“好困好困,三位若是没什么事,就等我睡醒了再说。”南不归看他们都在发呆,便一骨碌又滚回了床上,朝他们挥了挥手道:“马贼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的,几位若是来找我求救,也是罢了,还是梦里好些,嗯。”   凉月语塞了,看了看轩辕子离的神色,低笑道:“世上竟还有这样好玩的人儿,主子您看怎么办”   轩辕子离看了南不归一会儿,道:“客栈都关着门,那便让青玦将他们都带到这城主府来住好了。总归这位城主也是不管事的模样,也省了我们住客栈的钱。”   住在这里么凉月往外看了看,另一边还是有一排溜儿厢房的。只是看着主殿的模样,厢房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得让芍药她们先来收拾收拾了。   帝王站在主殿没有要走的意思,看样子是还想和这城主说什么。凉月便和封寻先出去找青玦他们。   走到街上,依旧没什么人,风吹尘沙飞。两人慢慢地走着,凉月突然想起,便问封寻:“这里没有你要的据点罢”   封寻摇头道:“这里太乱,店铺都没有几家,又怎会有据点。不过既然来了,你们还是将这马贼的事情给解决了罢。”   天启繁华的城池很多,这样荒凉的地方当真不常见,帝王肯定是要治理好才肯走的。   凉月点头,抬眼就看见刚刚他们厮杀过的地方。尸体还在地上留着,没有人清理。若是等会儿百姓出来,定是要被吓好大一跳的了。   “你可带了化尸水”凉月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封寻撇嘴,嫌弃地道:“那么麻烦的东西,我带着干什么。毁尸灭迹的事情从来就不是我们做的。”   凉月瞥他一眼,道:“放在这里,你是要让百姓来清理不成”   “有何不可。”封寻耸耸肩:“长期以来受马贼压迫,现下收他们的尸体,百姓应该高兴才对。不过十几具尸体,哪里可怕了”   言罢,封寻左右看了看,朝一家大门紧闭的人家走去,用力敲了敲门道:“马贼死了,大家快出来。”   凉月呆愣地看着封寻的行为,刚想阻止他,却见门应声而开,一个拿着木棍的汉子看了看封寻,道:“马贼怎么会死了”   封寻不说话,只指了指外面的一堆尸体。   那汉子的眼睛猛地睁大,愣了好一会儿,才大声叫起来:“大家快出来啊,马贼死了”   这一嗓子吼下去,刚刚还门窗紧闭的人家都纷纷开了门,老老少少都出了门来,看见地上那情景,有人稍微害怕,但大多数人是拍手叫好。   “多谢英雄”那汉子朝封寻一拜,然后众人都往那尸体堆儿围去,确认都死透了以后,汉子抡起木棍便是一通好打。这么些日子里的担惊受怕,以及钱财被抢,今日才终于看见马贼遭了报应活该百姓们纷纷抄起家伙,将这么久的压抑全部释放了出来。失去女儿的老翁也拿着木棍,边哭边使劲砸着,把凉月看得惊讶又叹息。   “好了,咱们把他们的尸体丢到城外去喂狼”有人喊了一声,老人小孩都退下,男人们推了车来,将尸体一一运出了城。眼看着今天的灾难过去,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街上的人又慢慢地多了起来。   “敢问英雄大名”刚刚那汉子走回封寻面前,激动地朝他一拜,道:“英雄为民除害,实乃我灵叶城的大恩人”   “是啊,官府都不曾做到的事情,这位公子真的好厉害”   “对啊,那城主估摸着又在府里醉酒呢,窝囊废,还不如换了的好。”   众人纷纷说起来,提起城主,个个脸上的愤怒不比提起山贼好多少。   封寻挑眉,眼神询问凉月该如何。凉月想了想,问旁边的一个人道:“为什么灵叶城会到今天这个地步呢你们没有人向国都上书么”   旁边那是个书生模样的人,闻言一愣,摇头道:“命都不保,谁会想到去上书。这里的人不是逃离了就是剩下一些拖家带口走不掉的人。一年前第一批马贼到了灵叶城,城主带着护城军去追杀,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回来的时候,城主便遣散了护城军,马贼也未杀,便将自己关在了城主府,没过一会儿,马贼便又进了灵叶城,抢劫钱财,还强抢民女。没有人出来替天行道,马贼也就更加猖狂。”   “后来不止一伙,附近地区的马贼知道灵叶城好欺,便都纷纷赶了来。马贼也聪明,没有杀太多的人,也是隔一段时间来一次,这样才会有抢不完的东西。百姓苦不堪言,却无处可说啊。”   那书生说完,叹息一声,道:“若我能上京赶考,一定要寻了机会告御状。城主置百姓于水火,不管不顾,根本就不配为城主”   凉月点头,大致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便走到封寻身边道:“我去放信号烟通知青玦好了。”   封寻道:“我同你一起。”   “英雄”那汉子还巴巴地看着他,道:“英雄的名字我们尚未得知呢。”   封寻顿了顿,回头看了那人一眼,道:“没什么值得你们记住的,我杀人是常事,只不过这次恰好杀到了马贼而已。若论好坏,我比他们坏得多也说不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逃难罢,这地方还呆着做什么。”   那汉子一怔,好像没听明白封寻的话,可是这白衣公子却已经拉着那紫衣少女走远了。   他怎么会是坏人呢,汉子摇头,他觉得这位公子是一位心地极好的人,这是他的直觉,应该不会错。   放了信号烟,不一会儿,远远地就看见青玦驾着马车往城门口而来。几人一起回城主府,清理了几间房间出来住下。傍晚的时候,芍药将饭菜端上了桌,众人坐在院子里准备用膳。   一直没动静的城主许是闻见了饭菜香,竟然主动从房间里出来,很是自觉地在桌子旁坐下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林寂寂鸟兽鸣      一桌子人都惊讶地看着南不归,这人满脸络腮胡儿,相貌都看不清,一副饿了好久的样子,坐下来就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凉月呆了呆,看着南不归道:“我们没有邀请你入座。”   南不归满足地吃着,笑道:“我也没有邀请你们入住,你们不是一样住进来了么好了好了,我饿太久了,就当房费了。”   言罢,端起碗盛了一大碗饭,开始和着菜吃起来。   独孤臣显然还没见过这位神经兮兮的城主,不禁眉头紧皱,嫌弃地道:“这是哪里来的人,跟叫花子一样,没规没距的。”   虽然他平时也没规没距,但是至少身上很干净好么那才叫风流倜傥桀骜不驯,这脏兮兮的,只能说是叫花子了。   轩辕子离放下筷子,没有再吃的意思,只是看着南不归狼吞虎咽了一阵儿,道:“你这人,活到现在是奇迹,能坐上城主之位更是奇迹。难不成每年的折子都是你这样的人写了送去国都的么”   南不归边吃边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嘟囔道:“不要以貌取人,我好歹也是科考的状元出身,只是那年科考之后一直被埋没,以至于多年之后我才有了这个做荒凉地城主的机会。”   居然还是状元出身,轩辕子离挑了挑眉,饶有兴趣地问他:“做城主这样失败,不怕被发配到更荒凉的地方去么”   南不归哼了一声,道:“我有什么好怕的,等着吧,再过几天便有好戏看了的。打蛇不中要害,不如不打,要打还是一网打尽全部消灭得好。”   桌上的人都是一愣,听着南不归这话总觉得大有玄机呢一网打尽,打中要害难不成这城主,在计划什么东西不成“这倒是让我好奇,城主看起来很是聪明的模样,当初怎么会被埋没”芍药接到帝王的眼神,端上一盘菜,和蔼地问了一句。   芍药不容易让人产生戒心,加上美食诱惑,即使南不归知道这一群人不简单,却也觉得他们是没有敌意的,便慢慢地道:“我考上状元那一年,是大皇子与五皇子争斗最厉害的一年,当时大学士问我是要往南还是往北,南为五、北为大,便是让选边站的意思。虽然当时大皇子占很大的优势,但是我觉得五皇子要出息一些,所以说往南。却哪知这话对错了人说,便被发放到这灵叶城做了一个小官,后来才一步一步到的城主之位。”   南不归说得轻巧,听在在座之人的耳里无异于平地惊雷。轩辕子离沉了脸色,脱口就问:“是哪一个大学士”   南不归摇头道:“早不记得了,那时候也认不得人,只认得官服。”   轩辕子离沉默,心里有些复杂。原来很早以前他就错过了很多人,在他不知不觉的时候,身边还是有无数的陷阱和吃里扒外的人呢。大学士目前在位的还有三人,那么,会是其中哪一个呢吃得差不多,也说得差不多了,南不归起身,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去继续睡觉。走到门口的时候提醒了他们一句:“马贼很有规律,每隔三天来一次,所以接下来这三天你们放心游玩罢,三天之后”   南不归没有说下去,只挥了挥手,进了主殿。   “祁御,这些天,你看着这城主罢。”轩辕子离看着独孤臣道。   独孤臣点头,反正也无聊,和外面比起来,这城主明显有意思多了。   “还有三天,估计那城主会有什么行动,说不定的确有好戏看呢。”封寻懒懒地说了一声,将筷子丢在桌上。被南不归一搅,他也索性不吃了:“凉月,我们出去打猎如何”   这么晚了让芍药姑姑再折腾饭菜也是过意不去,凉月点头道:“好。”   轩辕子离黑了脸,道:“天色已晚,打什么猎”   “天色晚了才刺激呢。”封寻笑眯眯地道:“打了野味随意地烤了吃,我们江湖中人向来是这样,陛下还是在这里呆着吧,我们先走一步了。”   “慢着。”轩辕子离站起来,不满地道:“我为何要呆在这里青玦将这里守好就是,我也要去。”   凉月讶异地看了帝王一眼,这语气当真是,轩辕子离越活越回去了么竟让人感觉像闹脾气的小孩儿了。   封寻耸耸肩,道:“你要去便去,别嫌弃难吃就是。”   言罢,往外走去。   凉月跟上,轩辕子离面沉如水,走了几步走到封寻的旁边,将凉月隔开,闷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天生下来就是和我作对的”   封寻闻言,低笑了一声道:“你是君,我是民,本也没有什么好作对的。但是谁让你将顾凉月拐进了宫里。江湖上我能看得起的人就这么一个,你却偏偏要一点一点毁了她,你让我如何看得下去”   轩辕子离皱眉:“我哪里有毁她”   封寻轻嗤一声,道:“好好的一个豪迈洒脱的女子,被折腾成那样,还不叫毁么轩辕子离,你心里本就该清楚,顾凉月她根本不适合皇宫。”   “你怎知她不适合呢”轩辕子离冷哼道:“她有些表现极好,比宫里其他女子好得多。”   “那便是她适合么”封寻嘲讽地笑了一声,道:“她在那里开不开心,才是适不适合的标准罢。”   轩辕子离愣住了。   凉月走在他们后面不远的地方,就看见前面两个大男人在嘀嘀咕咕,声音小得她听不见,但是想必也不是什么好的话题,因为帝王的侧脸看起来有些恼怒呢。   “总有一天她会离开皇宫的。”封寻愉快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心情甚好地看着帝王铁青的脸色,继续往前走。   而顾凉月铁了心要离开一个地方,是没有人拦得住的。轩辕子离明白这一点,所以也就更加沉默。   南巡这一路,他好像越来越可以看见真实的顾凉月了。杀手的本职她做得很好,不会有半点多余的同情。比起马车更喜欢骑马,喜欢自由自在无忧无虑。权势富贵对她来说,都是灰尘一样的东西,根本不可能变成诱惑。所以,他能拿什么留住她呢心么他给不起这样的东西。   波澜未平,风雨将近,若他这时候有了软肋,那么势必兵败如山倒,三皇兄的遗愿,他就再也完不成。   没得选择呢。   “到了。”   凉月喊了前面的两人一声,抬头,四周已经是山林。   封寻笑了一声,转头道:“我们三人分开去寻猎,看谁先打到猎物,如何“好啊。”凉月眼里隐隐有兴奋的神色,摘下面纱捆在了手上,瞬间感觉方便了许多。轩辕子离看了看差不多完全暗了的天色,道:“半个时辰,不管有无收获,都回来这里罢。”   “好。”封寻应了,然后三人各自往一个方向离开。   这山林少有人来,所以可以猎获的东西应该很多。不过因着天色的原因,也有些难看见猎物。   凉月选了一条草木茂密的路,这些地方易于隐藏,所以动物也就多。为了不惊动下面的猎物,她选择了从树上走,轻盈地从一棵跳到另一棵。然后仔细听下面的动静。   走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有什么动物,凉月有些泄气,正打算换一个方向,却突然听见下面传来沙沙的响声。   她一顿,停下来仔细看着传出声音的方向,那儿一片黑暗,眼睛盯着好一会儿,才辨清了轮廓。   是一只山鸡。   凉月嘴角微弯,想着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去抓。毕竟下面地势复杂,山鸡容易跑,她可不容易追。   轻轻地吊在树上,凉月摘下一片树叶,凝神看着山鸡的方向,飞速射出叶子。那叶子如刀片一般,直接插进了山鸡的身子里。可是,凉月还没来得及下去抓,便感觉腿上一痛。神经顿时紧张了起来。   该死的,她刚刚看着下面,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蛇爬了过来。天色黑暗,也看不清有毒无毒,只是腿上被咬了一口,有些麻烦呢。   捏过咬她的蛇往树上重重一摔,凉月落下了树去,将还在挣扎的山鸡抓住,将那死蛇也带上,慢慢地往来的地方走去。   伤口有些疼,不确定的情况下,凉月不敢使用内力,以免真的有毒的话,毒素会加速扩散。   走出去的时候,那地方封寻和帝王都已经回来了。旁边放着几只兔子和不知名的飞禽。看见凉月,两人都站了起来。封寻笑道:“想不到倒是你最慢了。”   凉月撇嘴,看着他们已经在一旁燃起的火堆,慢慢地道:“就我最逊这倒是真的,还惹了麻烦事儿呢。”   说着,将手里的蛇和鸡一起丢到兔子那一堆去,慢慢朝两人走着。   封寻看着凉月这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刚要开口,就看见旁边凉月丢过来的蛇,脸色微变。   “你不要告诉我你被这咬了。”封寻皮笑肉不笑地道。   轩辕子离看着她那慢吞吞的动作,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抱到火堆边上来,皱眉看着她微微发白的脸色,沉声问:“怎么回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情暖动人两心间      凉月挣扎了两下,却听得封寻一声低吼:“别动,还要不要命了”   那蛇看花纹也知道是有剧毒的,这丫头居然还走了这么远。封寻沉着脸色问:“你们谁身上带药了”   轩辕子离皱着眉摇了摇头,凉月头有些昏,小声地道:“冰雪丸算不算”   封寻气绝:“冰雪丸哪能解蛇毒你给我闭嘴别说话,内力也别用了,我去找草药。”   明轩帝伸手封了凉月的穴道,拖延毒素的蔓延时间,然后对封寻道:“往她来的那个方向去找,那附近有蛇,就应该也有相应的草药。”   封寻点了点头,飞快地去了。轩辕子离坐在火堆边,将凉月慢慢放在自己的膝上,沉声问:“咬到哪儿了”   凉月周身穴道被封,只有嘴还能动,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右脚小腿上。”   轩辕子离顿了顿,伸手去掀她的裙摆,凉月微微一惊,道:“不用看了,等封寻拿药回来就是了,估计也不严重,不然走几步就该倒了的。”   “你还害羞不成”轩辕子离嗤笑一声,没理凉月的抗议,小心地卷起裙摆,将里面的长裤的裤腿也卷起来,露出一截洁白的小腿,借着火光,明显地可以看见上面有一块黑的,是混着血的蛇咬伤的地方。   “蛇咬人,牙齿会不会留在里面”轩辕子离问。   凉月没好气地道:“你想多了,不会,只会把毒液送进去而已。”   “那可不可以吸出来吸出来你是不是就没事了”轩辕子离皱着眉头盯着那伤口问。   睁开眼睛看着帝王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凉月抿唇,淡淡地道:“不必,用药也是一样,吸的话说不定连你也一起中毒,伤害龙体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闭嘴。”轩辕子离低喝了一声,顿了顿,将凉月平放在了地上,然后蹲下来,曲起她的腿,唇覆上了伤口。   凉月心里一沉,莫名其妙地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腿上没什么知觉,脸却悄悄地红了。亏得火光跳跃夜色朦胧,不然人可就丢大了。她几时脸红过轩辕子离没做过这种事,只是凭着本能将血给吸出来,吐在一旁。直到看着吐出来的血变得鲜艳了,他才停了下来,抬头问凉月:“怎么样了”   凉月抿唇,闭着眼睛装死。她不知道该怎么去看帝王的脸,也不想和他说话了。这样的动作太过亲密,恕她一时接受不了。就当她害羞了罢见她没有反应,轩辕子离以为她晕过去了,不禁皱眉,擦了擦嘴边的血迹,重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喃喃道:“血吸多了不成还是说毒素已经扩散了怎么就晕了过去”   她的嘴唇依旧有些发白,整张小脸儿看起来憔悴得很。帝王看了半晌,忍不住伸出手去碰了碰她的脸颊,轻声道:“真是个奇怪的人”   帝王的手指很温暖,她的脸却冰凉,凉月用力忍住自己颤抖的身子,放松了表情继续装晕。封寻是不是去得太久了草药那么不好找么两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躺在另一个的腿上,在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边静静呆着。这一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宁静祥和,给人一不小心就会地老天荒的错觉。   “给她敷上就没事了。”封寻悄无声息地出现,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将手里的草药捏碎,细细地敷在凉月的伤口上。然后撕下衣摆上的一条布,包扎了起来。   帝王看着,轻声问:“这样她就没事了么”   封寻没有抬头,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毒液吸出来了,加上草药,是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好了,让她休息一会儿罢,我来烤这些东西好了。”   言罢,起身走向那一堆动物,选了凉月抓的山鸡,处理起来。   轩辕子离看着封寻的背影,挑了挑眉。他看见自己刚刚给凉月吸毒了不成居然没有阻止他,他该说封寻很伟大么若换个角度,帝王想了想,若是封寻帮凉月吸毒,他看见的话他一定二话不说将他拉起来打一架的。   解开凉月的穴道,轩辕子离将她整个抱了起来,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膀继续睡,地上有些凉了。   封寻弄好山鸡,拿树枝串了,便放在火上烤。神奇的是这人居然带了一些调料出来,也就不至于干烤那样乏味。   两人都没有说话,除了火堆的噼啪声和鸡渐渐被烤熟而发出的滋滋声,整个山林就和没有人一样安静。   凉月听着轩辕子离的心跳,总觉得自己心跳的节奏已经和他一样了,莫名其妙地觉得别扭。他身上很温暖没错,但是她流连的同时,脑海里总想起这人一身龙袍的样子,然后就慢慢清醒了。   睁开眼睛,凉月支起了身子。轩辕子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道:“你醒了”   封寻也看了过来,凉月点了点头,从帝王身上站了起来,坐到他俩中间,道:“好像头不晕了,谢谢你们。”   封寻一笑,看着帝王微微难看了的神色,摇了摇头。轩辕子离怀里一空,总觉得夜风吹得寒冷。心里隐隐觉得凉月该多睡一会儿的,可惜这女人,永远不知道柔弱一点更让人心疼。   “嗯,醒的倒是时候,饿了不成”封寻将山鸡翻了个面,滴上几滴油,笑着问凉月。   凉月老实地点头,道:“能把野味也烤这样精致的,就你了。你何时带了这些东西在身上”   封寻微微一笑,道:“出门在外,身上若少带了这些,可不就是虐待自己的味觉么”   凉月脸一黑,堂堂逍遥宫宫主,出远门将油盐带在身上,这可真是帝王听着他们对话,抿唇看向那火堆。一路人话就是多,封寻身为一宫之主,未免太闲了些鸡烤好了,封寻拿出匕首,切了给凉月和帝王。凉月吃着,觉得味道很不错,难得一个大男人能做好吃的东西,还是用那双经常杀人的手,真是新奇的体验。   “怎样”封寻低头问凉月。   “难吃。”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回答。   封寻黑着脸抬头看着帝王:“我没有问你。”   轩辕子离咬了一口肉,慢慢地吃着,道:“比她那天做的荷叶鸡难吃多了,不过这荒郊野外的,能将就就是了。”   封寻忍了忍,压制住了想和帝王动手的想法。一旁的凉月笑道:“我那天做是材料齐全的时候。你只用了油盐却能做成这样,已经是极好的了。快吃吧,太晚了回去也总归是不好。”   “嗯。”封寻应了,白了帝王一眼,慢慢将手里的东西吃完。三人收拾了一下,将打到的兔子和飞禽也一起带回城主府。   一路上凉月走得很自然,虽然脚上有伤口,但是也好像根本不妨碍她什么。帝王看得眉头紧皱,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道:“我背你好了,上来。”   凉月怔了怔,看着帝王喃喃地道:“不用的”   “少废话,真是铁打的不成。”轩辕子离低吼了一声,将手里的兔子丢给封寻,二话不说,拉过凉月的手便将她背在了背上。   封寻提着一堆野味,看着凉月脸上别扭的神色,顿了顿,终究是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若是以往,看见帝王给凉月吸毒,他大可以出去阻止的。可是今天这样瞧着,总也迈不出步子去。看着凉月的神色,他觉得自己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一瞬间居然想只要凉月开心就好。   这么神奇的思维,他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摇了摇头,封寻走得快了些,将帝王和凉月甩在了身后,先一步回了城主府。凉月看着封寻的背影,奇怪地道:“他赶那么急干什么”   帝王嘴角微弯,笑道:“估计是赶着回去把那一堆东西放下吧,太沉了。”   凉月抿唇,低头看着帝王的侧脸,闷声道:“我也沉,那你为何走这样慢”   轩辕子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背着她走得更慢了些:“我比他有力气。”   凉月:“”   慢悠悠走在路上,凉月都快趴在这人的背上睡着了。轩辕子离一路上心情甚好,过了许久,才慢慢回到城主府。   “主子。”芍药和揽月站在门口,见着这两位终于回来,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帝王竟然背着凉月芍药微微惊讶,揽月则是又惊又喜。出巡当真能促进主子之间的感情呢,现在看起来,皇上对主子是越来越好了。   “房间收拾好了么”帝王没有放下凉月的意思,抬脚跨进了城主府。   “收拾好了。”芍药指了指一旁的厢房,帝王点头,背着凉月走了过去,顺便对揽月道:“你家主子脚上有伤,去打些水来罢。”   “是。”揽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后者继续在帝王背上装死,直到被背进厢房,放在了床上。   揽月低笑了两声,提起裙子,欢快地往厨房去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此情缱绻求君怜      凉月郁闷地躺床上,看着芍药和揽月进进出出,封寻和帝王则坐在桌边喝茶。   两天了,不过是被一条小毒蛇咬伤,她被强迫躺在床上已经两天了。骨头都已经快散了他们也不准她下床。拜托,又没有断手断脚,怎么就这样夸张。   “主子。”揽月倒了一杯水喂到凉月嘴边,凉月撇嘴,接过茶杯道:“我自己来。”   芍药看着凉月这神色,不禁低头一笑,道:“陛下在心疼您,您怎么总是不会把握好这机会呢”   把握机会要做什么凉月叹了一口气,道:“芍药姑姑,你知道我向来不需要人心疼。总是让我呆在床上,我难受。”   最后这句话凉月故意提高了音量,外面坐着的两人也就自然都听见了。轩辕子离回过头来,道:“这两天外面也无趣,你下床干什么先等你腿上的伤口结痂,确定不会落下疤痕再说。”   封寻难得地没有帮凉月,选择了站在轩辕子离这边,看着凉月温柔地笑道:“我给你用了芦荟胶,伤口养一会儿应该就不会留疤的。女儿家,身上还是少些疤痕好。”   凉月一怔,脸色暗了下去,轻轻地笑了一声,道:“我身上的疤痕,本来就不计其数。还去计较那小小的两点,不是可笑么”   言罢,凉月掀开被子自己下了床,面无表情地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坐下。   封寻皱眉:“你身上还有其他伤疤么”   明轩帝眼神一暗,自然是想起了凉月身上应该有很多刀剑伤,以及以及上次练姣给她留下的鞭伤。虽然他已经让芍药偷偷用了最好的药,但是似乎还是留下了不少疤痕。   “难道你没有么”凉月反问他一句,看向门外的庭院。   这两天风平浪静,听说街上的百姓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找到城主府来,不是为了见城主,倒是为了见封寻。明天又是一批马贼会来了,大家都想求封寻再出面灭贼,还灵叶城一片安宁。   当然,封寻不是喜欢当英雄的性子,大门一关,一个也没有搭理。   一直监视着那城主的独孤臣这两天倒是意外地和南不归混得很熟,两人从最开始的大眼瞪小眼发展到了现在的一起喝酒一起发酒疯,当真是让凉月叹为观止。不过从今天早上一大早开始,城主好像就在忙活什么东西,今天难得见他没有喝酒,大清早的就出去了。   当然,独孤臣也跟着出去了。   听青玦说,那城主好像放了风声出去,说明日要在城里举行百金赏,至于什么是百金赏,凉月不知道。但是听名字应该也是和金银有关罢。   “罢了罢了,你便活动吧,也该闷坏了。”封寻嘟囔了一声,站起来道:“今日外面人还算多,要不然出去走走罢。”   轩辕子离黑了脸,道:“不出去不行么”   凉月正打算应了封寻呢,就听见帝王这一句,当下不高兴地转头看着他道:“为何不出去呢”   帝王沉默,神色有些古怪。   封寻丝毫没顾他面子的就给笑了出来。   “你那天躺在府里,不知道,外面现在对轩辕兄来说,太可怕了。”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么凉月挑了挑眉,疑惑地看着封寻道:“怎么回事”   封寻看了帝王一眼,笑道:“那天出门去街上走,有个姑娘经过我们的时候脚崴了,陛下下意识地伸手扶了她一把,哪知那姑娘一抬头就泪流满面,说轩辕子离是她的未婚夫,拉着他不肯走了。我们还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甩开她。但是那姑娘知道人在城主府,居然天天在外面等着,都不嫌累的。啧啧,现下陛下还敢出去么”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凉月惊讶不已,转头看着帝王道:“真的有何您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么还是说可能是您流失在外多年的兄弟”   “顾凉月。”轩辕子离低吼了一声,脸色难看得紧:“别乱说话。”   凉月撇撇嘴,站起来道:“封寻,我们出去吧,陛下出不去没关系,逛街又不是非要三个人。”   封寻点头,轩辕子离怒了:“你把我丢这里,和他出去”   凉月无奈地看着他道:“我闷坏了,陛下就不能大发慈悲放属下一马么”   轩辕子离沉默,牙关咬得死紧,看顾凉月这一脸哀戚,明知道很可能是装的,却还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一个时辰。”   凉月扑哧一声笑了,愉快地让揽月给她挽个发髻,收拾收拾便和封寻一起出了门。   “主子。”芍药看着原地生闷气的明轩帝,微笑道:“主子懂得让了,倒是难得。”   他能不让么不让顾凉月肯定又觉得他待她刻薄了。轩辕子离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闷声道:“芍药姑姑,你出去和那姑娘解释一下,我当真不可能是她的未婚夫”   大门打开,封寻和凉月刚走出来,果然就看见一个姑娘站在门边的石狮子旁,见有人出来,那姑娘眼睛一亮,连忙迎了上来。   “你是昨天他旁边那个人。”这姑娘一上来就认出了封寻,赶紧抓住他的袖子道:“四郎呢他还是不肯见我么”   封寻明显很不喜欢被人碰,内力一震便震开了这女子的手,淡淡地道:“他不是你的四郎,也跟你没什么瓜葛,认错了情郎还不自知,真不知道你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   那姑娘被呛得脸一红,看着封寻眼泪便落了下来,悲切地道:“我怎么会认错,那张脸我等了三年,盼了三年,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怎么会认错。他只是不爱我了,不肯要我了罢”   凉月好奇地打量那姑娘,却见她唇红齿白,也算美人儿一个,哭起来梨花带雨的,比她温柔多了。只是,身边这人丝毫不看在眼里呢。   封寻皱眉,理也不理这姑娘的眼泪,径直拉着凉月往外走。凉月边走边回头,看着那姑娘站在那儿也挺可怜的,便道:“轩辕子离做什么不当面和她解释清楚呢”   封寻道:“这姑娘有些古怪,轩辕子离也不出来也是好事。”   凉月点点头,两人便去街上逛了一圈。偶尔见着几个百姓,都在议论城主公布的百金赏。封寻和凉月收集了一些信息,大概都是说城主得到了一批宝藏,想和每年都来灵叶城的马贼们做个交易。   “真不愧是混吃等死的城主,马贼岂会做什么交易。这么蠢的法子,亏他想得出来”有百姓从他们身边走过,愤愤地说。   城主的形象,在百姓眼里,确实是不怎么样呢。凉月笑了笑,道:“这么多的宝物,马贼肯定会一窝蜂地全来了吧。”   封寻点头:“表面上听起来很蠢,且这城主两年没什么作为,马贼也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当然会全部都来。”   所以一网打尽,是这个意思么凉月笑了笑,同封寻又慢慢走回城主府。到门口的时候,那个姑娘已经不见了,凉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道:“她走了呢。”   “嗯。”封寻应了一声,走进府里去。   南不归依旧没有回来,不过庭院里倒是堆了几个箱子。青玦说是城主让人运回来的,估摸着也就是传说中的宝藏了。   凉月走回厢房,正打算找帝王问问关于那姑娘的事,却哪知,一进去就看见轩辕子离坐在桌边,而刚刚门口的那女子,正坐在他的腿上。   凉月怔住了。   轩辕子离看见凉月进来,不耐烦地将这女子挥到一边去,脸色黑得难看,闷声对凉月道:“你回来了。”   回来得,这是时候不对么凉月挑了挑眉,道:“回来了,可是,需不需要我再出去一趟”   “顾凉月。”轩辕子离沉着脸喊了一声,道:“我说了不认识她,你别乱想。”   凉月撇嘴,她没有乱想啊,姑娘喜欢投怀送抱,他拦不住,也是很正常的。只是,看这姑娘也不是什么简单人物,居然被谁给放了进来,真是厉害。   听着轩辕子离的话,那女子也不禁抬头打量凉月,眼里带了一些戒备,低声问:“你就是看上了她,才不要我的么”   轩辕子离冷了脸色:“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我没有,你就是四郎,当初与我立下誓约的时候,你的眉眼温柔得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现下就算冰冷了,我也不会认错。”   啧啧,好深情的女子。凉月干脆坐下来看好戏,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听那姑娘诉说自己与轩辕子离的前尘往事。听到精彩的地方,还时不时停下来看帝王一眼。   轩辕子离有苦难言,都怪芍药一时心软让这人进来了,现下可好,谁来收拾这残局“主子后院大,收了这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凉月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却哪知得了帝王一双眼刀。   “你再说一遍。”   凉月撇嘴,放下茶杯道:“就当我说错了话罢,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午膳怎样了,你们继续。”   轩辕子离看着顾凉月这毫不在意的样子,咬了咬牙,道:“的确,收了一个姑娘也没什么了不起,那我收了就是”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情动一心人不知      凉月脚步一顿,神色也冷了下来,嗤笑一声,便继续往外走。轩辕子离死死地瞪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恼。旁边的姑娘听了这句话却是高兴得不得了,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便问:"四郎你说真的么""我不是四郎,家里排行是老五。"帝王冷冷地说了一声,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姑娘赶紧跟上。   凉月走到庭院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封寻正在打量那一堆箱子,见凉月过来,便指给她看:"这城主是当真有钱呢。"凉月抬头看了看,不禁愣住了。面前有十来个箱子,第一个箱子打开,里面竟全是金灿灿的黄金。满满当当的,晃得人的眼睛疼。第二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滚圆的珍珠,晶莹剔透,珠身很大,一看便知是珍奇货色。后面的箱子里想必也都是奇珍异宝,就这么堆了一院子。   "百金赏,名不虚传。当真比一百金还多得多了。"凉月笑道:"这样大的诱惑,来的人会不会将这灵叶城给淹没了"封寻低笑,摇头道:"晚上开始百金赏,但是据说现在都有马贼正往灵叶城赶,今天势必是一场极好的戏啊。"南不归隐藏了这些年,给自己塑造了一个软弱无能的形象,此时用来麻痹马贼,引人上钩,是再好不过的了。   "啧啧,你们打开干什么"南不归和独孤臣勾肩搭背地回来了,看见院子里的东西,南不归眼睛亮亮的,指给独孤臣看:"兄弟,我就要用这些来给我的灵叶城换来和平。""嗯"独孤臣顺着他的话往下说:"这些怎么换当真和马贼交易不成"南不归傻傻地点头,道:"跟他们商量一下,一次性给他们这么多宝藏,就不用总是来骚扰灵叶城了罢这么些年我没能为百姓做什么,如今也算补偿了吧。"凉月看得好笑,刚刚的一点抑郁也连带着一扫而空。这城主装起傻来也丝毫不逊色,这模样,要不是他们早看穿了,也当真会被蒙了过去。   "第一批马贼进城了。"青玦走进城主府,皱眉道:"一共二十人,一人一骑,刚进了城门。"南不归敛了笑意,看着院中的一堆箱子,沉默。凉月朝青玦点了点头,后者便又往帝王所在的厢房去了。   "城主打算如何"凉月问。   "稍安勿躁。"南不归眼里的光芒很是炙热,一字一句地道:"总共的马贼数目,除了那天你们杀去的一批,另外一共还有十三批,总共是四百人。等他们都肯来了再说。"竟连人数也知道。凉月放下了心来。这城主绝对是有充足的准备的,用不着他们担心。   封寻侧头看着凉月,道:"你刚刚出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凉月摇摇头,轻轻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陛下刚刚收了一个女子。"站在一旁的芍药听了,惊讶不已:"凉月主子,您说什么陛下收了那女子么""嗯。"凉月低笑:"我说他后院很大,他便当真收了那人。真是对我越发宠爱了啊。"这话说得,凉月主子脸上尽是嘲讽。看样子两人这是又吵架了。芍药姑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灵叶城今天是死一样的安静。   包括城主府,各门各院都是紧闭不出,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马贼一路往城主府而去,灰尘漫天,首领的脸上带了兴奋的神色。   他们是第一个到的,自然会先拿到宝藏。那些胆小怕事的蠢货,就眼睁睁地看着吧。   马蹄飞快,眼看着城主府就要到了,身下的马却不知为何,重重地往下跌去。   由于一心看着前面,没有人注意到地面突然扯起了绳索。十几匹马都纷纷倒下,只有后面的少数几匹没有撞上这绊马索。   马贼头头被摔得七荤八素,身边的人也都疼得在地上打滚。后面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无数的羽箭朝他们射来,片刻之间,便丢了性命。   铁甲声声,一群马贼还没有反应过来,抬头便看见一队护城军将他们围在了中间,然后举刀,毫不留情地取了他们性命,只留下那首领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枪打出头鸟。"南不归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与独孤臣下着棋子。喃喃说了这一句,便落下黑子,灭了一片白子。   独孤臣翻了个白眼,继续落子。外面厮杀正酣,这里却宁静得如世外桃源。   从来没有出现过的护城军犹如神兵天降,干净利落地处理了一众马贼,然后将那首领头头关去了地牢。   街上也重新恢复了宁静,地面清扫了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寂静的灵叶城,依旧在等待马贼。   凉月与封寻漫无目的地走在城主府里,虽然这府邸破破烂烂,但是该有的花园之类还是都有。凉月沉默地走着,就当散心了。   "布曜他们传了信来,说是在下一个城池便可以汇合了。"凉月淡淡地道:"他们一路帮你清理的据点也是不少,清单上的,少了一半了。""嗯。"封寻点头,道:"五大派有所察觉,必然也会有所动作。这几年那几个老匹夫武功精进不少,若是遇上,你一定要比以前更加小心才行。"好久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厮杀了。凉月笑了笑,道:"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可以用铁血令让他们住手,不然这一路追杀,我一个人还好说,带着这么多人,可是扛不住的。"封寻停下步子,侧头看着凉月道:"你今天心情不好。"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凉月一怔,接着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如何就知道了呢"封寻道:"因为用心了,所以我知道,你今天神情不太对。一直在纠结轩辕子离和那莫名其妙的女子的事情么"怪不得那么多人恨他呢,太聪明的人是容易招惹恨意的。凉月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道:"嗯,本以为是开玩笑,现在却弄成了真的一样,我不太开心。"封寻顿了顿,看着凉月低声问了一句:"你当真那么喜欢轩辕子离么"喜欢凉月下意识地摇头,却在封寻深邃的目光里慢慢地停了下来。他的双眸好像能看透一切,清澈明亮地看着她,薄唇轻抿,好像很不乐意她骗他。   对轩辕子离,她还喜欢么凉月沉默,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了呢,可是刚才,听着帝王那话,心里难受的感觉又骗不了人。她当真是这样三心二意的女子么为何就不能果敢一点,不要回头呢"让你承认喜欢就这样难。"封寻沉了声音,低低地道:"让你听明白我说话,也这样的难。顾凉月,你当真是石头做的不成""嗯"凉月惊讶地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封寻道:"你说什么"封寻深吸一口气,又怒又笑地道:"上次便与你说过,我是将你放在了心里的,你偏生没有好好听着。是不是非要直接说出我喜欢你,你才能明白我的心啊。"凉月睁大了眼睛,惊异莫名地看着封寻,后者无奈地摇头,靠近了一步,低声道:"喜欢一个人,就要明白自己的心啊。我喜欢你,这很明白。而你呢你喜欢轩辕子离,难道你就不能明白一些么"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样,凉月退后一步,看着封寻脸上那冰冷的面具,以及他眼里完全骗不了人的神色,呆住了。   封寻慢慢地伸手拿下了自己的面具,精致的眉眼在阳光下仿佛有一层光。他认真地看着凉月,笑道:"我差点忘记了,有人说告白的时候不能遮遮掩掩,那我便把全部都给你看。顾凉月,别躲了。我还没有伤心来晚了一步,你心里已经有了旁人,你倒还躲躲藏藏,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好生无趣啊。"尾音竟还带了淡淡的责备之意,凉月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比起内心的躁动,她先问的却是:"你如何会喜欢我因为我是江湖上武功最高的女子么"封寻一个气不顺,差点呛死自己。他就知道这丫头的思维不能用普通女子的来推测。这都什么武功最高好吧,他承认他是被顾凉月打斗时候的样子吸引的,但是好像也跟武功没什么关系罢他又不练吸星大法。   "想多了,只是因为某个时刻我心里空了一块儿,你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而已。恰好填得上,就补上罢了。"封寻郁闷地说完,看着凉月问:"你呢虽然知道你喜欢轩辕子离,可是顾凉月,你对我可有动心"凉月闻言,认真地思考了起来。对封寻可否动心呢他总是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特别是风雨交加的时候。每次有困难这人也总能奇迹般地帮他们一起解决,看起来,是很有安全感的男子。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动心。"凉月还是老实地回答:"不过,以后要是出了宫,我孤身一人的话,便去找你罢。"   第一百三十章 奋不顾身触心肠      封寻一愣,继而眼眸里星光闪耀,歪着头坏笑地问凉月:“这是约定的意思么出了宫,你要和我走呦。”   凉月挑眉,正想笑封寻何时变得这样幼稚,却不经意抬眼,瞥见了花园另一边的帝王。   轩辕子离的表情似笑非笑,身边还跟着那不知名姓的姑娘,挑了眉看着他们的方向,眼里好像有一些嘲讽的意味。见凉月看过来,嗤笑了一声,拉着那姑娘便往厢房的方向走去。   他是,直接拉着那姑娘的手走的。   凉月顿了顿。这样的距离,刚刚的话轩辕子离必然是听见了,他这是生气了么看起来,嘲讽的意味更浓呢。而他身边那姑娘,他是当真要留下的意思么封寻回头,只看见帝王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心里微微一沉。再转头,却见凉月低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自嘲。   “去屋顶上看好戏罢。”封寻微微一笑,很是温柔,重新将面具戴了上去,拉着凉月便飞上了城主府最高的一处屋檐。腾空而起的感觉唤回了凉月的思绪,她侧头,便看见封寻望着下面,眼里有些赞赏的神色,嘴角微扬。   在这屋檐上,可以看见城里很多街道,凉月暂时将帝王的事情放在了一边,往封寻看的地方看去。   这一看,可是吓住了。   许多街道上有黑团团的一些人马,看起来分明就是马贼一类的人。灵叶城地势复杂,街道九曲十八弯,从这屋顶上看过去就跟看迷宫一样精彩。而现在,迷宫的各处都分布着一些马贼,看样子是来得早的。也不知道城主用了什么办法,进城的马贼没有走上一条路的,都隔着几条街。有的被堵死,有的正在对战。   和谁对战凉月凝神,仔细去看离他们最近的那一拨人。黑色衣服拿着大刀的人像是马贼,而另一拨军甲战刀,分明就是护城军。   “不是说灵叶城城主将护城军解散了么”凉月挑眉,好像明白了南不归要干什么:“隐藏这样久,也难为他了啊。”   “好戏才刚刚开始。”封寻嘴角噙着笑意,看着城里各处的厮杀,道:“错过这城主是明轩帝的损失,这样好的头脑和耐力,朝里没几个人比得上的。”   凉月点头,继续看下面的情况。   青玦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他便推门进了去。   “主子。”   轩辕子离侧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问:“怎么了”   “城里护城军与马贼正在厮杀,目前护城军占了极大的上风,虽然吃力,但是好在地形利用得很好,估计这一批马贼不久就会全灭。”青玦简明扼要地禀报了情况。   帝王抬头,有些惊讶地道:“你是说护城军么”   “正是,城主南不归只是名义上解散了护城军,实际上这支护城军却是在暗地里加紧练习,看那战斗力,也是极为不错的。”   轩辕子离稍微激动了些,直接站了起来,道:“出去看看。”   当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一个人才啊,南不归,这人实在可堪大用。   “四郎。”涟漪唤了一声,有些担忧地扯住帝王的衣袖,道:“外面那样危险,你出去伤着怎么好还是留在这里吧。”   青玦皱眉看了这姑娘一眼,没有说话。帝王则是淡淡地甩开她的手,道:“我去哪里,从来就不需要别人安排。你若是怕死,那便在这里呆着。”   言罢,带着青玦一起往外走去。涟漪张了张嘴,只能看着轩辕子离的背影慢慢走远。想了想,她咬咬牙,提着裙子也跟了上去。她已经失去四郎一次了,不能再失去第二次了。   远远的,兵器碰撞之声已经很清晰,帝王和青玦打开城主府的门走了出去。   凉月在屋檐上,低头便看见了出去的帝王,不禁微微皱眉,喃喃道:“外面那么乱,出去干什么”   封寻瞧了瞧后面,涟漪也跟了出来,不禁摇了摇头,道:“一看就是个麻烦。”   “什么麻烦”凉月听着封寻的话,也瞧到了后面跟着跑出去的那姑娘,眼神沉了沉。   “软弱无能的女子就是麻烦。”封寻看着城内各个地方的打斗趋势,又看了看帝王去往的方向,皱眉道:“要不要下去看看,轩辕子离去的方向,那边有两拨没有遇上护城军的马贼。”   凉月点头,却又想起青玦和独孤臣都不在府里,便道:“我过去看看,你在这里看着,府里还有两个女眷呢,万一马贼闯了府可不好。”   话说完,也没等封寻反应,就跳了下去。封寻看着凉月的背影,皱眉道:“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帮人看家的地步了。顾凉月,你把我当什么人在用呢。”   凉月笑了一声,轻轻落地,朝封寻抱了抱拳,便追着帝王的方向去了。封寻站在房顶上,轻轻叹了口气。   “四郎。”涟漪总算追上了轩辕子离的步子,不禁喊了一声。轩辕子离脚步微顿,转身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涟漪:“你跟过来干什么”   涟漪气喘吁吁,仍旧是怯生生地笑着,看着帝王道:“我不放心你。上次也是这样一去不复返了,我害怕。”   帝王冷哼一声,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青玦则是有礼地道:“这位姑娘,您还是先回府罢,外面很乱,您跟着不方便的。”   涟漪固执地摇头,眼泪都快掉出来了:“我不会妨碍你们的,就跟着你们走就好。”   轩辕子离一甩衣袖,也懒得理她了,直接便往前走。青玦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跟着帝王转身。   却哪知,就是这一瞬间,一支羽箭从后面飞来,直往帝王的背心而去。破空之声轻微,那射箭之人的技术是极好。可是估摸他也没有预料到,后面跟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姑娘。   涟漪下意识地回头,便看见了那飞来的箭,一瞬间吓得喊也喊不出来,只凭着直觉朝轩辕子离扑去。   她的四郎,上次一定就是没有人帮他挡,他才受伤的,这次不行,这次她在呢。   轩辕子离极为警惕,也感觉到了身后的杀气,转身便看见涟漪朝他扑过来,那苍白的脸上,竟是带了想为他去死的神色,不顾一切地帮他挡住那羽箭。   帝王怔住了,手臂呆呆地张开,接住了扑过来的涟漪。有人飞身追了过来,却也没止住那箭的势头,箭头还是没入了怀里这女子的背。旁边的青玦赶之不及,只能拔剑挡住接下来飞过来的几支箭。   凉月抓住了那支箭的箭尾,却没能阻止那力道,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子背上开了一朵血花,染红了帝王的眼睛。   “别动”轩辕子离低吼了一声,看着抬头看着凉月,沉声道:“别拔箭。”   凉月一怔,松开了手,退到一边站着。   帝王抱起涟漪,皱眉道:“你是傻了还是疯了,出声喊我会不会非要扑过来么”   涟漪疼得脸色发白,却还是笑道:“我没来得及,你别别生气下次不会了。”   帝王脸色很难看,二话不说便转身抱着她往城主府走,顺便吩咐青玦道:“将独孤臣找来,快。”   “是。”   射箭的人似乎已经被人击毙了,青玦飞快地去找独孤臣。   凉月跟着轩辕子离走了几步,却终究还是停了下来,站在原地发呆。帝王没有注意她在或不在,只是抱着那女子,心急如焚地回了城主府。   这种感觉,可当真不好受呢。   封寻轻轻落在凉月身边,道:“刚刚射箭的是马贼模样的人,已经死了。可是为何射箭,这点我不明白。”   凉月点头,有些疲惫地道:“这外面的厮杀还要持续很久罢。可是我累了,封寻,我想回去休息。”   “好。”封寻看着凉月低垂的眼眸,叹了一口气,道:“回去罢,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凉月侧头看了他一眼,闷闷地道:“这语气好像哄幼童的。”   “哪个幼童能吃到本宫主亲手做的东西。”封寻挑眉,难得地开了个玩笑,同凉月一起往城主府而去。   独孤臣回来得很快,南不归也回来了。帝王其他的都没问,先让独孤臣救人。独孤臣看了看涟漪的伤,说了一句不太碍事,便动手拔了箭,用了伤药。   “这力道,不算大,所以只是皮外伤。”独孤臣撇嘴,看着帝王道:“您怎么平白又紧张起其他女子来了。这点伤,若是冰块儿受了,绝对吭也不吭一声。”   轩辕子离心里莫名地一痛,这才想起刚刚顾凉月也在的,只是这时候又不知去哪里了。她受伤的确不会喊痛,那铁一般的女子可是涟漪,他刚刚只是被震撼了一下。根本不太熟悉的人,她甚至是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人,但是却能如此奋不顾身。有一瞬间,他是被震撼了的罢。   “还有一大批马贼正在往这里赶。”南不归说了一句:“受伤的人就留在城主府不要出去了吧,一时半会儿,那些人也闯不破这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只缘身在此山中      城外厮杀一片,城主府里倒是安稳如世外桃源。独孤臣和南不归继续去部署了,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涟漪和帝王。涟漪小脸儿白白的,有些无辜地看着轩辕子离,后者正站在窗边发呆。   “四郎,你可生我的气”涟漪小声开口问。   轩辕子离回过神,神色复杂地看着涟漪道:“我都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的四郎。你认错了人,也救错了人。”   涟漪眼里的泪水又泛了上来,连连摇头道:“你就是他,就是他。眉眼都是一样的呢,别躲我了好么你爱娶谁便娶谁,但是不要把我从你身边赶走好么”   轩辕子离有些无奈,索性问她:“你口中的四郎,到底是谁”   涟漪怔了怔,低下头沉默了半晌。屋里没有其他人,很是安静。她想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道:“你是四郎啊与我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人,说好十六岁时要迎我为妻,可是一次出行,你却再也没有回来过。有人说你另娶了他人,有人说你被马贼害死了。我固执地等了你三年,你却还是没有回来。”   “直到那天在街上遇见,你却已经不认识我了。”涟漪说着,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一颗一颗地在被褥上晕染开。   轩辕子离挑眉,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不过青玦已经查了这姑娘的底细,的确是灵叶城长大的普通女子,父母已经都去世了,留她一个人守着宅院。看起来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一时将他认错了罢。   “罢了,你留在这里吧,不要哭了。”轩辕子离淡淡地说了一句。   涟漪眼睛亮了亮,擦干了眼泪,眼红红地问:“真的么”   “嗯。”帝王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她也算救了他一命吧。没什么危险性的人,带在身边也不错。   另一边,凉月正坐在桌边,目瞪口呆地看着封寻端上来的东西。芍药姑姑站在一旁,眼里也满满的都是惊讶的神色。   一盘小小的绿色茶酥,平时在宫里看着是断然不会让人惊讶的。可是,这盘茶酥,却是出自封大宫主之手。看着他那满脸淡定的表情,凉月忍不住想笑,拿起一块小心地放进嘴里,品尝了起来。   封寻斜眼看着她,银色的面具冰冰凉凉的。好几年没下厨了,东西定然是不太好吃的,就样子过得去而已。可是他很好奇凉月会怎么评价。   凉月吃着,脸上没有露出什么情绪,只觉得口中这茶酥味道淡淡的,香气倒是浓郁,可是,嗯,会不会太硬了一点看着封寻若有若无的探寻目光,凉月咽下了这一口茶酥,干咳两声,接过芍药姑姑递过的茶喝了一口,正声道:“我很惊讶,你居然连糕点也会做。”   封寻点头。   “这茶酥在这儿能做出来也很难得了。”   封寻还是点头。   凉月抿唇,声音小了一度:“可是你觉不觉得要太硬了咬着牙疼”   “只有最后一句是实话。”封寻撇嘴道:“我哪里需要你安慰,直接说实话不就好了。茶酥很硬,我故意的。咬着用了劲儿,也就省了劲儿在生气上。”   凉月一怔,撇嘴道:“我何时生气了”   封寻摇头,又拿了一块茶酥递给她,道:“吃吧。”   凉月:“”   芍药在旁边看着,总觉得有些为帝王担心呢。封寻太过贴心,虽然也守了规矩,但是这样的人,比起帝王的冷血无情,显然更能靠近凉月的心吧。现下陛下又被涟漪缠着不得脱身,这厢封寻又对凉月这样温柔。一直下去,这两人可还有和好的机会她私心里一直觉得,凉月应该是会伴帝王终老的人。轩辕子离那性子,能温暖他的,芍药觉得,除了凉月,不做第二人想。   “外面越来越吵了。”凉月咬着茶酥,看向门外道:“天色不早了,估摸着,马贼也应该来得七七八八了罢。”   “嗯。”封寻点头,道:“要出去看看么”   凉月拿了两块茶酥在手里,道:“走罢。芍药姑姑,您回陛下那里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芍药轻皱了眉,无奈地点点头。   两人便又上了屋顶,往下看城里的情况。凉月一边嚼茶酥一边看着下面的情景,感叹道:“好激烈,跟屠城一样。”   封寻轻笑,道:“城主准备了两年,才有今日这一战,想必也是充分考虑了很多的事情的。约莫晚上,百金赏开始之前,这场战斗就会结束了罢。”   南不归很聪明,也很有谋略。灵叶城的护城军一共三千,被他分散了送往各处训练。如今汇拢,将马贼逐个击杀,快很准,消灭完成只是时间问题。   “他们在那里。”凉月眼尖地看见了独孤臣和南不归,指给了封寻看。   南不归和独孤臣也迎上了一批马贼。护城军一边厮杀一边保护着他们。独孤臣还好,本身的武功就不错。但是南不归看起来好像不太会武功,就被护城军保护着,没有轻易移动。   “要去帮忙么”封寻淡淡地问了一声,眼里又慢慢地现了杀戮之气。   凉月点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没吃完的茶酥,正打算说话,封寻便道:“我去就好,你留下。”   言罢,身轻如燕地飞了下去,一身白衣衣袂翻飞,眼里带了许久不见的兴奋神色。没有用游丝,而是直接拿着匕首,落入了马贼之中。手起血溅,很是干净利落地收割起人命来,像阎罗一般。   没错,就是阎罗一般。凉月看得茶酥都忘记嚼,封寻的杀意太浓,像是许久不杀人都难受一般,动作之间有些淋漓尽致的爽快。有了他的加入,这一拨十多人的马贼很快便全部倒下了。独孤臣拍拍衣裳上的血迹,皱眉道:“封宫主,你杀人的手段向来这样残忍么”   马贼的脖子都是被一刀割断,刀痕极深,头颅几乎快飞了出去。看得南不归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吐了出来。   “杀人就是杀人,还有手段残忍与不残忍之分么”封寻淡淡地看了独孤臣一眼,又转身往凉月的方向去了。落在凉月身边的时候,嘴角好像还带了一丝笑意。   凉月摇摇头,封寻不愧是有魔头之称的人,杀人也能这样高兴。于她来说,杀人是任务。于封寻来说,杀人是乐趣么“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封寻淡淡地道:“只不过是怕手生了而已。”   凉月低笑,还没来得及说话,轩辕子离的声音便从下面传了上来:“祁御,可收拾完了”   独孤臣走到城主府门口,看了看四周,道:“只剩四十多个人了,也已经是瓮中之鳖,跑不了了。”   南不归也走了过来,满脸的胡子依旧没刮,眼神灼灼地看着轩辕子离道:“我很好奇,阁下究竟是什么人独孤兄身手不凡,你们这一路人也没一个简单的。可否告诉在下你们究竟是谁”   独孤臣怔了怔,转头看着南不归道:“你晚上不是还有百金赏么到时候再说吧,现在问了也无益。”   晚上的百金赏,一是为引马贼而做的诱饵,二则也实实在在是一场盛宴。宴请的对象,自然就是这全城的老百姓。   封寻和凉月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落在南不归旁边。帝王脸色沉了沉。   “百金赏,到底是要做什么呢”凉月好奇地看着南不归问。   南不归一震,有些呆愣地看着凉月的脸。她没有戴往日里戴着的面纱,一张脸如月光般美丽皎洁,看得人不禁出了神。   独孤臣退后一步,扯了扯南不归的袖子,低声道:“你还要不要命了。”   南不归回神,这才看见旁边两位仁兄的表情都不太好看。当下便干咳一声,道:“百金赏,是我为了补偿这些年百姓受的苦而举办的。姑娘届时可以来看热闹。地方就在灵叶城中心的那一片空地上。”   凉月点头,又继续咬茶酥。轩辕子离正好奇她在吃什么,便听见封寻道:“吃了这么多,当真牙不会疼了么算了吧,别吃了,下次再给你做。”   抬头便对上封寻挑衅的眼神,轩辕子离沉了眉目,冷声道:“封宫主什么时候竟做起了厨房的工作,可不是有失身份”   封寻笑得唇角弯弯,眼睛里净是柔情:“为喜欢的人做食物,哪里有有失身份之说”   帝王一怔,被封寻这直白的话噎了一下。喜欢的人顾凉月这是都开诚布公了的意思么凉月干咳两声,将最后一口茶酥吞了下去,急忙想开口解释,却被那一口茶酥哽在了喉咙,脸色难看起来。   “怎么了”封寻看着她,微微皱眉,随即拉着她往府里走:“吃东西都能噎着,你真厉害。快去喝点茶水。”   经过帝王的时候,轩辕子离伸手,拉住了凉月。   “她轮不到你来碰。”明轩帝沉怒了神色,扯过凉月,往自己房间里带去。封寻很快地松了手,只看着凉月踉跄几步被帝王带进厢房。      第一百三十二章 造福黎民百金赏      涟漪正在房里,看着轩辕子离又怒气冲冲地回了来,手里还抓着一个女子,吓得连忙站了起来。仔细一看,却还是那紫衣姑娘。   “喝水。“帝王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给凉月,后者一句话不说接过来便喝了。锤了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   “这是怎么了”涟漪好奇地问了一句。   凉月抬头,看着她那无辜的双眸,不禁低笑摇头:“我没事,只不过是东西吃快了呛着罢了。打扰姑娘休息了。”   言罢,转身就要往外走。轩辕子离连忙伸手拉住她,皱眉道:“你又往哪里去”   凉月一顿,回头好奇地道:“我要回自己的房间啊,主子您难不成要我在这里休息”   轩辕子离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放开了凉月的手。凉月转身便往外走,却发现轩辕子离跟着她出了房间,大有要陪她回房的架势。   “主子”凉月停下步子,疑惑地看着轩辕子离。院子里的封寻正站在凉月的房间门口,懒懒地靠在门上看着他们。   轩辕子离脸色不太好看,看着封寻,沉声对凉月道:“你与他走得太近了。”   这时候就应该让凉月想起来宫规啊,宫规中妃嫔是不能与外姓男子过于亲近的。她倒好,总是与封寻同进同出还不算,还吃封寻给她做的茶酥嗯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就差私奔了吧凉月怔了怔,低头想了想,道:“我差点忘记了宫里的尊卑之分。陛下身边可以有其他人,妃嫔身边不可以。我错了。”   这话说得平平淡淡,却将明轩帝哽了一哽。对啊,他房里还有涟漪,所以顾凉月这是在问他要公平么他身边有一个人,她也就可以在身边留一个人可是,她留的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封寻帝王抿唇道:“那我送走涟漪,你能离开封寻么若你要公平,朕可以做到。”   凉月挑眉,摇头道:“主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义,涟漪姑娘好歹救了您一命,您也可以随意送走么而且,您打算将她送到哪里去呢宫里么属下承蒙封宫主照顾,也是当朋友一般,断没有随意抛弃朋友的道理。”   轩辕子离沉了脸色,眼神幽深如海地看着凉月。后者朝他行了一礼,便转身往封寻那里继续走去。   帝王的拳头紧握,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向来不懂得该如何说话,似乎每次说的都和心里的不太一样,总是把人惹得更不高兴了。   “主子。”芍药站在旁边,叹息着道:“主子您想重新得到凉月主子的心,还要多费一番功夫了。”   轩辕子离沉默。   凉月回到房间,坐在桌边继续倒茶喝。封寻站在一旁,看着凉月直摇头。   “怎么了”凉月抬头,好奇地看着封寻。   封寻笑了笑,道:“刚刚看着帝王的模样,也倒是挺在乎你的。偏生你的嘴又不饶人。你们这样下去,不知道要耗到何年何月了。”   凉月撇嘴,道:“不用耗太久,本来就在宫里呆不了几年。”   南巡一趟回宫,时间也就剩下半年了罢,熬过去,她便可以重新回到江湖。若说以前凉月在意轩辕子离,那么现在经过这样多的事情,凉月觉得她似乎是更在意了自己一点。这样挺好,最后的结局总不会太凄惨。   封寻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笑道:“也好。”   “什么”凉月没听清,抬头看向封寻问。   “没什么,等会儿百金赏要开始了,重新戴上面纱,去城中心吧。”封寻笑道:“估计晚上也会很热闹。”   “嗯。”   晚上的时候,城里燃起了许多火把,将城中心的台子照得很是明亮。大街小巷里的人都纷纷往城中心靠拢,今日一场大战,大家都知道了护城军是存在的,也知道是他们的城主带头,消灭了所有的马贼。   马贼的尸体堆积如山,一共三百九十余具,剩下几个小喽啰逃了,南不归也只道不用追了,成不了什么大祸患。   这些尸体被统一埋在了郊外的一座山上,那无名的山也就从此被起名马贼山,纪念灵叶城的百姓遭受的这两年马贼迫害之苦。   南不归站在台上,看着下面的人山人海,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朝他们跪下,磕了一个头。   百姓哗然,被南不归这动作震惊了,数千人没有一人能说得出什么。只呆呆地看着城主行完礼,站起来道:“这两年,南某对不住大家。”   “马贼害苦了你们,有的失了钱财,有的失了家人,南某这两年却只能看着,什么也不做,真的很抱歉。”   凉月等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着南不归的动作,有些叹息。   南不归继续说着:“南某并非要害大家,只是两年前南某坐上这城主之位时,护城军太弱了,人数有两千,恐怕对付一批马贼就会死与马贼人数相当的人。为了灵叶城的长远,南某便做了这样的决定,将护城军分开训练,也顺便将其他地方的马贼都引过来,一网打尽。”   “这两年却苦了大家,如今马贼尽杀,钱财可以补给你们,命却不能。”南不归闭了闭眼,道:“所以你们要怨我,我没有半句话好说。这些是马贼窝里抢回来的金银,也有一箱是南某一年的俸禄。现在全部还给大家。”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不知是谁开头鼓了掌,慢慢地,掌声便响成了一片。百姓们眼眶微湿,有的眼里犹有恨意,却仍旧是鼓掌叫了好。   南不归是聪明的,也是残忍的。他选择了牺牲灵叶城的部分百姓,而将附近几个城池的安宁都保了下来。马贼杀尽,几年之内连同附近的几个城池都是安全的了,这样大的代价,唤来的东西也就是安稳的几年日子了。   旁边有桌子,有人在统计各家百姓的损失,然后发放金银。百金赏,原来是这样一个意思。   轩辕子离看着,微微点了点头,对南不归道:“你是做大事的人。”   南不归走下台来,到了轩辕子离身边,单膝跪地,道:“多谢主子赞赏。”   帝王慢慢地笑了,看着南不归低下去的头,沉声道:“你可愿在这里多等我几月,等南巡结束,便与你圣旨,回京继续为五皇子做事”   南不归笑道:“臣之荣幸。”   早该猜到是南巡的帝王,只是路线跟他们听说的不太一样罢了。这男子他看着很眼熟,却始终没往那里想,直到刚刚灵光一闪,试探性地给他跪了下去。   却没想到,当真是明轩帝,他曾经想效忠的五皇子。   南不归欣慰地长叹了一声,他这一辈子,也算圆满了罢。   独孤臣在旁边笑嘻嘻地看着他道:“不归兄,快起来,等会儿百姓看着该奇怪了。”   南不归一笑,胡子拉碴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竟有些好看。独孤臣皱眉道:“你能不能把胡子修了”   “哈哈哈,明日便修”南不归爽朗地说。   灵叶城里又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百金赏让老百姓的生活有了保障,一洗马贼带来的毁灭性伤害,又可以重新恢复生机了。   帝王一行人,也理所应当地要开始上路了。大清早,马车便在城主府外面等着,青玦和芍药收拾着东西往车上放。南不归站在一旁和轩辕子离说话。   涟漪也站在一旁,看着那两辆大大的马车,有些犹豫。凉月出来的时候便正好看见她,见她有些为难,不禁多嘴问了一句:“涟漪姑娘,你不上去么”   涟漪回头,微微皱眉地看了凉月一眼,道:“我同四郎一起。”   凉月一顿,点了点头,自己先上了马车。轩辕子离看着这一幕,犹豫了一会儿,对南不归道:“还有个事情要交给你。”   南不归拱手道:“但凭主子吩咐。”   “涟漪。”帝王招了招手,让涟漪过来。后者乖乖地站到他的身边去。   “南巡一路,不适合带太多女眷,你帮我照顾着涟漪吧。”轩辕子离道:“等你上京的时候,将她一起带来便是。”   帝王说完,转头看着涟漪道:“你若执意要跟我,这是唯一的办法了。现在,我不能带你走。”   涟漪怔怔地看着帝王,眼里又慢慢溢出了眼泪。她喃喃地说:“还是这样还是这样”脚步跟着慢慢后退,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轩辕子离一愣,南不归立马吩咐人去追,道:“主子放心罢,我会照顾好这姑娘的。”   “嗯。”轩辕子离看了涟漪跑走的方向一眼,转身便上了马车。   一切都准备妥当,马车便启程,继续往下一个城池而去。车上,凉月吃着茶酥,淡淡地对帝王道:“您这做法对那姑娘太残忍了。”   轩辕子离黑着脸看着凉月手里的糕点,冷声道:“你还当真是菩萨心肠,这样的程度,哪有我对你残忍。”   他敢情还是知道的呢。凉月撇嘴,转头看向窗外,手里端着的盘子却突然被帝王伸手夺了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我怎不知,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些东西了。”轩辕子离看着手里的盘子,淡淡地道:“真是他做的好吃一些不成”   凉月拍了拍手,轻轻一笑,道:“不见得多好吃,但是心意在这里。陛下若不嫌弃,倒是可以尝尝。”   轩辕子离皱眉,却当真拿起一块茶酥,放进了嘴里。这一嚼,只觉得要费好大的力气。茶酥不酥,香气浓厚,挺好吃,可是太硬了。   “封寻说,我吃这个就没力气生气了。”凉月低低地笑了一声,双眸静静地看着帝王道:“可是我想不明白,我为何要生气”   轩辕子离一怔,愣愣地看着凉月的眼睛,那眸子里太多情绪,最后都压作了一片平静,只这样静静地看着他,不是责问,也不是反问,就淡淡的一声疑惑“为何要生气”   心里莫名地沉了沉,轩辕子离将茶酥放在一边,伸手拉住凉月的手腕,闷声道:“对啊,你为何要生气,向来气着的,都是我而已。你过来。”   凉月被他拉着,也没挣扎,便就坐在离他最近的位子上,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会生气,大抵都是因为封寻有抢他东西的动作,他的在乎,难不成当真是在乎她么当真在乎她,又岂会伤她这一次又一次,直到最后心如死灰。   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前我是不是说过,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凉月点头,最先他认为是她害死三皇子的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也就有了后来的宗人府地牢,以及乾元宫的宫女。   “最开始可能是恨吧,但是恨到最后,恨不起来了。”轩辕子离的声音冷冷的,没有看凉月,只看着他手里这只不太像女子所有的手。   她手心有薄薄的茧子,应该是握剑多了,抑或是拿什么东西多了。没有普通女子的精致,但是却很修长。   “最不该动情的人,一旦动了,就是万劫不复。”凉月淡淡地说了一句,挣开了轩辕子离的手,看着他笑道:“我如今可以承认是自己错爱了你,陛下,那你可否告诉我,帝王是否真的有真心”   轩辕子离微微一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沉声道:“帝王也是人,当然有真心。只是为着太多事情,不可能无拘无束。或者说,帝王的真心已经在众多的束缚之中早就看不清原来的面貌了罢了。只是,顾凉月,何为错爱了我”   凉月笑了笑,道:“从你救我一命开始,我便爱上你,可惜我装不知,你也真当不知。到后来慢慢磨损,我已经不知道是该继续爱你,还是还自己自由。这一趟出宫我才发现。宫外才是我真正的自己,宫里的,是墨凉月而已。因着爱你,失了自我,便是错爱。而陛下您,从也未给过真心,当真是不值当的感情。”   她说得轻巧,帝王听得沉重。一夜之间,凉月好像看透了很多事情,轻轻松松便说出了这一番话。马车慢慢地动起来,轩辕子离沉默了许久才冷着声音开口:“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再对朕有感情了是么”   他用了“朕”。   凉月轻笑一声,点了点头。   轩辕子离挑了挑眉,霸道地将凉月揽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闷声问:“对帝王没有感情,那我呢出了宫的轩辕子离,不是明轩帝,你也不爱了么”   凉月一震。身后这人的呼吸洒在她的肩窝,带着一阵阵的温暖气息。这语调根本不像平时的帝王,带着有些别扭和服软的语气,手勒得她紧紧的。   这是做什么凉月半天没有回过神,侧头也只看见帝王闭着眼的侧脸。她动了动,发现动不了,这人压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就算出了宫,你也还是轩辕子离,也还是明轩帝。”凉月叹了口气,道:“终有一天你会回到宫里,而我也会继续在那红粉堆里挣扎,爱上你就是爱上帝王,不能回头的一条路,又何必再走下去。”   轩辕子离手一紧,闷声道:“哪有妃嫔不爱帝王的道理,进了宫便要一心一意对待君主,嬷嬷们没教你么”   凉月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冷哼道:“你这是在和我耍无赖么”   妃嫔爱帝王,又有几个是真心的。在那宫里,到最后,谁不是爱的权势。况且她和他本来该是对立的啊,他从小得到的宠爱,是生她的那个女人给的,而她她只有师父和两个师兄。从小没有父母的感觉,这人怎会懂。   可她还偏偏不争气地爱上这个人,真是孽缘。   凉月平静了心情,捏了捏轩辕子离的手,后者鼻音甚浓地开口:“我才应该多吃茶酥吧,这些天,你活得好好的,跟封寻一起很自在,气着的还是我。你有什么好气的,就因为一个涟漪不成”   凉月怔了怔,似笑非笑地道:“您气什么我只不过是您的属下,您犯不着为我生气。”   轩辕子离气得一口咬在了凉月的肩上,凉月皱了皱眉,只淡淡地看着窗外。   “顾凉月,你当真也是会折磨人的。”帝王咬牙切齿地道:“我为什么生气,你当真只是我的属下不成若我只把你当属下看,宗人府你就出不来,乾元宫你也进不去,更别说这一路出来南巡”   该死的,真能被她气得什么理智也不想要了,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他看着就想揉碎。说他冷血无情,到底是谁冷血谁无情那么多事情聪明如她,当真一点儿也看不出来不成凉月顿了顿,侧头微笑着看着帝王沉怒的脸,道:“您的意思是,您这一路是护着凉月过来的,其实,你没有那么恨我对不对”   轩辕子离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凉月怔了怔,好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事情,刚想开口,马车却猛地停了下来。   “小心了。”青玦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甚为严肃的语调。凉月和帝王都是一愣,没再顾其他,纷纷往马车外而去。   封寻勒了马,看着面前这进退都不宜的山谷,树林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黑衣人,皆面巾遮脸,手持刀剑。来者不善。   凉月跳下了马车,轩辕子离拿过车上备着的剑,看着眼前这情景,皱眉。   “顾凉月。”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山谷上传来,却看不见人,凉月凝神,没有多去打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何事这样大的阵仗。”   这一处山谷极为危险,山上若滚下巨石,前路必然被堵,且后退也不易,车上还有芍药和揽月两个不会武功的。不过幸好,看样子是冲着她来的。   那声音轻笑了几声,沙哑地又在山谷里回响:“留下你的铁血令以及那玄衣男子的命吧,你的命,我可以下次再取。”   好嚣张的口气。凉月挑了挑眉,冷笑一声,就听得封寻的声音静静地响起:“脸也不敢露,装什么世外高人,要取命便来,我倒想看看谁这样张狂呢。”   轩辕子离轻嗤一声,道:“要我的命,喊她做什么,自己来拿就是了。”   青玦看了看帝王的眼色,下车跑到后面一辆马车上,将揽月和芍药带了下来。独孤臣帮忙护着芍药,青玦则带着揽月,封寻下了马,与凉月站在一处。   “瓮中之鳖还要垂死挣扎不成。”那声音冷了下去,片刻间,山谷里杀气四溢,一块巨石毫无征兆地便从山上滚了下来,直直地朝马车砸去。箭矢四起,四面八方的人都瞄准了凉月和帝王,箭箭破空。   “小心。”封寻游丝出袖,看似柔韧的丝却挡得住力道极大的箭。帝王拔剑出鞘,挽了一朵剑花隔开攻击,拉着凉月便往山上飞去。   独孤臣和青玦护着两个丫头,往后路退去。一部分人去追,但大部分黑衣人还是冲着帝王和凉月去了。一路跟着他们跑上山去。   巨石堵死了山谷,马车粉碎,凉月回头看了一眼,暗器出袖,击中几个后面追着的人,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跟着轩辕子离和封寻往山上飞去。寡不敌众,这样多的人有备而来,想必他们要逃,也是要费很多力气的了。   黑衣人之中有轻功甚好之人,竟也跟得他们紧紧的。封寻跑得不耐烦,转身道:“你们先走,我断后便是,追得烦死了。”   凉月点头,知道封寻的个性是向来不爱忍让的,便让他去开杀戒好了。   黑衣人太多,封寻挡了一半,还有一半继续追了过来。轩辕子离第一次杀这样多的人,一路和凉月一起,从半路杀到了山顶。中间陷阱无数,到了山顶却发现,还有人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为首的那个人一身灰衣,没有蒙面,苍老的脸上带着狡猾的神情,看着凉月和帝王上来,便笑道:“等你们好久了,顾凉月,一群人一起行动怎么会适合你,看吧,堂堂的第一杀手,竟然往死路上走了。”   凉月皱眉。   这个人,她有些眼熟,看样子,好像是五大派的掌门之一,最有心计的嵩山派掌门,吴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泉水清冽情辗转      吴天此人,最擅长心计。嵩山一派在他手里,正统武学未见发扬光大,名气倒是提升了不少。经常参加各种大会斗殴的嵩山派,早就不见了名门正派的风气。   不意外的,这些人还是冲着她的铁血令而来。凉月笑了笑,双眼的神色一片冰冷:“吴掌门怎知这一条是死路在我看来,路宽得很,不过多了几只苍蝇罢了。”   吴天脸色一沉,恶狠狠地看着凉月道:“唯一没变的,还是这嘴不饶人。顾凉月,你这些年在江湖上积了多少怨恨,此次若葬身这里,也算我嵩山派为民除害了。”   言罢,挥了挥手,山过,不见得多好吃,但心意在这里。这烤鸟儿不好吃,茶酥也是一样,但是我喜欢吃。”   她没有抬眼看帝王,也就错过了轩辕子离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柔情。两人一阵静默,各自将手里的东西慢慢吃完。   “这里是哪里”凉月问帝王。   轩辕子离道:“山崖上的一个山洞,刚刚拉住那树枝的时候,这山洞就在旁边,我便带你进来了。不然你昏迷着,我可没办法带你完好无损地落下去。”   凉月点了点头,目光却突然落在明轩帝的手上。刚才那么大的冲力,他抓住那树干,手没事么“伸手给我看看。”凉月道。   帝王瞥她一眼,没搭理她,只是拨弄着柴火。   凉月拧眉,伸手拉过轩辕子离的手。左手完好,嗯,这是抱着她的手。右手呢凉月拉过来一看,皱紧了眉。帝王的右手手心已经血肉模糊,伤口也没处理,还沾着许多树灰。   “怎么不先处理一下”凉月沉声问。   轩辕子离撇了撇嘴,四处看了看,道:“山洞里又没有水,我如何处理”   凉月咬牙:“你都知道出去捉飞禽回来,就不知道出去找水源”   “飞禽很近,水源太远了。”轩辕子离淡淡地说了一声。   凉月怔了怔,随即明白,自己还在山洞里昏迷,他这是不想走远的意思么顿了顿,凉月微微一笑,扯着轩辕子离起来,道:“出去找水源吧,伤口会感染的。”   轩辕子离不情不愿地起来,皱眉道:“外面很多人在搜山,出去不是又惹麻烦么你呆这里,我自己去找好了。”   言罢,转身就往山洞外面走。凉月无奈地跟上去,拉住他的左手,道:“我又不是其他女子,哪里需要被护着。一起去吧,有个照应。”   轩辕子离瞥她一眼,任她牵着自己的手,将自己往外拉。顾凉月的手冰凉,却握得他的手心微热。明轩帝觉得,在这荒山野岭住几天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山洞在悬崖半途上,两人一路借着崖石的力,安全地落在了崖底。凉月凭着多年野外生存的直觉,拉着轩辕子离一路往有水声的地方而去。远远的,还是有搜山的声音忽远忽近地传来。   那群人已经搜到崖底了么凉月听着声音,往一处山泉而去。没走一会儿便找到了泉水,那泉水清澈,顺着石缝流出来,有淡淡的清香。   凉月蹲下来,拉着帝王的手凑近那泉水,轻轻地清洗帝王手心的伤口,将杂物一一弄干净了,然后扯下自己的面巾,将伤口包了起来。   许久没正面见过顾凉月的脸了呢。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只觉得她侧颜极美,眼神专注的时候,容易让人看得走了神。   奇怪的是,以前他为何从来不曾在她的容颜上停留目光呢都道顾凉月极美,可是他原来,似乎没怎么正眼看过。   处理完伤口,凉月顺带饮了一口那泉水,甘甜可口,冰冰凉凉的,让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她不禁一笑,又多喝了两口。   轩辕子离挑眉,看她喝得欢快,轻笑道:“我也要喝。”   凉月闻言,掬了水递到轩辕子离面前。帝王轻呷了一口,嗯,的确很好喝。   “能带回去就好了。”凉月又喝了一口,正想感叹一下宫里的水不好喝,后脑勺突然就被人勾住了,接着整个人就被揽入了那人怀里,唇上覆上了一片温热。   轩辕子离静静地掠夺着凉月口中的泉水,黑眸深沉如海地看着她睁大的双眼,唇舌辗转,轻易地就夺去了凉月全部的呼吸。      第一百三十五章 误入宝山永好栈      凉月脑子里一片空白。   帝王温热的呼吸和她的鼻息混在一起,舌头轻巧地闯进她的牙关,慢慢地吸允着。这动作好温柔,温柔得凉月完全迷失了,只能呆呆地任他揽着自己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帝王眼神渐渐炙热,手也慢慢收紧。看着凉月呆呆的样子,那黑眸里划过一丝笑意。泉水甘冽,唇舌之间还有属于顾凉月的淡淡冷香,轩辕子离手指微收,扣着凉月瘦弱的肩膀,力道渐渐地大了。   山林寂寂,偶有人声从远处传来,两人呆呆相拥,差一点儿便忘记了时光仍在流转。   “去那边看看。”有人的声音渐渐近了,凉月才终于回过神来,伸手去推轩辕子离,脸上竟然慢慢地起了红晕。   轩辕子离被她推得退后了半步,眼里染上了点点的笑意,低笑着道:“有人来了,我们还是先走罢。”   凉月下意识地擦了擦唇瓣,没去看帝王的眼睛,也没理他的意思了,转身便走。   莫名其妙地便被吻了,更可气的是这人感情都不清不楚的。凉月生着闷气,走得飞快。帝王好笑地跟上来,道:“还真生气了不成你那次昏迷的时候,也是我口渡的药啊,喂。”   凉月猛地停住脚,侧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帝王。口渡昏迷什么时候轩辕子离看她这神情实在太可爱,忍不住笑了出来,趁她还在想,一把便将她抱了起来,往山外跑去。凉月哭笑不得地道:“抱我干什么,放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走太慢了,轻功太久没练退步了,还是我来吧。”帝王正色道。   凉月一呛,也难得与他争辩了。就随他抱着往外走。身后搜山的人,越来越多了。封寻他们下落不明,又如何才能找得到呢出了这座山,远远地看过去有一座城池。帝王放下了凉月,两人一起往那城走去。本来说过了灵叶城,去水天城便可以与布曜他们汇合。但是这一闹,出来的方向已经不是水天城的方向了。凉月抬头看着城门上的字。   宝山城。   “这可如何是好”凉月问帝王:“水天城在哪个方向”   轩辕子离摇了摇头,道:“从那山里出来,哪里还分得清方向。不过我记忆里,宝山城离水天城不远。天色不早了,先进去看看再说吧。”   凉月点了点头,两人走进了这城池,街上人不多不少,百姓脸上的表情都很平静的样子。只是看着这两个突然进城的人,脸上有着惊艳的神色,路过的人都不停地看着他们。   面纱被用来包帝王的伤口了,所以顾凉月的脸现在是没有遮掩的。这城里的人都纷纷看向她,倒是让凉月微微皱了眉。   帝王停下了步子,从旁边的小摊子上选了一条面巾,付了碎银。   “你不戴面纱还当真是麻烦。”轩辕子离皱着眉头拉过凉月,将面纱给她戴上。白色的面纱,配着紫色的长裙,也煞为好看。帝王仔细地给她戴好,顺便理了理凉月的鬓发,补了一句:“让你调皮地梳少女发髻,回去还是换做妇人髻吧,省得多事。”   凉月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明轩帝这是吃错药了不成,这般的温柔,让她觉得好不适应。不过面纱一戴,周围的目光也少了不少,凉月也松了一口气。   “这城里”突然想起了什么,凉月拿出怀里的纸打开来看。封寻上面也好像提到过宝山城,宝山城据说是官匪勾结,经常有扰民地痞一类的人存在。商家要除去的是两家奸商,一家永好客栈,一家回头酒楼。   “我们去永好客栈罢。”凉月收起纸,对帝王道。   轩辕子离挑眉,看凉月的动作也知道永好客栈又是要拨除的地方。当下便点了点头。正当两人要走,就发现前面街上一阵混乱。   凉月抬头看去,却见当真是几个地痞模样的人,正在掀一个老大爷的菜摊子。嘴里骂骂咧咧的,直将那老头儿往地上推。周围的人都看着,却也没人敢上前去阻止。   “没钱占什么地方,这一块儿可都是我们管着,谁让你乱来的。”为首的地痞拿着菜叶往那老头身上丢,唾道:“还不快滚。”   卖菜的老头儿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想把菜叶捡回来,却被那几个地痞踩了个稀巴烂。身子又被一推,地痞吼道:“快滚。”   凉月沉了脸色,两人快步走了过去。那老头儿满眼是泪,吞吞吐吐地道:“老婆子病了要钱啊,我就田里有些菜了,你们别别这样。”   “谁管你这么多。”地痞一脚踢开那菜筐子,哼道:“这地方,没钱就是不能摆。”   “这块地是被你们买了不成”轩辕子离沉声问了一句。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极为好看的玄衣男子,身后的紫衣女子伸手扶了那老人家一把,悄悄塞了碎银子在他手里,低声道:“老人家先走吧。”   那老头诧异地看了凉月一眼,摸着手里的银子,满脸都是感激之色,连忙点头:“多谢啊,谢谢姑娘。”   凉月摇摇头,示意他先走,然后转头看向那几个地痞。   打量了轩辕子离好一会儿,几个地痞没太敢说话,为首的那人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又是什么人多管闲事。”   “这若算是闲事,那天下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轩辕子离轻笑道:“让百姓不得安生的蛀虫,自然是人人可管的。冷眼旁观的人,才该有愧于心。”   周围的人皆是沉默,纷纷低下了头去。这些地痞在宝山城已经太久了,况且和官府的关系不错,谁又敢去再惹呢这人看起来来头不小,大家倒希望他能收拾了这些祸害去。   那地痞冷笑一声,道:“哪里来的闲人,大道理倒是一堆一堆的,来人啊,直接上,打到他求饶为止”   “是”身后的两个混混应了一声,捞起袖子就要上来。轩辕子离拦着凉月,让她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沉着地迎了上去。没有武器,还是用拳头,帝王很冷静,一拳一拳将两个混混往死里打。   凉月叹息一声,看着轩辕子离那冷静又暴力的动作,不禁低笑。虽然这一路的帝王路走得非他所愿,也走得不那么干净。但是轩辕子离心里还是有黎民百姓的,看这拳头的力道就知道了。冰冷的帝王,还是称得起他明轩帝的名字。   收拾完这两个三脚猫功夫的地痞,帝王直接抓过领头那个,摔在了刚刚的菜筐子里,冷冷地看着他道:“武力若可以服人,今后这条街归作我的地盘如何”   那地痞吓得一抖,色厉内荏地道:“你你别嚣张也是今天我们人不够,你给我等着”   轩辕子离一脚踹翻那菜筐,看着那几个地痞狼狈地离开,眼里有些沉思的神色。   “好”周围的人鼓起掌来,帝王理也没理,拉过凉月便继续往永好客栈而去。百姓胆小怕事的多,伸张正义的少,这已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风气。   若是当真能如雕心城那样施行教化,估计会好很多。推行教育一事,待他回京,必然要好好开始着手做了。天启的江山,必将要一代比一代繁荣。   两人到了客栈,小二笑眯眯地出来迎接:“两位打尖还是住店”   “两间”   “一间上房。”帝王打断凉月的话,先说了一句。   小二笑眯眯地应了,进去吆喝道:“一间上房”   凉月嘴角微抽地看着帝王,道:“以前是房间不够,现在分明有房间,为何还要住一间”   轩辕子离无辜地看她一眼,道:“我虽然随身带了银票,但是也不很多。总要省着用才行。听话。”   最后两个字,带着哄人的意味,听得凉月哑口无言,只能随着帝王走上了客栈的楼梯。   这永好客栈看起来人还挺多,大堂里鱼龙混杂,还有许多江湖人士。两人走到一半,就听见有人在高谈阔论:“嵩山派这次还不是空手而归吴天贪心不足蛇吞象,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该让其他门派笑话了。”   “听说现在还在山谷里找人呢。”   “嗨,哪里还找得到。顾凉月是什么人那可是拥有江湖铁血令的第一杀手。更何况听说逍遥宫宫主也在,哪里能让吴天找到了。”   “不会吧逍遥宫”   众人纷纷惊叹起来,大堂里一片混乱。凉月听着,打量了一下店小二和掌柜。这些人都是表情如常,还面带微笑,看起来这客栈就不是嵩山派的据点。倒是一个消息流通的好地方。他们才逃出来呢,消息就传了这样远了。   帝王听着也只是摇了摇头,进了房间,正打算关门,便听见下面一阵哄笑,有人道:“难不成封寻跟那顾凉月有一腿不然做什么跟在一路我可是听说那一路有个了不得的人物,江湖上悬赏万金要取其性命呢”   轩辕子离怔了怔,接着脸便沉了下去。   他倒是不在意悬赏他的性命,只是前面那句话,未免听着太刺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夜半客栈来访客      凉月显然也听见了,却只是淡淡地别过了头去。江湖人说话没规矩,她向来也习惯了。别人的嘴她如何管得住听听也就罢了。   可是帝王显然不这样想,他的人,凭什么在别人嘴里跟其他男子说在了一起现下除了凉月,也没人知他身份,他又何苦再守那帝王礼节和理智大堂里的人正说得起劲,什么样的话都有,帝王冷冷地扫了下面一眼,沉了内力道:“天色不早了,可不是该休息的时间下面这样吵,让人怎么就寝”   轩辕子离的内力不输凉月,甚至更好一些,这声音被他故意放大,便清清楚楚砸在下面的每一个人的心里。   众人惊讶地抬头,便看见客栈二楼的厢房门口站着一个神情冰冷的玄衣男子。隔太远了看不清模样,但是这内力之深厚,在场的人没有比得过的。本来这语气嚣张,众人心里都有不满,但是弱肉强食的道理,大家都懂,所以大堂里的声音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轩辕子离顺手便甩上了门。   凉月微微皱眉,看着他道:“这样张扬,很容易便会被吴天等人发现。”   他们又没有什么伪装,特征也较为明显,江湖人消息流传得快,若是被嵩山派得了风声,可能便又是一场追杀。   帝王摇头,淡定地道:“就算这城主再昏庸,也不可能允许大量人在城内打斗。那些人不过就是占了人数上的优势,若是人少,你我不惧。城内明的暗的都可以陪他们玩。当真来了,顺道直接毁了这客栈也不错。”   凉月错愕地看了帝王一眼,怎么总觉得轩辕子离出了宫,也有一股很浓厚的江湖气息呢似乎居庙堂之高,则是一派王者霸气,处江湖之远,则是隐隐有一种江湖随性。她不禁想起两人初见的时候,轩辕子离提一把长剑,面无表情的模样。   其实,若不是生在帝王家,轩辕子离说不定也是一个极为适合江湖的人呢。   店小二将饭菜送上了楼来,凉月检查了一下,看样子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便与帝王一起坐下用了晚膳。今天奔波一天,还是打算先好生休息,明日再做其他的事情。   床还是只有一张,凉月外袍也没脱,打算和衣而睡。轩辕子离也没说什么,熄了灯,便轻轻地躺在了凉月身边。   客栈里的人都应该歇下了,此时外面只有虫鸣声。凉月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却发现不怎么睡得着。山谷泉水边的情景一幕一幕地在脑海里回放,想着想着她好像整个人都微微发起烫来一样,禁不住地就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帝王的声音淡淡地在耳边响起,凉月转头,便看见轩辕子离完美的侧脸在黑暗里轮廓清晰。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安静而美好。   “有点睡不着。”凉月闷声说了一句,侧过身来看着帝王的脸,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道:“你的父皇,长什么样子”   轩辕子离撇了撇嘴,声音低哑地道:“怎么想起问这样无聊的事情。我的父皇的画像,宫里不是有么”   “我没有见过。”凉月淡淡地说着,眼里有一丝惋惜:“只听说先帝也是风流的性子,却在后来独宠木贵妃,太后娘娘她原来也是苦了的。”   轩辕子离“嗯”了一声,道:“父皇最宠爱的那个女人,后来还是死在了红粉堆里。比起她,母后还算是幸运的了。母后最终完成了她想要的东西,虽然她看起来,没有想象的那样开心。”   凉月沉默。轩辕子离却突然想起,睁眼看着凉月道:“你的父母是谁,你自己不知道么”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有着一点光芒,距离太近,看得凉月怔了一下,随即闭眼道:“嗯,不知道,我是师父带着长大的,从小便被父母抛弃了罢。”   轩辕子离微微愣了愣,随即抿唇,伸手抱过凉月的肩膀,低声道:“他们不要你,也定是天天后悔的吧。你很好,凉月。”   这是在安慰她么凉月怔了怔,随即低笑,靠在帝王的胸口笑得好生开怀。这人难得越来越温柔了啊,还是这样别扭的安慰人,比之以前的轩辕子离,实在是太可爱。   夜很安静。轩辕子离感觉怀里的凉月呼吸渐渐平稳了下去,不禁弯唇笑了笑。胸口温热,他是第一次这样揽人入怀安睡,却感觉分外的温暖。鼻息之间都是凉月身上的冷香,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起来。   很美好的夜晚,可惜,注定有人不会让他们安宁。   三更的时候,外面刚好有打更的人经过了。凉月和帝王同时睁开了眼睛,互相看了一眼,警惕了起来。   窗外有人。   帝王慢慢坐了起来,看向那纸糊的窗户。外面那人也够小心谨慎了,等了好久见里面没什么动静,才慢慢地将窗户打开了。   奇怪的是,窗户分明是紧锁的,这人却没发出一点儿声音便轻易打开了去。而且只开了一半,不大的空隙,却有一个黑影灵巧地翻了进来。   凉月挑了挑眉。那人看起来不像是杀手,倒像是   “飞贼么”帝王淡淡地开口,惊了那黑影一跳。暗黑之中,那影子极快地蹿上了房梁,看着轩辕子离慢吞吞地下床去点了灯,心知自己是闯错房间了。   “下来吧,你不跑,我们便不会动手。”凉月跟着下了床,笑着朝梁上的人说了一句。   那影子犹豫了一会儿,飞快地朝窗户的方向飞去。凉月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几招挡了他的攻击,将这人的双手都锁了起来。   “让你不要跑,怎么就是不听。”凉月撇嘴,看着手里这身材短小的人,淡淡地道:“摘星家的缩骨功学得不错,可惜就是眼力劲儿和反应不够好。”   帝王走过来,看着这黑衣蒙面的人,一把扯下了他的面巾。   “竟是,一个孩子呢。”轩辕子离意外地看着这人,凉月也是万分好奇,俩人毫不留情地拿绳子将这人双手捆了放在屋子中间,打量起来。   这小孩儿满脸的愤怒,看着面前两个人道:“你们你们捆我干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偷呢,两个人欺负小孩子,也未免太过分了”   凉月看着他这气鼓鼓的小脸,只觉得万分可爱,不禁低笑道:“半夜闯人房间,你还理直气壮呢,小家伙,你叫什么”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孩儿哼了一声,抖了抖身子,刚刚瘦弱不堪的身子瞬间壮实了许多,看起来不高,年纪也就大概十岁左右。   当真是缩骨功,而据凉月所知,缩骨功是摘星家的独门绝学。摘星家主偷盗,却被江湖人誉为侠盗,其开创之人司空摘星也是江湖上的一段神话了。摘星家大多会偷贪官污吏的家里,那这孩子怎么今日却到这里来了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孩子,轻笑了一声,道:“不说便不说吧,等天亮了送去衙门,让他家人来领好了。”   小孩儿吓得脸一白,怒瞪着轩辕子离道:“你凭什么送我进衙门,我走错门了还不行么”   “谁把窗户当门。”轩辕子离没半点心软,冷冷地道。   “你”小孩儿急了,这可是他初次出来呢,要是就这样被送进衙门,他可还有出来的机会而且,定是会被那些人笑死的“我,我叫司空摘星。”小孩儿认输了,看着凉月可伶兮兮地道:“漂亮姐姐,我错了,就放过我这次吧。”   凉月惊了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孩子,呆呆地问了一遍:“你说你叫什么”   “司空摘星。”小孩儿很骄傲地回答:“如你所知,我是摘星家的。在这一代,我是最强的人,所以便继承了这个名字。”   竟还有这样的规矩。凉月蹲下来,伸手捏了捏司空摘星的脸,微笑道:“那你这最强的人,落在了我们手里,可怎么办呢我好说话,那位哥哥可是很不饶人的喔。”   兴致起来了,凉月竟吓唬起小孩来。轩辕子离看得又好气又好笑,也就坐在旁边由她去玩儿了。瞧这意思,是他长得比较像坏人,好吓小孩子嘛司空摘星果然很害怕地看了帝王一眼,往凉月身边挪了挪,道:“漂亮姐姐,这大哥哥肯定听你的话,你帮我求求情吧。”   凉月撇嘴:“你从哪里看出他肯听我的”   司空摘星满脸笑意,瞥了轩辕子离一眼,道:“看起来那大哥哥应该是的,我的感觉一向很准。大姐姐,明天我还有任务呢,不能就这样进衙门,你放了我吧,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凉月思考了一下,道:“你如何报答我呢”   司空摘星愁眉苦脸地犹豫了一会儿,道:“明日我们要去城主家搬金子,要不然,我分你一些吧”   城主家搬金子凉月正了神色,轩辕子离亦是站了起来,看着司空摘星沉声问:“可以说说,这具体是怎么回事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端偏惹风波起      司空摘星一顿,看了这两个哥哥姐姐一眼,犹豫地道:“你们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凉月抢先开口道:“我不是,若是的话,也不会认得你是摘星家的人了。放心吧,不会出卖你的。”   娘亲常说,相由心生。司空摘星看了凉月好一会儿,觉得这大姐姐实在是太好看了,眉目之间也没有什么邪气,想来也不是坏人。便道:“我们只是收到消息,有两箱金子明天会运到城主府。这里的城主李肖人恶名昭著,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偷他家的东西,我们不会手软。”   恶名昭著么轩辕子离听着,兴趣甚浓地道:“这城主近年都干了些什么不讨好的事情,才会有这样大的民怨”   司空摘星嘟起小嘴,耍赖似地道:“你们捆着我难受,先给我解开,我再慢慢说。”   凉月瞥他一眼,笑着帮他解开了绳索,正当这小鬼活动筋骨的时候,;凉月又慢慢说了一句:“再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不会把你丢衙门里去喔。”   司空摘星抖了抖,泄气地道:“知道跑不掉,我不会跑了啦。”   言罢,自动走到桌边坐下,还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一杯才慢慢道:“那李肖人好吃懒做,当上这城主三年,没有为百姓做过一件好事。相反,其鱼肉乡里,纵容其侄子强抢民女,陷害无辜之人,本就是最大恶极。可惜官府都是官官相护,没有人收拾这畜生,也只能我们摘星家常常劫富济贫,安慰那些被他抢夺了钱财的人。”   说到这里,小司空分外骄傲。飞贼是人人喊打的角色,可是他们摘星家却是百姓最喜欢的侠盗,比起那些官府的人,可是受爱戴多了。   轩辕子离沉默不语,凉月看着小司空,突然说了一句:“明日我们也跟着去城主府看看,如何”   司空摘星吓了一跳,警惕地看着凉月道:“我们出任务不能带外人的。”   “没让你带,我们自己去也可以。”凉月撇嘴:“就你这功夫,难不成还会被我拖累不成看起来也是我照顾你的样子。”   小司空鼓嘴,不满地哼了哼,道:“今天是意外,我大意了,以为住的只是一般的江湖人呢。下次不会了,哼。”   轩辕子离打了个呵欠,不耐烦地提起司空摘星的衣领,将他带到了窗口,道:“今晚你扰我一梦,代价可是极大的,赶紧回家罢。”   话音落,伸手就将司空摘星丢了出去,然后关上窗户,郁闷地看着凉月道:“好不容易安眠,倒被他扰了。睡吧,去城主府的事情,明天再商量。”   凉月目瞪口呆地看着轩辕子离的动作,虽然知道小司空是轻功极好,这二楼绝对不会有事,但是帝王这动作也未免太太太没人性了。   灯又熄了,天已蒙蒙亮,多美好的夜晚,就这样慢慢地过去了。帝王觉得,再碰见那小孩子,他说不定会从四楼将他丢下去。   “客官,早啊。吃点什么”店小二看见凉月两人下来,笑着招呼道:“这儿有清粥小菜,也有点心粉糕。”   轩辕子离看了一眼大堂,只有三三两两的普通百姓在用餐,没看见昨天的江湖人士了。   “嗯,清粥吧。”凉月说了一声,便找了一个位子与帝王坐下。   “好嘞。”店小二应了,吆喝着往厨房去了。掌柜的在柜台后面拨弄着算盘,时不时地看他们几眼。   凉月不动声色地朝轩辕子离递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安静地坐着等粥上来。   “来啦您的粥,这是小店附送的小菜。”店小二端着托盘,将粥放在两人面前,小菜也摆在了桌上。凉月看着,好像挺好吃的样子,便端起粥来喝了一口,帝王亦然。   两人正常地吃着东西,店小二看着,脸上露着笑意。过了一会儿,见那两人放下了碗,店小二便笑着问掌柜的:“可以收钱了么”   “可以。”掌柜的一打算盘,有伙计便动作极快地将客栈的大门给关上了。   店小二笑嘻嘻地看着那边坐着的凉月和明轩帝,朗声道:“收饭钱了啊,两位客官,可不要赖账。”   凉月放下碗,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店小二,问:“多少钱呢”   掌柜的拿起算盘摇了摇,拨了两颗算珠,笑道:“两碗粥,两碟菜,自然是两条人命的价格”   话音落,大堂里坐着的几个百姓纷纷抽出了刀来,店小二亦是甩出软鞭,朝两人攻去。饭菜里有散功散,无色无味,吃下去就立马会散了内力,这两条大的肥鱼,今儿他们是收定了呢。   凉月一笑,拍了桌子翻身踢开一个伙计,摇头道:“真是黑店,随意杀人不说,还喜欢强让人家付账么”   轩辕子离面色冰冷,伸手扭断几个杀手的手臂,淡淡地道:“既然是黑店,那端了就是,省得祸害乡里。”   店小二一惊,后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散功散,竟然没用么“那么难喝的粥,也值两条人命不成。”凉月甚为嫌弃地说着,摔开了攻击她的几个人,一把扯住店小二打过来的软鞭,将他扯到了桌上,一脚踩上他的背,道:“你家主子是谁怎的没告诉你,别人的命没那么好拿”   店小二痛得龇牙咧嘴,一狠心,咬破了牙齿里的毒囊,瞬间便七窍流血而死。凉月皱眉放开他,后退了一步,道:“好烈的性子。”   轩辕子离正与那掌柜过招。算盘珠儿一颗颗全是暗器,掌柜的武功不错,心也够狠,一时间帝王竟没能抓住他。眼看着店里的人都倒下了,掌柜也自知失败,破门便跑了出去。   帝王和凉月相互看了一眼,也跟着出了去。那掌柜出了门便收了功夫,跌跌撞撞地往衙门跑。凉月猜到了他的意思,皱眉道:“不好,他要是报官说我们杀人可怎么办”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道:“让他报,我倒要看看这宝山城的官府是什么样子。”   两人一路慢慢走到衙门,正好撞见客栈掌柜惊慌地带着一群衙役出来。看见他们,掌柜的连忙躲到捕头身后,指着凉月道:“就是她毒死了我的伙计还有旁边那个人,将我店里的人都杀了我是拼着命才跑出来的啊”   捕头一听,便挥手道:“将这两人抓起来”   轩辕子离脸色微沉,冷哼道:“片面之词便轻易相信,这现场还没看过便抓人,宝山城的衙门就是这样办事的么”   那捕头一愣,皱眉看了轩辕子离一眼,笑道:“掌柜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迟了抓,可不是要让你跑了么来人啊,将他们关进天牢里去。”   “是。”周围的捕快听了,纷纷涌了上来。凉月冷哼一声,道:“人品信得过,不如说钱财给得多吧。掌柜的才进去就出来,没哪个衙门这样通情达理。除非是银子打通了路。这宝山官府,还当真如传闻所说,蛇鼠一窝呢。”   轩辕子离一边应付着捕快,一边道:“这里就没个能主持公道的人了么分明是他们投毒在先,暗杀在后,技不如人,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这一番打斗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听着两人的话,众人议论纷纷。谁也不知道掌柜和这两人谁在说谎,但是看这架势,这一对夫妇是肯定会被抓的。   帝王反抗了一会儿,便任由衙役将他押了起来。凉月一怔,看向他的眼睛。轩辕子离示意她先走,低声道:“总要有个人给我伸冤罢。”   凉月哭笑不得,一掌打退围上来的衙役,飞身离开了这里。堂堂帝王,居然自愿被关进天牢,这真的是,她若是无力救他出来,又该如何“好大的胆子,还敢拒捕。”捕头怒气冲冲地看着轩辕子离道:“到牢里有你好受的押走刚刚那女子,给我全城通缉务必抓回来为止”   “是”几个捕快往顾凉月逃走的方向追去,帝王看了周围一眼,乖顺地随着衙役去了天牢。   当犯人的体验,应该有趣得紧。帝王看着周围脏兮兮的栏杆以及外面各个牢房横七竖八的人,淡淡一笑。估计进来有这好心态的,也只有他了。   凉月一路跑到了一条巷子,听着外面的动静,也知道开始通缉她了。现下独孤臣和封寻他们都不在,这城里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该如何呢直接闯城主府行不行可是轩辕子离自愿入狱,一定有他的打算,她现在,似乎更该静观其变。   正犹豫着要去哪里,一道熟悉的声音便从巷子一边的宅院里隐隐传来。   “我说了我可以的昨晚只是意外今晚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你可知道我为了去城主府,已经练了多久了”   这恼怒的小孩子声音。凉月听了一会儿,嘴角泛起了笑容。时机正好呢,不是要报恩么小司空好像遇见麻烦了,估计又该欠她一个恩情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烙印入心痛彻骨      隔壁的宅院,竟然刚好就是摘星家的。凉月飞上墙头,看向那院子里的情况。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正站在司空摘星面前,皱眉看着他。小司空满脸愤懑,拳头捏得紧紧的,正在抗议什么。两人都在凉月上了墙头的一瞬间朝她看来。那女子吓了一跳,小司空则是打量了凉月好一会儿。   昨晚凉月没有面纱,白天出来的时候倒是戴着的,所以司空摘星皱眉看了一会儿,才惊道:“漂亮姐姐”   面前的中年女子疑惑地看着他问:“你认识”   司空摘星点了点头。   凉月跳下院墙,走到两人面前,微笑道:“冒昧地翻墙进来,失礼了。昨晚司空小公子来访,我家主子态度不怎么好。我只是听着声音,来看看他有没有事。”   那女子惊讶地看了凉月一眼,问司空摘星:“你昨晚去的是这位姑娘房里么”   司空摘星泄气地点了点头,斜眼看着凉月道:“不过是被丢了下来,还不至于怎么样。那大哥哥没跟来吧”   凉月点头,面无表情地道:“他被抓进天牢了。”   “什么”小司空一惊,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女子。那女子皱眉,看着凉月问:“怎么会被抓进天牢可是犯了什么事么”   凉月摇头道:“他自愿进去的,今天永好客栈发生了命案,具体的情况你们估计过一会儿就能打听到了。”   “永好客栈。”那女子喃喃念了一遍,神色复杂地看着凉月道:“姑娘也是江湖中人吧,看样子来头也不小。那永好客栈很不简单,掌柜若与你作对,这宝山城里没人帮得了呢。官府更不用说,每年的银钱,可有一大半是那永好客栈给的。”   凉月笑了笑,道:“我自然不是来求帮忙的。只是顺路来看看而已。司空小公子没事了,那我便走了。”   言罢,凉月又从原路返回,回到了巷子里去。   司空摘星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凉月的影子已经不见了。司空绣文挑眉看着他道:“这姑娘不简单,也是你运气好人家没跟你计较。不然以你这莽撞的性子,定然是脱不了身的。所以,还是老实在这里呆着吧,我和你三姨他们去就可以了。”   小司空闷闷地应了一声,低下的脸上带了一丝古怪的神情。等着大姑姑走远了,方才抬起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朝着墙外喊道:“漂亮姐姐漂亮姐姐”   凉月听得好笑,重新飞上墙头,俯视着这小家伙,笑着问:“怎么了”   “你不是要去城主府么”司空摘星眼睛亮亮地道:“带我一起去好不好”   凉月撇嘴,摇头道:“你昨晚还说不能带外人去做任务的。”   小司空笑得可爱得紧,白嫩嫩的脸上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眸里全是谄媚的笑意,可伶兮兮地道:“我错了嘛,你带我去,就不破坏摘星家的规矩了。本来姐姐你也定是打算和我去的对不对不然你就不会留在墙外等我了。”   凉月失笑,这小鬼机灵得紧,带着一路当然是好事。城主府的路线她完全不熟悉,小司空还能带个路。   不过,这小机灵鬼,太轻易答应他,怕是不好控制呢。   想了想,凉月平静地道:“带你去可以,可是你得先帮我偷一个东西来,若是能偷来,我才相信你不会拖累我。”   司空摘星慌忙点头,道:“要偷什么只要不是城主府那种守卫森严的地方,其他的我白天也能帮你偷到。”   凉月一笑,勾勾手示意他翻墙出来。小司空看了身后一眼,麻溜地飞出墙头,和凉月一起落在巷子里。   “永好客栈的掌柜,我们先打听到他现在在哪里,然后,你帮我偷他身上的一块牌子吧。大抵是令牌一类,他身上应该有。”   虽然不知道那掌柜是哪门哪派,但是身上都应该有门派的令牌,作为传递消息的凭证。若是能偷来,之后联络上封寻,便可以做很多的事情,比拔除据点还要有用。   司空摘星听着,撇嘴道:“我当是什么,放在身上的东西最好偷了。不过你们不是犯了事儿么这样出去打听不会被抓么”   凉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司空,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所以靠你了,我先去找家成衣店换身衣服,你去打听那掌柜的下落吧。”   小司空哼了一声,斜睨着凉月道:“你说话要算话,晚上定要带我去城主府才行。我现下就帮你去打听。”   凉月点头,两人分开行动。   随意换了一身白色的衣裳,凉月换了发髻,戴了粉色的面纱,面目一新地从店铺里出来。没走几步,便看见司空摘星从对面跑来。人群之中,这小子身手敏捷,像条泥鳅一样,灵活地就溜到了她的面前。   “不好了。”司空摘星准确地认出了凉月,跑到她面前低声道:“那掌柜去了牢房若大哥哥真在牢里,恐怕是凶多吉少。”   “什么”凉月脸色微微一变,抬步便往天牢的方向走。小司空跟在后面焦急地道:“姐姐你别急啊,哎哎,你现在去也没用啊,天牢守卫很紧的,又是白天,你这样哎,等等”   凉月仿若未闻,加快了步子往天牢走。强龙难压地头蛇,帝王虽然有自保的能力,但是在天牢里指不定发生什么,她不放心。   司空摘星看着凉月这架势,也知道劝不住了,索性便跟着她一起走。哎,刚刚还说大哥哥是主子呢,这表情,哪里是像担心主子,分明就是担心情郎啊。都说了他的直觉最准了,哼。   天牢门口,守卫便是不少。凉月正打算硬闯,便听得身后一阵喧哗。   “抓贼啊”一个富家公子模样的人被一群家奴扶着,愤怒地吼道:“敢偷本公子的东西,不想活了快给我抓贼啊”   天牢门口的守卫一震,纷纷过去查看情况。开玩笑,这位公子便是城主的侄子,谁敢怠慢了,还不得被革职么所以一瞬间,天牢门口的守卫四个有三个都往司空摘星跑的方向追去。   凉月心里感谢了一下小司空,捡起一块石头,准确地点了最后一个守卫的穴,然后趁着周围百姓都在看热闹,一个闪身便进了天牢。   里面的狱卒正在喝酒吃肉。凉月悄悄地潜进去,无声无息地放倒这五个狱卒,在囚犯们惊讶的目光里,往大牢深处走去。   轩辕子离这是第一次被绑在木架上。   永好客栈的掌柜正站在木架前,和牢头说着话,边说边往他手里塞银子。那牢头掂量着分量,笑得开心不已:“掌柜的甭客气,有什么恩怨解决了便是。这人杀了人,早晚也是要死的,现下给了你就是。”   帝王抿唇,双手都被绑得死紧,静静地看着前面两个人做交易。那掌柜的眼神里都是阴毒的味道,打发了牢头走,便转身看着轩辕子离道:“天启王朝的皇帝,想不到有朝一日也会落在我的手里。”   明轩帝轻笑一声,看着这人扭曲的面容,道:“落在你手里要怎样杀了我拿赏金不成”   “不错的主意。”那掌柜的冷笑两声,走近轩辕子离,狠狠地道:“可是我觉得,你不止万金呢。有了你,可是相当于有了整个江山。和万金比起来,你实在还有太多用处。”   轩辕子离挑眉,嗤笑一声道:“还挺聪明的,可惜野心有余,实力不足。江山不是我一个人的,并非有了我就等于拥有永元,更何况,你也不一定能控制我。”   掌柜的眼里划过一道狠色,冷哼一声,拿过了一旁烧得通红的铁饼,伸到了帝王眼前。   “你说得有道理,那便来做个交易如何你现在落单,想回皇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若是我毁了你的容貌,残了你的身体,你还能回去当皇帝不成不如便写下圣旨,与我衡山派合作,保我五大门派之首之位,我平安送你回宫,如何”   多好的算盘。帝王觉得这人很是聪明,不由地点了点头。掌柜的一喜,看着帝王道:“你可是同意了”   轩辕子离认真地道:“若我是你,我觉得这是一个极好的空手套白狼的主意。可惜,我不是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掌柜的沉了脸色,举起铁饼慢慢靠近了帝王的胸口:“逗我玩儿么明轩帝,你现在没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要么答应,要么,便把命留在这里吧。”   言罢,冷笑一声,手里的铁饼没有犹豫地便印上了帝王的胸口。炙热的温度瞬间烫透了轩辕子离的衣裳,深深地痛进了他的心里。   咬紧了牙才让自己没有出声,轩辕子离浑身都出了冷汗,痛得浑身都无力了起来。这厮居然当真用刑了。他的胸口,定然是留下这烙印了。   玩得太大了。   掌柜的看着帝王的神色,大笑了三声,朗声道:“高贵的帝王,现在还不是狼狈得如狗一样,给路你不走,那便下地狱去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 炙热熨烫心温暖      话音落,掌柜的眼里全是杀意,拿起烙铁便往轩辕子离的脸上印去。帝王容貌一毁,谁又能让他名正言顺地回宫宫都回不了,轩辕子离这一生,也算是废了吧。   手上的绳子捆得太紧,轩辕子离暗暗用力,却没有掌柜的动作快。眼看着那烙铁便要印了上来,轩辕子离额头上全是冷汗,再挣扎也是无力。   掌柜的笑得狰狞,帝王闭上了眼睛。罢了,失算一回,代价太大。   烙铁在轩辕子离脸庞前一寸处停下,然后整个烙铁突然就掉了下去。哐当的一声响,有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轩辕子离的脸上。   帝王睁开了眼睛,惊讶地看着面前浑身杀气的顾凉月。她来了,来得恰好。   凉月将掌柜的整只胳膊都卸了下来,烙铁落地,空气里的血腥味掩盖了肉的焦糊味。她转身看着轩辕子离胸口处的烙印,眼睛里一片血红,沙哑着嗓子问:“您还好么”   轩辕子离笑了笑,紧绷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一双星眸看着凉月道:“你来了就好了。”   凉月眼眶一热,转身过去一把抓住想往外挪的掌柜,伸手便废了他的双腿,丢他在地上哀嚎。   大牢里一片凄厉的叫声,众囚犯都往牢房里面缩了缩,不敢出声了。掌柜的浑身是血,右臂整个被卸,双腿也被顾凉月踢断了骨头,整个人在地上蠕动,也再也逃不掉了。浑身剧烈的疼痛,让他几近昏厥。声声惨叫,起先响彻牢房,后来也渐渐低了。   解开帝王手上的绳索,凉月将轩辕子离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低声问:“是不是很痛”   轩辕子离捂着胸口的伤,嘴唇有些发白,却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此地不宜久留,先出去吧。”   凉月点头,随即冷冷地看向地上的那掌柜,伸脚挑过刚刚跌落的烙铁拿在手里,一掌击出,直接让那烙铁穿透了掌柜的喉咙,刺耳的惨叫声才终于停歇。   “啊。”刚进来的小司空看着这情景,忍不住惊叫了一声,然后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看着凉月。   “将他身上的令牌搜出来,我们先走。”凉月冷声说了一句,扶着帝王便往外走去。   司空摘星连忙将掌柜的身上带的令牌搜了出来,跟着他们一起往外溜。天牢门口没有人,狱卒也被收拾了。只要不出什么意外,应该能平安出去。   “大侠”牢里不知哪个囚犯突然喊了一声,众囚犯都纷纷趴到了栏杆前面,冲着凉月喊:“大侠,顺路救我一个吧,我是冤枉的啊”   “大侠,帮帮忙大侠”   牢里瞬间沸腾了起来。凉月皱眉,扶着轩辕子离走得快了些,却不想,还是慢了一步,门口的守卫回来了,听见声音,进来看了一眼,恰好便撞上凉月等人。   “大胆竟然敢劫狱么”那守卫大喝一声,外面立马有人去找援兵。司空摘星笑嘻嘻地飞身过去一掌击晕这守卫,然后看着门口四周道:“漂亮姐姐赶紧的,等援兵来了就出不去了。”   凉月点头,身子承了帝王的大部分重量,加快速度冲出了天牢。   “跟我来。”小司空朝凉月招手,几人一起往偏僻的小巷跑去。七拐八拐,小司空带着他们进了一处院子,将门紧紧关上了。   “这是摘星家的休息院子,很安全。”小司空皱眉看着那面白如纸的大哥哥,担忧地道:“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   凉月将轩辕子离小心翼翼地扶上床,看着他的模样,神色深沉,语气倒还平静:“不用,现在我信不了陌生人。我身上带了伤药,自己来就可以。多谢你了。”   小司空撇嘴道:“谢我干什么,还不是为了你晚上能带我去城主府。我去帮这大哥哥买身衣裳吧,大姐姐你帮他擦药就好。”   凉月点头。轩辕子离额上的冷汗还在不停地冒,人一放松下来,现在有些接近昏厥的状态了。   伸手解开他的衣服,凉月小心着不去碰着伤口,然后慢慢地将帝王的上衣全部脱去,露出那一处被烙铁伤了的焦糊印子。   帝王的皮肤完美如白玉,却多了这一处焦黑,看得人心里好生难受。凉月眼睛又红了红,翻出随身带着的伤药以及芦荟胶,轻轻地给帝王上药。   可是,手刚一碰那伤口,帝王便皱眉睁开了眼。看着面前凉月的神色,轩辕子离努力扯了扯唇角,嘶哑着嗓子道:“又不会死,你却这样担忧。顾凉月,你定是重新爱上我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凉月恼怒地看了他一眼,闷声道:“这一趟天牢去得可值烙印是去不掉的,会随你一生。”   轩辕子离笑了笑,伸手自己碰了碰那伤口,疼得让人咬牙。胸口的烙印呢,当时痛感流遍全身的感觉,他这一辈子怕也是忘不了了,就像凉月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样,那种疼痛与热度,这辈子都会烙在他胸口,抹不去,搽不掉。   “没关系,你上药罢。”轩辕子离闭上了眼睛,淡淡地道:“这伤,穿了衣服谁也看不见,没有关系的。”   临幸妃嫔的时候,总有人看得见吧凉月叹息一声,放柔了手,慢慢地给帝王上药。   炙热的感觉被清凉取代,帝王松了一口气,脑子也开始清醒起来。那天牢也是草菅人命的地方,城主也不太管事,是该想办法治治了呢。   “晚上我答应了小司空,带他去城主府看看。”凉月道:“等会儿找一处地方给你休息。你这样子是不可能再去了的。等我回来就好。”   帝王皱眉,看着凉月道:“去城主府”   凉月点头:“我去看看那城主到底是怎样的人,以及,他们摘星家是去劫富济贫的,我顺道带小司空去看看,也算还他帮忙的恩情了。”   轩辕子离沉默。他不想一个人留着,更不喜欢守在哪里等人归来。那种感觉太差劲了。可是,眼下他这伤,一时半会,要想灵活活动,也是困难。   “好吧。”轩辕子离闷声应了,看着凉月收拾好药瓶,低声说了一句:“早点回来。”   凉月怔了怔,随即一笑,点了点头。   小司空买了衣裳回来给轩辕子离,然后说这院子可以暂时给他们住。凉月自然是省了找其他地方的力气,等到天黑,也就很爽快地带着他往城主府而去。   摘星家出入这种守卫森严的地方,都是几个人一起的,可以相互有个照应。司空摘星和凉月一起从后院的墙头飞入,两人都是一身夜行衣,踩着屋檐一路往小司空所说的宝库而去。   这城主府极大,比起前面见着的,这是最华丽的一个。凉月观察着地形,四周守卫巡逻的人都很多,想必这城主也是一个极为怕死的人。   “就在前面。”司空摘星低声道:“宝库门口全是巡逻的卫兵,人数很多,也不好引开。”   凉月抬头看了看,前面一座楼阁,灯火通明。下面全是来来回回查看四周的卫兵,偶尔周围有什么风吹草动,这些人也不会理会,只是一心一意守着宝库的门。   “这可怎么办”小司空皱眉道:“也不知道大姑姑他们是怎么进去的,我没有跟他们来过啊”   凉月打量着宝库周围,却见隔了一堵墙的邻院有一棵树长得极高,从那里爬上去,可以飞上宝库的屋顶。   朝小司空勾了勾手指,凉月带着他一起往邻院潜去。那院子应该也是城主府里的什么人住着的,夜半无灯,悄悄过去就是了。   可是,正当凉月和小司空潜进院子,打算爬树的时候,却突然有一阵呻吟声,从院子的主屋里传了出来。   “大人啊大人您等等。”   娇媚的声音,听得小司空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凉月黑了脸,低声对司空摘星道:“捂住耳朵。”   小司空立马照办。   凉月微微眯了眯眼,想了一下,慢慢地往那主屋走去。在城主府里叫大人的,会是谁呢屋里没有灯火,一片漆黑,只听得有呻吟声不断传来,听得人面红耳赤。凉月偷偷绕到旁边,从那半开的窗户里看了进去。   一片漆黑,也是凉月夜视较好,过一会儿便看清了,屋里床上,正有两个身影在颠鸾倒凤。   “大人”那妖媚的声音又叫了一声,似乎是阻止了身上人的动作,委屈地道:“您都说了要扶我为正室,可是都这样久了,为何还不见您有所行动”   男子的声音低哑轻:“宝贝,你急什么正室的位置迟早是你的。只是那叶氏是巡抚的女儿,我若不稳着她,这城主之位说不定哪时候便被人夺去了呢。你等等吧,等我坐上巡抚之位,必定扶你为正室。   那妖媚的女子哼了哼,雪白的藕臂在黑暗里若隐若现,叹息道:“我总是信你,就算你骗我,也甘愿了。”   “我哪里舍得。”那男子轻笑两声,低声道:“宝库里来了一批下面城镇送来的金子,我全部给你,可好”      第一百四十章 皇恩昭昭百姓苦      妖媚的女子咯咯笑了,终于满意地揽过身上男子的头,吻了上去。   “大人可要说话算话,我虽然不在乎金银,却也能凭这些在府里有立足之地,免得人家笑我青楼出身,低贱得很。”   男子听着,哈哈大笑道:“你是我的心头肉,谁敢说你低贱别说这几箱金子了,下次他们再送好东西来,我都给你,全部都给你。”   室内一片欢笑,凉月听了一会儿,转身慢慢走到了院子里的树下。小司空好奇地看着凉月问:“你听到了什么”   凉月撇嘴,低声道:“听到了一些骗人的情话罢了。不过,这宝山城,管辖了几个小镇”   司空摘星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附近的繁华小镇也是有十来个的。怎么了”   十来个城镇,就送几箱黄金上来么而且听那城主的口气,这也不算多么厚重的礼。那这临近的城镇,百姓被剥削得应该更厉害吧。   “没事,先去宝库上面看看吧。”凉月带着司空摘星上了树,然后趁着门口守卫换班的空隙,飞身蹿上了宝库的房你们都是帮忙的,便可以跟着一起去救助灾民。”   凉月担忧地看了帝王的胸口一眼,皱眉道:“你这样子,能走多远”   轩辕子离抿唇,伸手握了握凉月的手腕,淡淡地道:“我没有那么娇贵,休息一晚上也便能走动了。这种事情,说什么也要去看一看。”   凉月沉默。那是轩辕子离的职责,他要去看也是情理之中。她只是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司空摘星看着这两人的神情,啧啧摇头。他虽然小,可是家里的情事也见得不少了。以他超准的直觉看来,这大哥哥大姐姐绝对是已经在情局里脱不了身,早晚会在一起啊在一起。只是时光磨人,也不知道他们能否像家里那几位那样幸福了。   凉月与帝王在这院子里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司空摘星口中的大姑姑果然来了,就是那天凉月看见的女子,司空绣文。   看见这一男一女,司空绣文眉梢微挑,也不多问什么。能得司空摘星如此信任的人,也必然不会做什么坏事。而且这两人现在已经是全城通缉的目标,行动有些不方便。出城赈灾也算是避避风头。   四人驾着马车,混出了城,往附近的鸳鸯镇而去。那里洪水已退,只剩下一片狼藉和等待救助的灾民。   凉月一直扶着轩辕子离,马车颠簸,看他的神情也不太好受。反正外人看来他们也是夫妻的模样,凉月便索性将帝王的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路架着走。   轩辕子离心情不错,虽然脸色还有苍白,但嘴角却是收也收不住地向上抬。感觉到来自凉月的保护和照顾,当真是让人心里很舒服。这女人骨子里的善良劲儿,还是磨灭不掉的。   司空摘星在马车里计算着金子,司空绣文在外面驾车,几人很快到了鸳鸯镇。   刚进镇子,就听得外面一阵哀嚎。轩辕子离敛了笑意,掀开窗帘往外看。   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外面的房屋已经都倒塌了,地上还有一层浑浊的积水。有好多人躺在水里,再也起不来了。还有一些幼童守着几具尸体,嚎啕大哭。活着的人脸上都是一片悲戚,大水没有淹死太多人,饥饿却夺去了更多人的生命。   另一边还有人已经在挖树根和草,打算煮一煮继续吃。粥棚几口大锅都是空的,有几个人无助地站在那里,看见马车来了,才振奋起来,赶紧围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普天之下皆王土      “绣文姑娘”那几人喊着司空绣文,脸上全是期盼的神情:“粥已经发完好久了,可还有供给”   司空绣文停下了马车,跳下去先拿了一袋金子给一个人,道:“粥米我没来得及买,银两倒是有的,你们去附近的乡镇收购大米来派粥吧。”   那几人神色一松,终于放下心了一般。一人接过金子就往外跑,另几人赶忙招呼司空绣文进棚子里休息。   司空摘星拉开车帘,让凉月将帝王小心翼翼地扶了下去。轩辕子离站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眼睛扫向四周。看着面前这情状,当真是心里一团火直烧。   他的黎民百姓,竟然被这样对待。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起先他还不曾想这些官吏会不管事到这样的地步,现在亲眼所见,只觉得触目惊心。待青玦他们来了,一定要将这些相关的人全部处死,才能消他的心头之恨。   “主子。”凉月低低地喊了一声,看着轩辕子离沉怒的脸色,轻声道:“先去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您可要试试,给他们派粥。”   帝王一怔,转头看着凉月,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么”   凉月笑着点头。   司空摘星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笑嘻嘻地道:“大哥哥当真是关心百姓的人呢,等会儿他们买了米熬了粥,你可以帮忙派发的,那种感觉其实不错。”   轩辕子离顿了顿,沉默地点了点头。   “米回来了”过了一个时辰,买米的人终于兴奋地回来了。他架了牛车,足足拖了二十余袋米。   听他这一声喊,周围的百姓都纷纷精神了起来,活着的人都赶紧围了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车上那一袋袋的米。可是竟然也没有人伸手去抢。   “你们几个有锅有火的人,先拿一袋子去煮。”买米的人搬了几袋下来,分给一些人,然后招呼棚子里的人去搬米:“你们尽快把这些煮成粥啊,够全镇的人坚持好几天了。”   众人纷纷应了,搬米的搬米,架火的架火,一时间众人都忙碌起来。帝王看着,神色有些复杂,也顾不得胸口的伤还是疼痛难忍,起了身去帮忙熬粥。   凉月弯了唇,也去帮忙。整个鸳鸯镇都因着这二十几袋米而恢复了生气。一小袋黄金就换来无数生命的延续,凉月终于明白为何那么多人喜欢当侠盗。比起官员,侠盗反而能帮百姓做更多的事情,以官养民,当真是不错的法子。   粥香四溢,百姓们都拿了各自的碗,在粥棚前面排起队来。三大木桶的粥,不停地发放给前面的灾民。司空绣文拿着勺子,面带微笑地给面前的人舀粥。百姓都甚有礼貌地点头致谢之后,方才接过碗。   “您来试试。”凉月派了一会儿粥,将手里的勺子递给了帝王。   轩辕子离站起来,接过那勺子,怔了怔,然后走到粥桶前,舀了一勺,呆呆地盛进灾民的碗里。   “谢谢。”得到粥的人朝帝王点头致谢,脸上满满的都是真诚的感激,看得轩辕子离心里一震。   不停地发粥给他们,不停地听见他们给他说谢谢,帝王的表情渐渐轻松起来,眼底有着一抹愉悦的神色。凉月轻笑了一声,放心地转身去帮一些小孩子包扎伤口。   粥很快发完了,又有新的煮好了送上来继续发。轩辕子离额上开始冒汗,脸上的开心却是越加明显起来。看着他们脸上满足而感激的神情,当真比在朝堂之上与群臣争赢一个议案更加有成就感。那种被人从心里感激的感觉,帝王一瞬间觉得很幸福。   司空绣文在马车上分算着每家每户该给多少黄金,将司空摘星分好的金子又重新分了一遍。不经意地拿起一锭金子,却突然看见,金元宝的底部,竟然有官府的印子。   脸色一变,司空绣文赶紧看了看其他金子,竟然是有些有印子,有些没有。但是刚刚他们拿去买大米的金子上若有官府印子,那他们居然大意了,忘记了将这些有印子的黄金重熔。也是救人心切,这反倒误事了。   “小四”司空绣文喊了一声,外面刚刚买米的人应了,连忙跑过来。   “大小姐,怎么了”   “赶快将粥发完,把粥棚撤了,让人驾着这车先走。刚刚你用的金子上面有官府的印子,等人发现,是必然会来查的。”司空绣文急声道:“不能连累这里的百姓,动作要快。”   “是。”小四应了,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东西。粥棚前面的百姓见状,动作也更快了些。轩辕子离看着,心下感叹,说这些百姓和摘星家是一条心的也不为过了,配合得如此之好,没有暴动,也没有不满,就跟着摘星家的节奏走。   “来不及了。”小司空皱着眉头看着远方,一队人马正快速地朝这鸳鸯镇而来。高举的帆旗,分明就是官府的标志。   帝王正了神色,放下了勺子,凉月也站起了身。   那队人马迅速地将镇子给围了起来,为首的领军模样的人看了看周围,目光落在那没来得及收好的粥棚上,冷笑一声,挥手道:“将这群盗贼给我抓起来。”   “是。”官兵们应了,纷纷下马朝粥棚的人围过去。摘星家的人后退到一起,小司空低声问司空绣文:“大姑姑,这可怎么办”   司空绣文神色冰冷,一字一句地道:“对这里的情况不闻不问,抓盗贼倒是起劲。这些贪官的走狗,杀一个是一个。”   周围的官兵很多,比镇上活着的百姓还多。打起来必然会伤及无辜,可是若束手就擒,也是没有活路的。   轩辕子离抬头看着马上那领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懒得再责问他了。那目光里净是杀意和厌恶,看得那人心里一顿。   领军收了收心神,看着官兵拿着剑往一群盗贼围去,嘴里只道:“敢偷官府的金子,当真是不要命了。”   “没办法了,硬闯吧。”司空绣文拔出了剑,冷冷地看着周围的人道。   “闯不出怎么办”司空摘星担忧地道:“人太多了。”   司空绣文没有回话,挽了一朵剑花,直朝马上的领军而去。擒贼先擒王,杀了这人,就好办了。   可是,她低估了周围的官兵,还没到首领面前,旁边的人就将她拦了下来,缠斗至一处。摘星家的人都纷纷出手,与官兵乱战起来。首领立于马上,冷笑道:“今儿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作恶这样久,也该伏法了。”   “到底是谁该伏法。”凉月踢开一个上前的官兵,冷冷地道:“官不如贼,草菅人命,置百姓于不顾,当是该凌迟处死,才能泄民愤呢。”   领军闻言,看了凉月和她扶着的帝王一眼,冷哼道:“废话少说,现在该被凌迟处死的是你们”   话落,一挥手,更多的人朝他们涌去。司空摘星轻功甚好,武功却不怎么样,没一会儿,竟然被抓住了。司空绣文双目血红,想过去救人,却来不及了。凉月神色冷如冰,却因着不放心帝王,过不去。   情况紧张了起来,领军看着被抓住的司空摘星,冷笑道:“杀一儆百吧。”   凉月眼睛猛地睁大,司空绣文更是不要命地往那边冲去,可惜中间阻碍太多,他们谁也过不去了。   “住手”一声长喝,好歹阻止了官兵们的动作,领军讶异地回头,却见一队皇骑军飞奔而来。明黄的颜色,吓得他差点落下了马去。一众官兵都纷纷跪下,错愕地看着那骑军进了鸳鸯镇。   皇骑军是明轩帝御用的军队,常常是南巡遇险的时候才会动用,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了这里轩辕子离抿唇看着带头的青玦,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们找来了,那便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青玦下了马,没有理会那领军的三跪九叩,径直朝帝王走来,单膝跪下,声音里竟然有些颤抖:“属下来迟了。”   帝王淡淡一笑,看着青玦道:“没有迟,刀没落下,就还不迟。去将摘星家的人救下来吧。”   “是。”青玦起身,顺带感激地看了凉月一眼,然后回头,命令道:“将这队人全部抓起来,放了其他百姓。”   “是。”整齐的应答声,皇骑军将那队官兵全部捆了起来。也自然就让摘星家的人退到了帝王身边。   司空绣文心有余悸地抱过小司空,看着他没事,才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轩辕子离道:“我早知道你们不简单,却没有想到皇骑军的人都要向你问礼。”   小司空害怕地看了那大哥哥一眼,喃喃道:“骗子,还说自己不是官府的人。”   司空绣文赶紧捂住了他的嘴。   轩辕子离慢慢低头,看着小司空道:“我不是官府的人,只是,官府归我管罢了,我没有骗你。而我没有管好,是我的失误。现在这事处理完,我还你们一个清正廉洁的官府,可好”   周围的人都傻了,看着那尊贵无比的男子捂着胸口朝一个小孩低头,而他们许多人的手里,端着的还是这人刚刚派发的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一百四十二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众人毫无预料地跪下齐呼,声音响彻整个鸳鸯镇。灾民们都纷纷跪下,看着那唇色苍白的男子,热泪盈眶。领军等人惊得面无人色,只呆愣地看着。   那玄衣男子,看起来是受了伤的模样,竟然真的是当今圣上若是真的,那他们刚刚“都起来。”轩辕子离心里一动,微微抿唇,看着那一群将碗捧过头的灾民,笑道:“粥还没发完呢,继续吧。等发完了咱们再回宝山城看看。”   灾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起来。司空摘星和司空绣文也傻了,听着帝王的话,竟觉得无比感动。   凉月微微一笑,扶着轩辕子离回到了放着粥的木桶后面。帝王重新拿起勺子,依旧笨拙地舀了一勺粥,放在凉月递过来的碗里。   凉月将碗端给了一旁跪在地上的老人,那老人颤抖着接过碗,只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姑娘,嘴唇轻颤,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泪水流出那浑浊的眼,落在了破烂的衣裳上。   有人带头站了起来,站到轩辕子离面前去盛粥。人们犹豫着,纷纷跟着站了起来,往粥棚围去。轩辕子离一勺一勺地给他们盛着粥,表情格外地宁静,看得青玦也微微动容。   一众官兵被皇骑军押往宝山城了,只有青玦和少数皇骑军留下来等帝王。轩辕子离慢慢地将一桶粥全部舀完,才放下勺子,对司空摘星等人道:“和我一起回宝山城罢。“小司空点了点头,从司空绣文的怀里跳了下来。仰头看着轩辕子离道:“你说了要还我们清正廉洁的官府,这次不能食言。”   “一定不食言。”轩辕子离伸手摸了摸小司空的头,转身对凉月道:“走罢。”   凉月点头,扶着帝王上了原来那辆马车,青玦带着皇骑军护在周围,依旧是司空绣文驾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宝山城而去。留下鸳鸯镇的百姓怔在原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粥,好一阵子的沉默。   皇恩浩荡,这词,他们今天才知道,所言不虚啊…   老人喝了一口手里的粥,默默地起身,朝帝王离去的方向跪拜了下去。   宝山城。   城主府瞬间被围了起来,城主李肖人看着面前的皇骑军,吓得腿肚子一软,却还是强自镇定地问:"怎么回事各位大人如何会到宝山城来"皇骑军的副统领走上前来,示意手下搜府,然后看着那城主淡淡地道:"宝山城城主贪赃枉法,置百姓于水火而不顾,我们是领了命来搜府。若证据确凿,大人你就等着下狱罢。"李肖人一惊,左右看了看,连忙道:"无缘无故,怎会有人诬陷你们是奉了谁的命本城主可不是你们随便就可以动的""没眼力的家伙。"副统领摇头,没打算再理他,只让其他人仔细搜府。李肖人急得脸通红,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往后院而去。情急之下,连忙吩咐下人:"将夫人请出来快去啊""是是是。"下人应了,慌忙往后院跑,副统领也不阻止,就站在大门口看着。   司空绣文驾着马车到了城主府门口,凉月掀开车帘,同帝王一起下了车。轩辕子离看着门口站着的李肖人,淡淡地抬了抬嘴角。   "你…"李肖人怔了怔,看着轩辕子离的脸,突然想了起来:"你是全城通缉的那杀人犯好大的胆子,你是买通了谁,要来反咬一口画像还贴在城墙上,统领大人你们不要信他啊,他是杀人犯私自逃出天牢的。"副统领回头,朝轩辕子离行礼。青玦下了马,帮着凉月扶着帝王,一双眼睛充满杀气地看向那城主,冷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凉月想了想,突然道:"对了,我记得,这城主的夫人还是某位巡抚的女儿,好像是…叶氏"轩辕子离冷哼:"连带着一起,官官相护,还真是我天启的栋梁。"李肖人后退两步,看着帝王冷汗直冒:"你…你到底是谁"明轩帝没有再看他,只等着皇骑军将城主府里的金银珠宝都搜了出来。看着面前那一堆,朝青玦吩咐道:"押解回京,将罪状一一说明,交给司徒将军处置。"凉月一顿,看了帝王一眼,低下头没有说话。轩辕子离却握了握她的手,难得地解释道:"叶巡抚,如果没记错,南方这一带应该是叶多俊,司徒将军的门生。交给他,才会得到最公正的处罚。朕让押回去的人,他不会徇私。"笑了笑,凉月道:"跟我解释这样多,陛下您有心了。"帝王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那神情,看得青玦好生惊讶。   几日不见,这两位主子的感情,好像好了很多啊。凉月姑娘脸色也不再那样冰冷了,帝王的神色也更是温柔。这可当真是一大喜事啊。   只是,有件事还没给他们说呢,青玦沉默了一会儿,转身去执行帝王的命令了。独孤臣他们正在赶来,让他们说好了。他这会儿,当真不想开口。   李肖人大呼冤枉,却还是被押上了囚车,城主府里一群姬妾,包括正室在内,统统被一起押往京城。李肖人看着自己的夫人,怒吼道:"不是说你爹会护我么现在呢白白让人押了起来"叶氏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午觉刚醒便被押上了囚车。听得自家老爷这样吼,当下也怒了:"你做了什么好事才会这样我爹要保也是保我你就守着你的狐狸精过日子去吧"一片吵嚷,围观的百姓看笑话看得直鼓掌。这贪官奸臣,终于也有人能收了他了。只是城主府门口站着的那男子,前些天还在被全城抓捕,现在却反过来将城主一家绳之以法,当真是太厉害了。   "主子。"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凉月回头,便看见芍药和揽月朝她跑了过来。两人看见她安好都是开心不已,不过芍药看见帝王那模样,倒是惊得脸色一白,连忙问怎么回事。   "让独孤臣过来吧。"帝王摇头,示意芍药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事。"独孤臣走在后面,看见帝王那脸色,难得地加快了步子。城墙上的通缉令他看见了,还撕了一张下来留作纪念。多难得帝王也被通缉一次啊,以后留着当传家宝也不错。不过看帝王那样子,应该是受了苦了。   "先去找地方安顿下来再看吧。"独孤臣问清了来龙去脉,皱眉道:"烙印很是麻烦,陛下您要有心理准备。"轩辕子离无所谓地摇头,再差也不过是留疤而已,他不在乎了。   凉月看了看人,青玦、独孤臣、芍药和揽月都来了,那么,封寻呢众人移动起来,凉月也就没有机会问。司空摘星扯着她的袖子道:"漂亮姐姐,去我们的宅子住罢。"凉月低头,看着小司空笑道:"好啊。"   司空绣文紧张地低喊了一声:"摘星"   他们是贼,帝王怎么也算是官一类的,怎么可以…   "无碍。"轩辕子离本来要上车,听见这话也顿了顿,转身道:"司空小公子也算救了朕,昨晚也在贵府歇过。司空小姐若不嫌弃,可以再收留我们几日。""哪里…"司空绣文连忙摆手,道:"您愿意住…我们…我回去收拾一下。"帝王一笑,心里有了个主意,转身上了车。   凉月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跟着也上了车。一众皇骑军被青玦安排去押送李肖人一家,身边一个也没有再留。   "在想什么"帝王心情甚好,微笑着看着一旁沉思的凉月。   凉月回过神,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他们都找到我们了,封寻呢"帝王一怔,眼神暗了暗,捞开一旁的窗帘问外面骑马而行的独孤臣:"封寻哪里去了"独孤臣一怔,有些心虚地撇过头去,笑道:"封寻暂时回他的逍遥宫了,说是过一段时间再来,他太忙了,毕竟是一宫之主。""是么"凉月喃喃地问了一句,心里总有一些古怪的感觉。不过封寻隔一段时间就要回逍遥宫去看看,这倒是真的,她也就没有多想。   到了院子安顿下来,轩辕子离听青玦说了他们分开之后的事情。独孤臣说得眉飞色舞,他们一路也遇见了许多稀奇的事情,还遇见了番邦的人。芍药和揽月坐在一边,都比较沉默。   "揽月。"凉月听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一路,封寻就什么也没有做么为何你们只字不提"揽月一惊,下意识地看了芍药一眼。芍药一笑,平静地道:"出了山谷,封宫主只和我们碰了一面便回去了,我们没有在一路的。""是么"凉月看着对面的四个人,冷冷地道:"具体在哪个地方分开的,我给你们思考的时间,数三声,一起回答我。"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凉月严肃的神色,不禁想起独孤臣闪躲的神色。难不成,封寻出事了么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情系一人痴不变      “一”凉月神色冰冷,扫视着面前四个人的脸色。独孤臣嘴角微抽,身边三个人都下意识地看着他。   “二。”芍药姑姑强自镇定,但是被凉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也当真心慌了起来。这样下去,还不如说实话来得痛快。四人都没有商量过,终究是瞒不过的。   “三”   “封寻出了山谷,走了一里路便和我们分开了。”独孤臣抢着说了出来,其余三人都屏住了呼吸,没敢抬头去看凉月。   凉月微微眯眼,看着独孤臣道:“为什么不同时回答呢怕穿帮么”   独孤臣撇嘴道:“你担心过头了,封寻那样好的武功,如何会出事。若是他死了,江湖上绝对会有风声啊,现在还风平浪静不是么”   青玦点头应和:“封宫主不久之后应该还会回来的。”   轩辕子离看了凉月一眼,淡淡地道:“那便等他回来好了。先把这宝山城的事情处理完罢。布曜等人现在在哪儿”   青玦转身对帝王行礼道:“属下调动了皇骑军,布大人应该会知道我们在宝山城。只等着他们来找就是。水天城那边,属下听说也发生了不少的事情,等他们来了,可以一一向您禀报。”   帝王点了点头,凉月也终于不再问封寻的事情,只沉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地上的花毯。   封寻很强大,所以应该不会有事。凉月反复想了几遍这句话,心里才稍稍安定一些。他还会回来的,嗯。   小司空站在门口,朝里面探了探头。凉月眼尖地看见了他,微微弯了弯唇角,道:“在外面做什么,进来吧。”   司空摘星犹豫了一下,瞅了一眼轩辕子离的脸色,慢吞吞地进来道:“我只是过来看看,鸳鸯镇的百姓都在朝着宝山城的方向跪拜呢。他们说等灾情过去了,一定要给陛下立一尊雕像,祈福上天,让您长命百岁。”   轩辕子离一怔,继而笑了,打趣似的看着司空摘星道:“都说皇帝是万岁,你们祝我百岁,不是对皇帝不敬么”   小司空撇嘴,往凉月那边站了站,小声道:“哪有人当真活一万岁的,百岁耄耋都少见”   凉月轻笑,拉过司空摘星道:“小家伙,心直口快可不是好事,得罪了陛下,可是会被抄家的。”   闻言,司空摘星缩了缩脖子,道:“陛下答应我的清廉公正的官府还没做到呢,哪能就先抄了我的家。”   原来是为这事儿来的。轩辕子离看着小司空躲躲闪闪的神色,曼声道:“想催朕办事的,你还是第一个。罢了,青玦,你去城主府将账目查清楚吧。那些金银拿一部分换作粮食和衣物,送给周边城镇的灾民,剩下的钱拿去给他们修建房屋。取之于民,还之于民才好。另外新的城主,应该过不久就会来了,在他来之前,朕先将这宝山城的官府管理清查着罢,如此可好”   小司空满意地点头,笑嘻嘻地道:“陛下果然是明君。”   凉月拍了拍他的头,这小子的机灵劲儿,还当真是让人又爱又无奈。   几人都休息了一会儿,傍晚的时候,青玦将城主府的账目查清了,连着账本一起呈了上来。帝王看过,冷笑几声道:“竟有这样多的人在助纣为虐,周边城镇的官员也给朕好生查一查。至于这城里的商家,漏税最严重的,直接查封,低于一千两的,按三倍补交,并且要贴通告将这些商家的招牌公之于众。”   “是。”青玦应了,抱着账本下去发通告。凉月好奇地凑过来问:“回头酒家可在上面”   帝王没好气地道:“在上面,省了事儿了,这几年漏的税都可以重开一家酒家了。直接用官府的力量查封,也省得他们起疑。”   凉月点了点头,突然想起那衡山的人的令牌还在自己身上,应该找机会给封寻的,也能帮上他一些忙。   “我有个主意。”轩辕子离靠在软榻上,抿唇道:“等离开这宝山城的时候,送摘星家一个礼物吧。”   凉月挑眉,疑惑地看着帝王道:“您要送什么”   轩辕子离眼里有些笑意,手指下意识地摸着腰间的玉佩,低声道:“光有官当真是不够啊,摘星家做的事情,比那些官员要好太多了。我觉得,走的时候,赐他们一块牌匾吧。”   帝王亲自赐匾么凉月微微惊讶。这相当于公然承认了摘星家的飞贼是被帝王认可的,这这算是御封的侠盗么还从未听说过有这样的呢不过这样一来,相当于民间有了对官府的监督人,若是被摘星家偷了东西,那必然是有贪官之嫌,官员们也会更加小心谨慎,不敢明目张胆地鱼肉百姓了,当真是不错的主意。   “好。”凉月点头:“走的时候您御笔亲书就可以了。”   轩辕子离点头,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一阵吵闹。听起来,好像是司空绣文他们的声音。   “怎么回事”轩辕子离支起身子,看着门外眉头微皱。凉月按下他道:“我去看看吧。”   现在整个宝山城都因着帝王在而安静平和得如桃花源一般,又还会出什么意外走出房门,便看见司空绣文正与一个男子争执。那男子拿着包袱,好像想出门,司空绣文皱眉低吼:“那样的乱战,岂是你可以去的。且不说你无门无派,去了也是白搭。那儿的人打着灭魔宫的旗号,干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你何必去淌这浑水”   听见“乜魔宫”三个字,凉月怔了怔,随即走到他们面前,低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那男子没有回头看凉月,只用力挣开司空绣文的钳制,怒道:“无论如何,这是除掉逍遥宫最好的机会,我怎能不去说不定这次以后我立了功,就能进五大派做个长老什么的呢。”   除掉逍遥宫凉月脸色一冷,抓过那男子的衣领,沉了脸道:“我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司空绣文一惊,看着凉月这动作也无法,只得咬牙道:“姑娘,这是我家不争气的大少爷,您”   “他老实说了,我便不会与他为难。”凉月双眸如刀地看着手里这人,静静地等他回答。   那男子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地道:“五大派决定重新攻打逍遥宫了,据说是逍遥宫宫主受了什么伤,双目失明,这正是灭掉魔宫的好机会,所以我也要去”   手一紧,凉月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男子,力道没控制好,差点勒死他:“你说什么双目失明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双目失明”   开什么玩笑,封寻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双目失明,谁动得了他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哪里知道”那男子咳嗽了几声,痛苦地抓着凉月的手:“放开我。”   凉月抿唇,将这人丢到一旁担忧的司空绣文手里,然后转身,朝揽月和芍药的房间走去。她们一定是知道什么却没有告诉她,一定是瞒了她什么。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失明,怎么会门猛地被推开,吓了屋子里的芍药和揽月一跳。两人回头,却见自家主子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睛里全是恼怒的神色,看得她们心里微惊。   “怎么了”芍药站起来,看着凉月小声问了一句。   “到底怎么回事。”凉月冷冷地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道:“封寻怎么会失明,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两人心里一惊,互相看了一眼。芍药姑姑叹了口气,朝凉月行了一礼。   还是瞒不住啊,本来以为能多瞒一会儿的,免得主子伤心,也免得两位主子又生了嫌隙。如今看来,只有实话实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芍药姑姑低着头,平静地道:“出了山谷,我们几人都碰了面,只有您和陛下不在,封公子便说要去寻您。青玦跟着一起去了。我们继续往附近的村落走,等着他们赶上来。可是到晚上的时候,青玦回来,却是扶着封公子回来的。他那时候眼睛便是紧闭,像是被人洒了什么药一般。问青玦,青玦道封公子中了对方的计,被暗算了。独孤大人给他看了眼睛,说是说是复明的可能几乎没有了。”   “封公子什么也没有说,适应了一会儿,清洗了双眼,便说他要回逍遥宫。我们担心他这样回不去,他却说没关系,没了眼睛,还有耳朵呢。于是他就一个人走了。”   揽月听得沉默,她知道芍药姑姑有些话没有说,比如,青玦问封寻为什么急着走,封公子那时候笑得真好看啊,虽然眼睛闭着,却还是美得不似凡人,声音轻柔地道:“让她看见,虽不至于担心,却也会跟着难受的。顾凉月那人,太傻了。”   他是怕主子看着难受才回去的吧,这些芍药姑姑都不说,也是为着帝王想的。揽月叹了口气,看着自家主子沉默的脸色,只觉得心里一阵酸疼。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一骑绝尘往逍遥      "所以,你们就当真让他一个人回去了"凉月平静地看着芍药问。   芍药沉默。封寻要走,谁拦得住况且,他回逍遥宫,也是好事。双目失明,回逍遥宫至少还有人能保护他不是么揽月看了自家主子许久,终于开口道:"封公子吩咐不要告诉您的,主子,这件事怪不得芍药姑姑。"凉月回头,轻笑着看着揽月道:"他让不说,你们也就乐得不说了么封寻一路帮了我们多少,现在五大派围攻逍遥宫,他一个人双目失明,该如何抵挡你们放他走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他那样的人,受伤的消息一旦传开,将是多糟糕的事情么"芍药和揽月都是一怔,噤了声不敢再说。从来没见过凉月这样生气,而且是冲着她们。江湖上的事情,她们的确是不太懂啊。五大派围攻逍遥宫,封公子…会有危险么凉月没有再看她们,转身出了房间,往宅院外面而去。消息既然都传到了这里,那么五大派一定是已经开始行动了。她要赶去,不可能见死不救,封寻帮她那样多次,就算是为了义气,她也必须去一趟。   "顾凉月"轩辕子离沉了脸色看着宅院门口牵了马的凉月,眼神里净是怒意与冰凉:"你要去哪里"他在屋里,自然听见了外面司空绣文她们的话,也知道是封寻出事了。可是逍遥宫离这里那样远,她竟然想赶过去就这样一个人赶过去南巡到一半,离开他,去别的男子那里凉月上了马,调转马头,看着帝王道:"朋友有难,不能不救。他双目失明,能力肯定大不如前,我要去帮他。"轩辕子离冷冷地一笑,心口处又是一阵疼痛:"你去了,就不要再回来。"凉月一怔,神色复杂地看了帝王半晌,后者表情冰冷,身子僵硬地等着她的回答。若封寻当真那样重要,她就不要再回来了,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扰乱心神。她是他的妃啊,他的女人,竟然为其他男子这样奋不顾身,让他如何好想犹豫了一会儿,凉月叹了口气,朝轩辕子离低头行了一礼:"若凉月活着回来,必给陛下您请罪。"言罢,没有再看轩辕子离,扬鞭策马,直往逍遥宫的方向而去。尘土轻扬,染得帝王眼前一片迷蒙。他静静地看着那背影消失在路的尽头,神色也终于回到了最初的冷冽。   得到答案了,他的动心,果然都是不值得的。轩辕子离嗤笑了一声,转身往宅院里走去。   芍药和揽月追了出来,看着帝王这神色,都没有敢再开口。揽月看着路的尽头,焦急地跺脚道:"芍药姑姑,这可怎么好,主子当真就这样走了不成"芍药眉心紧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这一去,以前的一切都全毁了。还是太傻了…"是傻么揽月愣愣地看着没有了人影的道路,沉默。   凉月一路飞奔,心里什么也没有想。她知道轩辕子离必然是极怒,也知道她这一走可能再难回宫。但是封寻那里,她必须去,不管怎样,她不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上一次五大派围攻逍遥宫,是封寻一人挡下的。这次封寻双目失明,五大派又是有备而来,就不再是那样好挡的了啊。她必须快些,再快些。   中途换了马,赶了一天的路,凉月到逍遥宫的时候,战斗也已经开始了。五大派的人将逍遥宫围得水泻不通。有少量逍遥宫的人在抵挡他们向宫内进发,但是看样子,也撑不了太久的。   "怎么,眼看着同门被杀,封宫主却还是不出来么"衡山派的掌门朝着逍遥宫大喊道:"瞎了眼的王八还会伸一伸头呢,封宫主就这样胆小怕死么上次残我同门可是半点没含糊,怎么,这次不敢出来了"众人一阵起哄,逍遥宫的人牙关紧咬,拼命抵挡着五大派的人,可是眼看着,自己人越来越少,五大派的人却还是漫山遍野,这…   凉月冷冷一笑,抽出腰间的软剑,足尖一点,踩着一众五大派走狗的头,飞到了逍遥宫门口。冰冷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看着那开口的衡山掌门道:"人多压人这一招,惯常是你们这些所谓名门正派爱用的招数。平时不敢靠近逍遥宫半步,一听见封寻受伤,便急不可耐地赶来了,还真是好骨气。""你"衡山派掌门被说得一哽,睁眼看清了来人,脸色微沉地道:"原来是你,好端端的不陪着那狗皇帝,跑来帮你的旧情人,不怕被打进冷宫么五大派的事情你少管,想活命就让开"凉月嗤笑一声,软剑一挑,毫不留情地割了旁边一个衡山派弟子的头颅,丢到那掌门面前。鲜血四溅,她眼眸里全是嗜血的杀意,再没有半点温顺的影子。   "我何曾想过活命这回事。"凉月勾起唇角,直直地看着那气得发抖的衡山掌门,轻声道:"掌门定然是忘了,你们想要的铁血令,还在我这里。虽然我拿着没什么用处,但是我若不交出来,你们谁也当不了武林第一派。""你想如何"一听铁血令,五大掌门都正色了起来。当初争夺之时,是顾凉月夺了江湖第一杀手的称号,也就得到了铁血令。铁血令能号令武林,但是顾凉月无门无派,根本无法使用铁血令,无论谁夺到那令牌,无疑都比在顾凉月手里有用得多。   凉月扫了他们一眼,伸手拿出自己怀里的铁血令,淡淡地道:"我会把它丢在山下,谁先下山,谁便去拿吧。"众人一惊,相互警惕地看了一眼。嵩山派掌门沉声道:"你耍我们不成谁知道你究竟丢在哪里""对啊,她还不是想让我们都下山,好救那封寻。"   "别听她的,直接抢好了。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不成。""是啊,上去抢"   众人一致呼喊起来。凉月看着这些人渴望的神色,轻嗤道:"果真是名门正派。"几个掌门脸黑了,华山派的掌门怒道:"和邪教讲什么道义,你若帮那封寻,你们便是一伙的,我们自然不必留情""对。"嵩山派掌门一挥手,道:"给我上。"   "是"一群人朝凉月围过来,逍遥宫的人抵挡不住,分身乏术,只能看着那顾凉月在人海里拼杀。人数太多,已经与武功无关。顾凉月武功再好,也架不住这人海。   凉月咬牙,一柄软剑耍得极好,生生让这些人离了她七尺远。可是体力渐渐跟不上,裙子上都染了血,周围也还全部都是人。   有点麻烦啊。凉月叹息,手起剑落,动作依旧果断,只是迟缓了一些。   几个掌门脸上露出了笑意。顾凉月坚持不了多久了吧。比起灭魔宫,得到铁血令显然更合他们的心意。   凉月一晃神,身后露了破绽。心里一惊,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被人抱了起来。那人的胸膛依旧很是温暖,凉月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失去了语言。   "还是这么冲动啊。"一声叹息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凉月呆呆地看着封寻,他的脸依旧是那样美,没有戴银面了,只是一段白色的锦缎敷在眼上,看得她心里一紧。   "你…"   封寻落在逍遥宫的墙头上,嘴角微弯,低头对凉月道:"你担心我,所以来了么"凉月呆呆地点头,又想到他看不见,便闷声道:"是啊,不顾一切地就来了。"封寻笑了,好像面前的不是千军万马,而是百花齐放一样。看得下面的人都怔了怔,那人的面容实在太过美好,尽管眼上缚着锦缎,还是美得不似凡人。那双清澈如泉水的眼睛不见了,却更添了他一分风华。看得人窒息。   "傻子。"他低低地说了一句,便将凉月放在一边,轻笑着对下面的人道:"封某眼睛虽然看不见,却也不见得就是可以随便什么人都来咬两口的。新仇加旧恨,五大派的掌门人们,我不介意今天就同你们全部清了。"下面的人一怔,几个掌门看着封寻那样子,心里都没了底。不是说他双目失明么那他要适应,至少也要一段时间去了罢可是刚刚看他飞身出来抱走顾凉月,竟是一点错漏也没有,就像那双眼根本还是好的一样。   这…怎么办呢   衡山派掌门怒哼了一声,看着墙上那两人,冷声道:"来都来了,哪有害怕的道理。一起上罢,今天就来个了断"凉月一顿,仍旧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封寻。后者好像感觉到她的目光一样,侧过头来笑了笑,道:"你要保护我。"这五个字说出来,凉月本还有些紧张都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看了封寻好一阵儿,凉月点头笑道:"好,我保护你,把你的命,托付在我身上罢。"   第一百四十五章 相爱相离终相守      以命相托,生死与共。   封寻笑了,白色的袍子被风吹得飞舞,周身的杀气都变得温柔。他点了点头,放开了凉月的手,沉着内力轻巧地道:"那便开始罢。"话音一落,紧闭着的逍遥宫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众人一惊,便见一群人慢悠悠地走了出来,有的一身黑衣看不清面容,有的眉发皆白笑容盈盈,有的身长八尺面如白玉,有的独脚而行身影单薄。   可是不管哪一个,在场的五大派掌门也都是认识的。这些人均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性子皆是古怪。影子黑轻功卓绝擅长午夜杀人;白眉内力浑厚多喜正面交锋;连山相貌极好性子却偏僻,有一手好剑法;独脚怪人以气为剑,曾与华山掌门恶战,两败俱伤。这四人是最有名的,而他们身后跟着的一群人,显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这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意思么"衡山掌门冷哼了一声,道:"逍遥宫没人了不成竟请江湖杀手来。"凉月也有些疑惑,高傲如封寻,怎么会请外人来。是担心自己守不住逍遥宫了么封寻没有说话,神色却是一片轻松。底下的白眉先笑嘻嘻地开了口道:"沆瀣一气这词儿说你们才最恰当。为了攻破魔宫,你们倒是不惜五派联手。可背地里为了各自利益,又是好一副恶狗嘴脸。""谁说不是呢,名门正派惯是做得最见不得人的勾当。"影子黑沙哑着开口道:"我们不过是回来帮自己宫里的忙,怎的能抢了他们狼狈为奸的名头。"自己宫里凉月诧异地看了封寻一眼,后者轻轻点头:"他们本来就是逍遥宫的人,只是这些年自己出去闯江湖,没带逍遥宫的名头而已。"五大掌门心里都是一沉,相互递了眼色。   这就太麻烦了。没有人想到这些人全是逍遥宫的人,封寻暗地里到底培养了多少势力现下看着,有些可怕啊。   可是,来都来了,总不可能就这样走了罢衡山掌门咬了咬牙,冷声道:"替天行道自有天助,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攻下魔宫才行。"其余四个掌门稍有沉默。其实现在攻魔宫,更多还是为了顾凉月身上的铁血令了。哪一派出得力多,最后损失也就最大,到后面五派争抢铁血令的时候就更吃亏,这样算来,先上的不占好处。   "咦,这站着不动,是在等孩子生出来不成"白眉笑道:"你们不动,我们可是先动了。反正魔宫向来不守规矩。"逍遥宫的人都抬头看了封寻一眼。墙头之上,封寻唇角带笑,点头道:"五大派谦让,我们便不用客气了。"言罢,飞身朝刚刚传来声音的衡山掌门的位置攻去。   凉月皱眉,跟着封寻而去。他似乎已经适应了没有双眼,只靠耳力来分辨环境和位置。可是毕竟还不熟练,这样也太危险了。   封寻的攻击方式霸气而直接,衡山掌门正面迎上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可是封寻看不见了,只能听声音。衡山掌门也就抓住这一点,轻巧地往旁边躲,将一旁的衡山弟子当了障眼法。   "右边。"凉月看着衡山掌门的位置,冷声提醒封寻。数十个衡山弟子替了那掌门下黄泉,这人也太不讲仁义。   封寻听着凉月的指示,逼近了衡山掌门。游丝出袖,直接缠上了右边所有人的脖子。   "是哪一个呢"封寻淡淡地捏着手里的游丝,像一只张了网的蜘蛛,慢悠悠地选着自己的猎物。   横山掌门被那游丝勒得脸色通红,却不敢出声。他求助地看向其他四大掌门,却见那平时称兄道弟的四人都各自去应付逍遥宫的人了,根本没有要来救他的意思。   "往右第四根。"凉月一掌劈开旁边攻向自己的人,平静地提醒封寻。   猎物到手了。封寻一笑,收紧了第四根游丝,耳边只听见有鲜血喷涌头颅落地的声音,便松了手,放掉那些脏了的丝线,转身朝着凉月的方向道:"你做我的双眼罢,还有四个人,解决完了,所有的事情也就差不多了。等据点毁完,他们想东山再起也要个几十年了。"凉月应了一声,一边解决手边的人,一边扫了一眼其他四个掌门,对封寻道:"转身西南方向,十丈距离,华山掌门。连山剑响的地方,嵩山掌门。"封寻点头,按着凉月说的地方飞去。凉月一边看他,一边解决手边的人。五大派来的人太多,但是有好些还是低等级的弟子,武功薄弱,压根就是带来消耗他们体力的。这种草菅人命的行为,比那些贪官还可怕。   这一场打斗根本就是逍遥宫的复仇之战。以前那一次是封寻一个人,只退了敌,未曾动五大掌门。可是这一次,连带着逍遥宫的人和凉月都在,封寻下的也是狠手,五大派选错了时机,败局已定。   单方面的屠杀,封寻最后捏断岳山掌门脖子的时候,漫山遍野已经都是尸体。剩下的人逃得飞快,掌门已亡,还有什么好打的。   独脚怪人看着那些狼狈逃走的人,叹气道:"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落荒而逃。名门正派这脸是不用要了。"天已经近了黄昏。封寻一身白衣上全是鲜血,侧过头来想听凉月的位置。凉月屏息,静静地看着他。   平时封寻杀人,一身白衣是干干净净不会沾上半点血迹的。可惜他现在看不见了,白衣都快化成了红衣。半天听不见凉月的声音,神色有些许的慌乱:"顾凉月。""嗯。"凉月不逗他了,应了一声。封寻快速地飞了过来,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松了口气,闷声道:"不要欺负我看不见。"凉月低笑,看着封寻的脸,淡淡地道:"你看不见了,变得狼狈了好多。封宫主终于从神仙变成了凡人。"封寻撇嘴,正想再说,却听得逍遥宫众人走过来的声音。   "宫主。"白眉朝封寻低了低头,脸上的笑容收了不少:"暗算您的那个人也死了,可是您的眼睛…""无妨。"封寻打断他,淡淡地道:"没了双眼也不见得是坏事。"说起暗算,凉月想起来了,疑惑地问封寻:"以你的能力,怎的会被人暗算了去"封寻苦笑,顿了一会儿,撇嘴道:"圣人也有犯错的时候,我被暗算又有什么奇怪。"那些人发觉了他的软肋啊,竟想到扮成她的模样。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没有看清楚,失了双眼也是活该了。罢了,以后用心看,不用眼就是了。   凉月没有再问。这漫山遍野的尸体,收拾也要很久去了。血腥味太重,她不想呆了。   "你什么时候回轩辕子离那里"封寻问。   凉月一怔。回轩辕子离那里脑海里不禁响起临走的时候明轩帝的话,凉月扯了扯嘴角。她还回得去么没听见声音,封寻抿唇,对旁边的人道:"先清理这里罢,我和她离开一会儿。""是。"众人应了,看着宫主拉过顾凉月的手腕,带着她往山下走。几个人相互看了看,眼神里都有些暧昧。   "你们说,宫里不久之后会不会有喜事啊"白眉笑嘻嘻地问。   "说不准呢。"众人七嘴八舌,纷纷讨论起来。而那一双影子,却是穿过血海,慢慢地走远了。   "又出什么事了么"四周安静了,封寻才开口,轻声问凉月:"因着你来我这里,他生气了是么"凉月挑眉,笑着看着封寻道:"你能不能少知道一点事情"封寻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想少知道一些,可是偏偏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太过清楚,就你们两人看不清,旁人都是一清二楚。我若自私些,早该将你从明轩帝身边抢走,只用一些小手段就可以了。"凉月一怔。   封寻又低低地笑道:"只怪我自己不够果断,先机都错失了。你爱上他太早,我没赶得及。只是你们再这样下去,我也未必没有机会啊。凉月,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对轩辕子离,可还有当初心动"当初…心动么凉月想了想,记忆里轩辕子离那张冰冷的脸与临走时他恼怒的眼神混在一起,清晰得让她的心震了震。   心动,可能她依旧…还是心动的罢,只是中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心经几死几生,也已经累了。现在她若是回到轩辕子离身边,他想必也是不会理她的了。   "封寻,爱一个人,一定要在一起么"凉月停下步子,问了他这样一句。   封寻跟着停下来,回头,缚着白锦的眼看了凉月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当然不必在一起,不然我便不用如此。但是相爱若是最终相离,那便太过可悲。顾凉月,抓住你能抓住的东西罢。趁着你还心动,以及,他定然没有走远。"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路途曲折一单骑      趁你还心动,趁他还没走远。   凉月傻傻地看着封寻,突然觉得有些心疼。这人好像从来都没有为自己想过多少。在她迷茫难过的时候,总是笑着鼓励她,丝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因为他这些话而重新和轩辕子离在一起。   爱一个人,不必要在一起,但是相爱,就要在一起。封寻的意思是说,她应该去找轩辕子离,而他…他是什么呢站在原地怔了良久,凉月抿唇,走到封寻身边,轻声道:"你这会儿要去哪里"封寻耸了耸肩,轻松地道:"送你一程罢了。以你的脾性,不知道又要耗多久。明轩帝南巡的路走得差不多了,几个主要的城池走完,再到南山行宫,就该往回走了。你若当真放得下,我们去这一路说不定临时掉头回走也可以。你若放不下,那还是去找他罢。犹豫的时间就花在赶路上好了,免得错过。"言罢,轻轻地拉过她的手腕,继续往山下走。   凉月哭笑不得,看着封寻有些迟钝的步子,还是改成了她带着他走,顺便笑着问了一声:"封寻,你对我的喜欢,是不是也太轻了啊,轻到随意放手都可以了。换作其他人,心爱的人这样奋不顾身地跑来,应该留住她,怎么样也不让她走了才对。"封寻一顿,扯住了凉月的手,半开玩笑地道:"你说真的么想我那样做"在这里要留下她的方法实在太多了,顾凉月又傻又心软,他随便说一件事给她听,都能让她留下来。可是,留下来之后呢这丫头心里住了人,没有彻底死心不复燃的话,留下了人也无用。是他的喜欢太浅淡么是吧,也许…是太大方了,嗯。   凉月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你是打算将我关起来,还是打算哄骗我爱上你不然可是不好留。"封寻笑着摇摇头,喃喃道:"哄骗那么多次,也没见你上当啊。""什么"凉月没听清。   "我说,逍遥宫的地牢不结实,关不住你,所以还是算了。"封寻抬头,稍稍大声地说。   凉月哼了一声,继续带着他往山下走。周围是鸟兽虫鸣之声,封寻看不见风景,却也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牵着他的那只手很坚定,他很放心地跟着她走。   两人下了山,去驿站寻了马,也不急,慢慢地往轩辕子离一行人所在的地方走。封寻没有再用银面,也换了一身新的白袍,整个人少了许多的凌厉杀气,跟在凉月身边,安静得如同一块温润的白玉。   嗯,如果不是脾气依旧很冲的话,他的确是像一块白玉的。   凉月扶着额头,看着酒楼大堂里慌乱的百姓,无奈地对身边这位刚刚用筷子当暗器刺穿了一个小偷右手的人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血腥的方式"封寻换了一双筷子,继续摸索着要去夹菜,语气甚是无辜地道:"我看不见啊,只是下意识地丢过去了而已,没直接刺穿他脑袋已经很不错了。"凉月:"……"   酒楼掌柜颤颤巍巍地走过来,轻声道:"这…这位公子,小店要打烊了,您两位…""已经天晚了么"封寻皱眉,问了凉月一句。   凉月看了看天,没黑,只是将近黄昏而已。不过看掌柜的这苍白的脸色,好吧,她还是说了一句:"是挺晚了,我们去找地方休息罢。""喔。"封寻站起来,将银子放在桌上,温顺地跟着凉月出了酒楼。掌柜的擦着额头上的汗,对着凉月的背影投去了感谢的目光。   "街上的人还不少。"封寻走出来,皱眉说了一句:"天还没有黑。""嗯。"凉月应了他一声,称赞了一句:"封宫主耳力不错。"封寻怒:"说了不要欺负我看不见。"   凉月叹息一声,回头看着他紧抿的唇,不禁放柔了声音道:"本来也不算早了,找地方歇下来罢。刚刚酒楼里不是有人说明轩帝一路已经往水天城去了么从这里赶过去,还远得很呢,要养足体力才是。"封寻撇嘴,也不多说什么了,任凉月找了客栈,两人一起进去。当然,是两间客房。   客房在二楼的转角,两人慢慢走着,封寻突然停住了步子,也拉住了凉月。   "怎…"凉月刚想问话,便被封寻捂住了嘴。他神色凝重,好像是听见了什么东西。   他们站着的地方旁边是一间客房,里面隐隐有声音传出,可惜凉月听不太清。   封寻站了一会儿,便拉着凉月让她带着他进了她的房间,关上门,神情有些凝重地道:"刚刚那房间里,是番邦的人。"凉月微顿,皱眉道:"最近好像番邦的人来天启有些频繁。""嗯,碰见不少了。"封寻道:"我听得懂一些他们的话,刚刚那两人,还不是普通的番邦人,似乎是要往国都去的。""国都么"凉月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番邦的动静以前轩辕子离就开始留意。但是现在他们还在南巡,这些人却是往国都去,是要干什么帝王不在,太后执政,司徒将军和墨丞相共同辅佐。说起来,司徒一家也应该做不了什么手脚罢可是,有没有那个可能,他串通番邦了呢"那时候,衡山掌门不是说有人用万金买轩辕子离的人头么"封寻想了想,道:"万金不是小数目,司徒一家明面上是很清廉的,应该拿不出来。朝里最富有的是墨丞相罢,可是…他不可能那样做。"凉月沉默,轩辕子离算起来,是墨丞相的…他自然不可能那样做。那么朝里是没有人有本事万金悬赏的,就只能是朝外了。而朝外,不就只有邻国番邦么"我们…调头回京罢。"凉月想到一个可能性,心里紧了起来:"现在去找他们没用,封寻,我们回京去找墨丞相,他知道的事情是最多的了,他一定能理清这一切。"封寻皱了皱眉,朝着凉月的方向道:"你当真不去找轩辕子离了么""不去了。去了他也不会原谅我。"凉月摇头道:"先去歇息,明天我们回国都。"封寻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伸出手来道:"带我回房。"凉月打开门,牵着封寻的手将他送回了房间,然后回来躺在床上,想尽快睡着。明天要赶路了,她迫不及待地想问墨丞相很多事情,而且心里,总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但愿是她多想了。   第二天,两人共乘一匹马,往国都赶去。中途在路边的棚子里休息,也总能零零碎碎听见一些帝王的消息。有人说他们在水天城查一件大冤案,有人说他们是在处置邻国的奸细。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帝王一行人是停留在水天城了。   凉月没有去细问,吃了些东西又和封寻继续上路,连着赶了两天,才终于回到了国都。   两人改了装束,悄悄进了城。凉月找到丞相府,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势利的管家,他上下打量了凉月几眼,皱眉问:"你干什么"凉月轻轻一笑,扯开脸上的面纱,低声道:"我回门啊。"那管家显然认得凉月的脸,吓了一大跳,连忙左右看看,看着没人,赶紧拉了凉月进来。   "小姐,您怎么会…"管家瞪大了眼睛看着凉月。她不是应该陪着帝王在南巡么这这这…   "别多问了,义父呢"凉月急声道。   管家指了指后院:"老爷在下棋。"   又是这样,凉月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抓,想带着封寻一起去,却抓了个空。   "人呢"凉月一惊,四周看了看,竟没有了封寻的影子。   "小姐,您是一个人进来的啊。"管家看着凉月这神情,奇怪地道。   难不成她把封寻落外面了么凉月转身打开门看了看,四周也没有人啊。这人,半点声音也不出,不知道跟紧她么"等会儿若有一个双目失明的男子敲门,记得带来后院找我。"凉月皱眉说了一声:"如果半个时辰都没人,那么管家您就带人帮忙去找找,我先去见义父。""好。"管家应了,看着凉月往后院跑去。   墨丞相的声音她刚踏进后院就听见了,哀嚎着喊:"可惜。"凉月绕过几个走廊,终于看见了后院凉亭里下着棋的墨丞相。可是还没来得及喊他,便被他对面坐着的人吓了一跳。   "你…"   封寻朝凉月的方向微微一笑,道:"翻墙明显进来得快多了。你往常都会这样做,今天倒是走正门了。"墨丞相回头,看见凉月,也禁不住睁大了眼睛:"你怎么会回来了"凉月走到他们身边,看着那一盘白子赢了的棋局,闷声道:"自然是有事才回来,义父,你如何会同这个人下棋"墨致远拈着胡子笑了笑,道:"这人跟你一样翻墙而入,双目失明却听得到老夫落子的声音,老夫以为稀奇,才聊着没一会儿呢。" 卷三·重回宫闱   第一百四十七章 重锁金凰伴太后      凉月沉默,这老头儿的防范之心也太…随意翻墙进来一个人便能聊到一起呢。还有当朝第一奸臣的样子么"出了事情,我临时回来的。"凉月坐在石桌边,看着墨丞相道:"我们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朝廷如何"墨致远看了凉月一会儿,笑眯眯地道:"朝廷里倒是没什么事,有太后压着。司徒一家有些小动作,但也不大。过几日番邦要来朝,最近太后正在准备这件事。其余的也当真没什么。"番邦来朝凉月一顿,继而问:"帝王不在,番邦的人来与谁会面,太后么"墨丞相点头:"皇上不在,自然就是太后主事。番邦的人来,太后会接待的。"凉月皱眉,看着墨丞相平静的脸色,突然问了一句:"您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丞相淡定地摇头:"没有。"   封寻听着这对话,轻笑了一声道:"丞相有心想瞒,你又如何问得出来。皇帝不在朝中,番邦来朝的意义又何在。虽然太后可以代帝迎接,但是难免给了人空子与番邦之人借机交流,达成什么协议也不一定。"他的话惯常一针见血,凉月点头表示赞同,墨致远则是一脸惊讶地看着这美丽的男子,愣了许久才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好像不止乾元宫刺客那么简单。"原来墨丞相认出他来了。封寻笑道:"丞相不是也不止区区奸臣那么简单么连我是那晚的刺客都可以查到,又何必再明知故问我的身份。""老夫问的不是那个身份。"墨致远神色复杂地看着封寻。这人的思维太过缜密,又岂是一般的江湖草莽。   "我只是逍遥宫的封寻罢了。"封寻笑了笑,抬头看向凉月的方向:"与其在这里研究我,倒不如去防备着司徒府有什么动作罢。帝王不在,朝廷算是空着的。要在这时候准备好天罗地网等着帝王回来,实在是太容易了。过两天番邦来朝,尽量看着司徒家罢,可能有些麻烦呢。"墨丞相看了封寻许久,见凉月似乎很是信任他,也才终于将心放下了一点,开口道:"老夫做了一些准备,但估摸也是杯水车薪。这次番邦来朝的大好机会,帝王不在,太后也不能时时与他们见面,实在给人太多可乘之机。本来来朝的时间是一月后,但是番邦故意提前了,大抵也是趁着帝王不在的意思。"顿了顿,墨致远又道:"皇帝南巡估计还有一个月,现下也回来不了,不然,当真回来了也好。""不能写信告诉皇上,让他们提前回来么"凉月皱眉道:"南巡只剩几个地方没去,还不如提前回来将这里守住。"墨丞相摇头:"中断南巡没有先例,再说时间紧迫,也不一定回得来。凉月你贸然回京,自然是不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皇上可有给你想什么借口,不然你以后如何进宫"借口么凉月沉默,轩辕子离会不会直接说她病逝了呢他说了一旦去逍遥宫,就不要再回去,那么她的确是没有要回去的理由了罢。   看着凉月的神色,又看看一旁这男子,墨致远脸黑了一些,干笑道:"你们别告诉老夫,你们是私奔回来的,将帝王给抛下了""义父。"凉月叹息一声:"私奔一词不恰当,我与封寻之间没有多余的什么,也不是为情回来的。"封寻撇嘴:"私奔我会选择回京么"肯定是往山清水秀的地方走啊,谁会往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冲。   墨丞相咳了咳,正声道:"那是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凉月犹豫了一会儿,把大概的事情给墨丞相说了。封寻玩弄着棋盘上的棋子,只在听到轩辕子离说的那句话的时候顿了一下,然后继续玩。   "这…"淡定如墨致远也慌了神,睁大眼睛看着凉月道:"你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姑且不说皇上以后该如何待你,你这样做了,万一落到后宫谁的耳里去,你今后如何踏足后宫"凉月沉默。她当时哪里想这些事情,现在要想…也已经来不及了。   墨丞相扶了扶额头,叹息道:"如今该怎么办明日你进宫去看太后好了。就说你身子不好,皇上让你先回宫。"回宫去么凉月皱眉,喉咙突然紧了紧。又要回到那让人窒息的地方了么可是现在,好像又必须回去了呢。趁着帝王没有回宫宣布她病逝,还是早些先回去罢。   封寻面无表情地听着,低笑了一声道:"我还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进得了宫,这段日子,你得保全自己才好。""放心罢。"凉月淡笑道:"我可以应对的。"   "封宫主可以在老夫府上多住几日。"墨丞相想了想,道。   封寻弯唇,朝墨致远点了点头:"多谢丞相款待了。"   多留几日,等着番邦朝拜那天,兴许能帮上什么忙罢。封寻低着头,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嫔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一身宫装,凉月没有带侍女,脸色苍白地在太后面前盈盈拜下。太后坐在主位上,惊讶地看着凉月道:"这是怎么回事凉月快起来,你怎么先回来了"凉月慢慢地站起来,没有颜色的唇瓣紧紧抿着,小声地道:"嫔妾罪过,身子欠佳,不能陪皇上继续南巡。所以提前回来了。凉月有负太后的期望,还望太后恕罪。"太后震惊了许久,看着凉月这虚弱的模样,也只能叹息一声,靠着软塌道:"罢了罢了,你这样,也的确只能回来了。等会儿让太医给你瞧瞧罢。皇帝南巡还有一月,你这…也是可惜了。"凉月又朝太后叩了头,平静地道:"凉月福薄,能侍奉太后已经是福气,其他的便不奢望了。""侍奉哀家么"太后挑眉,看了凉月许久,疑惑地道:"哀家这里,可没有圣宠。你年轻貌美,何苦耗在这里"凉月抬眼看着太后,眼里有莫名的情愫一闪而过,微笑道:"嫔妾觉得,陪着太后,才是最好的福气,这后宫,嫔妾已经腻了。再好的荣华,还不如青灯古佛。"她说得认真,太后听得沉默。她一直觉得皇儿是真心喜欢这女子的,却不知南巡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凉月提前回来,竟是要侍奉在她身侧。   "真的不会后悔么"太后又问了她一句。   凉月笑着摇头。跟在太后身边,于情于理都是最好的选择,她当然不会后悔。   "好吧。"太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孩子也合我眼缘,真想陪我这老太婆过无聊日子,那便搬来罢,也省得沾那些后宫是非了。""多谢太后。"   出了慈宁宫,凉月松了一口气,乘了软轿回自己宫里去搬东西。她回宫了,整个后宫都是一片哗然,有说她失宠的,有说她真病了的,总之各宫都是欢喜。与其独自面对这惊涛骇浪,还不如去太后那里图个清静。   "月嫔娘娘。"   刚吩咐宫人收拾东西,动作甚快的坤宁宫宫女便赶到了,看着凉月的模样,那宫女轻轻行了礼,道:"皇后娘娘有请。"司徒凝的消息可真是快。凉月放下手里的包袱,对那宫女道:"本宫稍后便过去。"那宫女抬头看了凉月一眼,小声道:"奴婢等您就是了。娘娘说月嫔太久没回宫,可能会迷了路去。"凉月挑眉,终究还是没多说什么,跟着那宫女便往外走。司徒凝这段时间的气焰又高了不少啊,还不知道宫里其他人又是怎样一番模样了。   一路往坤宁宫而去,却发现不止皇后一个人在,主殿里好端端地坐了三个人,除了皇后,还有淑妃和良妃。三人正在谈笑,见凉月进来,统统都停了下来,齐刷刷地转头看着她。   "我当是宫人误传,原来真的回来了。"淑妃看着凉月那模样,先是一怔,接着捂着嘴笑道:"月嫔妹妹这可当真太可惜了,好端端独得圣宠的机会,怎么就这样没了。"凉月没有看她,先是恭恭敬敬朝皇后行了礼,道:"嫔妾拜见皇后娘娘。"司徒凝饶有趣味地看着凉月,淡淡地道:"真是难为月嫔你了,不是说身子不好么还让你跑来跑去当真也是我的不对。可是本宫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所以就召你来问问。"凉月淡淡一笑,道:"嫔妾福薄罢了。刚刚去了太后宫里,也该来皇后娘娘这里的。嫔妾已经自请了侍奉太后,等会儿要搬去慈宁宫。以前,多谢皇后照顾了。"司徒凝眉梢一动,轻笑了一声,道:"本宫就说月嫔妹妹向来是最聪明的人,你们还不信。这侍奉太后要多久一个月么"一个月之后,帝王就回来了,这算盘打得不要太好。   凉月看着地面,有礼地答:"嫔妾是诚心侍奉太后,太后不赶嫔妾,嫔妾自然不会再离开慈宁宫半步。"   第一百四十八章 流言四处渐渐起      淑妃诧异地看着凉月,眼里闪过一丝疑虑。她这是放弃恩宠的意思么难不成当真是南巡路上惹恼了帝王,在寻最好的退路么可是,若是帝王真恼了,应该寻个借口将凉月放在宫外才对罢,又怎会让她回了宫来司徒凝显然是不信,凤眼微挑,含笑道:"那本宫就等着看月嫔你的心到底有多诚,去慈宁宫报到罢,可别让太后以为是本宫在阻挠呢。"凉月一直跪在地上,司徒凝一句平身也未喊,直到这句话说完,方才挥手道:"去罢。"又叩了叩首,凉月平静地起身,退着出去了。走在路上,身边的宫人来来往往,见着她都是低头行礼。凉月边走边出神,想着皇后刚才的语气和神情,不禁有些好奇。   司徒凝的态度变了很多,以往尚算温婉,这次回来看见,却是凌厉了不少。不在宫里的这段时间,应该是发生了不少的事罢看着良妃和淑妃,也不是那么针锋相对了,竟坐在一起谈笑自如。她似乎错过了不少的东西。   一身素衣进了慈宁宫,太后已经等了良久,看见凉月,太后笑道:"难得地挺适合你。这儿有素钗佛珠,你看看喜欢哪一个罢。"凉月顺着太后指的方向,便看见檀木桌上有三套礼佛的用具。虽然素净,但也都精致。   "嫔妾随意什么都可以。"凉月低声道。   太后看了他一眼,随即笑了。凉月向来最得她心,大气而懂事。若不是她执意要侍奉她,太后觉得,将来的皇后会换人也不一定。   凉月的房间被安排在太后所住的守云殿,收拾完了之后,凉月便学着扶太后去念佛。   太后的生活其实很简单,早上起来用完早膳,便跪在佛像前念一个时辰的珠子。接着各方小主来见,有好多是新进宫的人,惴惴不安地站在下面。凉月帮着应付完她们,晚上便可以点着熏香,伺候太后更衣之后继续念佛。   这些对于凉月来说实在太过简单,也不见得多繁琐,所以尝试起来,太后觉得凉月做得甚好,竟比侍奉多年的嬷嬷还贴心,当下不禁也高兴了,拍着凉月的手道:"你也当真是个巧人儿。"凉月低头浅笑,站在太后身后帮她束发。梳子慢慢理下去,竟扯落不少断发。凉月伸出手,上面几根白发刺眼,看得她顿了良久。   太后也不过将近四十,竟然有这样多的白发了么   许是从镜子里看见了凉月的神色,太后笑道:"不服老不行了,这岁月消磨得快,哀家也终于要白头了。""太后。"凉月低低喊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太后朝镜子里一笑,示意她继续梳。   明天便是番邦朝圣的日子了,太后已经习惯了凉月在身边,所以理所应当的,太后道:"明日你随我去见番邦使臣罢,你聪明又机灵,能帮上什么忙也不一定。""多谢太后。"凉月应了,将她的头发束好垂在身后,然后扶起她走向床榻。   本来凉月只是打算在番邦来朝的时候在殿外候着观察的,但是太后愿意带她进去,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司徒凝负责准备宴会的膳食和大殿的装饰,她与人接触的机会自然多很多。墨丞相在宫里留了人看着坤宁宫的动静,只让她留心宴会上的事就可以了。   可是,宴会当天,当凉月扶着太后往大殿走的时候,远远便看见司徒将军和番邦使臣一路,边说话边往大殿走,看样子像是在外面偶然碰见的,但是太后的神色不太好看,只捏了捏凉月的手,示意她继续走。   最近宫里开始有些不平静,隐隐的有什么流言蜚语慢慢流传了起来。凉月呆在慈宁宫,自然是没听见多少,但是总感觉宫里有一股不一样的气氛,太后眉目间的忧虑也越来越深了。   若是帝王这时候回来便好了,太后和墨丞相的能力,根本无法完全阻止司徒家的动作。宫里的氛围越加古怪,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满堂华彩,太后由凉月扶着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皇后的凤座,凉月就站在太后的右手边。底下依次摆了桌椅,有宫女着了霓裳,正和着丝竹起舞。使臣坐在左手下第一席,司徒将军则坐在第二席,墨致远在右手边眯着眼睛喝酒,底下群臣都在交谈,时不时还能听见番邦使臣的笑声。   太后头有些疼,估摸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凉月看着她揉额头的样子,微微皱眉,小声喊了一句:“太后娘娘”   太后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道:“无碍,等这歌舞过了,便该是开场了,哀家至少得等到半场之后才能休息。”   凉月沉默,转头去看着那舞动的宫姬,脑子里有一瞬间一片空白。旁边坐着的这个女子,是她的生母罢,可惜,她认得她,她却不知道她,本是女儿,现在却当作自己儿子的妃嫔看待,还真是奇怪的缘分。   “听说天启的帝王还未回宫。”丝竹声一停,那使臣便看着座上的太后道:“本来还准备了不少东西要献与帝王,如今倒是不能让陛下亲自体会我国的心意了。”   太后得体地笑道:“不必担忧,等皇帝回来,哀家会将你们的心意一丝不落地传达,皇帝会记得你们番邦的好的。”   那使臣哈哈一笑,竖起大拇指道:“天启的太后娘娘也是女中金凤,皇上不在,太后也可以撑起半边天呢。”   太后保持着得体的笑意,没有接这句话,而是举起了酒杯,道:“来,我们先一起举杯,欢迎番邦使臣的远道而来。”   群臣纷纷起身,端酒庆贺。那使臣甚为开心,也端起酒道:“天朝盛情款待,臣不胜荣幸啊。”   太后笑着饮了酒,众人纷纷回座,番邦使臣兴致颇高的样子,对太后拱手道:“来天朝见识,才发现天朝的女子都是巾帼不让须眉啊,皇后娘娘国色天香,太后娘娘凤仪万千。比起你们,我番邦的女子就显得无礼多了。”   “哪里的话。”太后放下杯盏,和蔼地道:“番邦的族后客查氏不也是有名的贤后么”   客查氏在番邦相当于太后,一手提拔番邦可汗上位,番邦稳定这十几年,她功不可没。   使臣闻言,连连点头:“客查氏是我们尊敬的人,她一心为我番邦着想,尽管可汗非她血脉,却也为了番邦,放弃自己的儿子,培养了可汗成才。”   这话一出,本来还有些声音的大殿突然安静了下来。太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是么,现任的可汗不是客查氏的亲儿子,这哀家可不知道。”   使臣一笑,站起来道:“我番邦惜才,也就不太在意血统。不过天启的皇室血统看起来是很被在意呢,昨天我到驿站,还听见有人说闲话,想来也不是真的。”   太后心里一沉,也想到了这人想说什么,但是现下这状况,如何能让他说了出来“哀家觉得”   “是什么闲话”司徒将军打断了太后的话,神色严肃起来:“关于皇室血统的闲话,这可不能忽视了,若有人造谣,一定要严惩。”   太后抿唇,看着那使臣继续说话,心里的不安之感越来越浓厚。   “这”那使臣看了太后一眼,尴尬地笑道:“臣也只是听着有路人说,明轩帝陛下非太后亲生,可是百姓这些话,如何信得呢,听听也就是了。”   凉月心里一顿,手指微微紧握。太后则是冷了脸,一杯酒砸向了大堂中间。   “啪”的一声,整个大殿又安静了下来。太后靠着椅背,冷冷清清地道:“这种话,如何在这里说得。坊间流言已经乱到了什么地步,京兆尹没管么”   司徒将军顿了顿,抬头道:“禀太后,臣也是最近才开始耳闻这样的流言。这不利于我天启的稳定啊,一定要查出源头,严惩不贷。”   “哀家知道。”太后冷笑一声,扫了下面的众人一眼,道:“皇帝是否哀家亲生,这一点哀家还不了解不成有居心叵测之人放出流言,势必是想动摇民心,毁我天启江山。若是让哀家发现是谁在背后捣的鬼,必定株连九族”   群臣纷纷噤声,看着太后发怒的模样,不禁低下了头。司徒将军顿了一会儿,接着道:“要停止流言,最好的方法还是查证,不然时间一长,假的都变成真的了。可惜帝王不在,否则还可以滴血验亲,以布天下。”   太后一怔,看着司徒将军道:“将军这是让人笑话不成,滴血验亲,势必会让人觉得皇室的确有血统不正之说。哀家行得正坐得直,绝对没有有愧先帝。”   司徒将军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跪下道:“臣明白,正是因为太后无愧于心,所以也就不怕检验。只是帝王回来尚需一月,这一个月里的流言蜚语,怕是止不住的了。”   凉月低着头想着事情,太后则是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了。本来还希望皇帝快些回来,但是现在这情况,她宁愿皇帝多巡几个月。   “流言止于智者,百姓愚昧,那还是要让事实说话比较好。”一道声音从大殿门口传来,紧接着,明黄色的龙袍震惊了众人的眼。      第一百四十九章 血浓于水身世谜      轩辕子离竟然回来了   凉月抬头,惊讶地看着那人。他换了龙袍,紫金冠束发,脸上有些疲惫,却冰寒得让人不敢直视。身后跟着的是独孤臣和布曜,芍药也一起进了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反应过来,纷纷站起来跪下。太后亦是起身,将主位给了帝王,宫人又在右边加了一张凤座。   凉月呆呆地看着他,轩辕子离却只轻轻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跟没有看见一样,上来和太后问了安,便坐在了主位上。   “朕听闻使臣提前来了,便也就提前赶回了宫,希望没有太迟。”明轩帝淡淡地看着跪在大殿中间的司徒赫宇,扯着唇角笑了笑:“刚刚司徒将军在说什么要检验朕是否是太后的血脉”   “臣惶恐。”司徒赫宇跪在下面,起初有些没有想到,但很快也就镇定了下来:“臣只是希望平息坊间的传言,并非怀疑皇上和太后。”   帝王点了点头,扫了众人一眼,道:“都平身罢,难为了朕的好臣子们这样关心皇室血脉。也是朕回来了,若是没有,你们打算如何检验对太后严刑逼供不成”   这话语调平平静静,说出来却是惊得众人又重新跪了下去,齐声道:“微臣不敢。”身边坐着的皇后也有些忐忑,一双水眸看着这许久未见的人,又喜又忧。   轩辕子离没有再喊平身,就任他们跪着,一旁的芍药看见凉月,眼神甚为复杂。凉月只是轻轻颔了颔首,喊了一声:“芍药姑姑。”   布曜和独孤臣自觉地找位子坐了,看样子是饿了蛮久,在这一片低气压中,还能偷偷地吃东西。   “不是要滴血验亲么”轩辕子离冷笑了一声,道:“四熹公公去准备干净的水来,朕离开不过月余,血统都能被质疑了。要是南巡再一个月,朕回来,这皇位是不是就换人坐了”   司徒赫宇一直低着头没有说话。墨致远看着四熹公公去取水的背影,倒是隐隐有些担忧。想了想,正色道:“老臣觉得,这场闹剧是不是可以停止了。好端端的宴会,就因为这莫须有的流言闹得如此不愉快,也有负宴会的初衷。”   轩辕子离闻言,看了墨丞相一眼,道:“丞相觉得现在这场面,若是不检验,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么若不验,明日大抵就会有人说朕心虚了罢。”   太后脸色微微发白,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芍药姑姑也是微微怔愣,眼神焦虑地看着太后。要滴血验亲,还是当着番邦使臣的面,这退无可退,该如何是好四熹公公很快将乘了清水的碗拿了上来,旁边的宫人拿了雕花的小木桌来放在大殿中间,众人都抬头看向帝王。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起身,对太后恭敬地道:“要劳烦母后了。”   太后捏着扶手,闭了闭眼,正想起身,便听得旁边的凉月道:“太后昨晚没休息好,本来身子就不爽,验血的话,让嫔妾把碗端上来就好。”   言罢,提着裙子走下台阶,将那碗水轻轻端起来,看着旁边紧盯着她的司徒赫宇道:“将军可要看清楚了,免得等会儿说被人动了手脚。”   “臣不敢。”司徒赫宇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凉月一眼,轻声道。   轩辕子离低垂了眼,没有看凉月。等到碗端上来放在了主位前面的桌子上的时候,他才伸出手,接过四熹递过来的匕首要割。   “皇上。”凉月低喊了一声,阻了轩辕子离的动作。帝王冷冷地抬头,便听得她道:“皇上太心急了,太后先来罢,长幼有序。”   这话她说得小声,也只有主位上的几个人听见。太后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凉月一眼。长幼有序,这个理由有些凉月作何这样做轩辕子离没有要问凉月理由的意思,倒是将匕首放在了一边。凉月接过,走到太后跟前,轻声道:“嫔妾来罢,太后怕疼。”   太后莫名地觉得凉月好像知道什么,但是她眼里的神色坚定,没有要害她的意思,反倒是想帮她么可是血缘这种东西,如何帮得了呢到时候她与皇帝的血不相融,又该如何正想着,手却下意识地伸了出去。凉月温柔地拿过匕首,在太后的食指上划了小口,挤了一滴血,落在盛了水的碗里。   众人都屏息看着,生怕错过分毫过程。那番邦使臣更是直接站了起来,走近两步看着桌上那碗。   凉月示意芍药姑姑处理太后手上的伤口,接着转身对帝王道:“陛下,手。”   轩辕子离皱眉,顿了好一会儿,才将自己的手给了凉月。凉月的位置站得极巧,恰好挡着左边皇后的视线,左手捏着明轩帝的食指,右手拿匕首,轻轻一划。   一滴血从帝王的指间落进了碗里。轩辕子离的眼睛微微睁大,终于抬头看了凉月一眼。   太后看着那碗里慢慢相融的两滴血,微微惊慌,却很快镇定了下来,平静地对下面的使臣和司徒将军道:“你们可以上来看看结果。”   番邦使臣好奇地走了上来,司徒赫宇亦然,两人都是眼睁睁看着血从帝王的指间落下的,而那碗里那碗里的两滴血,竟然相融了“这”司徒赫宇退了下去,重新跪下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见着司徒将军这动作,也知道检验的结果必定是没有什么异常了。当下全殿的人都磕了头下去,山呼万岁。司徒凝本来还有些疑惑,看着这状况,也知道必然不能再多说什么了,于是便也跟着起身,朝帝王行礼。   轩辕子离久久没有回过神,直到手指上真的传来了被划开口子的痛感,他才抬头看向凉月。   凉月示意四熹公公为帝王包扎,而将自己的手捏了捏,道:“众目睽睽,流言也该停止了。这样没有根据的蜚语实在可怕,还望皇上早日查清源头,以正视听。”   主位上的人都是沉默,轩辕子离静静地转过头去,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人,沉声道:“都起来罢,宴会继续,为远道而来的使臣接风。至于这件小事,交给刑部去查便可以了。”   “谢皇上”   太后捂着额头,难受地道:“哀家就先回宫了,身子有些不舒服。这里就交给皇帝和皇后了。”   “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看着顾凉月扶起太后,往一旁的侧门出去。眼里的震惊尚未退散。   丝竹声继续响起,大殿里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继续歌舞宴会。   太后的步子走得极快,轿辇也没乘,径直拉着凉月往慈宁宫走。旁边的宫女嬷嬷们都被吓了一跳,只有芍药知道太后为何这般激动。   刚刚她们的角度都可以看见,凉月是捏着帝王的手指,却用匕首划破了自己的无名指,让血从帝王的指间落下。可是那分明就是顾凉月的血啊,却和太后的融在了一起。   难以想象这是怎么一回事。太后脸色苍白,几乎是一路跑回慈宁宫的。顾凉月被拉着,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前面的宫殿,越来越近了。   “芍药,关门,守好了,任何人也不要放进来。”太后低喊了一声,便拉着凉月往内室走。   芍药应了,关上了主殿的门,吩咐几个宫女站远些,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这是怎么回事”太后跌坐在床边,看着面前站着的凉月,又哭又笑地道:“你的血可以和我的相融,竟然可以相融。凉月,你是墨凉月抑或是顾凉月都没有关系,告诉我,你是谁,到底是谁”   凉月平静地看着太后,伸出自己的手看了看,那口子已经开始凝固了,血也没有再流。是啊,那血,是可以和眼前这个女子相融的血,她是谁呵,她其实也不知道她是谁。   “我是被师父养大的。”凉月想了想,轻笑着看着太后道:“无父无母,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是跟了师父的姓,随了被捡那晚的月色为名罢了。太后若真要问凉月是谁,还真不好回答。”   无父无母。太后眼泪不停地掉,看着凉月道:“你定然是知道的对不对不然也不会去划自己的手,你定然是知道你是我的”   “太后娘娘。”凉月打断她的话,抬头,静静地道:“我是明轩帝的月嫔,自请来服侍您的后宫嫔妃罢了,没有其他的。要证明的事情,刚刚殿上已经很清楚了。您的骨肉,是皇上。”   太后一怔,继而轻轻摇头,傻傻地看着凉月道:“你在恨我么我”   说不下去了,太后捂着脸,泣不成声。当初亲手抛弃了的孩子,如今就在眼前,甚至刚刚救了她,救了皇上,也救了天启。可是,她该拿什么脸去面对她,面对这个被她完全抛弃,甚至想杀死的孩子“我不会恨你。”凉月看着太后的模样,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道:“我若恨你,定会直接杀了你,而不是选择,留在你身边。”      第一百五十章 尘缘孽锁檀香绕      太后捂着嘴,愣愣地看着凉月。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了,冲花了妆容,终于显出一些平凡女子的柔弱与无助来。   她不恨她么当真不恨么   “事情还没结束,坚强如您,怎么会哭成这个样子。”凉月看着太后这模样,轻声道:“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您去处理。大敌未除,不是关心其他的时候。当初既然已经抛弃了,那就当从来没有过就好了,不用在这时候再去想。”   心里刚刚有一点希望,便被凉月接下来这句话浇得熄灭了。太后苦笑,是啊,她怎么还会奢望这孩子认她,不恨她,就已经不错了啊。只是,在她眼里,自己只是当朝太后而已了罢,没有其他,再没有其他。   太后一笑,更多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喃喃道:“自己的孩子,果然是和自己最像了。你一直知道真相,对我的态度却没有变过,只是陌生人,对吧”   凉月沉默,没有回答她。太后哭够了,也就冷静了下来,静静擦去自己脸上的泪,红着眼睛问凉月:“你是在哪里长大的”   要说故事么凉月想了想,搬了桌子边的凳子过来坐下,淡淡地道:“我在明月山长大,是师父在山下将我捡回去的。”   说到自己的师父,凉月不禁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师父一生未娶,可是他们都知道师父心里是住着一个人的,只是谁也不知道是谁罢了。师父临终的时候,只有凉月在身边,也就只有凉月知道,师父心里的女子是谁。   “你师父,是江湖人么”太后愣愣地问了一句。   凉月点头,笑道:“师父是极好的人,虽然很早的时候就白了头发,可是他依旧极好看。最喜欢下棋和写字,但是我这一身武艺,也全是他教的。我懂事的时候,他已经隐居了江湖再也不出了,可是他本可以再见他喜欢的人一面的,却还是选择了一个人留在明月谷,直至灯尽油枯。”   太后心里莫名地一痛,忍不住捂着胸口道:“你师父,也是性情中人啊。你可知道他的名字”   凉月眼里有奇怪的神色,却只是摇头道:“他只是自称虚无老人,真实姓名,未曾对人提过。但是他最钟爱一枚玉佩,上面有静字,我也是因着他临终的一句话,才慢慢地理清自己的身世。你说,一个人抛弃了心爱之人,也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到最后,荣华富贵,真的快乐么”   太后重重地一震,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静字的玉佩,是巧合吧,一定是巧合可是凉月的意思,是说,那人是“你师父的遗言,是什么”太后勉强笑着,问凉月。   凉月看了她一眼,低头笑了一声,道:“师父说,他一生就爱了一个女人,却还是不能厮守,只能站在远处,看着那马车进宫,错误一生。如今能看我成人,也算是安慰了。我的身世,与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有关,若有一天能见到,血浓于水,也望我原谅过去的种种。说完这些,他将那块玉佩给了我,然后便去了。”   太后身子一软,跌在了床上,不可置信地道:“是他么真的是他怎么会这样呢竟是他将你带大的”   凉月站了起来,看着太后这几近崩溃的模样,摇头道:“这些话,我想了许久,也是进宫之后知道您的闺名里带了静字,才慢慢想通的一些事情。今日的结果,也算证明了,我猜的没有错。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太后娘娘,您好好休息罢。”   言罢,凉月起身,没有再看太后,只带着这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起,往外走去:“嫔妾先去侧殿的佛堂祈福了。”   打开殿门,看见的便是芍药姑姑隐忍激动的脸,凉月朝她点了点头,绕过她往侧殿去了。今天会有很多人难眠,可是她,终于能好眠了罢。   佛堂里飘荡着淡淡的檀香味,凉月跪在蒲团上,抬头看着那神明像发呆。苍天若冥冥之中真有注定,那她肯定是罪孽太多,所以这一生注定坎坷曲折。她双手沾上的鲜血不少,但是凉月自认,她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的本心。比起她,比起他们,她也算幸运的罢。   侧殿的门被人猛地打开,凉月听着声音也没有回头。早知道他会来,今晚最痛苦的人,这会儿也该来问她们要个真相了。   “顾凉月。”轩辕子离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紧接着,身子便被人狠狠地扳了过去。凉月不得不抬头对上轩辕子离的眼睛,轻声应道:“皇上有什么事”   轩辕子离双眼也是血红,一张脸上竟然有些慌张的神色。他本来想过来找母后,却发现母后锁紧了门不见他。芍药说凉月在这里,他便来了。可是当真看见她这张脸,轩辕子离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知道了一切是么”沉默许久,轩辕子离还是开口问她:“我的血不会和母后相融,所以你才选择割自己,是么”   凉月看着面前这人,笑了许久,终于道:“是啊,皇上您,不是太后亲生。她当年生下的,是我这个没用的女婴罢了。一招偷龙转凤,您成了帝王,我是江湖杀手。”   顿了顿,凉月又摇头道:“也不能这样说,这帝王的位子,是您自己夺来的。您没有对不起谁。现在,也只用好好守着这位子就可以了。”   轩辕子离手指一紧,捏得凉月生疼。没有人能感受到他现在的心情。自己深爱的女人,竟然是被自己夺走了母亲的人,他们之间,到底还隔了多少东西。他不是太后亲生,那么他又是谁的孩子。这一切的一切,突然之间,真的让他手足无措。   手往回一拉,帝王紧紧地抱住了凉月,像要把她揉进骨子里一般,闷声道:“我不知道,你一直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我的。顾凉月,你没有恨过么你本该是享受万千宠爱的公主,像和安那样的公主,却因着你怎么还会傻到爱上我。”   凉月任由他抱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不知为何,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她该怎么恨呢他们都觉得她该恨,可是她的性子本就凉薄,这么多年都过来了,现在又为何要恨“如果当年她没有那样做,现在我是公主,你大抵是臣子,抑或是普通百姓。“凉月眨了眨眼睛,泪水落在了轩辕子离的肩背上,语气轻松地道:“说不定那样,还好些,我可以任性地要求你只娶我一人,后宫佳丽之类的,便不再有了。”   轩辕子离狠狠地咬了凉月一口,这些天的恼怒,现在都被无边无际的心痛淹没。她还是回了宫,选择在最要紧的时候救了他们。她没有和封寻远走高飞,她傻透了。   放开凉月些许,轩辕子离沙哑着嗓子瞪着她问:“不是说了去找他就不要回来么我是不是该夸你识大体”   凉月轻轻一笑,看着帝王别扭的神色,摇头道:“我没回去找你啊,只是回宫罢了。封寻没事了,现在有事的是你,我当然,还是会来。”   轩辕子离眸子里划过一丝光亮,静静地看着凉月的脸,突然将她揽过,吻上她的唇。   他还以为,她不会回来了。抑或是回来,只是为了墨致远了。顾凉月还是爱他的罢,这傻透了的人,还是爱着他的罢而他,嗯,他刚刚想的什么自己深爱的女人。潜意识里,顾凉月竟然是他深爱的女人了么凉月睁着眼睛惊讶地看着轩辕子离,前面还有一尊佛像,这人竟然不管不顾地便吻了上来。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顺势压在了蒲团上。   侧头看去,佛的眼睛是笑着的。   凉月叹了口气,放弃了挣扎,任由轩辕子离越吻越深。他们都是不顾世俗的人,在这佛堂里,阿弥陀佛,只能请菩萨暂时闭上眼了。   温热的肌肤接触到一片冰凉,凉月清醒了过来,感觉到帝王的动作,顿时摇头。开玩笑,亲吻便罢了,这里还是得有些顾忌的罢。慈宁宫的佛堂,怎能如此乱来。   对上帝王不满的眼神,凉月哭笑不得,嘴被堵着,只能一个劲儿地摇头。   “想让朕放开你么”轩辕子离眼里划过一丝笑意,松开凉月些许,问。   凉月黑了脸,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不要捉弄人,前殿的事情应该还有一堆,您不能在这里久留。”   轩辕子离挑眉看了凉月一眼,靠近她的耳畔,淡淡地道:“前殿的事情,与朕无关。朕也要任性一次。凉月,我想要你。”   凉月惊得心里一震,微微有些慌乱地看着俯视自己的帝王,摇头道:“别开玩笑了,时间地点都不对,再说,你还有其他后宫不是么若是想要,您依旧可以去找她们。”   帝王气极反笑,低下头来咬破了凉月的嘴唇,闷声道:“你当我是发情的野兽不成”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迟来洞房情暖人      凉月看了轩辕子离半晌,愣愣地点了点头。看起来的确是很像野兽。   轩辕子离恼怒地又咬上了凉月的唇,不过力道轻了些,将刚刚自己咬破的地方细细地吮了吮,然后诱骗似的,低声道:“总觉得下一次放你走了,你便不那么容易回来了。顾凉月,你翅膀太硬了。”   凉月叹息一声,看着轩辕子离有些迷雾的双眸,问了他一句:“回到宫里来,在你身边,你觉得这样便好,是么”   她不喜欢皇宫,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这一点轩辕子离应该知道,可是他的选择是什么呢是继续留她在身边,还是放她出宫轩辕子离没有回答,只是更加拥紧了她。安静的佛堂里,檀香萦绕,却添了一丝凡尘的气息。心向不了佛,也入不了定,终究还是要在红尘里煎熬。   夜慢慢地深了,芍药看着没有人出来的侧殿,心里一阵复杂。只吩咐宫人去远远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多么混乱的一个晚上,宴会散尽,使臣回了宫外的使馆,群臣也都纷纷回去了。但是墨丞相,却是进了后宫,在慈宁宫门口站了一夜。也没有求见,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慈宁宫的灯火通夜未熄,倒是二更时分,帝王抱着凉月离开了佛堂,回了乾元宫。守着佛堂的宫女双颊通红,连忙低声禀告了芍药姑姑一些事。芍药听着,只摇了摇头。   都是孽缘啊。   坤宁宫里的司徒凝呆呆坐在梳妆台前,也是一句话都不肯说,碧叶过来想伺候她就寝,都被拦下了。三更的时候,她终于抬头问碧叶:“皇上呢”   碧叶心疼地看着自家主子那苍白的脸,低声道:“皇上回乾元宫了,主子您还是歇歇罢,天都要亮了。”   回乾元宫了。司徒凝扯着嘴角笑了笑,又问:“是陛下一个人么”   碧叶不说话,只低着头。司徒凝看了她一会儿,也明白了,忍不住大笑道:“终于还是被她得逞了么顾凉月当真是好手段,宴会上突然冒出来夺了彩头,又不知为何引得帝王追去了慈宁宫。这可倒好,在佛堂苟且,不怕神明怪罪么”   话音刚落,碧叶便跪了下来,连忙道:“主子小心,祸从口出啊。皇上也在呢,您这话”   司徒凝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自己的宫殿,淡淡地道:“这里全是本宫的人,你怕什么。皇上南巡回来,心都被那人抢走了一半,本宫还不能怒了不成顾凉月说得好听,一心侍奉太后,却还不是借着太后的庇佑等皇上回来,好再勾引么鬼知道南巡一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陛下刚开始的脸色,明显是不待见她的。后来离开,也是神色严肃,谁知道就”   一想到轩辕子离与顾凉月在一起,司徒凝的心就被绞得紧紧的。他总是口里说不喜欢那人,结果怎样,还不是被那狐媚子给勾走了。男人果真信不得,她当初真该听了父亲的话,可惜了。   “派人去乾元宫守着,有什么动静,便回来告诉我。”司徒凝沉声吩咐。   “是。”碧叶应了,又看了自家主子一眼,终是无奈地退了下去。   漫漫长夜,难眠多少人。   丞相府,封寻一个人坐在漆黑的院子里,手里捻着一枚白子,静静地摩挲着。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座雕塑。丞相府里的灯都熄了,可是对于他来说,灯亮或不亮,都没有什么差别。   帝王回京了,她在宫里。封寻动了动,眉宇间终于涌上一丝心痛,只是稍纵即逝,在夜里更加不清晰。   天快亮了吧,他感觉到了夜露的寒冷,黎明应该也就不远了。天总会亮的,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丞相府一片寂静,慈宁宫坤宁宫亦是。只有乾元宫烛火高燃,温暖了几分。   凉月眉头紧皱,别过头去不看旁边这人,身子疼得厉害,话也不想说了。轩辕子离眼里有些担忧,看着凉月这模样,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被子:“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回答我一声。”   他怎么知道她会那么痛,不是受什么刑法都不会喊痛的么,怎么看起来这么难受。轩辕子离一个劲儿地扯凉月的被子,想听她说一句话。凉月被烦得没有办法,忍不住恼怒地道:“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会儿么”   帝王很无辜,撇嘴道:“看你也睡不着,就是不肯应我。问你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擦药。”   凉月气极反笑,扯过被子来将自己裹成一团,闷声道:“不用了,我要睡觉。”   轩辕子离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一团儿抱过来揽在怀里,闭上眼睛道:“平时要么冰冷要么有礼,怎也不见你还有这样野猫一样的面貌。爪子想挠人又强忍着,当真可爱。”   凉月伸出头来,怒视着轩辕子离道:“平时见你要么严肃要么冷淡,怎也不见你还有这样禽兽的一面。佛堂那地方是可以乱来的么那样子你让太后以后怎么进去”   提到太后,凉月自己也怔了怔,轩辕子离更是安静了下来,将头埋在凉月的被子里,许久也没有再说话。   疼爱了自己将近二十年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抛弃的人,还是自己心爱的人。轩辕子离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太后。可是他还有好多事情要问呢,他到底是谁,到底是哪儿来的男婴,替掉了当时的凉月可是这些,他该问谁呢凉月也是受害者,她定然也不知道。那么其他人墨致远么轩辕子离想起那人,皱了皱眉。他似乎还在慈宁宫门口守着罢身为外臣,本来是不应该这么晚还在后宫的。可是刚刚布曜来询问,他还是默许了。   后宫嫔妃要偷龙转凤,一个人定然不行。太后的母家又沉寂多年,没什么势力,那么能帮她的,会是谁呢轩辕子离想着,突然睁开了眼睛。   墨丞相的妻子传言中是当年的静妃很好的闺中朋友罢那么有没有可能,墨致远知道真相呢想起那时常与自己作对的奸臣,明轩帝抿了抿唇。要他去问他,还当真是落不下脸来。   “您又在想什么”凉月睁开眼睛,看见沉思的轩辕子离,撇嘴道:“今天发生的事情这样多,旁人不知,你们几个当事人都应该是心里翻天覆地的。但是这个时候,与其多想,您倒不如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应付使臣,以及找到传播谣言之人。”   轩辕子离低头,看着凉月有些苍白的小脸,不禁弯了弯唇,道:“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还挺有贤妻的资质。睡吧。”   贤妻。凉月被这个词惊了一跳,睁大了眼睛看着明轩帝平和的睡颜。贤妻,妻,不是贤妃,也不是贤后,是贤妻么他的意思,是把她当妻子在看不,她想多了,凉月摇摇头,打乱自己这奇怪的思维。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怎么可能是妻,民间才有那东西,皇宫里是没有的。轩辕子离出宫久了,口误而已。   两人相拥而眠,迟来的洞房圆满,只是两个别扭的人,都不见得有太多温情。   第二天天刚亮,帝王便起身上朝去了。凉月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摘星和揽月悄悄进了乾元宫的主殿,看着自家主子这模样,当真是又喜又悲。主子回来了,且与皇上,似乎感情更进了一步,这实在是她们都没有预料到的。后妃不得在乾元宫过夜,这宫规,遇上主子,又自动失效了。   看着凉月眼下的阴影,揽月有些不忍心吵醒她,可是再不起来,皇后宫里的朝会就迟了。   “主子。”摘星上前,轻声喊了喊。凉月很快睁开眼睛,看见是摘星和揽月,反应了半天,才想起这里是哪里,以及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嗯,你们把衣服放在这里,我自己来。”凉月尴尬地看了她们一眼,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摘星忍不住偷笑,指了指旁边的屏风道:“皇上已经命人备下热水供主子沐浴了。主子既然不需要我们,那我们便在门外等着。再过一个时辰便是朝会了。”   凉月应了一声,看着她们出去,便快速地下来清洗了自己,换上揽月拿来的宫装。身子还有些软,凉月不禁皱眉。以前练功那么累,都不见得有这样难受。后宫里的嫔妃为何还要争着被宠幸呢越想越奇怪,凉月摇了摇头,打开门上了她们准备的轿辇,往坤宁宫而去。皇后应该等她多时了,过去,免不了又是一场唇枪舌战。只是哎走到一半,凉月突然反应了过来,大喊了一声:“停轿”   摘星奇怪地看着自家主子,低声问:“主子怎么了为何停轿”   凉月抿唇,看着她道:“往慈宁宫走,我是跟了太后的,为何要去朝会差点忘记了,这一去,反倒真的是我在利用太后,而不是诚心侍奉了呢。赶紧回头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宫闱脂粉无闲事      摘星应了一声,连忙让抬轿的人调转方向。可是这轿身还没转过来,便听得身后一声娇喝:“月嫔妹妹转头干什么,不去坤宁宫么”   凉月叹了口气,躲不过了,索性便下了轿子,迎上那淑妃的轿辇,行礼道:“嫔妾给娘娘请安。”   淑妃斜睨着顾凉月,嘴角有奇怪的笑意,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恭喜妹妹呢,总算是熬出头了。昨晚那种时候,都能得到帝王的临幸,本宫只能说妹妹的命实在太好。”   凉月应付似的笑了笑,又朝淑妃行礼道:“嫔妾不过是运气罢了,没什么好说的。嫔妾刚刚是走错了路,现在想起,该去伺候太后起身了。淑妃娘娘,嫔妾告退。”   言罢,凉月转身便想走,却被淑妃的大宫女听雨拦住了。   听雨笑脸盈盈地看着凉月道:“月嫔娘娘久不在宫里,定然是又不记得规矩了。娘娘的话还没说完,您怎能就先走了呢”   神色微凝,凉月看着她们的架势,沉默不语。乾元宫不在锦绣宫去坤宁宫的路上,淑妃显然是绕了路,故意来拦她的。躲不掉了罢“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凉月转身,看着淑妃傲慢的脸,笑着问了一句。   淑妃的神色有些嘲讽,看着顾凉月,淡淡地道:“吩咐不敢当,本宫一人去坤宁宫,路上寂寞。月嫔便跟着一路罢,总该去给皇后娘娘问问安。”   “是。”总归逃不了,凉月干脆大方地应了,上了自己的轿辇,跟着淑妃一起往坤宁宫而去。   许久不见这后宫众人,都还是当初的样子啊。凉月踏进坤宁宫主殿,看着两旁坐着的嫔妃,微微一笑,上去给皇后行礼:“嫔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司徒凝脸色不太好看,微微有些苍白,一身的金丝凤袍更衬得她柔弱。看见凉月,也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道:“月嫔坐罢。”   “多谢皇后。”凉月在右边第二个位置坐下,抬头,对面便是淑妃和良妃。孙贵嫔坐在右首的位置,侧过头来打量了凉月一会儿,掩嘴笑道:“月嫔的气色可真好,真是受的恩泽多了啊。出宫一月南巡还不算,回到宫里来,皇上依旧宠幸你,这可真是太福厚了。”   这话一出,其余妃嫔的目光全落了过来。嫉妒的,恼恨的,看得凉月只觉身上一片炙热。   “贵嫔娘娘言重了,嫔妾不过是恰好在皇上身边罢了。福厚也是依仗了太后和皇后娘娘的福泽庇佑。”凉月淡淡地答了她,像是不想再多说话一般,低下了头去。   淑妃见状,冷哼道:“月嫔向来是这样谦逊,也就是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儿,才最得圣上欢心罢。你们可都要学着些。别自己不如人,倒怨外人。”   大殿里一片沉默,皇后静静地开口道:“好了,今天的朝会,咱们主要是来商量一下,再过些时候陛下的生辰,该如何庆祝。其他的,都先放一边罢。”   帝王的生辰么凉月心里微微一动,突然想起,是了,再过半月,便是当初师父捡她回去的日子,也是她的生辰呢。只是帝王的生辰,势必是要弄什么东西的。   “这是陛下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生辰,可不能马虎了。”良妃开口道:“以往帝王生辰,都是宴请群臣。今年若是还这样,未免也太无趣了些。众位姐妹有什么好的建议,现在都可以说出来。”   这话一出,大殿里瞬间议论起来。芙昭仪犹豫了一会儿,小声地道:“皇上喜欢什么呢各宫不如都送皇上一份礼物吧,再加上可以让一些嫔妃自己练个歌舞出来,到时候哄皇上开心就是了。”   轩辕子离喜欢什么司徒凝怔了怔,眼神暗了暗。他喜欢的东西,好像从来没怎么真心喜欢。不是经常说他最喜欢的是她么可是他回宫,却顾着与那贱人厮混,一眼都没有来看她。这便是传言中的帝王无情么“芙昭仪这主意,也没什么新意,不过做起来容易就是了。”良妃想了想,道:“不是还有很多尚未得宠幸的妃嫔么这也是个大好的机会,让她们练一支好看的舞,到时候在陛下面前展示,得了恩宠也不一定。其余的人,自己选礼物去罢,按照平日里你们对皇上的了解,送些能让他开心的就是了。”   众人应了,皇后也点了头。一群人又议论了一会儿,朝会便散了。   凉月走出坤宁宫,感觉身后一直有一道视线跟随着她。是皇后罢,可是她也没有出声留下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走出坤宁宫。   上了轿辇,凉月正在想轩辕子离会喜欢什么,轿子转头往慈宁宫走。摘星和揽月跟在身边,小心地看着前面的路。   快过一座石桥的时候,不知为何,凉月的轿辇突然散开了来。几个轿夫脚下一滑,轿子撞上了一边的白石栏杆,直直地往小池子里翻去。   “啊”摘星和揽月都惊了一跳,看着这情状,不禁大喊了一声:“主子”   “哗”轿子的碎片落进了池子里,凉月亦是跟着落了进去。夏日炎炎,落进水里倒是没什么要紧,只是,身后传来一阵憋着笑意的关怀声:“月嫔妹妹这是怎么了轿子那么不牢实,可有伤到哪里么”   凉月回头,便看见孙贵嫔站在一旁的岸上,看着水里狼狈的她,摇头道:“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你们还不快将娘娘救起来。”   摘星慌了神,连忙去叫远处巡逻的侍卫。揽月则是跪在岸边,伸手去拉凉月。   凉月嘲讽地笑了笑,示意揽月让开,自己飞身便上了岸,一身的水,不例外地溅了孙贵嫔一脸。   “啊,你这没规矩的东西。”孙贵嫔大惊,后退几步,不停地抹着自己身上的水,怒道:“本宫好心好意来关心你,你倒溅本宫一身水。这是谁给你的教养,当真是无父无母的人”   揽月正帮忙擦拭凉月身上的水,听见孙贵嫔这句话,只觉得自家主子身子一僵,抬头,便看见凉月双眼冰冷地看着孙贵嫔。   “娘娘说话口无遮拦,教养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凉月的声音如同夹杂了冰刺,听得孙贵嫔差点没有回过神。凉月甚少对她们发怒,此时脸色难看起来,竟是和帝王一样让人心里发寒。   “大大胆”孙贵嫔又退了几步,扶着身后宫女的手道:“以下犯上,月嫔你简直藐视了宫规跟本宫去找皇后评理”   揽月一惊,有些慌乱地看着凉月。再怎么说孙贵嫔也比自家主子高一个位分,就算她过分了,也有等级压在这里。扣主子一个犯上之罪,主子也什么都不能说啊凉月沉默,孙贵嫔身后的宫人上来便要押她,却突然,听得一道声音从桥的那头传来。   “朕还当又是怎么了,刚下朝也不得安宁。孙贵嫔,你在做什么”   凉月飞快地回头,却见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她,慢慢地朝这边走来。那神色,似乎不太高兴。   “嫔妾参见皇上。”两人都同时弯腰行礼,明轩帝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凉月这身一眼,沉了脸道:“这怎么弄的嫌天太热,跳下池子偷凉了不成”   凉月抿唇,指了指池子里的轿子,道:“嫔妾的轿子在桥上无缘无故散开了,所以嫔妾才不小心落了水。”   轩辕子离转头看了一眼,眼里有些恼意,复又看着孙贵嫔道:“月嫔落水,孙贵嫔你又在这里干什么”   孙贵嫔一惊,连忙道:“回皇上的话,嫔妾不过是与月嫔同路回福泽宫罢了,见月嫔出了事,嫔妾便来关心两句。谁知道月嫔不但不领情,还甩了嫔妾一身的水,嫔妾气不过,便与她理论了两句。”   “是么”轩辕子离听完,转头看着凉月问:“孙贵嫔说的可是真的”   过程似乎是这样没错。凉月点头,淡淡地道:“贵嫔娘娘说的大概属实,只是,所谓的理论,如果是张口便骂的话,嫔妾没有话说。”   揽月焦急地看着皇上,生怕他又误会了自家主子去,连忙跪下道:“皇上明鉴,是贵嫔娘娘先说小主无父无母没有教养,小主才顶撞了贵嫔娘娘,请皇上明察。”   本来轩辕子离的脸色尚算轻松,顾凉月没事,也就没什么大碍,可是这句话一出,明轩帝便黑了脸,转头,静静地看着孙贵嫔问:“可有此事”   孙贵嫔被帝王这眼神吓了一跳,连忙叩头道:“嫔妾只是一时气不过,嘴快了一些罢了。皇上明鉴,嫔妾是无心之言。”   “无心之言”帝王冷笑,俯视着孙贵嫔低叩的头,不带丝毫感情地道:“四熹,去拟朕的旨意。”   身后的四熹公公连忙上前,躬身听旨。   “月嫔南巡有功,提升位分为妃。孙贵嫔以下犯上,没有宫妃之仪态,触怒龙颜,打入冷宫一月令其反省,一月若无悔改,则终身监禁。”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月色宫墙影朦胧      “是。”四熹应了,转身下去拟旨。孙贵嫔睁大了眼睛,惊恐地道:“陛下,陛下,云儿伺候您这样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么能”   轩辕子离不带感情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道:“若不是因为你从府里就跟着,你以为朕会这样宽容,只送你入冷宫一月孙贵嫔,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作为贵嫔你若不知道,那么便去当冷宫妃试试罢。”   言罢,轩辕子离拉过浑身湿透的凉月,往乾元宫的方向走。孙贵嫔错愕地跪在地上,泪水流了一脸,浑身都瘫软了下来,却还是声嘶力竭地朝帝王的背影喊道:“皇上恕罪皇上云儿知道错了我不要去冷宫啊皇上皇上”   凉月忍不住回头看了孙贵嫔一眼,那模样实在可怜。可惜,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她的同情心不会泛滥。   “你就不知道躲开么做什么非要一起落进池子才甘心”帝王看着凉月这湿透了的宫装,眉头皱得死紧。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往乾元宫走:“你是不是吃定了朕会帮你”   凉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撇嘴道:“轿子突然散开,我身子疼,没反应过来不行么再说掉下去既不会受伤,也不会死,我花力气躲开干什么至于陛下您,我还压根儿不知道您已经下朝了呢。”   轩辕子离瞪她一眼,薄薄的嘴唇依旧紧抿着。只是听见她说“身子疼”,下意识地便放轻了脚步。   旁边的摘星揽月小步紧跟着,见帝王这样子,心里都松了一口气。皇上是站在主子这边的便好。孙贵嫔因主子而被打入冷宫,主子的位分一跃而成了妃,这无疑是给了后宫众人一巴掌,让他们看清,谁才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后宫这地方果然位分不是最重要的,恩宠才是。   刚走到乾元宫,轩辕子离让揽月她们伺候凉月更衣,旁边便有宫人急匆匆地赶来道:“陛下,皇后娘娘腹痛难忍,太医说遇见了麻烦事,还望陛下过去定夺。”   轩辕子离看着那宫人,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会腹痛太医什么时候也这样敷衍了,只说有麻烦事,没说具体么”   那宫人头上尽是冷汗,摇头道:“太医们都慌了神,说赶紧请皇上过去呢。”   凉月在内室更衣,自然也听到了这话,想了想,抿唇道:“陛下还是过去看看罢,刚刚孙贵嫔才因我入了冷宫,这会儿您要是再因我不去看皇后,我的罪名可就大了。”   帝王看了内室一眼,顿了顿,吩咐摘星和揽月道:“和你们主子一起呆在这里,没有朕的旨意,不要离开。”   “是。”摘星和揽月应了,看着皇上的背影又匆匆离开,摘星忍不住低声道:“皇后每次都这样,偏生皇上还不得不过去。主子,改明儿您也用用这招,把皇上从坤宁宫抢过来试试。”   凉月听得好笑,伸手点了点摘星的额头,低斥道:“这样的话也可以乱说了,当真是都被宠坏了么皇后是六宫之主,司徒将军的嫡女。她有什么事,皇上肯定是要过去的。何况早上的朝会看见,皇后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兴许是真的有什么罢。”   揽月点了点头,为凉月穿好最后一件外衫,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对主子道:“在您参加朝会的时候,太后娘娘下了旨意,说让您回净月宫住着。她抱病深居,再不见后宫之人。”   手指一顿,凉月眼里划过一丝情愫,又很快平静了下去,点头道:“我明白了,既然是太后的旨意,那便遵守罢。等四熹公公的旨意下来,咱们便回净月宫。”   “是。”   坤宁宫现在是一片混乱,太医正聚集在外面商量对策,轩辕子离坐在外室的软榻上,神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独孤臣。   “皇后娘娘怀了身孕近两月。”独孤臣看着帝王,淡淡地道:“她身中寒毒,本就不能怀孕,看样子是用了什么偏方了。只是这样终究是铤而走险,现在已经危及了生命。胎儿不除,只有一尸两命。”   轩辕子离皱眉听着,眼里有一丝恼意。司徒凝是绝对不能有孩子的,他本来很放心,因着她这体质也不能怀孕。但是这样算起来,她上次晕倒,便是因为有喜了么可是她竟然连同太医一起瞒着他,是想等木已成舟么“打掉那孩子罢,她不能死。”轩辕子离冷冷地说了一句,为司徒凝腹里的孩子定了死刑:“那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东西,留着有害无益,开药罢。”   独孤臣点头,刚坐下来写药单,便听得内室里司徒凝撕心裂肺地喊着:“不要不要杀了它皇上”   轩辕子离抿唇,起身走进内室。   司徒凝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细细密密的全是汗水,她看见帝王进来,便不管不顾地撑起身子,渴望地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让我留下它吧,我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个孩子了,让我留下它吧,求您了。”   轻叹一声,轩辕子离走到床边坐下,任司徒凝抓住他的手,长长的指甲都陷入了肉里。   “留着它,你会没命。”轩辕子离眼里有淡淡的疼惜,看着司徒凝道:“朕可以不要皇儿,却不能看着你因着这孩子没了性命。凝儿,听话。”   “不”司徒凝摇头,嘴唇抖得不成样子:“没了它我就什么也没有了,陛下您的心,早晚会被宫里其他人慢慢占据。没有孩子,臣妾独自守着这寒宫,又该怎么过还不如赌一次,让我生下这孩子。皇上,臣妾求您了。”   不停有泪水从司徒凝的眸子里划落,砸在帝王的手背上。她唇色惨白,狼狈得不成样子,眼里却是有不熄的光芒,只渴求着他能答应她,能让她留下这孩子。   “独孤臣说了,你继续怀着,就会没命。”轩辕子离轻轻抹去司徒凝脸上的泪水,放缓了声音道:“听话,凝儿,朕在这里陪你,让他们拿掉孩子罢。”   司徒凝眼里的光芒慢慢熄灭,低垂了眸子,只有眼泪还不停地落下来。许久许久之后,她才哑着声音开口道:“臣妾遵旨。”   册封妃位的旨意下来了,凉月跪在乾元宫门口听了旨意,安静地受了金册金印。她是继良妃淑妃之后的第三位妃子,还是入宫以来位分升得最快的人。宫里的人惯常都是见风使舵的,所以这旨意一出,凉月的地位扶摇直上,连淑妃,也不敢轻易去招惹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帝王还是没有回来。凉月换上了妃位规制的装束,静静地在殿里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对摘星和揽月道:“我们回宫罢,皇上看样子暂时不会离开坤宁宫了。”   摘星皱眉,不满地嘟囔道:“皇上说了要等他的旨意才可以离开乾元宫啊,皇后即使使绊子,您也可以继续留在乾元宫的。”   凉月摇了摇头,淡淡地笑道:“留在这里倒是笑话了,还是先回去收拾宫殿罢。”   若他能回来,应该早就回来了,天色已晚,看来司徒凝是有什么大事情了。她在这里苦等,倒称了其他人的心意。还不如好生回净月宫去睡一觉。   新的轿辇已经备在了乾元宫外,凉月几人安静地回了净月宫。三更的时候才传来坤宁宫的消息。   皇后小产了。   后宫哗然,谁也不知道皇后什么时候竟然有了身孕,而且,又是因何而流呢一瞬间后宫人人自危,若是被牵连,那可不是开玩笑的。皇帝一直守在坤宁宫,宣布罢朝一天,司徒将军夫妇也是连夜进宫守在坤宁宫半步不离。   凉月关紧了净月宫的门,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斟了美酒浅饮。这件事闹大了,司徒凝无疑就会受到轩辕子离很长一段时间的宠爱了。司徒将军都进了宫来,众人的目光全落在了坤宁宫,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也好,锋芒太盛不是好事,这件事能转移众人的注意也好。   只是…凉月苦笑,那是轩辕子离的第一个孩子,他现在会是怎样的心情呢宫廷寂寂,凉月微微有些醉了。揽月给她披了披风便静静地退了下去,留她自己继续看那月光。   今晚的月光,很美呢。凉月抬头,眼前有些迷蒙。模模糊糊地竟看见月亮落在了净月宫的墙头上,那墙上,还有一个绝美的男子呢,白衣飘飘,风华绝代。   凉月笑了笑,伸手想去抓,却发现够不着。她呆呆地收回自己的手,看了看,喃喃道:"不够长么"再抬头,那绝美的男子却是已经在眼前了。凉月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你是神仙么"来人轻笑,双眼若不是被白锦蒙住,一定是有比月光更加温柔的笑意。   "你说过,我没了双眼,便从神仙,变成了凡人了啊。所以现在,我不是神仙。"   第一百五十四章 皇嗣夭折波澜起      凉月眨了眨眼,迷迷糊糊地看着那人,歪着头道:“凡人么凡人哪有你这样好看的。轻易落了凡尘,是来偷女子的心的么”   封寻静静地站在凉月面前,伸手扶了一下她快倾倒的身子,喃喃地道:“我想偷,可是太难了。那人的心给了别人,就算有摘星家的技巧,也是偷不了的。”   夜色很凉,院子里安静得像一场梦一般。凉月醉了,只扯着封寻的衣袖,朦胧间似睡非睡,肩上的披风也慢慢滑落了下去,一张冰冷如玉的绝色容颜上,终于露出了一些小孩子一样的憨态。   封寻就站在旁边任她靠着,白锦缚着的双眼再也无法透出心里的情意,只能无声地叹息,慢慢摸索着将披风捡起来,细细地将她裹好。   凉月的头搁在自己的手腕上,扯着封寻袖子的手也越来越松,大有要掉下去的样子。封寻轻笑,寻了旁边的凳子坐下,将凉月的头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他的手被她压着,蹭了蹭,好像给了她不少安心的感觉。   天渐渐亮了,摘星打算过去叫主子回屋子里歇息,却被揽月一把抓住,拖了回来。   揽月的眼睛有些红,捂着嘴示意摘星不要出声,也不要过去打扰那两人。她在这里看了许久,眼睛莫名地就湿了。没有人知道封公子是如何进的宫,但是他总归又是在主子最需要的时候出现,给了主子一处安心。   封寻一次也没有动过,就静静地感受着凉月的呼吸,守着她安睡。摘星看着,也沉默了,和揽月一起默默退了下去,将空间留给这两人。   凉月醒来的时候,自己是躺在床上的。头有一点点疼,她坐起来揉了揉,慢慢想起,自己昨晚好像是喝醉了。朦朦胧胧之间,是不是有谁来了“主子。”揽月端着水盆进来,拧了帕子给凉月擦脸。凉月接过帕子,清醒了不少,抬头问揽月:"昨天谁把我抱进来的我记得好像看见了一个人…""没有。"揽月低垂着眸子,笑道:"昨晚您喝醉了,还非说看见了神仙呢,后来是我和摘星将您扶进来的,没有其他人。"是么…凉月沉默地擦了脸,将帕子还给揽月,掀开被子下了床。摘星备了衣裳给她换过,揽月又熟练地为她挽了发。升了妃位,内务府送了不少新的珠钗首饰来,凉月扫了一眼,只让揽月随意选了戴就是了。   "皇后那边怎么样了"收拾完,凉月坐在桌边用早膳,顺便问了揽月一句。   揽月摇了摇头,低声道:"昨晚折腾了一宿,听说皇后娘娘还在昏迷。司徒将军出宫了,夫人留下来照顾皇后。皇上…也还一直在坤宁宫。"皇后流产,流的可能就是将来的国君,所以这件事只大不小,就看司徒凝要怎么做了。   凉月平静地喝完粥,起身回床边坐着。朝会不用开,现在也不能轻易出去走动,这宫里啊,当真是无趣极了。   生生坐了几个时辰,晌午的时候,才终于有消息传来,说皇后醒了。   "走吧。"凉月起身,示意摘星揽月随她一起去坤宁宫。这时候谁要是慢了一步,大有可能被扣上心虚的帽子呢。   轿辇匆匆,到坤宁宫门口的时候,凉月抬头便看见了不少赶来的人。淑妃与她差不多同时到达,看见她,嘴角只带了一丝古怪的笑意,朝她道:"新晋的月妃,怎也来这血腥之地,不怕冲撞了自己的福气么"凉月抬眸,倒也不用朝她行礼了,只边往坤宁宫里面走边道:"皇后出事,做妃子的哪能不来看看。冲撞福气有什么要紧,本宫倒希望将福气给皇后,愿她早日康复。"淑妃瞪着凉月的背影,冷哼一声跟了上去。说地比唱得好听,她倒要看看,真冲撞上,顾凉月要怎么办。   坤宁宫的主殿大门紧闭,凉月等人都候在门外。已经过了午时,太阳炙热得紧,没站一会儿,好些妃嫔就热得受不了了,急急忙忙地让宫人回去拿伞来。凉月只静静地站着,看着那关着的门。   "皇后娘娘旨意,请淑妃、良妃、月妃娘娘进殿。"   过了一会儿,双眼通红的碧叶打开门出来,对外面的众人传了旨意。看样子是只见了妃位以上的人,其余的宫嫔,一律让各自回宫休息。   凉月跟着走进了主殿。   殿里已经收拾过了,点上了香,皇后无力地靠在床头,司徒夫人在一旁抹泪,明轩帝则是坐在床边,握着皇后的手。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娘娘万安。"三人齐声行礼,司徒凝只抬头瞥了她们一眼,没有说话。还是轩辕子离叹息着道:"起身罢,难为你们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淑妃担忧地看着皇后,皱眉道:"好端端的,怎会出了这样的岔子,娘娘您是不是吃错了东西"皇后嗤笑一声,看着淑妃道:"本宫能吃错什么东西太医检查过了,说是麝香导致的胎动不稳,本宫身子本来就差,也不知道是谁有那歹毒的心肠,带了麝香进坤宁宫。本宫的皇儿,就这么白白地没了。"麝香凉月挑眉,低着头不说话,却静静地想着。麝香一般是会被混在香料里点燃,才容易导致流产,皇后何以觉得是有人带了麝香进坤宁宫呢即便是做成香囊,也应该影响不到皇后才对。况且,麝香这种敏感的东西,后宫是少有的。   轩辕子离抿唇,安慰了皇后一句:"朕会好生查清楚的,不止其他宫,你自己宫里也该好生查查,平白地出了麝香那种东西,后宫的风气也该好生整顿了。"司徒凝沉着脸,似是累极了,淡淡地说了一句:"本宫要休息。"便躺了下去,连帝王也没有要理的意思。   司徒夫人急忙道:"皇后娘娘丧子心痛,请皇上不要怪罪。"明轩帝将被子给司徒凝盖好,也没有要责怪的意思,只是道:"好生照顾皇后罢,朕回一趟御书房,先将公务处理完。你们几个也都回去罢,皇后心情不佳,没有旨意,就不用来打扰了。""臣妾遵旨。"   凉月转身往外走,踏出主殿的一瞬间,似乎听见有细细的啜泣声从内室里传了出来,不知道是司徒夫人,还是皇后。抬头看看那日头正高的天空,凉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后宫里的生命,比江湖上更不值钱呢。   "跟朕来。"轩辕子离的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凉月一怔,随即转身,看着轩辕子离有些疲惫的脸,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良妃淑妃各自上了轿辇回宫,凉月的轿辇便跟着龙辇往御书房而去。其实按理说帝王现在应该极忙,番邦使臣还在国都,积累的奏折也有很多,太后闭门不出,这些事情全部压在了轩辕子离一个人身上。   可是皇后的事情一出,帝王根本没有空去管番邦使臣了。凉月不禁在想,现在的司徒将军又在做什么呢女儿失去了孩子,他还是平心静气地在构造他的野心么司徒凝于司徒府,又是怎样的存在呢御书房很快到了,凉月跟着帝王进去,刚关上门,身子便被人抱住了。   轩辕子离好像很累了,头埋在凉月的肩膀上,闷声道:"让我休息一会儿。"凉月以为他是在为失去那孩子而心痛,不禁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你以后还会有很多很多孩子的,皇后她…也可以为你再产龙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了。好像已经习惯这个抱着他的人拥有许许多多的女人。别人会为他产子,为他生儿育女。他始终,不会是她一个人的。   轩辕子离怔了怔,随即直起身子,低头看着凉月道:"朕不会有很多孩子,皇后她身中寒毒,也不可能为朕再怀孩子了。"他想要的孩子…不是她们能给的。   凉月眼神暗了暗,勉强扯了嘴角道:"皇后的寒毒,不是要冰雪丸么若您真的那么在意孩子,我可以将冰雪丸给皇后,等她好了,就可以…""顾凉月"轩辕子离低吼了一声,狠狠地看着她道:"你敢"她的冰雪丸他都还来不及多找,为何又要给皇后他欠司徒凝的,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还,不会再拿她的性命开玩笑。   凉月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轩辕子离:"你以前,不是想我把冰雪丸给她么现在皇后流产,司徒家臣心不安,用冰雪丸来安抚,不是再好不过的么"明轩帝黑了脸,紧紧地捏着凉月的肩膀,咬牙道:"我以前…以前那一次,是想一次还清欠了司徒凝的东西,而且那时候我也不知道冰雪丸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现在不一样。凉月,不要同我记仇。"欠了司徒凝的东西   凉月歪着头看了帝王半晌,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欠了她什么要用感情来还"   第一百五十五章 恩怨是非锁废宫      犹还记得以前的王府里,轩辕子离在黄昏的花园里拿着玉佩凝望的样子,那眼里的感情是假的么他若对司徒凝只是愧疚和亏欠,那为何她连提也不能提,什么样的债,要这样来还轩辕子离沉默,头搁在凉月的肩上,闷闷地不说话。   他欠司徒凝的是情债,加上司徒家他本来就得用情来还。只是戏做太真,骗了全天下的人,也骗了她。现在解释起来,倒是麻烦了。司徒家仍旧是在等待时机,他也不能在这时候松懈,就是不知道若到最后才告诉凉月真相,还来不来得及。   “皇后救过朕,朕为她做的,算是报恩罢。”轩辕子离模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句,拥着凉月道:“我在意的不是那个孩子。只是凉月,回了宫,很多事情更加身不由己,有些累了。”   凉月怔愣了一会儿,感受着帝王温热的呼吸,也便垂了眸子,不再问了。她知道他身不由己,这宫墙束缚,谁又能自由自在。可是她能做的,也只是陪他走过这一路罢了。其余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了再说罢。   两人相拥许久,帝王终于振作了起来,牵着凉月走到书桌后面,看着桌上那些奏折道:“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丞相也是辛苦了。南巡的几个最大的城池现任的城主都已经换成了朕的人,司徒将军正在处置押上京的那几个罪臣。估计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渗透势力到其他地方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拉拢番邦。”   凉月点头,随即想起什么,问帝王:“上次和安公主被绑架,似乎也与番邦有关。加上淑妃安氏呈上来的密函,应该有些眉目罢”   帝王笑了笑,手指轻轻叩着书桌,眼神幽深地道:“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是多了证据罢了。有人想借番邦的兵力增强自己的实力,可惜似乎没怎么谈拢。南巡一趟朕平安回来,他们合作的机会就更加小了,这时候,倒不需要去挑明,悄悄将那助力收为己用便是。”   凉月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帝王指的是谁。借助番邦增强自己的实力,朝中有这野心的,当然是司徒家。可是,等等,轩辕子离竟然知道么看着凉月惊讶的神色,明轩帝微微弯唇,伸手弹了弹她的额头,低声道:“朕知道的事情,比你多得多,否则墨致远那奸臣作奸犯科的证据那么多,朕为何还压了折子下来,没有彻查他”   听见墨丞相的名字,凉月抿了抿唇,看着帝王含笑的双眸,不禁有些恍惚。帝王知道这些也是不久之前吧,怪不得突然没有那样针对墨致远了。可是,轩辕子离说错了一点啊,他哪里有她知道得多,他的身生父亲是他以前厌恶了许久的人,这一点,他自己是不知道的啊。   “臣妾明白了。”凉月点了点头,坐到了书房一边的凳子上去。帝王要开始批改奏折,她看着就好了,总归宫里也没有其他的好玩。   轩辕子离睨着她,不满地道:“你不应该过来帮我研墨么”   凉月撇嘴:“让其他人来,我对笔墨一类没有什么爱好。”   帝王哭笑不得,这女子,半分不懂得红袖添香的情意,当真是有够辜负他的。   凉月陪了轩辕子离一会儿,便有朝臣进宫求见。帝王让她先回净月宫,凉月便告了退,带着两个丫鬟往回走。   宫里的路也是好久没有走过了,凉月便让轿辇先回去,自己带着摘星揽月慢慢走。宫里四处都意外地安静,因着这两天风波不断,连四处走动的宫人都少了很多。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不怕掉脑袋么”   一道压低的声音从御花园的假山后面传来,凉月脚步一顿,侧头看去。   “牡丹姑姑,我们没有乱说啊。”两个小宫女缩在假山一角,左看右看,拉过牡丹道:“都说当年太后生产时,有人动了手脚,偷龙转凤。那滴血验亲想必也是假的。现在宫外还有人在找当年太后宫里的宫女呢,只是时间太久,可能找不到罢了。”   这件事,为何还在延续凉月眉头紧皱,走过去看着那三个宫女道:“在背后嚼舌根,也不怕掉了脑袋么”   牡丹回头,见是凉月,吓得脸色一白,连忙跪了下去,急声道:“参见月妃娘娘,娘娘恕罪,两个小宫女不懂事,奴婢已经在教训了。”   这宫女看着眼熟,凉月想了想,好像是当初在乾元宫因为扫地宫女的事而追她的那个嬷嬷罢好死不死,今天又在这里遇上了。   “牡丹姑姑,当初芍药姑姑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你在宫里的时候也不短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没个分寸么”凉月微笑着把当初芍药的话又说了一次。牡丹脸色难看,却只一个劲儿地磕头。   身后两个小宫女更是吓得要命,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凉月见状,走过去,在一个宫女身边轻轻蹲了下来,问她:“你们这些话,是哪儿听来的”   小宫女不敢抬头,只颤声道:“娘娘恕罪,奴婢们也是听老嬷嬷聊天的时候说起的,奴婢们再也不敢乱说了,娘娘恕罪。”   老嬷嬷凉月疑惑地问:“什么老嬷嬷”   两个小宫女互相看了一眼,低声道:“以前伺候木贵妃的老嬷嬷,现在都在那废宫里住着呢,我们只是路过,听见她们聊天罢了,想来也不是骗人的。”   木贵妃,这个凉月倒是知道,当初先帝盛宠一时的女子,抢尽了后宫所有人的风头,最后却还是中毒而死。怎么会跟她的嬷嬷扯上关系了,先帝的妃嫔除了太后,都去了佛山祈福。伺候的宫女嬷嬷们也都出宫的出宫,重新跟主子的重新跟主子。当年的事,怎么现在又说起劲来了。   “废宫在哪里”凉月问。   牡丹抬头看了凉月一眼,低声道:“废宫就在福泽宫不远的地方,已经划做了冷宫。按照太后的旨意,是不让人进去的。里面住了两个木贵妃生前最忠心的奴婢,太后念她们忠诚,也就没有驱赶,任她们住了。”   凉月点头,扫了她们一眼道:“祸从口出,以后这些还是少说,好自为之罢。”   言罢,起身往废宫的方向而去。摘星和揽月担忧地跟在后面,看着自家主子的背影,犹豫地道:“娘娘,还是不要去了罢,那地方,总觉得晦气。”   凉月笑了笑,脚下不停,依旧走着:“找到源头是好事,当初的事情,说不定还能问个清楚。宫里的流言若是再起,对皇上和太后都没有好处。我要过去看看,亲自问清楚才安心。”   揽月小步跟着,总觉得心慌,想了想,便让摘星继续陪着主子,自己转了个方向,往慈宁宫走。   原来是这座废宫。   凉月惊讶地看着眼前这宫殿,这分明就是以前她和轩辕子离以及封寻都来过的地方。那一处屋顶,可是有许多回忆的呢。没有想到,下面的宫殿竟然还有人住么“主子,没有旨意是进不去的。”摘星看着凉月,轻声提醒道:“您在外面留一会儿就算了。”   凉月一笑,看着摘星道:“好摘星,来,同我换身衣裳,我要进去看看。”   摘星吓得退了一步,急忙摇头:“主子,算了吧,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去管这些闲事了。”   这些对她来说,可不是闲事啊。凉月无声地看着摘星,直到她终于妥协。趁着外面没人,两人将外袍换过,凉月将发髻也打散,重新挽了一个简单的,然后示意摘星赶快低头回宫,自己则推开那废宫的门,轻轻走了进去。   当真是废宫,四处杂草丛生,只有主殿看起来干净一些。凉月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下意识地便转身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哪里的宫女,好敏捷的身手。”一个看起来干瘦的老嬷嬷皱着眉头看着凉月道:“这里是废宫,不能进来,你不知道么”   凉月看了她一眼,马上低头道:“对不起,奴婢不知道。奴婢是误闯进来的。先前有姐姐告诉奴婢,这里有人在说故事,奴婢闲的无事,便打算来看看的”   “说故事”那老嬷嬷皱眉,打量了凉月一会儿,大笑道:“我们说的岂是故事而已,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情。人在做,天在看,有些人活得逍遥,也不过是时候未到罢了”   凉月心里一惊,身后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回头,便看见另一个老嬷嬷拿着扫帚打开了门,好奇地道:“水袖,你在同谁说话”   被唤作水袖的老嬷嬷应了一声,指了指凉月道:“误闯进来一个小宫女,我看着也好玩儿,想和她说故事呢。她竟然说她是来听故事的哈哈哈,谁又知道,这后宫的故事,都是血一般的阴森可怕。”   凉月被她这奇怪的音调吓了一跳,正犹豫着是要继续听还是走呢,开门的那老嬷嬷便叹息道:“说说也好,我们的日子也不长了,总不能到最后,带着主子一生的冤屈,就这么下了地府。临走之前,怎样也得拉上那独享了尊崇的女子才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红楼高处不胜寒      凉月微怔,看着说话那老嬷嬷,心里隐隐约约想到了什么,却不敢往深处思考。独享了尊崇的女子,是太后么木贵妃与当初的太后,有什么恩怨纠葛么按理说一个是帝王心尖儿上的宠妃,一个是四妃之末不得圣恩的静妃,这两人能有什么恩怨在轩辕子离从皇子之中出挑之前,太后也是半分不得先帝待见的。当初的静妃没有争宠,恩宠都是后来的五皇子带来的。木贵妃一直独占圣宠,这两人根本构不成对手,背后又会有什么故事水袖嬷嬷咯咯地笑了两声,朝另一个舞扇嬷嬷挥手道:“咱们继续去说故事啊,昨儿才说到有人偷龙转凤,今日便该说蛇蝎如何步步为营了。好歹来了个听众,咱们说得也起劲儿。”   舞扇应了一声,放下那扫帚,慢慢合上那大殿的门,然后和水袖嬷嬷一起走到院子里破损的石桌边坐下,看着凉月道:“小丫头,想听就过来坐着。”   凉月犹豫了一会儿,慢慢地走过去坐下,看着这两个有些诡异的嬷嬷,轻声道:“你们好像知道很多的事情。”   水袖笑了一声,干枯的手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低哑地道:“跟着原来这宫里最得宠的女子,看透了这宫里的风景,知道的事情自然就多了。我倒情愿少知道一些,也免得在这余生里挣扎,永世不得翻身。”   舞扇点头,轻声开口道:“都道主子生前是最得宠的女子,可是那又怎样,人没了,还不是只剩一间破落的宫殿以前帝王千般好,也终究没能抵挡住别人的害人之心。木贵妃中的毒,是雪锦之上染的红香混上宫廷晚宴里的一碗莲子粥。这两物加在一起,便是致命的东西。是我们大意了,才让主子当真中了计,惨死在帝王怀里。”   “六宫无后,贵妃为大,且木贵妃怀了身孕,离那凤座就差一步。可惜啊可惜,平日里看起来温顺可人的人,一朝伸出了爪子,却是锋利无比,让人来不及提防。”水袖笑了两声,舔了舔自己干渴的嘴唇:“可惜了贵妃娘娘,与世无争,却偏偏得尽了帝王的恩宠,所有的明枪暗箭,全部冲她而来。本也还欣赏当初的静妃娘娘,但不想,静妃的心狠起来,比其他人直接多了。”   “那雪锦是皇上送的,珍贵难得的东西,六宫之人都来观赏。我俩也未曾注意怎么就染了红香,也是现在得了人的提点才发现,当时戴了香囊进来的一共三人,最靠近雪锦的,就只有一个静妃”   水袖眸子里染了一丝恨意,手指捏得死紧,一字一句地道:“宴会是李贵妃准备的,李贵妃生了和安公主,也无心于后位了,自然是不可能害主子。而能接李贵妃的手动手脚的,可不是也只有一个静妃么她们几人那样要好,害起人来,也是方便得很”   凉月听得微微皱眉。本来还有些心惊,但是听见水袖嬷嬷说了一句“也是现在得了人的提点才发现”。   这两位老嬷嬷,是最近才想通这一切的罢若是她们一早知道这些,太后又岂会留她们。太后既然留了她们下来,就必定是没有什么威胁的。只会是有人暗地里挑拨了这两位嬷嬷起来,制造最可靠的流言。   “嬷嬷,这废宫,经常有人误闯进来么”凉月看着两个老嬷嬷,无辜地问:“感觉不止我一人下意识地往这曾经最繁华的地方走呢。嬷嬷们不管是谁,都能这样毫无保留地说么”   两个嬷嬷一怔,继而对视了一眼,戒备地看着凉月道:“废宫误闯的人倒是不多,除了你,也便只有很多年前的旧人了。我们只是老了,眼看着就要灯尽油枯,想把想说的统统说出来而已。你信或不信,根本不重要。”   凉月沉默,随即又问了一句:“当初静妃产子,你们也在么为何说她是偷龙转凤呢皇室血脉这东西,可混杂不得。”   舞扇冷哼了一声,睨着凉月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总会被人知道的。我还等着那慈宁宫里的女人下一次滴血验亲,看看还有没有人能帮她。上一次,一定是做了假。五皇子不是太后亲生,这一点,我很确定。”   凉月一震,惊讶地看着舞扇,后者慢悠悠地站了起来,道:“总觉得我们活不长了,兴许最后还是死在那女人手下。当初主子为我们保的两条贱命,也没有多大用处啊,但是死之前,我不会让那蛇蝎女子安坐高位的,再怎样,也要还主子一个公道才行。”   水袖叹息一声,跟着站起来,两人慢慢地往主殿里走去,留下凉月一个人呆呆地坐在石桌边,皱眉想着事情。   过了一个时辰,凉月终于慢慢回到了净月宫。摘星看着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道:“主子您终于回来了,奴婢快担心死了。”   凉月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道:“替我更衣,我们去慈宁宫罢,我想见见太后。”   摘星一愣,随即点头,替凉月换好衣服梳好发髻,叫了轿辇在宫门处,扶着凉月坐了上去。   按照两个嬷嬷的说法,一是知道五皇子非太后亲生,二是认为当年是太后杀了木贵妃。无论哪一个,流传出去都是极不好的传言。如那嬷嬷所说,再滴血验亲一次的话,她还能帮到他们么总不可能每一次,都是由她来动刀。万一被瞧出端倪,连带着她,也会被扯进漩涡。   她得去见见太后,问清楚当年的事情,也该想想下一次如何是好。司徒家开始虎视眈眈,一旦有什么机会,定是立马就扑上来的。   轿辇走到一半,远远地便看见揽月提着裙子匆匆从对面跑来。摘星讶异地喊停了轿子,看着揽月道:“你做什么去了”   凉月掀开轿帘,却见揽月脸色苍白地跑过来,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低哑着声音道:“主子,太后太后她病了,所有御医都去了慈宁宫,您快去看看吧。”   病了凉月呆了呆,有些没明白揽月的意思。太后病了,找太医就是了,为何这样紧张而且,为何是所有太医都去了“快些走,往慈宁宫去。”放下轿帘,凉月吩咐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下这一切,可是他们似乎不给她机会呢。太后,被叫做蛇蝎一样的女子,她发现自己还根本就不了解她究竟如何,真是失败。   慈宁宫门口莫名地停了很多轿辇,凉月下轿,愣了愣,继续往里走。慈宁宫大殿里站了许多人,后宫大小妃嫔都在,只是皇后没有来罢了。帝王忙于政事,据说正在赶来的路上。凉月好奇地看着那低垂的纱帘。   到底怎么了,才能这么大阵仗   “月妃娘娘,太后娘娘让您进去。”李公公轻轻朝凉月行礼,看着那纱帘,低声道。   外面还站着良妃和淑妃,比凉月来得早,却也是不得召见的。见凉月一来便进了内室,良妃不禁嘲讽道:“侍奉过的人就是不一样,虽然只有一两天的侍奉情意,但还是得太后待见了。”   淑妃闻言,嗤笑了一声,看着良妃道:“你想事情总是太简单,活该不得圣宠。”   良妃一顿,瞥了一眼淑妃,哼了哼,没有想跟她继续吵的意思,干脆就先闭了嘴。   凉月进了内室,只看见太后倚在床边,身边的嬷嬷都跪在地上,哭得不成了样子。太后的表情尚算平静,只在看见凉月进来的一瞬间,微微动容。   “都下去吧,哀家想和月妃说会儿话。”太后抿唇笑了笑,朝众人挥手道:“下去吧。”   跪着的嬷嬷深深给太后磕了一个头,然后慢慢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旁边的李公公也难得地眼红了,躬着身子下去了。   凉月走到床边,看着太后苍白的脸色,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太后一笑,拍了拍床沿示意凉月坐下,也不回答她的话,只细细地看着她的眉眼,打量了许久,道:“你不像我。”   凉月不像她,她比她更美,美得让人窒息。比起当年的木贵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吧。可惜了,当初她要是有这样的相貌,一定已经登上了后位。   “没有随你长大,自然是不像你。”凉月轻轻说了一句,看着太后有些迷蒙的双眸,不禁问:“您是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太后回过神,轻笑道:“我有很多话要同你说啊,现在给我一些时间罢,别急,以后就不会说了。”   凉月皱眉,看着太后这模样,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一个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女儿的母亲,我欠了你的,欠了他的,也欠了他的。唯一对得起的,还是轩辕子离。他是这个王朝的皇帝,也是天启的希望。”太后嘴角含笑,看着凉月道:“我本来觉得心痛,自己的孩子没有照顾好,却养大了别人的孩子。但是现在看见你,我却觉得,幸好,幸好我养大了他。”      第一百五十七章 红颜终逝空怀恨      凉月心里一震,惊讶地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太后靠着软枕,眼角露出了许多疲惫之色,看着凉月的目光里,却还是充满了愧疚和不忍。   “他是一国之君,注定会拥有这天下。虽然现在波澜未平,但以他的能力,也必定会统一江山。你是我的女儿,还活着,活着回来了这里,也算是天注定的,皇帝他必定会好生待你。而你,也可以帮着他一起坐稳这江山,我这一辈子,也算真的没有什么遗憾了。”   太后说着,手指微动,似是想去碰凉月的手,可是有些无力,还是放了下来,苍白地继续道:“你说你不恨我,大抵也是在你看来我什么也不是吧,不过是生了你,却也弃了你。若不是投胎在我的怀里,你可能会有更好的日子呢咳咳咳咳”   凉月看着太后,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面上倒是一片平静,还伸手帮着她顺了顺气。有一句话她可能说对了吧,她不恨她,是因为除了身生之外,她与她也再没有其他的羁绊了。知道真相之前,她当她是太后,知道真相之后也还是太后而已。   “听芍药姑姑说,您原来是很疼爱皇上的。”凉月想了想,开口道:“大抵是将该给我的爱,全部给了他罢。而我,我得到了师父无尽的宠爱,虽然他严厉,却将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这样算来,谁也没有吃亏,我与陛下,都不会怨。”   太后眼睛微睁,沉默了半晌,竟是失笑了,她微微咳喘,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这你这孩子想法总是和常人不一样当初当初要是我认了你就好了也不必不必那么煎熬”   拥有皇子的权势,比公主大很多,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可是,她不如李贵妃幸福啊连失去了孩子的木贵妃都比不上。坐拥繁华又如何呢她好痛好想回到当初的宅院里去再去偷偷见一见院子外那白衣飘飘的男子再去偷偷将自己的玉佩与他,许他天涯不离。   一口鲜血喷洒在了锦缎的被子上,太后双目垂泪,终于抓住了凉月的手,哭出了声来:“他他叫子虚不是虚无不是他有世上最好看的眉眼他说江湖不适合我却愿意为了在明月山给我一个山谷我我该跟他走的”   凉月大惊,扶住太后的身子,却让血溅透了自己的衣袖。   “来人啊。”凉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看着太后这模样,总觉得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大,好像面前这女子就快去了一样。   “都退下。”太后看着掀开帘子的李公公等人,沉声吩咐了一句:“没有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要进来。”   “太后”芍药姑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双眼通红地站在帘子旁,听见太后这一句,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朝里面猛地磕头:“太后娘娘,您保重啊太后”   凉月震惊地看着,半天说不出话,只呆呆地伸手去擦太后嘴边的血。   “等我说完吧来不及了”太后扯着嘴角笑了,看着凉月,笑得更多的泪落了下来:“我也是罪孽深重的人,所以活该活该失去所有。现在我最后能做的就是保全你和皇帝了凉月答应我吧一定要坐上皇后的位子司徒家司徒家不行你要帮皇帝”   “你做了什么”凉月打断她,惊慌地看着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手足无措地道:“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你要干什么来保全我们我不需要,皇上还有其他方法可以您”   太后摇头,手捏得凉月更紧了些:“你听我说”   凉月面色如冰,冷冷地摇头:“我不想听了,你在做蠢事。快告诉我你乱吃了什么,独孤臣是神医,他也许能”   “凉月”太后边咳边摇头,脸色苍白如纸:“我身上我身上的秘密要带到地下去才行我欠你的我会在天上保佑你”   喉咙里堵得难受,凉月紧紧抓着太后的手,温热的液体,慢慢地划过脸颊,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谁哭了凉月呆呆地看着,脑子里一片混沌。朦胧间好像又看见了师父的脸,悲伤地看着她,又像穿透她看着其他人。   太后的神色越来越疲惫,轻声说了一句:“让我躺下来吧,好累了”   自从进宫,她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罢。从静答应开始,一步一步往上爬,拥有了野心,也学会了手段,抛却了最初的纯真,也忘却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到后来踩着白骨立在最高点,才发现自己争了一世,抢了一世,最想要的,只是当初墙院外踏马而过的那少年的一个回眸罢了。   他看见她,停了马,相视良久,终于调转马头。   眼神涣散了,太后盯着那华丽的顶帐,轻声呓语:"能回去就好了…回到慕容家的厢房…我愿意在那里呆上一年,换得自由…与他天涯…再也…再也不负了…"生不得见,死亦不得见,活了一辈子,想得到的东西,最后也没能得到啊…她后悔了,无比后悔为何要选那一串珍珠,失了一世的年华。   凉月坐在床边,看着太后的脸,神色格外地平静。只是有不知名的液体不断落下,混着未凝固的血,染了一片被褥。   大殿里安静了下来,最后的呓语声也渐渐消失。隔着帘子,芍药跪在地上,身子颤抖得不成样子。众人都是一片静默,等着帘子里的消息,却半天没有再听见声响。   明黄色的袍子风一般地卷了进来,轩辕子离跑到内室,掀开那纱帘,脸上难得地布满了惊慌,看见凉月和床上的太后,怔了怔,一步一步慢慢走了过去。   "母后"帝王轻喊了一声,却见太后已经闭上了双眼。脸上有未干的血泪,嘴角却带了一丝微笑,最后一丝游移的气息在听见皇帝声音的一瞬间散开了来,轻声呢喃了一句:"他来接我了,他没有怪我…他来了…"   手无力地垂下,凉月抓之不及,只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只手落在被褥上,慢慢地,毫无生气地坠落了下去。   轩辕子离瞳孔猛地放大,不可置信地跪在了床边,冰寒的脸上满是怒意,抓过太后的手低吼道:"这是怎么了前些天还好好的,谁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凉月呆呆地转过头来,脸上泪痕未干,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外面的人掀开帘子,有太医急忙进了来,一把脉,脸色便灰败了下去,颤抖地跪在帝王面前,低声道:"皇上恕罪…太后…已经薨逝了。"一屋子的人瞬间跪了下去,满满的都是震惊。整个皇宫好像都安静了,只有轻轻的啜泣从外殿响起。   凉月缓缓站了起来,朝床榻上的女子跪了下去。   丧钟响起,整个宫殿一片哭声。所有的活动都暂时停止,各宫妃嫔都戴上了白花,跪在了慈宁宫面前。   凉月没有哭。尽管周围的哭声震天,凉月还是面色平静地跪在宫殿外面。一双眸子没有焦距,只盯着青石的地面,一动不动。   皇后在小月中,听闻是想过来,但皇上下旨免了。六宫为太后戴孝,慈宁宫更是一片素缟。皇帝守在宫内,其余的人都跪在外面。   太后仙逝了,凉月慢慢地消化着这个消息,眼泪没有再掉,只是静静地出神。生她的那个女子,带着满身的罪孽与秘密去了。嗯,只是世上又少了一个人而已…这样想,会不会好受一点天黑了,四熹公公带了旨意出来,让各宫都回去,不必跪在慈宁宫外。   揽月和摘星赶紧过来想扶起自家主子,却怎么也扶不动。凉月好像已经石化了一般,冰冷的身子僵硬如冰,揽月当场便哭了出来,跪在主子身边道:"娘娘,您别这样,身子要紧,您先起来。"凉月回过神,愣愣地转头看着揽月。那眼神茫然无助,看得摘星鼻子也是一酸。太后虽然待主子很好,但也不至于让主子伤心成这样罢她们看着都好心疼,凉月现在像迷路了一样,表情冰冷,眼神空洞。   四熹公公担忧地走过来,看着凉月道:"月主子,您也先回去罢。皇上现在正难受,您这要是让他看见了,不得更加心疼么"凉月抬头,看着四熹公公,半天才缓缓道:"我想进去。"四熹为难地转身看了大殿一眼。其他妃嫔都回去了,帝王也一句话不说地守在里面。现在让月妃进去…   没等四熹回答,凉月踉跄着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往慈宁宫主殿走去。四熹连忙在身后喊:"月妃娘娘,您这…"门口的侍卫都不敢拦着,只眼睁睁地看着月妃扑着打开了大殿的门。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场大火红宫闱      凉月几乎是快跌进去的,膝盖的血脉有些不通,在门槛上一绊,直接就跪了进去,看得后面的人大惊。这样扑摔,应该是生疼生疼的。可是她的感觉不是太灵敏,竟也不觉得痛,只是一时半会儿没能站起来。   “主子。”摘星连忙想过来扶,却有一双手早她一步,将顾凉月给抱了起来。   轩辕子离神色冰冷,看了外面的人一眼,转身抱起凉月进了内室。四熹被帝王那眼神看得一震,心下也是惊慌不已。主子的意思是不该拦着月妃娘娘么可是他如何得知啊,帝王先前也没有任何指示不过害月妃跌倒,还好帝王没有心情计较,放在平时,他就该小心着了。   明轩帝将凉月抱在软榻上坐着,低声问她:“痛不痛”   慈宁宫已经收拾过了,太后的遗体已经放入了沉木棺,正放在慈宁宫的主殿里。而内室还没有让人动,依旧是那张床,床上的血泪,都还在。   凉月呆呆地摇了摇头,她不觉得痛,只是心里莫名的空落,让她回不了神。   “她选择了最后见你一面。”轩辕子离用下巴抵着凉月的头,轻声道:“心里,定然还是有你的罢。只是我尚未反应过来,尚未意识到你与她之间还欠一次清理,母后她却已经用这么决绝的方式去了。我什么也来不及做,对不起。”   凉月扯了扯嘴角,哑声道:“她闭门不见人这几天,一定是想好了吧。都说太后慈祥,手段过人,是巾帼不让须眉。但是,我看着,她为何就那么傻呢”   “早知道就不争这最高的位子了,早知道就不入宫了,早知道就跟子虚走了。她一步错,步步错,为什么还会有人夸她聪明呢”   “连死也是一样,是她真的累了,还是只有以这一死才能换得永绝后患,她从来不明确说清楚。后人还要将她葬入皇陵,千百年之后,歌颂她死得其所么”   帝王听得怔愣,怀里女子的身子轻轻颤抖起来,他不禁拥得更紧了些,低声安慰道:“母后在她自己选的路上走,已经走完了。她开心与不开心,这一世也都过了。等来世罢,来世说不定她能完成今生的遗愿。抑或是,她现在已经与自己心爱的人相见了。”   凉月抬头,看着帝王幽深的双眸,喃喃道:“会么”   轩辕子离轻轻笑了笑,道:“会的,她走的时候,不是说有人来接她了么一定会的。”   嘴角慢慢弯起,凉月依偎在帝王的怀里,慢慢地睡了过去。她也很累,只是惯常不在意。今日这一次生别,让她第一次落了泪。整个人好像突然虚弱了,只想沉沉地睡一觉。   感觉手臂上的重量渐渐沉了,轩辕子离低头,却见凉月已经昏睡了过去。一张小脸白得让人心疼,眼角湿湿的,又快落了泪下来。   轻轻吻了吻她的眼角,帝王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主殿里的棺材,沉默不语。慈宁宫里的宫灯透亮,像是要为谁照路一般,整整亮了一宿。   太后仙逝,六宫同哀,皇后小月不出,帝王政务缠身。本打算将守灵和丧葬的事情交给淑妃,但是凉月却意外地站了出来,同帝王说她要料理此事。   轩辕子离只顿了顿,便点头同意了。宫内素服半月,一切酒宴都全部取消。宫人们也纷纷自发为太后的仙灵祈福,各宫妃嫔都甚为虔诚。   净月宫四处都看不见了喜色,凉月一身素白宫装,头戴白花,坐在主殿里折金纸。太后的灵柩只在宫里停留两天,后天便会送往皇陵了。天气炎热,已经着内务府送了大量的冰块儿去,以免遗体腐坏。   跟丧葬有关的事情全交予了凉月。本来也是宫中目前的头等大事,皇后和淑妃将六宫之权,特别是内务府一块儿都让了出来。太后的葬仪规则繁复,光是流程,凉月便听摘星念了好一会儿。心里不免凄凉。   生前要受折腾,死了也不得安宁,皇宫这地方的规矩,当真是让人受够了。   “主子”揽月急急忙忙跑进来,卷起的风将凉月放在桌上的金纸吹起来几张,慢悠悠地落在了地上。   “怎么了”凉月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那落了地的金纸发呆:“又出了什么事”   “筵曦宫着火了”揽月急忙把金纸捡起来,边捡边道:“这可是出事儿了,不知道哪个宫人不小心,烧纸钱也能将宫殿给燃了起来。良妃受的惊吓不小,这会儿正在让人灭火呢。   着火了凉月抬头,将手里折好的东西放在桌上,起身道:“去看看怎么回事吧,宫里着火可不是小事,加上太后仙灵未去,良妃也怕是要落罪了。”   摘星连忙让人备轿,跟着凉月往筵曦宫赶。刚走到半路,就看见四周的宫人来来往往,端着水盆提着水桶,阵仗挺大的样子。凉月不禁让人停了轿,喊过一个宫人问:“前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提着水桶的宫人擦了擦额头,朝凉月行礼道:“火势很大,娘娘还是不要过去了。良妃娘娘已经去乾元宫了,那筵曦宫里,好像还有很多人没出来呢。”   凉月一惊,挥手让那宫人先去救火,随即下了轿,对摘星揽月道:“轿辇不必跟去,我们过去看看就好。筵曦宫隔坤宁宫不远,可不要惊着了皇后。”   “是。”摘星揽月应了,随着凉月往前小跑。远远地就看见了筵曦宫的火光,揽月心惊,只觉得比她刚才看见的火势还要大,周围救火的人也多了。   “吩咐救火的人,只灭火,不要动宫里的东西。”凉月看了一会儿,侧头对揽月道:“无缘无故这样大的火,可不像是不小心。”   揽月点头,上前吩咐了各个救火的宫人。大火扑了一个时辰才见得火势小了下来,有宫人过来禀报,说是筵曦宫里烧死了两个宫女,宫殿已经完全损毁,财物也都救不回来了。万幸的是良妃娘娘跑得快,没有伤着。   凉月点了点头,看着几个太监将两具焦尸抬了出来。摘星和揽月都连忙拉着凉月退后一步,怕晦气。凉月却很平静地扫了一眼,是两个女子没错。约莫是后院的粗使奴婢,才没有跑出来吧。   帝王安抚了良妃,暂让她居了永寿宫。良妃连连谢恩,并告知是一个小宫女烧纸引起的大火,扰了太后仙灵,已经让人杖毙。   凉月看着那烧得干干净净的宫殿,总觉得哪里有些古怪。那些烧焦了的红柱子,没有浇油的话,干烧,是不会烧得那样彻底的。良妃在隐瞒什么抑或是,在毁灭什么么可是选择这个时候,也未免太高调了些。   吩咐内务府给永寿宫配制一些东西,凉月便打算回宫了。晚上六宫还要集在一起为太后送灵,她还得继续回去折那些没有折完的金纸。   顺着宫道走,又路过了那废弃的宫殿。凉月停了停脚,抬头看了看那斑驳的宫墙。   里面隐隐有笑声传来,凉月嘲讽地弯了唇。舞扇和水袖两个嬷嬷,一定高兴坏了吧。她们想拖下水的高贵女子,比她们先去了。所有的恩恩怨怨,随着两个主子的逝去,也该终了了吧。   想了想,凉月没有推开门进去,只慢慢转身,继续往净月宫走。   墙院里古怪的笑声传得很远,过了一会儿,也再没有声响了。   天黑的时候,六宫的嫔妃都赶来了净月宫。凉月在宫殿前面的空地上摆了巨大的石火盆。六宫嫔妃先是跪拜,接着便围着那火盆坐着,将各自折的金纸丢进里面焚烧,意为送灵。   淑妃一身白色素花的长裙,脂粉施得很淡,整个人看起来竟清爽了不少。良妃面色平静,抱了很大一堆金纸折物,慢慢地往里面放着。芙昭仪还有几个答应也来了。都是好久不见的人,凉月也没有细看,只静静地把自己折的放进火盆,看着火焰一点点吞噬金纸。   “听说,筵曦宫下午的时候着火了。”淑妃淡淡地开口问了一句:“新的宫殿,良妃姐姐可还习惯”   良妃侧头看了淑妃一眼,抿唇道:“是本宫的罪过,不想宫女太不小心,竟然引起了大火,本宫只能多折些东西向太后赔罪。新的宫殿,算是本宫蒙了太后福泽罢了。”   永寿宫是后宫里数一数二的繁华宫殿,能凭一场大火住进去,自然是受了福荫了。   凉月听了一会儿,抬头看向良妃,突然问了一句:“良妃姐姐当时在哪儿呢怎么自己宫里起了火,人都没能全部救出来”   良妃一怔,低头继续往火盆里丢着金纸,随口道:“本宫当时正在主殿里喝茶,听见宫人说着火了便跑了出来。宫里烧死那两个,许是在后院睡觉偷懒的人吧,才会听不见声音,白白地丢了性命。”   “是么。”凉月丢尽了手里的东西,又拿起旁边的金纸开始折:“再睡得死,也不可能连着火了都听不见。良妃姐姐可否告诉妹妹那两个宫女的姓名,本宫也好去核对一下,好歹给一些抚慰。”   良妃一惊,手里的金纸飘向火盆,带了一些火星,竟往对面芙昭仪的裙子上飞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骊山语罢清宵半      芙昭仪尖叫,赶紧站了起来拍开那燃了的金纸。众人都是一惊,看着那纸被火燃尽了,才都松了口气。良妃愧疚地道:“本宫太不小心了,芙昭仪没事吧”   “嫔妾没事。”芙昭仪尴尬地笑笑,走回位子上坐着,继续丢金纸进火盆。   凉月嘴角微弯,看着有些慌乱的良妃,慢慢地道:“良妃姐姐最近肯定也是有些累了,待会儿还是让你身边的明兰把两个宫女的名字给本宫,姐姐就不必操心了。”   良妃连忙道:“本宫自己宫里的人,还是本宫自己来罢,怎敢劳烦月妃娘娘晚上回去本宫便让明兰去查清楚。月妃妹妹才是,最近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该好生歇息了。”   凉月看了她一会儿,微笑着点头:“也好。”   本来觉得死了两个宫女没有什么要紧,但是看良妃这样子,总觉得大有玄机呢。筵曦宫的火应该是人祸而非天灾,死去的两个宫女身份不明,但是不排除是被灭口的可能。   送完灵,各宫主子便都起身准备回去休息了。淑妃站起来,看着依旧坐着的凉月道:“月妃最近活跃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只闷在自己宫里了,真是好事。”   凉月抬头,冲淑妃温婉一笑,道:“是啊,因为本宫看清了一些东西,还是觉得要出来活动活动,以免筋骨不灵活了。淑妃姐姐慢走。”   良妃是头也没回,匆匆就离开了,其余人都朝凉月告了礼,才慢慢离开净月宫。   “揽月。”凉月轻唤一声,看着那火盆里最后一点火星,低声道:“命人去查,良妃宫里到底是哪两个小宫女死了。”   揽月应了,转身下去找人。摘星奇怪地看着凉月道:“主子为何在意这件事情良妃宫里死的两个人,有什么古怪么”   凉月抿唇,站起来拍了拍裙摆上的灰,轻声道:“也没有什么,总是有一种不安的直觉罢了。等查出来再说好了。”   “是。”摘星垂头,跟着凉月进了主殿。外面的东西就让喜禄公公带着人去收拾。   今晚帝王去的依旧是坤宁宫,凉月撇嘴,坐在床边,玩着宫装上的锦囊,半点没有想睡的意思。   “夜深了,主子,还是先更衣吧。”揽月垂手站在一边,轻声提醒凉月:“皇后娘娘还在小月,皇上过去看她也是正常的,主子您别太在意。”   “嗯。”凉月应了一声,点头道:“我不在意。”   摘星哭笑不得,拧了帕子给凉月道:“主子这是骗谁呢,不在意您早该就寝了。何苦又来说这口是心非的话。”   凉月接过帕子擦了脸,站起来,轻笑道:“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有在意皇上。更衣罢。”   摘星揽月互相看了彼此一眼,两人都同时摇了摇头,上前替主子更衣。换了舒服的寝衣,凉月躺上了床,闭上眼睛,却觉得嘴里有些干了。   “揽月,再帮我倒一杯茶吧。”凉月闭着眼睛喊了一声。   “是。”揽月应了一声,接着便有倒茶的声音传来。大殿的门轻轻打开又合上,想必是摘星出去了。   凉月舔了舔嘴唇,当真是渴了,听得脚步声过来,正想睁开眼睛起来喝水,唇上便是一热,接着便有甘洌的清茶流进了唇齿间。   猛地睁开眼睛,凉月看着面前的轩辕子离放大的脸,眼里满是震惊。后者双眸含笑,一点一点将嘴里的茶渡给她,然后不安分地伸了舌头进来,深吻了下去。   这人,不是在坤宁宫么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凉月又恼又觉得心暖,手抵着明轩帝的胸口,微微有些皱眉。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这模样,微微抬起了头,看着她道:“你这是嫌弃朕么”   凉月撇嘴,怪异地道:“您不是去陪皇后了么如何又到了这里来皇后知道,不会恼么”   “不会。”帝王唇角微弯,看着身下这单薄的女子,不禁叹了口气,拥紧她道:“她心情不佳,朕守着也觉得烦,干脆便下了药让她安睡了。我想你了,所以,是偷偷过来的。”   凉月一惊,继而傻了,看着帝王这理所应当的神色,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居然给皇后下药,她本来身子就极差了,再下药还能受得住么“放心罢,她不会死的。”轩辕子离往床的里侧躺了过去,仍旧是将凉月抱在胸前:“皇后的身子,朕让独孤臣看紧了,不会有太大的错漏。”   “嗯。”凉月闭了闭眼,将头埋进帝王怀里,顿时觉得安心了许多。   “番邦的使臣怎样了”凉月闷闷地问了一句。   帝王摸着凉月的头发,轻松地道:“那边尚算顺利,朕引了那使臣给墨丞相了。比起司徒将军那表面清廉无比的人,墨丞相金银如山,显然也更能获得那使臣的好感。这两天朕瞧着,那使臣也不是多么偏向司徒将军了,就相信墨丞相,让他去办吧。”   凉月“嗯”了一声,想起墨丞相,便又想起那个夜晚墨致远在慈宁宫外站了一宿。其实她也很好奇,墨致远与太后又是什么关系为何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换进宫是为了让他成为皇帝么可是墨丞相看起来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倒像是只单纯地帮了太后一个忙一样。   上一代的宫廷里究竟发生了多少事情凉月叹了口气。明日她还是去找找那两位老嬷嬷罢,趁着她们还在,也好问出一些她始终想不明白的事情。   相拥而眠,两人最近都是极累的。帝王环着凉月,觉得心里安静了不少。凉月亦是觉得心安。两人竟然很快便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   第二天早上起来,帝王无声无息地回坤宁宫去了。凉月看着他的背影,倒觉得好笑。轩辕子离与她这般,算不算私会啊怎的看起来,那样像见不得人的私情,夜半奔出,同枕共眠。   “果真皇上来了,主子的心情都要好一些。”揽月笑眯眯地帮凉月更衣梳头:“昨晚看样子主子也睡得极好。”   凉月轻笑了笑,看着镜子里揽月正在梳的头发,突然喊了一声:“梳成宫女的发髻即可,我有事,等会儿要以宫女装束出去。”   揽月一顿,也不多问,打散梳了一半的发髻,给凉月挽了一个宫女的双髻。摘星又找了一套宫女的衣裳来,给凉月换上。   “若有人来,就说我尚未起身,让她们等着。凉月吩咐了一句,便趁着那蒙蒙亮的天色,偷偷溜出了净月宫。   一路顺着宫道往废宫走,凉月已经想好了要问什么。到了门口,四处看着无人,凉月便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   凉月微微皱眉,直接将那门推开。废宫里一切如旧,没有人动过的样子。但是两位嬷嬷,却是没看见了。   “舞扇嬷嬷,水袖嬷嬷”凉月压低声音喊了一句,没有人声。她便走到主殿,推开门看了看里面。光线有些暗,但还是看得清楚,没有人。   怎么回事凉月心下微惊,四处都找了个遍,这废宫里当真是一个人也没有。   昨日她来,还听见她们的笑声,为何这会儿人便不见了若说她们自尽了,也该有尸体才是吧找了一圈儿也没有找到,凉月沉默,慢慢地走出了废宫,顺手关上了门,极快地退回了净月宫。   “主子。”摘星好奇地看着凉月,见她脸色不太好,不禁问:“发生什么事了”   “废宫里的两个嬷嬷。”凉月道:“你们可曾听说她们有去哪儿么为何废宫里没有人了”   揽月闻言,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道:“这是怎么了废宫里的嬷嬷是不可能出来的,虽然没有人看守,但是她们一出来宫人们全认得,太后以前是下了旨意让她们永居废宫不得外出的。至于为何没人了,这”   凉月心里一沉,总觉得有断断续续的东西慢慢连接在了一起。   两个嬷嬷是知道最多秘密的人,但是前些时候听起来,是有人挑拨了什么,才导致她们开始说以前的事情,形成了宫里的流言。按理说废宫一般人可以进去,两位嬷嬷却是不能出来的,那么现在,人哪儿去了就这样消失得干干净净“等等。”凉月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揽月问:“你去查了么良妃宫里死的那两个宫女,叫什么名字”   揽月摇头:“内务府还没有清查出名单,但是良妃娘娘说,是后院粗使的两个宫女,一个小星,一个小玲,都是不起眼的人。所以死了也就死了,多发些安慰的银两送回她们家里就是了。”   “是么”凉月抿唇,坐到梳妆台前开始解她的发髻:“揽月,帮忙,本宫想去拜会一下那新的永寿宫。”   “是。”揽月应了,上前帮凉月挽了九凤髻,着一身素色宫装,便乘了轿辇,往永寿宫慢慢赶去。   刚到宫门,正想让人通传呢,便见良妃身边的大宫女明兰走出了宫门,看见凉月的轿辇,她一愣,上前行礼道:“奴婢给月妃娘娘请安。”      第一百六十章 疑团重重待天明      凉月喊停了轿辇,下来看着明兰问:“这么急慌慌的,是要去哪里”   明兰低着头,姿态恭敬地道:“明日太后的仙体要送往皇陵了,良妃娘娘说让奴婢去库房选些东西送给即将去守陵的嬷嬷们,也好让她们更加忠心地护着太后的仙魂。”   凉月听了,不动声色地点头道:“良妃姐姐有心了,那你去罢。”   “是。”明兰浅笑着行了礼,转身走了。凉月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点头,低声道:“良妃越来越懂事了,这做法虽然小家子气,但是传去皇上耳里,就会觉得她是一心为太后着想的,反倒是一片孝心。”   揽月垂手站在凉月身后,轻声道:“良妃娘娘近来的行为都很是用心,想必也是有道理的。皇上虽然恩宠皇后娘娘,但是皇后娘娘已经再难怀孕。后宫子嗣为大,以后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场景,良妃陪伴帝王已久,有野心也是正常的。”   凉月慢慢往永寿宫的大门走去,听着揽月的话,只笑不语。若说良妃对后位有野心,倒不如说,有人在利用她的野心培养她在这后宫占一席之地。皇后难孕是一点,反过来想,正是因为不孕,才需要用其他法子制衡后宫吧。   “月妃娘娘请。”有公公站在主殿的门口请凉月进去。凉月点了点头,踏进大殿,便看见良妃正坐在主位上,见她进来,便轻笑道:“好生奇怪,月妃妹妹怎么会有空来了本宫这里。”   凉月勾起唇角,眼神淡淡地扫过四周,最后落在良妃脸上,有礼地道:“姐姐乔迁新宫,虽然时机不合适庆祝,但是妹妹还是该过来看看的。太后仙逝,一切从简,也难为这繁华的宫殿布置得这样简洁。委屈姐姐了。”   良妃轻哼了一声,只示意旁边的宫人给凉月上茶,眼神里善意不多,但厌恶也收敛了不少,一边端起茶盏一边道:“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你回宫,倒是一跃而上了妃位,还管起事来了。本宫偶尔会想着,以往王府里那个与世无争的王妃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凉月低笑。良妃这是想跟她谈从前么可惜了,以往那个什么也不在意的顾凉月的确是回不来了。因为那时轩辕子离心里无她,而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人总是会变,姐姐也是一样。”凉月淡淡地道:“如今这宫里,可不比以前的王府。姐姐的恩宠眼看着日渐少了,心里也就会怒会怨了。谁也回不去当年那样子,你我皆是如此,又何必单单取笑我。”   良妃一怔,手指渐渐收紧了来。不过随即想到什么,又慢慢松开,浅笑道:“太后明日一走,皇宫里便要恢复些生气了罢。巧的是昨日左答应跑来找了本宫,本宫这才想起来。当初入宫的那些人,还有没被宠幸的呢。本宫琢磨着,也好歹让左答应伺候皇上一回,妹妹觉得呢”   凉月顿了顿,垂了眸子道:“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我做主。皇后虽然在小月,却也还有淑妃在。姐姐跟淑妃商量就是,不用问我。我这次来,是想告诉姐姐我发现的一件事儿罢了。”   良妃眼里划过一丝笑意,看着顾凉月那低沉下去的神色,心里暗喜。还在乎这些事的人,是成不了大气候的。顾凉月用情太深,不适合在这后宫走得太远啊。   “妹妹发现了什么事儿”   凉月抬头,细细看着良妃的神色,一字一句地道:“废宫里原先住着的两个嬷嬷,不见了。”   良妃一震,垂了眸子复又抬起,好奇地看着凉月道:“妹妹怎么会发现这样的事情废宫是不允许人靠近的啊,你怎会”   “是太后的遗言,要本宫去看看那两个嬷嬷,本宫才去的。结果发现,废宫里没人了。”凉月平静地回答。   太后遗言。良妃脸色变了变,随即道:“太后怎会留这样的遗言,月妃妹妹,可不能拿太后开玩笑。”   “姐姐在意的地方是不是错了。”凉月看着良妃,笑道:“太后临终前只有我和皇上在床边,你根本无从得知太后遗言是什么,又凭什么怀疑我。现在重点是两个嬷嬷不见了。那是以前伺候先帝的木贵妃的两个嬷嬷,特意留了这样久,可不是随意就可以不见了的人。”   良妃轻轻别过头,道:“本宫怎么会知道她们哪里去了。废宫那地方,我是半分没有靠近的。”   “是么”凉月起身,拍了拍裙摆,看着良妃笑道:“那最好了。最开始宫里的流言,皇上还正在查出处呢,本宫应该去和皇上说说这件事,顺便把宫里都找一遍,看看人究竟去哪儿了。”   言罢,凉月朝良妃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没有声响,良妃也没有再说什么。凉月扯了扯唇角。刚刚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慌,清清楚楚地落进了她的眼里。良妃必然知道废宫的事情,说不定两位嬷嬷失踪也是和她有关。   那么挑唆嬷嬷们传出流言的,是她么   “去乾元宫吧。”凉月吩咐道。   “是。”摘星应了一声,轿辇缓缓抬起,往乾元宫而去。路上揽月走在旁边,疑惑地问凉月:“废宫里的两位嬷嬷很重要么主子近来都在为这事烦扰。”   凉月点头,看着前面的宫道,轻声道:“流言传出的地方,大抵就是废宫了。谁制造的流言,谁就必然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皇上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的。若当真查出是后妃所为,会牵连前朝,关系甚广。若不是,那就是后宫之中有了奸细,也是马虎不得的。太后一去,关于血脉的事情再也没有了查证,现下只要停止住流言,一切就会慢慢好了。”   揽月点头,欣慰地跟着继续走。主子现在开始理后宫之事了,一定能慢慢将权力夺回来,最后在慢慢走上本该属于她的位置。   轩辕子离正在看折子,听得芍药通报,便抬头看向门口。   凉月一身白色宫裙,发髻上轻缀白色珠花,慢慢地走了进来。本想行礼,却听得明轩帝一声叹息:“别同我多礼了,过来。”   凉月撇嘴,看着身后的殿门合上,便松了一口气,走到帝王身边去。   “你没有好好用膳么”帝王皱眉看着凉月的脸色,不悦地道:“看着你,都是神色一天比一天差,你到底在做什么”   凉月抿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道:“很难看么我记得,我有正常吃饭。”   轩辕子离眼神微沉,凑近凉月看了看,顿了一会儿,问:“是不是在宫里不太开心还是因为太后的事情”   其实都有吧。凉月苦笑,勉强振作了一点,看着明轩帝道:“你不用操心我,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吧,我可不是来耽误你的。”   “唔。”轩辕子离瞥了她一眼,继续看折子,边看边道:“你来了本就耽误我,为着什么来的”   凉月想了想,道:“废宫里住了人你知道么”   “嗯。”帝王拿着朱笔在奏折上花了几画:“住了以前木贵妃的两个丫鬟,怎么了”   “她们不见了。”凉月说了一句,便看见帝王的朱笔一顿,抬头,怔怔地看着她道:“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凉月把事情说了一遍,轩辕子离拿着折子沉默了一会儿,喊了一声青玦。   青玦悄无声息地从乾元宫的角落里出来,跪在大殿里听帝王吩咐。   “不用惊动太多人,就按照宫里的名册,将各个宫的宫女都清理一遍,哪儿多了人,哪儿少了人,都禀报上来。”   “是。”青玦应了,从大殿的门走了出去。凉月算松了一口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继续看明轩帝批改奏折。   轩辕子离拿着一份折子,突然脸色变了变,朝凉月这边看了一眼。   “怎么了”凉月好奇地看着帝王,禁不住站起来走了过去。   “你还记得,南巡路过的那馄饨铺子么”帝王合上奏折,问了凉月一句。   凉月点头,她自然记得。那馄饨铺子还被下了连环药不是么“有个人,在那儿送了你一个草镯子。”帝王脸黑了黑,沉声道:“一个书生模样的人。”   “对啊。”凉月接着点头:“那草镯子很奇怪,一直没有坏,回宫的时候我取下来让摘星收好了。”   还收好了轩辕子离铁青着脸道:“外姓男子送的东西,你为何还带进了宫来”   嗯凉月疑惑地看着轩辕子离。不能带么那草镯子很精致啊,而且,她莫名地很喜欢。   “所以,到底是发生什么了为何扯上了这件事”凉月挑眉看着帝王问。   轩辕子离冷哼了一声,将奏折丢给凉月看。凉月接过,好奇地打开。刚扫了两眼,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竟然有这样奇特的人,陛下您的记性也未免太好。我都不记得他叫这个名字了。不过,他这是当上了京都衙门大老爷的意思么”   明黄的折子上,夏清风三个字被朱笔圈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清风拂面了无痕      轩辕子离哼了哼,瞥了那折子一眼,闷声道:“这人,本是京都衙门的小衙差,朕就奇怪了,他如何就能破了那二十年都没有线索的案子。刑部给朕上的折子,破例提拔了他做京都府尹。朕也是看了这名字觉得熟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可不是么,路过驯龙镇前面的馄饨铺子,这人莫名其妙就上来送凉月草镯子,人都走了还吼一句“在下夏清风,若他日再见,必问姑娘芳名”,怎能让他记不住只是当时凉月在与他闹别扭,他没有心情去管罢了。不然,还能让他这完好无损地又混进了京都来。   凉月想了一会儿,笑道:“那也是个奇人,正好我想问问他这草镯子是拿什么做的,为何绿色都不会败退,我看了很久也没看出名堂来。”   “顾凉月。”帝王咬牙,扯过她手里的折子,丢在桌上,闷声道:“你故意的么身为宫嫔,向来没有分寸的么不知道避嫌不成与其他男子有什么好说的。”   凉月低笑,看着轩辕子离的脸色,轻声道:“臣妾向来没有分寸,陛下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若要在意,您当真忙不过来。”   比起夏清风,帝王该更在意封寻罢。凉月正说着,脑海里莫名地闪过封寻的脸,突然就怔住了,笑容僵在了脸上来不及收回,眼眸里已经是一片担忧。   这些天一直没有封寻的消息啊,连太后薨逝,他也没有露面。按照以前,他既然知道太后与她的关系,听闻太后去了,定然是会来看她的不是么难不成是还没有适应,进不得宫来么轩辕子离正想说话,便看见凉月突变的脸色,当下眉心微皱,扯了她过来,沉声问:“怎么了”   凉月呆呆地转头看他,喃喃道:“我可以出宫一趟么”   “做什么”帝王皱眉,凝视着凉月的眸子,语气僵硬却又隐隐带了一丝担忧。   沉默半晌,凉月看着帝王,却说不出来。若当真和他说想回丞相府看看封寻是否安好,估计他是会恼的吧。有一点他说得对,身为妃嫔,她也该懂得一点分寸了。   “罢了。”凉月闭了闭眼,弯了嘴角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当我没有说过罢。您继续看折子,我先回宫休息一下,许是太累了。”   说完,凉月便朝帝王行了一礼,转身退了下去。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凉月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宫门外。眉心的褶皱一直没有散开,黑眸里有着沉思的神色。   回到净月宫,凉月想了想,招手唤来了揽月,让她去丞相府问个安。可是话刚出口,却又将人拉了回来。   “主子”揽月看着凉月这犹豫不决的样子,不禁好奇地道:“您在顾虑什么丞相府是您的娘家,连问安也不可以么”   凉月摇了摇头,叹了一声,道:“不必了,时候不对,现在去只会惹皇上不快。好了,我休息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摘星和揽月愣愣地看着凉月转身走进内室,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个晚上,也想到了那白衣如雪的人。主子是在担心封公子么凉月平静地睡了一会儿,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外面的院子里传来搬东西的声音,内室摘星和揽月一个也不在。   起身披了件衣裳出去,凉月打开殿门,刚准备唤人,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有木槿、锦带花、六月雪、紫薇、茑萝等等,揽月的怀里甚至抱着新鲜的荷花,只是没有荷塘来盛。大大小小的花盆堆满了院子,看起来很是好看。   “主子,您醒了”摘星笑嘻嘻地拿着一支刚开的荷花,凑到凉月面前道:“您看,多美的花,皇上就差没有将御花园搬来了,您就开心一些罢。”   这是什么凉月怔怔地看着,有些没有回过神。花,轩辕子离送的花他做什么堆这满院子的东西就因为,她看起来不开心么接过那一支荷花,凉月看着那粉嫩的颜色,不禁低头笑了笑。想起乾元宫那正辛苦批改奏折的人,居然还有空给她这花海,当真是“送来的人有说什么么”凉月微笑着问摘星。   摘星掩唇一笑,揶揄地道:“皇上说,主子若是累了,便嗅一嗅花香,也能好得许多。”   凉月怔了怔,下意识地将荷花放在鼻息间。淡淡的香气沁人心脾,不知是为着这花,还是为着那话,心情当真好了不少。   “对了,主子,您休息的时候,听说有一个新晋的府尹入宫了,现在应该正在乾元宫受帝王召见呢。”   新晋的府尹凉月心里一顿,继而笑了:“是否姓夏名清风”   揽月吃惊地看着凉月,道:“是姓夏没错,主子认识么”   凉月失笑,看着这两个丫头道:“不止我认识,你们也都应该认识才对。都是见过的人呢。”   摘星揽月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家主子。她们怎么会见过呢听也没听说过啊。   “待会儿我们仔细看看便是了。”揽月道:“皇上已经让他来查废宫嬷嬷的下落,那夏大人似乎极为聪明,看起来从容得很,不知道能不能在今日之内破案。”   “今日之内”凉月吓了一跳,看着这天色也已经不早了啊,太阳都西沉了,今日将尽,可还怎么来得及“是啊,皇上下旨,让夏大人今日之内查出废宫嬷嬷的下落,不然便降职让他回去做衙差。”摘星纳闷地道:“都好奇皇上为何对夏大人如此严厉,不过夏大人也没有反抗,领了命就开始查了。”   怎么觉得,帝王有些公报私仇的味道呢凉月整理好了衣裳,笑着问:“夏大人现在查到哪儿了我想去看看。”   摘星想了想,道:“应该在废宫查看吧,刚刚还听路过的宫女碎嘴呢。”   凉月点头,抱着那一支荷花就往外走,顺口吩咐道:“揽月你留下收拾这花海,摘星陪我出去吧。”   “是。”   她很好奇,那夏清风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在一个他完全不熟悉的地方,将案子查清。更何况,各宫都有阻碍,一个小小的府尹,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远远地竟然看见好些人围在废宫门口,宫女太监们都好奇地往里面张望,小声地议论着什么。凉月走过去,悄无声息地跟着看了半晌,没看见夏清风,便拍了拍旁边一个太监的肩膀:“夏大人人呢”   那太监不耐烦地转头,却被凉月吓得脸一白,连忙跪下去道:“月妃娘娘万安。”   这一声吼,废宫门口的宫人尽数跪了下来,齐声行礼。凉月却趁着他们都跪下了,轻巧地跨进了废宫,顺带喊了一声:“平身。”   众人惊讶不已,都不知道月妃如何来了这里。只愣愣地看着她往废宫里走。   青玦正将一份单子递给夏清风,听见动静,不由地脸一黑。月主子怎的又来凑热闹了那么多花都没能拖住她的脚步啊。就这样跑过来看这夏清风,也是陛下忙碌,不然不得跑过来撕了他么“参见月妃娘娘。”青玦有礼地朝凉月抱拳,一旁正拿着名单细看的夏清风不由地抬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傻了。   面前这女子怀抱荷花,一身素色长裙清雅脱俗,配上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加上那双眸子那双眸子,好生熟悉,这容颜也是,好像每天都看见一般的熟悉。   月妃娘娘夏清风礼也忘记行,就盯着凉月看,连旁边青玦咳嗽了好几声都没有听见。怔了半晌,竟直接看着凉月开口道:“月妃娘娘,我们是否见过”   凉月嘴角微抽,看着这依旧是书生模样的男子,低笑道:“可能是见过吧,大人给的草镯子还在我宫里放着呢。”   夏清风一愣,呆呆地看着凉月道:“真的是你你竟然是宫里的娘娘么”   凉月点头。   夏清风眼里的神色黯淡了一些,顿了许久,终于弯腰行礼:“臣夏清风,参见月妃娘娘。”   “夏大人免礼。”凉月一笑,看着他捏着的单子,好奇地问:“案子可有眉目了”   夏清风点了点头,拿着手里的单子道:“宫里的记录,近几日死去的宫女就只有筵曦宫大火里的那两位。尸体已经焦灰,查不清了身份。可是除那之外,宫里没有其他地方少了或多了宫女。这件事很简单,只会是两种可能:一、两位嬷嬷被暗杀,埋在了宫里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二、那两具焦尸就是两位嬷嬷,名单上少掉的两个宫女被杀了,同样埋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凉月听得一怔,继而一想,这两种可能都是的确存在的。只是,她觉得,后一种的可能性更高。   听夏清风这么一分析,很多线索都慢慢串联了起来。凉月松开了眉头,笑着问他:“那你要如何找到那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呢”      第一百六十二章 焦土埋怨情渐浓      提到断案,夏清风胸有成竹地道:“埋尸必动土,只用盘查各处花园,哪儿新翻了土就是。”   凉月挑眉,存了些为难他的心思,笑道:“这可怎么好,后宫的花园土是经常翻着的,难不成你要一个一个都找了不成”   夏清风看了凉月一眼,随即垂头道:“地点范围不会太大,臣觉得两位嬷嬷的失踪与那筵曦宫脱不了干系,所以先从那烧毁的宫殿开始找起就可以了。”   头脑清晰,有条有理。凉月点了点头,却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本宫似乎还能给你一个线索。很奇怪的一件事。若说那焦尸是两位嬷嬷,这个可能不太成立。因为起大火的那天,本宫去了筵曦宫,回来的时候,还听见废宫里有声音,那时候,两位嬷嬷应该还是在的。”   她还分明记得那古怪的笑声从废宫里传出来。   夏清风顿了顿,认真地看着凉月道:“娘娘可有进废宫去看”   “没有。”凉月摇头道:“当时没有什么心情。”   “那便是说,你也不能确定里面的声音就是两位嬷嬷的,对不对”夏清风弯了弯唇角,眼睛微眯地看着手上的宫女名单,低声道:“若有人布了局,借嬷嬷之口散布谣言,之后杀人灭口,用一场大火掩盖一切。以及,早有人在废宫里装成嬷嬷的样子误导你,模糊真正的真相。那么这个案子,就不是普通的暗杀宫女那么简单了。”   好缜密的思维。凉月听着,不禁跟着点头。一旁的青玦眼里也露出一些赞赏,开口道:“大人需要去筵曦宫看看么”   “好。”夏清风点头,收起名单,朝凉月拱手道:“臣就先行一步前去查案了。”   说完,又顿了顿,犹豫地看了凉月一眼,似是想说什么。   “你可是想问我名字”凉月看着他,挑了挑眉。   “娘娘聪慧。”夏清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瞥了一眼青玦,无奈地道:“当初说好,若再见必问姑娘芳名。可惜了,臣冒犯了,娘娘的名字,哪能轻易告诉外臣。”   凉月抿唇,看了青玦一眼,道:“这样吧,本宫也随你们一起去筵曦宫看看可好总归皇上正忙,太后的丧仪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本宫去看看,也许还能帮上什么忙。”   夏清风一怔,讶异地看着凉月道:“月妃娘娘,凶案这些东西,女子一向是害怕靠近的。您去似乎有些不太妥当。”   女子。凉月撇嘴,她都快忘记自己是女子了。男子能做的事情,她一样能做不是么青玦干咳了一声,恭声道:“月妃娘娘,您还是回宫去照顾一下那些花吧。今天刚从宫外送来,皇上便命人一盆不落地全数搬进了净月宫,这荣宠,您还是珍惜一下罢。”   皇后宫里都没送去一盆的,青玦看着那些花都心惊。不过这主儿好像还是没被感动啊,不留在净月宫就算了,也不去乾元宫谢恩。不谢恩也罢了,他们都习惯了。可是怎么又突发奇想要跟着夏大人去查案,这不是成心和帝王过不去么凉月垂眸,看着怀里这一支荷花,淡淡地道:“花自然是有人照顾的,本宫不过是闷在宫里难受,想出来走走罢了。既然你们都不同意,那本宫便回去好了。”   言罢,凉月转身便往回走,单薄的背影看着甚是让人心疼。青玦沉默,夏清风嘴唇几动,终于还是喊出了声:“娘娘留步,娘娘知道不少宫里的事情,能帮忙的话,微臣感激不尽。”   脚步停下,凉月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随即转身,看着他们道:“那青玦大人,就麻烦跟皇上说一声了,本宫能帮忙的地方,自然感激不尽。”   青玦额上冒出了冷汗,想着回去看自家主子那张冰山脸,心里就一阵发寒。无奈这厢还只有应下。月妃娘娘不高兴,皇上就不会高兴,遭殃的是他们这些下属。月妃娘娘高兴了,但是因为这事儿皇上还是会不高兴,遭殃的也还是他们。   他们这些暗卫是何苦啊。   凉月带着摘星一起往筵曦宫去。轿辇也没乘,身后跟着夏清风等人。查案的事儿宫里都传遍了,所以路上宫人遇见,也只是低头行礼,没有引起太大的惊讶。倒是有宫人看着凉月同夏清风一路,顿了顿,神色复杂地匆匆往永寿宫去了。   筵曦宫已经烧得不成样子,后院的花园也是一片焦黑。夏清风看了好一会儿,挥手让人拿了铲子来,往灰烬多的地方开始挖。   “筵曦宫的花园不小,这么大一片,你要全部翻过来么”凉月看着他这动作,不禁问了一句。   夏清风边挖边摇头,顺便示意宫人一起帮忙来挖:“若这里真有尸体,那么一定是在着火之前很久就埋下的,布局要时间。而尸体向来是最好的养料,有尸体的地方草木必然繁茂。按着灰烬多的地方挖,总会有收获的。”   众人纷纷点头,都帮忙挖了起来。凉月挑眉看着,心下对夏清风的认知又提高了几分。原以为百无一用是书生,但是看起来,夏清风似乎是破案的能手,会想,也会做。轩辕子离算是捡到宝了吧。   挖了很久也没有看见尸体,花园都快被翻遍了。摘星瞧着,小声对凉月道:“主子,这儿是没有的罢挖了这么久也没有看见,会不会推理就错了”   “不会。”凉月淡定地看着仍旧一脸平静的夏清风,微笑道:“他那么有自信,想必是有主意的。我们等着就是了。摘星,你顺便出去瞧瞧,永寿宫可有什么动静”   “是。”摘星点头,提着裙子跑了出去。凉月则是继续在一旁等着。   “啊”一个小太监一锄头下去,好像挖到了什么,惊叫一声跌到了一旁,颤抖地喊着:“大人,大人”   夏清风丢掉手里的铲子,连忙走过去看。   那是一只人的手,已经开始腐烂了,但是皮肉都还在。   有人呕吐了起来,凉月想过去看,却被拦住了。夏清风神色严肃,沉声道:“娘娘,请远离这里。有尸体便不适宜您看了,请您先回宫,这里交给微臣就是。”   凉月撇嘴,比这更恶心的场景她都见过,还怕什么不成她只是好奇埋着的究竟是嬷嬷还是宫女而已。   正想继续上前去看,腰身便被人狠狠抱了回去。凉月一惊,回头便看见轩辕子离怒意滔天的脸。   “你就不能安分一点么这样的地方,你来做什么”帝王黑着脸吼道:“你的宫女都干什么吃的,这样的地方也允着主子来”   众人大惊,也顾不上那恐怖的尸体了,都纷纷跪下,朝帝王行礼:“参见皇上”   轩辕子离气得头疼,也顾不得这跪了满地的人,只狠狠箍着凉月的腰,将她一把抱起便往外走,跨出筵曦宫的时候朝身后吼了一句:“夏清风,案子给朕破了再到御书房来,惊了朕的人,你可得小心些。”   凉月哭笑不得地看着帝王,腰身被他捏得生疼,怀里的荷花都差点被弄坏了。奈何这人发起怒来太可怕,她看着他那紧绷的下颔便说不出话了。只能乖乖由着他抱着往御书房走。   “陛下”眼看着御书房近了,凉月不禁低喊了一声:“臣妾自己走就好了,这里”   轩辕子离低头,瞪了她一眼,丝毫没理她的话,径直走进了书房,朝四熹说了一句:“关门。”   四熹同情地看了凉月一眼,随即把殿门关上,命几个奴才好生守在外面。   走到书桌边,帝王直接将凉月放在了桌上,双手撑着桌檐,微眯了眼睛看着凉月道:“什么地方你都要去,丝毫没在意那是埋尸的地儿么就算你见得多了,冲撞尸气也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罢我送你的花你不看,偏跑去和那夏清风一路,顾凉月,你安的什么心”   凉月怔怔地看着帝王,干笑两声,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好奇罢了。你送的花都很好看啊,我让揽月好生照顾了。喏,这里还有一朵。”   将怀里的荷花给他看,凉月小心翼翼地瞅着帝王的神色,总觉得好像比刚刚好了一点,心里也就微微松了一口气。   “您的脾气,最近是越来越差了啊。”凉月嘟囔道:“我又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这么一路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红杏出墙了呢。”   轩辕子离一顿,随即咬牙:“我看着你也差不远了,宫里的妃嫔最难管的就是你。偏生朕还不能生气么好端端地与那些男子在一起做什么你要是嫌无聊,我把芍药姑姑分去照顾你好了。”   凉月看了轩辕子离一眼,轻哼道:“不必,明日太后出殡,你允了我亲自去送就好。透一口气回来,我也许就不闷了。”   帝王沉默,想到一些事情,眼神便软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点头道:“好吧,明日朕要与番邦使臣会谈,也顾及不到,让布曜和白钰陪你去就是了。”   凉月眼睛一亮,愉悦地点了点头,随即拉下帝王的脸,轻轻吻了吻那薄薄的唇。      第一百六十三章 书香绕眉温情存      她想感谢他,只是下意识的一个吻。蜻蜓点水一般刚想离开,就被帝王按住了后脑勺,深深地吻了下去。   “唔。”凉月睁着眼睛看着轩辕子离星光璀璨的眸子,忍不住用手推他。虽然现在御书房没有人,但是这也太帝王心情甚好,刚刚的一切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唇齿间满是凉月的呼吸,让他禁不住想吻深一点,再吻深一点。捏着她腰的手也渐渐收紧,将她拉向自己。   嘴巴被堵住了说不出话来,凉月只能看着轩辕子离,示意他别闹了。这里是御书房啊,等会儿会有人来的帝王轻哼,没有理她。凉月身上的冷香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引得他想去找那源头。   离开她的唇瓣,轩辕子离慢慢吻上她的脖颈,一点一点地细细啃着。最近自己也是没有理智的了,只想和怀里这女子在一起,错误了什么形势也不想管了。这大抵就是昏君为何沉迷温柔乡,从此误江山的原因吧。遇上这么个人,当真也是没办法。   凉月被吻得神志模糊了起来,只觉得脖颈间又痒又温热地疼,眼神慢慢迷离,只抓着他的袖子,有些慌乱地捏紧。   “啪”一支朱笔掉在了地上,凉月回过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轩辕子离已经将她压在了桌上,温热的手正一点点朝她进攻,惹得她起了一层战栗。   “子离。”凉月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微微挣扎,宫装却散开了。白皙的肌肤微微露出一些,圆滑的肩头配上轮廓清晰的锁骨,让轩辕子离喉咙动了动。   “再叫一次。”帝王低哑着声音,伸手抚上了凉月肩上的伤疤。   凉月一怔,别过了头去,闷声道:“别捉弄人,快放开我,等会儿人来了你这昏君的名声可是要定了。”   轩辕子离低头,吻上了凉月的伤疤,慢慢舔着,没有应她。她的肌肤很白嫩,可惜了这些伤,而大多,都是他亲手赐予的罢。现在看着,竟还会觉得心痛。   心里泛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凉月不禁想起身,手却被轩辕子离抓住了,按在了两边。凉月有些恼了,低声道:“放开我。”   帝王抬头,看着她当真有些羞恼的神色,不禁一笑,伸手将她拉起,抱在了怀里。   “皇上。”   正打算进里面的房间里去,御书房外便传来一道声音。轩辕子离脸色一黑,还没来得及应,大门便应声而开,夏清风无畏地走了进来。   没错,在帝王这样的眼光下还敢走进来的,就是无畏。   凉月衣衫不齐,惊了一跳,连忙往轩辕子离的怀里躲。帝王面色阴沉地看着下面站着的夏清风,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夏清风一进来也觉得气氛不对。可是,帝王为何瞪他刚刚是谁说要他自己来御书房面圣的啊嗯虽然这场景是不太赶紧低下头去,夏清风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参见陛下,陛下让微臣查清了便过来面圣,臣于是就来了。”   “来得真好。”轩辕子离咬牙,一字一句地道:“夏爱卿当真是忠心为国的好臣子,可是现在,你得去大牢歇一会儿,朕等会儿去看你。”   “啊”夏清风一愣,想抬头看看,却又听得一声怒喝:“给朕闭上你的眼睛。”   夏清风很无辜,真的很无辜,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看清楚,便莫名其妙地下了狱。还好有帝王那句“等会儿去看你”,也就是说他还能出来吧他还想施展抱负呢,怎的这一路都不太顺利呢。   凉月趴在帝王的胸前笑了,夏清风能力卓越,脑子也不错,可惜就是眼力劲儿差了些。   轩辕子离捏紧了凉月的腰,看着夏清风退了下去,才闷声道:“笑什么笑。”   凉月松开他,拉了拉自己的衣裳,笑道:“刚刚就提醒陛下会有人来,您不信。这下可好,要是夏大人入狱而心生怨恨,传播您淫乱御书房,这罪名可不小,天下人都要骂您是昏君,我是妖妃了。”   轩辕子离咬牙,捏着她的腰将凉月紧紧按在自己怀里,怒道:“你这脑子怎么就不能想点好。还有,刚刚的称呼我喜欢一点,没有人的时候,不要用尊称。”   凉月一顿,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帝王。不用尊称叫他子离么有些奇怪啊,刚刚只是脱口而出罢了,真要经常这么叫“嗯,知道了,先放开我,把衣裳穿好,不然等会儿来了人可就惨了。”凉月脸颊有些红,胡乱地应着便推开了轩辕子离,将刚刚这人不知什么时候解开的扣子给重新扣好。   帝王不满地看着她,伸手去拨弄那些扣子。凉月扣一颗他便拨弄开一颗,脸上满是小孩子一样不满的神情。   凉月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人哪里还有以前冰冷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孩子啊。   “主子。”   青玦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里,跪地行礼道:“番邦的使臣在驿站喝醉了酒,似乎惹了一些事情。”   帝王闭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咬牙道:“惹了什么事情”   凉月趁机将衣服扣好了,退到一边站着。青玦低着的脸上全是冷汗,顶着帝王的眼神,硬声道:“他丢东西,将一个奴仆的头给打破了。那奴仆是我天启的人。”   轩辕子离沉了脸色。凉月见状,便道:“臣妾先告退了,皇上您做正事吧。”   帝王看她一眼,轻哼了一声。他刚刚做的也是正事啊。   没有等到帝王回应,凉月便恭敬地退了下去。这一番折腾,她都快忘记她来这里最初的目的了。轩辕子离这是答应了吧,她明日要出宫,送太后一程的同时,去丞相府看看。   凉月红着脸出去,带着摘星回净月宫。摘星看了自己主子好一会儿,低笑道:“主子这神色也太明显了些,咱们乘软轿回去罢。”   “嗯。”凉月尴尬地应了,乘上轿辇回了净月宫。路上摘星关切地问她怎么了,凉月只说没事,跟帝王在一起呆久了而已。   这蹩脚的自己都不信的理由,自然是引来了摘星的笑声。一路回去,凉月脸上的红晕就没有消散过。   一踏进净月宫就看见那花海,凉月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看着那些花静静出神,随后便进了主殿了。   晚上明轩帝宣布歇在坤宁宫,凉月早早地也上床就寝了。明日就可以出宫,她要去看看封寻。这么久都没有出现,当真让她心里不安。   太后的丧仪以国丧的规制,沉木棺运于八马同拉的车上,撒纸的宫女左右一边十九名,前面八匹宝马带领,后面还跟着一群宫人,皆是白衣白花,低头随行。   凉月在最后面的马车里,看着外面街道两旁跪着的百姓,心里一阵感慨。   她终究还是要将这女子送进皇陵。师父的遗体埋在了明月山,而太后的遗体则是要前往皇陵所在的龙脉山,两山一东一北,相隔,也是很远。   但愿他们下辈子穿越人群,也总还能找到彼此吧。师父的一生太苦了,太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因繁华而错过爱情的女子,争一生斗一世,最后换来的皇陵安眠,也是隔了自己的真心千里。   “娘娘,马车只能到这里了,皇陵只有守陵人才能去。”白钰勒马,回头对凉月说了一声。   凉月应了,低声道:“那便回国都里去吧,顺便,去一趟丞相府,本宫想去看看义父。”   白钰一怔,有些犹豫。帝王只准了她送葬,似乎没有说可以回丞相府啊。   “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据说墨丞相的棋艺不错。”布曜笑嘻嘻地说了一句:“那便去吧,走了白钰,回去再同陛下禀报也不迟。”   凉月挑眉,微笑着看了布曜一眼。后者干咳一声,调转马头往回走。   白钰无奈,布大人都这样说了,那还是就这样吧,总归是娘娘回娘家去看看,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凉月回过神,赶紧掀开帘子下了车,上门口去敲门。   开门的依旧是老管家,见着凉月,吓了一跳:“大小姐您怎么又回来了”   “找义父。”凉月绕过他就往里走,还不忘吩咐道:“外面的人交给你了,好生招呼一下。”   “是”老管家呆呆地应了,看着大小姐一阵风一般地跑向后院。   墨丞相还是永恒不变地在下棋,后院里就他一人,也没有看见封寻的影子。   “义父。”凉月唤了一声,上前对墨致远行了礼道:“我回来了。”   墨致远一愣,随即抬头,看着这一身素衣的凉月,眼神暗了暗,道:“是将太后的仙体送往皇陵了么”   “是的。”凉月看着丞相这神色,刚准备问封寻的下落也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儿,坐在了墨丞相的对面,看着这一盘散了的棋局,好奇地问:“义父,您与太后,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若说是普通的主与臣,我不太相信。”   拿着白子的手一顿,墨致远抬头看着凉月,眼里划过一丝痛心的神色。      第一百六十四章 竹叶飘情惑人心      “老夫自小服侍先帝,对太后,自然也是尊敬万分,没有其他。”墨致远看了凉月一会儿,笑着别开了头去:“你这丫头,在乱想什么。回来这一趟,就是来问这个的么”   凉月摇头,认真地看着墨丞相道:“若论尊敬,您那天何必在慈宁宫门口站了一宿。那天的义父,完全没有顾忌其他呢,惹得众人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您犯了什么天大的过错。”   墨致远垂眸,平静地放下一颗棋子,笑道:“那天老夫也不过是太惊讶了,凉月你也算是缘分,竟然做了我的义女。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早该随着她的离去而被尘封了,你也不必问,没什么好说的。”   “义父”凉月皱眉,墨丞相则是转了话题,看着她道:“封寻出去了,想必又是去了城郊的竹海,你若想找他,就过去看看吧。他说再过几天就会回逍遥宫了。”   竹海凉月一怔,那儿离丞相府很远啊。   “他一个人去的么”   墨丞相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没有见过那么倔强的人,双目不能视,竟也强迫自己习惯一个人,我本想让人伺候他,也被他拒绝了。上次派人跟着他去竹林,看着他一路撞到不少的人,若不是他那风姿不减,兴许就该挨骂了呢,咳咳。”   凉月脑海里不禁现封寻一身白衣走在人群里,有些跌跌撞撞的模样。心不知为何就有些紧,也顾不得问丞相太后的事情了,匆忙道:“义父,布曜和白钰在外面大堂,若他们进来,你便说我回闺房休息了,让他拖住他们吧,我去竹海看看。”   墨丞相手指一顿,看着凉月脸上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去吧。”   从院墙上翻出的一瞬间,凉月好像听见了墨丞相的叹息:“当初她若有你的勇气,也不至于这样”   凉月愣了楞,落在外面的地上,沉默了好一会儿,起身往竹海的方向飞去。   幸好穿的是素衣,也没有太惹眼,凉月低着头,很快到了竹海。竹声涛涛,这一片竹海比宫里的竹林大得多,也浩瀚得多,当真如海一般。   凉月走了进去,下意识地屏了呼吸,四处找着封寻的影子。   有竹叶不停地掉落,在风声之中飘扬,没有什么声息。然而,有细韧的游丝却从远处飞来,准确无误地穿透那飘落的叶子,钉在了竹子上。   凉月一惊,顺着那长长的游丝看去。   竹海深处,封寻还是原来的样子,静静地站在那儿。游丝从白色的袖子里飞出,又被他收了回去。锦缎覆盖着双眼,却还是转过头来,看着她所在的方向,道:“屏了呼吸,也瞒不住感觉啊,凉月。”   心里一震,凉月抬步,慢慢地朝他走过去。   “你的听觉,未免也太强了。”凉月喃喃道:“竹响本来就大声,你如何还听得见叶落又如何还听得见我来了”   封寻微微弯唇,伸手捻去了凉月肩上的一片竹叶,淡淡地道:“没了双眼,听觉就灵敏了许多。这些天在这里呆了很久,似乎也能听见杂音之中的不同的声音了。我现下都想象得出这竹海叶落的样子,有无双眼,区别已经不太大。而你”   头微微低下,封寻伸手抵了抵凉月眉心的褶皱,笑道:“你的气息,我怎会不认得。没有双眼,反而更加看得清了。”   凉月一愣,看着封寻这云淡风轻的模样,闭了闭眼。   “丞相说,你明日要回逍遥宫”   “嗯,差不多到了可以回去的程度了。”   “还会回来么”   封寻一怔,绝美的容颜上露出一丝笑意:“凉月,你现在快乐么”   凉月抿唇,别开了头去,低声道:“喜忧参半吧,还有很多事没做完,谈不上快乐不快乐。”   “嗯。”封寻点头:“那我就还会回来的。”   心里莫名地一疼,凉月恼怒地看着封寻,低声道:“你是圣人不成总帮我这么多,总让我欠你这么多,我怎么还得了以前他们口里冷血无情的封寻呢你对我这样好是做什么一点也不符合你的样子。”   封寻顿了一会儿,听着凉月突然的发火,竟笑了起来。笑声好一会儿才停歇。   “你啊这是在心疼我么我没有传言中的样子,你又何曾有了不过是半斤八两,没什么好说的。你就暂且是认为我独孤了太久,与你同病相怜,所以才对你这么好吧。”封寻笑着道:“至于你欠我的,就那么欠着好了,我觉得挺好。”   凉月瞪他,却发现他看不见,不禁恼怒地道:“你太奇怪了”   “你也一样。”   “”   遇上封寻,她当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啊。   封寻弯着嘴角,心情甚好地问她:“你来找我,是为什么”   凉月撇嘴,淡淡地道:“只是太久没见你,担心你出什么事,所以出来看看罢了,等会儿就得回去了。”   封寻挑眉,笑道:“担心我么看不见东西,也的确蛮需要人担心的。可是你放心好了,我是封寻,不是其他人。现在的情况,你还是少出宫罢,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就麻烦了呢。”   凉月点头,又看了封寻一会儿,道:“那我回去了。”   “嗯。”封寻站在原地,感受着凉月的气息越来越远,最后竹海声响,混着竹香的风扫走了最后一丝那人的味道,什么都消失了。   还真是走得毫不流连呢,这没有心的丫头。封寻笑着摇了摇头,手里的游丝再度出袖,飞过竹林,穿透了四十七片竹叶,钉在了一根竹子上。   没有双眼的缺憾,总要有东西来弥补。他惯常不喜欢依靠别人,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轩辕子离坐在乾元宫,正在听下面的夏清风汇报这次案件的来龙去脉,一张脸沉得难看。   夏清风将自己的分析以及各方的证据都呈了上来。花园里挖到的是两个宫女的尸体,也就是说,烧死的是两个嬷嬷。种种证据都指向良妃,再联系宫里传流言的宫女的口供,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件事良妃起了很大的推助作用。   即便她不是幕后主使,也是最大的帮凶,证据一拿,明轩帝沉默了。   良妃的家世也是错综复杂,最近动向也有些奇怪。他要把握好这个度,才能既稳了朝廷,又让良妃明白她在做什么蠢事。   “臣妾净月宫月妃求见。”   外面突然传来了凉月的声音,轩辕子离神色一松,淡淡地道:“四熹,让她进来。”   夏清风头一缩,两步退到一旁,低头朝进来的女子行礼。   凉月笑盈盈地走进来,一身的素裙衬得她肤色极好,眼眸里也是波光流转,看得轩辕子离怔了怔。   “夏大人也在,臣妾是不是打扰了皇上做事了。”凉月在书桌前朝帝王行礼,有些不安地问。   帝王看了她良久,微微皱眉道:“无碍,你起身罢。不是去送葬了么为何这样快就回来了前后还不到一个时辰。”   凉月起身,慢慢走到轩辕子离身边,笑道:“臣妾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今早没有和皇上问安,心里惦记着,看着太后的仙魂也应该体察到臣妾的心意了,便让他们继续去送,臣妾就先回来了。”   “哦,是么。”轩辕子离眸色一暗,看着这慢慢靠近他的凉月,低笑道:“朕昨日送你的白色珠花,你怎么没戴,倒戴了这一朵。”   凉月一顿,摸了摸头上的发饰,抿唇道:“许是宫人们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戴错了吧。陛下若是喜欢,凉月再回去换。”   “不必了。”明轩帝眼里划过一丝暗黑,起身走到御书房中间去,看着夏清风道:“夏爱卿也辛苦了,先退下罢。朕与月妃还有事要说,你出去顺便让外面的人把门关上,没有朕的命令,不要任何人进来。”   夏清风一愣,随即看见帝王眼里的神色,严肃地应了一声,往外走了。   凉月呆在书桌边,犹豫地看着明轩帝道:“陛下有什么事要问凉月”   “嗯,不是说了无人的时候不用尊称么,你怎么又忘记了。”轩辕子离一笑,微眯了眼睛看着凉月,淡淡地道:“还有,你的表情,可是比平时妖媚了许多。能为朕半路赶回来,可是半点不像你的作风。”   凉月抿唇,随即笑了笑道:“我不过是因着送了太后一程,有些感慨罢了,皇上您不要我妖媚,那便继续如平时一样冰冷好了。”   说着,身子又朝帝王靠了过来,叹息着道:“连说想你也不行了,陛下当真是心冷如铁。”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她,嘴角泛起一丝嘲弄的笑容,道:“你的脸,爱妃,没有平时好看了,这是为什么”   凉月一怔,随即脸色难看起来:“臣妾不美了,皇上还会继续喜欢的吧,您不是最爱凉月了么”   “够了。”轩辕子离的脸冷了下来,周身现淡淡的杀气,看着那女子,沉声道:“你究竟是谁”      第一百六十五章 刀剑无情受尘冤      面前的女子一愣,接着眼里泛出了泪来:“您这是什么意思怀疑臣妾么”   看着她一步一步靠近的身子,轩辕子离嗤笑一声,负手站在原地,淡淡地道:“你不是她,别装了。顾凉月最不可能的就是用眼泪蒙蔽人,况且你身上的味道,脂粉呛鼻,比不得她。”   “凉月”脸上青白交加,在离帝王还有两步远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出手,袖间寒光一闪,朝轩辕子离攻去。   杀气扑面,明轩帝冷哼一声,伸手隔开那寒光凛凛的匕首,反手抓住那人的肩膀,轻嗤道:“这点功夫,偷袭也是不会成功的。你家主子让你来之前,一定是没有好好了解朕的底细。”   竟然装成凉月的样子刺杀他,明轩帝心里沉了沉。那刺客身子一转,挣开了帝王的钳制,暗器出袖,直冲帝王的胸口而去。   一柄剑从天而降,挡住了那些暗器。青玦落在了轩辕子离面前,二话不说,便朝那刺客攻去。早就发现这月妃娘娘不对劲,只是帝王暗示他别动,他才忍耐到现在。   两人缠斗至一处,轩辕子离退到一边看着,只见那女子身段灵活,与青玦对抗,也只有一点吃力,配上凉月那一张脸,还当真是容易让人迷惑。   青玦剑法极好,刺客手里却只有匕首,渐渐地便抵抗不住了。轩辕子离看得出神,不经意抬头看着青玦的剑刺向“凉月”的心口,竟是下意识地喊了一声:“青玦。”   青玦一顿,那刺客便得了空隙,撞开大殿的门,跑了出去。   “不好。”轩辕子离脸色一沉,赶紧追了出去:“她还是凉月的样子,让外人看见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刺杀皇上的罪名,会落在凉月头上。”   这人好毒的心思,扮成凉月来刺杀皇帝,若是成功,罪名是凉月来背。若是失败,也也可以将凉月拖下水。只要抓不住她,背后的凶手,是无论如何也别想查出来了。   青玦连忙追了出去,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四熹等守在外面的人已经看见了“凉月”,正惊讶月妃娘娘为何突然手拿匕首闯了门出来,回头便看见青玦抬剑追了上去。   “抓刺客”有人喊了一声,周围的禁军纷纷都围了过来。“凉月”见出路已经被堵死,眼里划过一丝狠意,回头挡开青玦的剑,用顾凉月的声音看着帝王道:“今日杀不了你,但是只要我顾凉月还有一口气在,必定会来取了你的性命。”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不明白月妃娘娘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可是眼前的情况分明就是月妃娘娘成了刺客,要刺杀皇上。   “娘娘。”芍药呆呆地看着,一时也没有发现凉月的真假,只是以为突然出了什么事,凉月是为着以前的恩怨动手的么“啊”一声女子的惊叫从旁边响起。明轩帝本来就不好看的神色更加阴沉。侧头看去,却是淑妃带着宫人往这边而来,看见那“凉月”,脸色白了白,急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月妃,你哪儿来的胆子,敢在宫闱之中动武”   “哼。”那“凉月”冷笑一声,趁着众人都没有回神,横过匕首便又往轩辕子离的方向刺去,嘴里还朗声道:“宫闱之中如何不能动武杀了这皇帝,我的大仇就得报了。”   淑妃一惊,睁大了眼睛看着这情状,吓得愣住了。旁边的禁军连忙上来挡住刺客的攻击,才没能让那人近帝王的身。   明轩帝死死地看着这人,冷着声音道:“我不管你是谁,但是冒充月妃,还胆敢刺杀朕,若让朕查出是谁人指使,必定株连九族。”   冒充月妃这是怎么回事四熹和芍药听得都是云里雾里,只见那刺客分明从身段到容颜都是凉月的模样,竟然是冒充的么“凉月”冷笑一声,趁着打斗,一把石灰洒出,蒙了众人视线,随即往宫门的方向逃去。   轩辕子离眉心一皱,挡开那石灰,急忙追了上去。可不能让这人逃掉了。若是当真逃掉,凉月刺杀的罪名算是落下了,他就算解释,别人也会说是他包庇月妃吧。   “追。”青玦喊了一声,周围的禁军纷纷追了上去。四熹和芍药也跟着往宫门的方向跑,淑妃顿了顿,提起裙子,也飞快地赶了上去。   那刺客轻功不错,虽然是用石灰拖住了帝王一会儿,但是一路从御书房到宫门,也没被帝王追上。   宫门口,一辆马车正在被禁卫盘查,凉月掀开车帘,将身上的令牌给了守卫看。白钰和布曜也都出示了令牌。   那守卫目瞪口呆地看了凉月好一会儿,张口道:“您”   刚刚不是已经进去过一次了么月妃娘娘的令牌,这   凉月微微皱眉,看着这些守卫的神色,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想问,便感觉迎面有杀气扑来。敏捷如凉月,瞬间便跳下了马车,只觉得有人影快速地隔断了马与马车之间的绳子,调转马头,飞快地往宫外而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凉月根本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马车便往一边侧翻过去,挡住了后面想追上去的人。   “怎么回事”一回头便看见一身龙袍的轩辕子离飞速赶来,凉月惊呆了,布曜和白钰也是一头雾水。   帝王停下了步子,看着和刚刚那女子一模一样的凉月,忍不住皱了皱眉。   “主子。”布曜喊了一声,上前对帝王行礼:“这是发生什么了”   白钰也在一旁,轩辕子离又看了凉月一眼,几步走近她,低下头靠近凉月的脖颈。熟悉的冷香盈满鼻翼。没错,这才是凉月的味道。   “刚刚有人装成你的样子,刺杀于朕。”轩辕子离看着凉月,正色道:“你们回来得太是时候,让她跑掉了。”   “装成我的样子”凉月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抓不到了么”   “嗯。”帝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地道:“这下好了,要解释可是大麻烦。”   话还未落音,身后的一众人就追了上来,将凉月团团围住。   芍药跑得气喘吁吁,看见凉月终于恢复了平静,松了一口气道:“娘娘,您刚才,是与陛下闹着玩的罢”   凉月一怔,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看着周围寒气逼人的刀剑,第一次觉得不知道该怎么说。   淑妃等人也赶了上来,看见帝王与凉月靠得那么近,不禁低喊道:“皇上小心,别又被这妖女迷惑了”   轩辕子离皱眉,回头看了淑妃一眼,沉声道:“这是真正的月妃,刚才那个已经跑出宫了,有布曜与白钰还有这宫门口所有的侍卫作证。刚刚行刺朕的是刺客,只是易容成了月妃的样子。”   淑妃脸色微微苍白,犹豫了一下,上前走到帝王身边,声音有些颤抖地道:“陛下,臣妾知道您喜欢月妃,无论她做错什么也护着。可是龙体要紧,开不得玩笑。臣妾亲眼看见刚刚在御书房门口行刺的就是这人,就算易容,也不可能声音面目都一模一样啊。”   明轩帝叹了口气。就知道与这些闺阁女子说易容,她们是不太会相信的。解释起来,当真是麻烦极了。   “本宫与布大人和白钰一起回宫,中途没有分开过,若说行刺,除非我分身有术还差不多。”凉月上前一步,看着淑妃道:“眼睛是会骗人的,淑妃姐姐。”   布曜点头,看着淑妃道:“臣一路送娘娘回来,没有分开过。况且你们刚刚追的那人,还抢了马车上的马跑了,你们看,马车还在这里呢。”   众人侧头,果然见马车翻倒在宫门口,前面没有了马。   “青玦白钰,带人往宫外追,务必将那人抓回来。”轩辕子离冷声吩咐道。   “是。”两人领命,带着禁军往宫外而去。淑妃却仍旧是紧紧地盯着凉月,眼神里充满了戒备。   “皇上,虽然您不爱听,但是臣妾还是要说。月妃太过危险,本身就怀有武功。即便今日的刺客不是她,也总该给您提个醒,枕边人也是有可能成为刺客的。”   言罢,深深地朝帝王行了一礼,转身往回走去。   轩辕子离抿唇,皱眉沉思着事情。凉月则是看向芍药,问道:“姑姑可以告诉我,刚刚具体发生了什么么”   刺客的风波在宫里算是起了不小的波浪,明轩帝让凉月好生回净月宫呆着,自己则匆匆去了御书房传召夏清风。芍药将经过告诉了凉月,也将那刺客的原话说了一遍,凉月听得沉默。   这是存了要置她于死地的意思啊,也亏得轩辕子离没有受伤,若是有,她当真是罪该万死了啊。   “皇后娘娘有旨。”一声唱诺从外面传来,惊了凉月一跳。回头看去,却是司徒凝宫里的首领太监赵公公。   赵公公看了凉月一眼,后者慢慢起身,跪了下去。   “皇后娘娘说了,今儿御书房刺客的事情实在令人担忧皇上安危。虽然有人说与月妃娘娘无关,但是月妃身怀武功是事实。所以在抓到凶手之前,请娘娘往宗人府走一趟。”      第一百六十六章 重回旧地灰尘起      揽月和摘星都是一惊,抬头看向自家主子。都证实本来那刺客不是她,还是要被关进宗人府,这是什么道理凉月慢慢地又朝那公公行了一礼,温和地应道:“臣妾遵旨。”   赵公公瞥了凉月一眼,装作叹了口气,怜惜地道:“皇后娘娘也知道月妃娘娘您是无辜的,可是宫里出刺客这事儿可不小,刺杀的又是当今圣上,娘娘也是担心皇上安危,才这样做,也望月妃娘娘体谅。”   身后跟着的禁军上前了一步,看样子是准备押人的。凉月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站起来道:“皇后娘娘自有皇后娘娘的道理,臣妾自然不会违抗。只是本宫尚未被皇上废去妃位,也便还是正二品的妃嫔,普通的禁军,有押本宫的资格么”   赵公公一愣,看着凉月这眼神,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他在宫里也算是老人了,竟没有见过哪个嫔妃有这样的眼神,冷得吓人,却也不狠,看起来像极了对,像极了圣上。   “娘娘。”摘星和揽月担忧地喊出了声,凉月回头看了她们一眼,扯了唇角道:“总归是躲不过的,你们不用担心,宗人府那地方没事,等查清真相,皇上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两旁的禁军当真不敢上来押了,侧头以眼神询问赵公公,后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摇头道:“月妃娘娘自己请罢。”   凉月颔首,穿过一群禁军,慢慢地往净月宫门外走去。   摘星急得不得了,揽月却按着她,仍旧是跪在地上送凉月出去。   “娘娘这么平白被押走了,你拦着我干什么”摘星瞪着揽月,低吼道。   揽月捏着摘星的手,咬牙道:“你现在追出去又能怎样还能拦下来不成皇后娘娘的旨意,只有皇上压得住。与其硬碰硬,你还不如去求见皇上”   摘星一愣,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提起裙子就要往外跑。揽月刚想说话,却见净月宫门口的禁军拔出刀剑,拦住了摘星。   “皇后娘娘有命,月妃监禁期间,净月宫禁止任何人出入。”   “你们”摘星咬牙,气得跺了跺脚:“娘娘怎么能叫监禁,她什么罪都没有犯,都是他人诬陷”   “摘星。”揽月连忙上来,捂住摘星的嘴将她拖了回来,低声道:“你给我冷静下来,现在要是说错了话,对娘娘来说就是雪上加霜。皇上会知道这件事的,他那么关心娘娘,你先别急。”   摘星呆呆地听着,身子滑落到了地上,没有礼仪地跌坐着,喃喃道:“娘娘受的苦已经够多了”   但愿吧,但愿皇上早些收到消息,去救娘娘。娘娘她,真的是太让人心疼。   与其说是凉月被带去宗人府,倒不如说是凉月身后跟着一群禁军,平平静静地到了宗人府。这路倒挺熟悉,看得后面的赵公公和一群禁军目瞪口呆。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妃嫔被送入狱还这样淡定的,甚至,这架势愣是没有人敢上前说什么,只能是跟着走。   “委屈娘娘先留在这里了。”赵公公吩咐宗人府的管事将凉月送进了一间简陋的厢房,权当做暂居的地方。   凉月四处看了看,亏得还是宗人府,这屋子比平民的房间也好不了多少。不过没将她直接送入地牢,也算是司徒凝留了情面了。   大门关上,只留了一扇半开的窗户。凉月拿出帕子擦了擦凳子上的灰尘,坐了下来。这地方很无聊,估计在轩辕子离发现她之前,都要静坐了。   皇后还在小月里就开始折腾,也算是劳心劳力想除掉她了。只是,这罪名恐怕也不太成立,有人证、甚至皇上自己也说了刺客不是她,皇后要安罪名,也牵强了些。那么今日这送她进宗人府,又是想干什么呢御书房。   轩辕子离听完夏清风的话,点了点头,沉声吩咐道:“就按你说的去做吧,这件事也该有个了结了。”   “臣遵旨。”夏清风笑着应了,随即抬头看着帝王问:“这下臣还会被贬回衙差么”   明轩帝瞥他一眼,冷哼道:“这次不会,若是你看状况的眼力和你断案的水准一样,你自然可以平步青云。”   嗯看状况的眼力夏清风奇怪地琢磨了一下,不太明白。兴许是帝王说他看时机的本事不够吧,嗯。   “对了,臣上次在宫外送与娘娘的草镯子,其实是有大用处的,娘娘若是常带着”夏清风想起来了,抬头认真地说。   可是,话说一半,就被座上男子的眼神吓着了。剩下的全哽在喉咙里,不明所以地看着轩辕子离。   “所以朕觉得,爱卿的仕途必然坎坷啊”轩辕子离冷笑了一声,眼神如刀一般砍向夏清风:“去办你的事情罢,别说了。”   夏清风干笑两声,连忙退了出去。轩辕子离脑子里闪过刚刚看见凉月那一身的素衣,身上没有什么首饰,倒好像是真的真的戴了手镯。嗯,定是他眼花了没看清,她应该不会戴了那草镯子吧。   “皇上。”碧叶匆匆跑了过来,跪在殿外喊道:“奴婢坤宁宫碧叶,求见皇上。”   轩辕子离皱眉,看着殿外跪着那身影,沉声道:“进来吧。”   碧叶叩了叩头,急忙走进了御书房,对帝王行礼道:“皇后娘娘听闻陛下遇刺,担心不已,正说要往御书房来呢。奴婢们拦不住。可是娘娘正在小月里呢,身子又差,出来吹风是万万不可的。还请皇上开恩,去看看娘娘吧。”   帝王皱眉,起身道:“胡闹什么,自己身子差还逞强干什么。司徒夫人不在么”   “司徒夫人昨天回府去休息了,像是头风复发。”碧叶低声回道。   轩辕子离叹了口气,抬步往外走:“罢了罢了,你起来,带朕去见皇后。”   “多谢皇上。”碧叶眼里含泪,急忙又起来,往外面走去。   天都黑了。凉月看着窗外的天色,微微皱眉。她被带进来已经三个时辰了,可是没有人来问,也没有旨意从宫里传来。也不知是轩辕子离不知道,还是知道了也没有办法。这屋子里灰尘味道太重,总觉得让人窒息。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缝隙。有一个托盘被放在了门口,上面盛着一些饭食。   “娘娘恕罪,宗人府没有什么好饭菜,请娘娘将就些。”有奴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说完,那门便又合上了。   凉月起身,走过去看了看。一碗白米饭上面有几片菜叶,可是正正当当的牢饭呢。   嗤笑一声,凉月摇了摇头,回去继续坐着。皇后的态度有些奇怪啊,这样的待遇,也不怕她出去之后同轩辕子离诉苦么皇后的一道旨意,关了正二品的妃,无罪名无审判,就是监禁了态度了呢。   失去孩子的母亲一般都很可怕,司徒凝要发狠了么   微微打了个呵欠,奔波了一天,身子也有些乏了。可是这房间,看样子是睡不得的。要委屈自己坐一晚上了。   “窗户开着,门口的人也是纸做的一般不堪一击。你还甘愿就这样坐着。”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窗户上响起。凉月一怔,身子僵硬了起来,半天,才慢慢回头,往那半扇窗户看去。   封寻难得地没有束发,墨一般的长发有些湿地披在身后,一身白衣在这夜里格外地张扬,配上那张神仙一样的脸,竟让凉月看得愣了一会儿。   “我忘了,你本来就傻。”封寻跳进屋子里来,白色的锦缎覆在眼上,却准确无误地朝凉月走了过来。   “你”凉月喉咙里堵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不是要回逍遥宫么”   封寻耸了耸肩,伸手触碰到凉月的脸,笑道:“正沐浴完了准备上路,就听人说你又进了宗人府,那我怎能不过来看看。”   “这么快就听见了消息”凉月眼神暗了暗,低笑道:“我还以为没人知道呢。”   封寻摇头,叹息道:“这屋子里都是死气,亏你呆了这么长时间。跟我走吧,先出去。司徒凝没想过让你活着离开宗人府的。轩辕子离也被拖在了坤宁宫什么也不知道,指望他来救你,你还不如自刎来得痛快。”   凉月一顿,手已经被封寻拉住,往窗口的方向去。脚步有些迟疑,凉月看着封寻,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宫里的消息,每次都来得最快了。还有,我逃离这里,会被冠上畏罪潜逃的罪名吧本来我是没有任何罪名的。”   封寻捏紧了凉月的手,强行带着她先出了那间屋子。门口的守卫都被点了穴,看不出任何痕迹。   “你的感觉什么时候那么迟钝了,我一进那屋子就感觉到死气,你却还呆了那么久。死气非毒非药,真吸多了,神仙都救不了你,还管什么罪名。”封寻带着凉月走到宗人府一处墙角,皱眉道:“我只是奇怪,他们哪来的本事,竟然可以将死气充盈房间。那司徒凝,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一百六十七章 红泪低垂怜君意      凉月感觉呼吸顺畅了许多,轻咳了两声,道:“死气是什么我似乎没有接触过。”   让封寻觉得厉害的东西可不多,可是当年师父教过她天下奇毒,每种都见过一些。虽然她后来不曾用毒所以忘记得七七八八,但是这种特殊的东西,若是见过,她应该记得才对。   “死气是在横尸遍地的瘴气林里产生的,尸毒扩散,混着瘴气,便成了浓厚灰尘气味的死气。人闻久了,自然而然地窒息而死,找不到任何原因。因为这本身也不是毒,只是妨碍呼吸而已。”封寻抿唇,伸手捏过凉月的脉搏,沉声问:“你在这里呆了多久”   “差不多三个时辰左右。”凉月皱眉答道。   这种古怪的东西,她行走江湖都未曾见过,宗人府的人是如何得来的还用来充斥了一个房间。那房间窗户是半开的,也就是她感觉不明显的原因罢可是总觉得哪儿不对。   “三个时辰”封寻脸色白了白,仔细把了凉月的脉,却没有发现太大的异常。若是常人,呆上一个时辰就该窒息而死了,她这脉象,却只是微微弱了一点儿,没有其他任何影响。   “你这是修了什么样的功夫。”封寻放开凉月的手,低笑道:“真该夸你不成,这么长的时间,竟然也完好无损。”   凉月莫名其妙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喃喃道:“兴许是我气息本来就浅吧。可是,我们这样出来,宗人府那里如何交代万一有人进去看,说我畏罪潜逃,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么”   封寻轻哼一声,二话没说,飞身回到那房间前面,将一个被点穴的守卫抗起来,丢进了房间里,然后将门关上。   “现在这时间,闯宫去找轩辕子离罢,留在这里也必然是死路一条,怎样皇后都不会放过你。还不如告诉明轩帝实情。等他们来了,查证就是。”封寻冷冷地说着,转头对凉月道:“这里我会让人守着,现在,你跟我进宫。”   凉月错愕地看着封寻的动作,手腕随即被拉住,往宗人府的墙外翻去。   刚刚那个侍卫,是代替她去尝试那死气的么总觉得嗯,有些无辜了。凉月叹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前面这个人,他的背影依旧俊逸如仙,白色的锦缎在黑发中显得格外耀眼,恍惚间让人觉得还是那如谪仙一样的大魔头。   但是,他对她,当真是温柔到极致了啊。看起来就和世间的翩翩公子一样,若不是他对别人依旧冷血无情的话。   接触的人多了,凉月觉得自己都心软了很多,所以实力也大不如前。但是封寻不一样,无论对她多好,对其他人,依旧是无论男女老少,都不会留半分情面。某种程度上来说,封寻比她孤独得多吧。   “你就这样拉着我去,会出事的。”凉月低声喊了封寻一声,皱眉道:“天已经黑了,况且你又是外姓男子,擅自带我闯宫,我的罪名可是又多了一条。”   封寻一顿,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凉月的方向,想了想道:“也是,那你便回宗人府门口等着,我去就好了。”   手被松开,封寻的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黑夜里。凉月愣愣地看着,许久才回过神来。   不是该她去么虽然有些奇怪,但是也总好过封寻一个人闯进宫里去找轩辕子离罢封寻的想法,她暂时没有想明白。但是莫名地,她选择相信他好了。因为每一次他都帮了很大的忙,还没有失误过。   坤宁宫。   司徒凝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眼里含着泪,看着帝王道:“总以为您能保护好自己,所以臣妾也没有太过担心。但是今日听见刺客的消息,当真是吓坏了。竟然扮成月妃的样子行刺,这宫里是越来越不安全了。叫人以后怎么分得清真假”   轩辕子离抿唇,安慰了一句:“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朕会让布曜加强宫里的戒备,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凝儿,你身子不好,还是别操心这些。”   “您要我如何不操心。”司徒凝说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臣妾刚刚失去一个孩子,不想再失去丈夫了”   宫人都纷纷退了下去,内室里就帝后两人。轩辕子离犹豫了一下,伸手擦去了皇后脸上的泪,轻声道:“就算担心朕,也不必跑出去。你这身子还要不要了。”   司徒凝眼睛红红的,靠在床头,看着轩辕子离道:“本来就废了,这身子不要也罢。可是凝儿希望皇上好好的,不要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凝儿知道您很喜欢月妃,但是她毕竟身怀武功,您还是得当心着些。”   帝王怔了怔,垂了眸子道:“凉月她不可能伤害朕的。凝儿你莫要多心。”   “如何不会”司徒凝神情微微激动,看着轩辕子离道:“人心隔肚皮,就算看起来她也倾心于您,也保不准哪天就起了异心。您的枕边人有最好的刺杀机会,若是您不注意,臣妾真的担心”   “凝儿。”轩辕子离叹息道:“朕明白你的心意,朕会小心的。至于月妃,她这次也算是受害者,朕会通缉刺客,找出幕后主使的。”   司徒凝沉默,看了帝王一会儿,终于还是开口道:“臣妾将月妃送进宗人府了。”   “什么”轩辕子离一惊,脸色沉了下来,微怒地看着皇后道:“月妃没有任何过错,为何要送去宗人府”   司徒凝平静地道:“对皇上有威胁的人,臣妾不能容忍她留在宫里。在抓到凶手之前,臣妾便请月妃暂时留在宗人府,是府内,不是地牢。皇上若是觉得臣妾的做法不对,那便下旨放月妃出来好了。”   轩辕子离起身,看了皇后好一会儿,声音也冷了下去:“你是什么时候将月妃关去宗人府的”   皇后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在轩辕子离面前跪下,僵硬着身子道:“听闻了刺客的消息,臣妾便下旨了。皇上政务繁忙,臣妾想着四熹公公应该会禀报,便没有特意差人告知。”   “政务繁忙”轩辕子离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一般落在皇后的头顶,寒声道:“你让朕在坤宁宫留了这样久,也是一字未提。皇后,你打的什么主意,真想瞒朕到底不成”   司徒凝抿紧了唇,重重地朝轩辕子离叩了头,再抬眼,眸子里全是悲伤与决绝:“臣妾打的什么主意,皇上自然会知道。说到底臣妾不过是一个女子,眼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的心被其他人抢走,也不能多说一句的无能女子罢了。现下担心您的安危而动了您的爱妃,您要是有不满,臣妾也无话可说。”   轩辕子离一怔,脸色愈加难看。以前从未发现司徒凝有这样果决的一面。她从来都是温婉而大度的。即使司徒家异动再多,她在宫里都是向来循规蹈矩,所以他对她,也就多了一分容忍。   可是今天看着,面前跪着这女子已经很熟练地运用权术和心计了。这一番话下来,占情占理,他要是责怪她,必然成了偏宠妃子冷落中宫的昏君。   “来人。”轩辕子离喊了一声,身后便有人匆匆进来。   “将皇后扶上床去好生休息,短期内不要再离开坤宁宫了。”帝王吩咐完,转身便准备往外走。   “随便谁来扶她,我可不想靠近寒毒之体。”带着几丝轻蔑的声音在后面冷冷响起。帝后二人都是一震。   轩辕子离惊讶地看着面前站着的封寻,随即变了脸色:“你如何会在这里”   封寻冷笑一声,看向司徒凝的方向,轻嗤道:“我若是不在这里,凭这女人两三句话,陛下您又该心软了不是么顾凉月可是在那杀机四伏的宗人府活过来了呢,不知道会不会让皇后娘娘失望。”   司徒凝抬头看着封寻,脸色变了变,眼里竟然闪过一丝惊恐。跌坐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杀机四伏”明轩帝眉心紧皱,看着封寻急问道:“顾凉月怎么样了”   “没死。”封寻答了一句,慢慢往前走了两步,停在司徒凝面前,低头道:“这位皇后娘娘手段真好,懂的东西也不少。”   “你”司徒凝神色一紧,撑起身子来看着封寻,刚想说话,却被他打断了。   “娘娘不必辩解,现在只有我们三个人,说实话也不会有什么事。就看那边的皇帝信不信了而已。你身上这寒毒,我可是熟悉得很。”   司徒凝手指捏得死紧,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经消失。   “皇上看起来似乎认识这人,深更半夜,私闯后宫,这罪名,皇上要帮他掩盖过去么”司徒凝正色道。   轩辕子离眸子里黑暗如夜,看着眼前这情况,总觉得哪里别扭。但是一时间也想不到不妥之处,只能道:“封公子是朕的客人,早该请进宫来住的。只是深夜过这里来,也有些不妥了。封公子,随朕走罢。”   封寻嗤笑一声,转了身子比帝王更早一步往外走,淡淡地甩下了一句:“身边人都看不清,陛下你当真是太危险了。顺带夸奖一句,皇后娘娘看见陌生人站在自己面前,竟然一点也不惊慌失措,当真是母仪天下。”      第一百六十八章 杀气重重百毒侵      司徒凝挺直了腰跪在原地,听见封寻的话,身子晃了晃,脸色难看地咬牙,沉声道:“就算是圣上的贵客,说话也实在太没分寸了些,本宫难不成非得惊慌不已仪态尽失才算正常么”   封寻继续往前走,似乎多跟她说一句话也欠奉。轩辕子离也懒得理会这些了,只道:“皇后好生养着罢。”便跟封寻一起走了出去。   司徒凝看着帝王的背影,以前眼里的犹豫之色终于全部散去,渐渐地露出狠绝来。她想要的,既然已经得不到了,那便毁掉吧。只恨自己没有早些听父亲的话,才落到了这个下场,当真是活该“你如何进了宫的”   两人快速往宗人府赶,帝王还是忍不住问了封寻一句。他现在目不能视,难道也还能在宫里来去自如么那这实力,未免也太可怕。   “你的皇宫,还没有到固若金汤的地步。”封寻答了一句,微湿的头发已经在夜风里被吹干了,往身后飘飞起来:“换句话说,陛下您根本没有在守这皇宫,若是哪天被人攻陷,也一点不奇怪。”   轩辕子离轻笑一声,看着前方道:“朕也开始好奇起来,封寻,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逍遥宫宫主。”封寻淡淡地答了,神色没有半分古怪。   帝王笑而不语,两人很快到了宗人府。轩辕子离刚想上前,却被里面的杀气惊了一跳。   “怎么回事。”封寻也感觉到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没有打斗声,里面的人也没有多少,可是这么浓的杀气是怎么回事”   轩辕子离心里一顿,抬脚便踢开了宗人府的大门,迎面便有一片白气飘出,迷了人的视线。   “很古怪的雾气,太浓了,不是正常的雾。”轩辕子离一边往里面走,一边同封寻解释:“往前,脚下门槛,你自己小心。”   封寻抿唇,按照帝王的指示走了进去。明轩帝拿袖子挥着白气,沉怒地喝道:“宗人府可是没人了这般情景是要做何”   院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凉月的声音从另一头传了来:“你怎么来了。”   声音里有些不安,但也尚算镇定。两人听着,好歹也松了一口气。多怕过来就听不见声音也找不到人啊,那种恐慌他们都承受不起。只是“你在哪儿这白气是怎么回事”轩辕子离往前走了两步,却被封寻拉住了。   “先别乱动。”封寻看向凉月声音传来的方向,沉声道:“听凉月把话说完。”   一片白雾之中,凉月听见封寻和帝王的声音,心里竟然安定了一些,顿了一会儿,认真地道:“这宗人府的院子里布了阵法吧,不然也无法解释这杀气和白雾了。我回来的时候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一踏进来,阵法就自己启动,我没有碰任何东西。”   轩辕子离皱眉,怒道:“宗人府哪来这样多乱七八糟的东西管事都死了不成”   凉月想了想,道:“管事说不定的确已经死了,这是谁下的手我不知道,但是这些手段都是江湖上才有的套路,而且不常见。”   封寻点头,朝那白雾里走去,淡淡地道:“皇上,您的皇后,您该注意着些了。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说是她所为,但是那个人绝对不简单。”   “朕明白。”轩辕子离看着封寻的背影,眼神深沉如海。   封寻目不能视,反而不会被阵法迷惑。现在也只能靠他了。自己若是乱动,说不定反倒添了麻烦。   极细的寒光从白雾里穿射过来,凉月微微一动,下意识地避开了来。她在这白雾里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凭直觉躲开这些东西。但是这杀阵,又岂是那么简单的。   “出声,你在哪儿。”封寻显然也听见了暗器的声音,忍不住低喝了一声。   “这里。”凉月说了一声,又感觉更多的银针同时射了过来。避之不及,又看不见具体在哪里,只觉得身上各处硬生生地受了,尖细的疼痛,像钻进骨子里一般。   封寻脸色难看地避开白雾里穿梭的银针,飞身来到凉月身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问:“还好么”   凉月扯了扯唇角,点头道:“嗯,我没事。”   封寻沉默,拉起她的手将她护在胸前,凭着耳力听各方而来的暗器,一边躲一边往外走。   “这阵法,随意走没关系么”凉月睁大眼睛看着前面白茫茫的一片,问身后的人。   “我看不见,所以这阵法对我来说无用。”封寻带着凉月躲过一阵银针射杀,淡淡地道:“跟着我走就是了。”   凉月抿唇,感觉着周围的杀气和身后那人身上浅浅的青草香气,一瞬间脑子竟有些迷茫。肩上和腹部的银针隐隐作痛,但是她现在不能说,若扰了封寻心神,他们两个都出不去。   轩辕子离站在阵法外面,头低垂,额间的碎发挡住了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眼前的白雾渐渐淡了,凉月抬头,便看见明轩帝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宗人府门口等他们。   看见这两人的身影,轩辕子离也松了一口气,低头仔细打量了凉月一圈儿,道:“你没事罢”   “嗯,没事。”凉月笑了笑。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她,半晌,对封寻道:“回净月宫去,这里,朕会让布曜来查。至于皇后,朕会先禁足再慢慢查她。”   封寻点头,两人带着凉月一起往净月宫走。凉月被夹在中间,有些疑惑地问:“为何要禁足皇后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证明这些是她所为罢”   轩辕子离眼睛看着前方,也就没有看见凉月微微苍白的脸色,只是道:“皇后瞒着朕下了旨意囚禁你,宗人府又杀机四伏,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若是有直接的证据,朕岂会只是禁足那么简单。”   凉月不说话了,看着前面长长的宫道,有些迷茫。司徒凝,轩辕子离最深爱的女子,也可以因为这些事被禁足么是不是说,她在轩辕子离心里的位置,越来越重要了呢“陛下身边不是有个独孤臣么”封寻突然开口道:“传他来给凉月检查一下罢,那阵法出来,难免有什么地方受了伤。”   明轩帝闻言,低头看着凉月问:“你哪儿伤着了”   凉月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应该有银针刺入我的肩膀了,回去用内力逼出来应该就无碍了。也不见得有毒,这么久了都没发作。”   两个男人脸色都是一变,停下来将凉月围在了中间。轩辕子离怒声道:“你为何不早说”   凉月干笑一声,抬了抬手臂:“因为只是银针而已,没想让你们在阵法里担心,回净月宫再说罢。”   封寻拿起凉月的手腕把了把脉,也没有什么异常,便道:“走罢,先回去。”   帝王脸色不好看,扯过凉月便往前疾走。封寻跟着,神色有一丝凝重。   净月宫灯火通明。   大半夜的,皇上和封宫主亲自将自家主子送了回来,摘星激动得眼睛通红,狠狠地瞪了门口的侍卫一眼,将凉月迎了进去。   “怎么,净月宫何时增加了禁军守护,朕如何不知道”轩辕子离在门口停下,冷冷地看着两旁的侍卫,沉声问。   几个禁军神色一慌,连忙跪下道:“卑职参见皇上,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担心净月宫出什么乱子,所以”   “够了。”帝王看着这跪着的几人,嗤笑道:“看来你们是直属皇后的,而非朕。布曜都没有接到皇后的命令,你们却先动了,还真是忠心护主。来人,带下去,关进地牢吧。”   “是。”一直跟着轩辕子离的青玦应了一声,挥手召出暗卫,将这几个禁军押了下去。   凉月坐在床边,看着两个激动不已的丫头,安慰道:“你们主子我不会有事的,别这一副模样,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主子”摘星喊了一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凉月叹息,正想安慰几句,便被封寻严肃地打断:“先别说话了,把银针弄出来,然后让那独孤臣看看。”   凉月看着他的脸色,怔怔地点了点头,也不敢再犹豫半分,立马盘腿,运了内力,将身子各处刺进去的银针逼出来。   不一会儿,独孤臣便来了。本来是睡意浓浓,看样子也是被帝王强行吵醒拖进宫来的。但是看见凉月这模样,独孤臣立马清醒了,走过去把了把脉,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轩辕子离挥退了一众宫人,将坤宁宫以及宗人府的事情都慢慢讲了一遍。听完的时候,独孤臣也恰好把完了脉。走过去捡起地上掉落的银针看了看。   “好奇怪。”独孤臣看完,丢下那银针,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针上有毒,但是凉月却一点儿也没事,按照封寻所说那屋子里有死气,可是冰块儿还是一点事也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冰块儿你什么时候练就了金钟罩不成百毒不侵”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山雨渐起迎大险      凉月摇头,她什么也不知道,莫名其妙就在鬼门关走了好几遭了。可是似乎有什么庇佑,所以一直没事呢。   心里一沉,脑海里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太后,想起她临死前那一句"我会继续保佑你的。"低头笑了笑,不可能的罢,这世间怎么可能真有鬼怪。   轩辕子离看着凉月,突然眼神一顿,伸手抓起她的手腕,语气低沉地道:"你当真戴了这个镯子。"凉月一愣,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那上面是夏清风送的草镯子,因了送太后的仙体去皇陵,不适合戴华丽的首饰,所以她才又把这镯子拿出来带了。算是巧合罢。   "祁御,检查一下这个镯子,朕记得夏清风说过,这镯子似乎有什么作用。""是。"独孤臣接过帝王丢过来的草镯,走到一边的宫灯下面去细细查看了。封寻听着凉月没有大碍,心下微松,看着帝王道:"陛下与我之间还有账未清,正好一起算了罢。"明轩帝挑眉,侧头看着封寻,疑惑地道:"什么账"   "贵人多忘事。"封寻往净月宫一旁的窗户走去,那窗户开着,还有风声传来。封寻轻喊了一声什么,便有黑影落在了窗外,递给封寻一个盒子。   "上次说好的,你帮我除据点,我以天下粮商为交换。"封寻将那红木的盒子给了轩辕子离,淡淡地道:"虽然五大派的据点没有除尽,但是也半数毁了。五大派已灭,剩下的据点就不劳烦您了。交易完成,这是逍遥宫的令牌和全天启在我管制之下的粮商名单。您可以召集他们一起来国都,然后重新编用,怎样都好。""他们听命于令牌,而令牌只有一块,所以您不必担心其他。"封寻风度颇好地说完,朝轩辕子离微微弯了弯腰:"其余不论,您尚算是一位值得人尊敬的帝王。可是江山与情爱是永远无法平衡的,未来的路要如何走,全看陛下如何取舍了。"轩辕子离怔愣,打开那盒子,就看见一块纯铁镶金的令牌,以及下面那好几页的名单。   "在下只提醒陛下一句。"封寻淡淡地笑着,走到凉月身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低声道:"若最后您的选择是江山,那么顾凉月,我是无论如何也会带走的。并且不会让您再找到她,说到做到。"帝王一顿,继而脸色难看起来,几步跨过去,将凉月扯向自己,戒备地看着封寻道:"朕不会让你有机会带走她。"手指尖的触碰消失了,封寻收回了手负在身后,淡淡地道:"那是最好。"凉月黑了脸,看着这两人一来一往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下便挣开帝王的手,下床跑去和独孤臣一起研究草镯。嘴里嘟囔道:"你们决定就算了,根本不用管我,别忘了,还有半年,我自己就可以出宫了。""你敢。"轩辕子离瞪着凉月的背影,眼神沉了沉。   封寻笑而不语。凉月的语气听起来,是在逃避而不是恼怒啊。她面对不起自己的这份情。可能是他给得太重,终究让她有负担了罢。   "江湖上开始有异动,五大派的残党似乎被人集结了起来。你的朝廷想必最近也不安泰罢"封寻突然问了轩辕子离一句。   明轩帝挑眉,想起刚刚窗外那暗影,嗤笑道:"你已经在宫里混了眼线,又何必问朕。最近大事小事不断,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呢。""是啊,山雨要来了。"封寻淡淡地道:"陛下已经称我是客,那么在下就不客气地在皇宫里叨扰几天了。"轩辕子离看他一眼:"除了净月宫,其他地方随你。"   凉月讶异地转头看了帝王一眼。这句话也未免太…后宫的其他地方,难道是任由封寻去的么"别看了,那两人之间的矛盾永远只有你。"独孤臣一边看着草镯,一边不屑地道:"都是没眼力劲儿的男人,偏被一个不像女子的女子迷住了。别瞎操心了,后宫其他地方,封寻不会感兴趣的。"凉月一噎,微眯了眼看着独孤臣道:"神医,话多必失,你还是好生看你的镯子罢。"独孤臣撇嘴,将那镯子放下,朝还在说话的帝王和封寻道:"这镯子,不腐不朽,是难得的奇草编成,性乘万物,可以解毒,亦能护体。虽然我不认识这草,但是看起来,它挺有用的。夏清风送了个好宝贝给冰块儿啊,传家宝么这是"帝王脸色不大好看地走过来,看了那草镯子半晌,黑着脸拉过凉月的手腕,重新给她戴上了。   "既然能护体,那就继续戴着罢,夏清风…哼,朕算他立了一功。"凉月看着手上这草镯,微微一笑。屋子里的三个男子各有心思,但是这纷乱的一晚上,终于是过去了。   帝王旨意,皇后司徒氏身子欠安,留在坤宁宫静养,禁军保护,任何人不得打扰。   不知情的人看来,这好像是帝王疼皇后疼进了骨子里,竟然让禁军来守护皇后。可是坤宁宫里,司徒凝却是气得摔碎了一屋子的花瓶器具。   "他将顾凉月接回来了是不是顾凉月没有死,居然没有死。"司徒凝扯着碧叶的衣领,有些发狂地道:"这下可好,他不来这坤宁宫了,我可怎么办爹爹若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碧叶双目含泪,任由皇后勒得她生疼,只是道:"娘娘您冷静一些,皇上只是在气头上罢了,过几天您服个软就是了,皇上还会来这里的。""会么他的心已经被那狐狸精抢走了,还会回来么"司徒凝绝望地看着碧叶,美丽的脸上一片狰狞。   "会的…娘娘您冷静些,一定会的…"碧叶安抚着皇后,心里却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宫里有些乱了,皇后避不出宫,新搬了宫殿的良妃宫里却是接二连三地发生命案。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死两个宫女。没几日,良妃身边亲信的宫女都莫名其妙死掉了。死法都是被埋在永寿宫后面的花园里。   开始良妃还镇定,可是死了四个宫女之后,她也开始慌了,急急忙忙去求见圣上。但是最近轩辕子离也很忙,让她自己去找夏清风查案便是。   良妃几乎吓得神情恍惚了,请了夏大人来,那人却说:"娘娘,死者都是窒息而死,也就是被活埋。但是在您自己宫里,无声无息地活埋宫女,人是做不到的。""这是什么意思"良妃颤抖着声音问了一句,心里满满的都是惊恐。   夏清风叹息着跪下,行礼道:"臣无能,娘娘还是请法师来宫里一趟罢。"良妃吓得脸色一白,看着夏清风匆忙地退了下去,双眼一翻,昏在了明兰的怀里。   永寿宫闹鬼了。   宫里闹得沸沸扬扬,淑妃安氏连忙请了法师进宫辟邪。良妃吓病了,卧床不起,一直喃喃呓语。皇后又出不得宫,便只能淑妃将这一切压下来。   "不是我…不是我的主意啊…"良妃脸色惨白地在床上挣扎着,淑妃站在一旁,怕晦气一样地拿帕子掩住口鼻,皱眉道:"良妃姐姐,您冷静一些啊,现在说这些,你是不要命了么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要是出事,那可是会连累我们的。若是当真吓破了胆子乱说话,就不要怪本宫不留情义了。"良妃眼眸紧闭,手指扯着床单,眼角不断有泪落下来,嘴里依旧道:"她们来找我了…来了…本宫没有错,本宫没有杀人,要她们死的是…""啪。"淑妃毫不留情地上前扇了良妃一巴掌,旁边的明兰看着,动也未动。   "当真是吓破了胆子,留着也没用了。"淑妃喃喃地说了一句,看了明兰一眼。后者面色平静地起身,从袖子里抽出匕首,慢慢靠近自家主子的咽喉。   "皇上驾到。"一声唱诺,吓得明兰赶紧收回了匕首,装作帮良妃盖被子的模样。随后转身,一起朝帝王行礼。   "参见皇上。"   轩辕子离"嗯"了一声,走向良妃的床榻。淑妃连忙起身,伸手拉住帝王的胳膊,撒娇似的道:"陛下,您好久不曾理过萱儿了,良妃姐姐现在病得说胡话,有辱圣听,您陪萱儿出去走走可好"帝王面无表情地看了淑妃一眼,淡淡地道:"朕专程过来看良妃,你却要朕陪你出去走。萱儿,你最近也是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了。"淑妃心里一惊,眼里不知不觉就泛上了泪来。慢慢松开帝王的手,低声道:"臣妾知错,只不过…是太想念您罢了。回宫以来,您只去过坤宁宫和净月宫两个地方,却未曾侧眼看萱儿分毫,我…"帝王微微扯了扯唇角,道:"朕晚上便去陪你可好免得你总念朕偏心。""真的么"淑妃心里一喜,激动地抬头看着帝王。   轩辕子离点头,松开淑妃的手走到了床边:"现在先回去等朕罢,朕想听一听良妃的胡话呢。"   第一百七十章 情惑人心人不知      淑妃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她竟然不知不觉被帝王迷惑了,就这样放他到了床边。这会儿再想阻,已经来不及了。   “皇皇上。”淑妃喃喃喊了一声,却见明轩帝冰冷的目光看了过来,淡淡地问她:“刚刚的话,爱妃没听清楚么下去吧。”   背后冒了一层冷汗,淑妃闭了闭眼,咬牙行礼:“臣妾告退。”   没办法了,她尽力了。良妃的胡话总也连累不了她,现下想逃过一劫,还是赶紧去坤宁宫给皇后报信罢。   轩辕子离坐在良妃的床边,看着这不断呓语的人,脸上一片平静。   “娘娘饶命”良妃突然伸手,抓住帝王的胳膊,喘息着道:“臣妾去做了做了有鬼啊臣妾害怕”   娘娘,这后宫里,能被良妃称为娘娘的,还有谁轩辕子离心里沉了沉,静静地看着良妃。以前他对司徒凝未曾有多少设防,一是因为她不会武功,没有多大的威胁。二是因为她一直很温婉柔和,暗卫汇报时也总说坤宁宫无任何异动。   可是现在看来,他的皇后,好像还是背着他做了不少的事情呢。   “烧了烧了她们皇后娘娘臣妾害怕”良妃额上冷汗涔涔,突然睁开了眼睛,没有焦距的双眸看着顶账,喃喃道:“她们来找我索命了来了”   轩辕子离轻声开口:“谁要找你索命”   “木贵妃的宫女她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来了”良妃尖叫一声,猛地起身,疯狂地想往外跑。轩辕子离却按住了她,冷冷地道:“她们是你杀的么”   “不是,不是我啊”良妃惊恐地摇头,跌坐在床上,双眼又紧闭上,反复地道:“不是我,我是听命于人的,没有亲自动手,也不是主谋,为什么要找我啊,不是我”   “听了谁的命”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明轩帝还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良妃一顿,呆呆地坐了半晌,睁开眼睛看着面前的帝王,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臣妾身不由已,身不由已啊皇上,救救臣妾吧,皇后娘娘会杀了我的,一定会的”   “良妃。”帝王沉了声音,双眸紧紧地看着面前这人,认真地道:“当朝国母,可不是能随意诽谤的。你现在是被吓得神志不清,满口胡言么”   “不是”良妃急切地拉着帝王的袖子,摇头道:“臣妾没有神志不清,臣妾没有。”   帝王勾了勾唇角,点头道:“那是最好,你冷静下来,朕便可以保你不死。只要你乖乖呆着,这段时间,哪儿也不要去,什么人也不要见。”   言罢,转头唤了一声白钰。   白钰从门外进来,在帝王面前跪下,等候命令。   “你和独孤臣一起守着良妃,不要出任何的差错。”轩辕子离吩咐道:“一切以保住良妃的性命为主,懂么”   “属下明白。”白钰应了,静静地退到一旁守着。帝王又好言安慰了良妃一会儿,让她慢慢平静了下来,接着便走出了永寿宫。   这样看来,宫里流言的主使,也是皇后么明轩帝嗤笑一声,有些心寒。司徒凝总表现得让他误以为她与她父亲不一样,差点儿也就觉得她不会伤害他了。还真是自己的一大失误呢。当初皇后那句话还言犹在耳:“人心隔肚皮,就算看起来她也倾心于您,也保不准哪天就起了异心。”   与其说这句话是说顾凉月的,倒不如说,皇后在说她自己吧。   封寻在宫里住了下来,行动也就更加方便了些。对外帝王宣布他是由帝王亲自请进宫里来的高人,对帝王有救命之恩,在宫里住一段时间。宫人们看着这美绝人寰的男子,惊叹不已,态度也是恭恭敬敬。甚至因了他双眼的缺憾,不少宫女对他甚是体贴,封寻周围的东西连带着都很安宁美好,没有人对他耍心眼,都是惋惜这样天成的男子,竟没了双眼。   “我怎么觉得你在这宫里混得比我还好”凉月闷闷地看着净月宫主殿里喝着茶的封寻,撇嘴道。   封寻一笑,看向凉月的方向,温和地道:“没什么奇怪,不过因了我是男子,与她们没有利益冲突罢了。若我为女子,想必处境比你困难得多。”   这算安慰么凉月哼了一声,继续无聊地看着周围。封寻中午的时候就过来了,她闷得无聊,他也就陪着无聊,两人坐得远远的,也就偶尔说几句话。   “娘娘。”摘星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地道:“皇上今晚要去锦绣宫了。”   “唔。”凉月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随即又继续呆坐着。   封寻好笑地问:“你的反应,为什么越来越平静了”   起先帝王临幸别人,这丫头还会伤心难过,现在是完全习以为常了啊。是习惯了么“我是认命了。”凉月淡淡地道:“本来就阻止不了也改变不了的事情,我何必再为它费心,不去想就是了。”   封寻一怔,继而失笑。强迫自己不去想,顾凉月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逃避让自己难过的事情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大门敞开,外面的天色,也就渐渐到了黄昏。虽然相坐无言,但也到底不那么孤单了。   晚上,轩辕子离批改完折子,便摆驾去了锦绣宫。淑妃在宫殿外候着,一身浅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肌肤雪白,面如桃花。   “臣妾恭迎皇上。”   帝王下了龙辇,应了一声道:“起来罢,地上寒气重。”   淑妃心里一热,抬头看了明轩帝一眼。他表情柔和,甚至对她微微笑了笑,仿佛回到了当初王府里那时候一样,君子如玉,眸含喜色地夸她:“性子豪爽直接,当真不辱父名,萱儿,你不用太守规矩,做你自己就好。”   眼眶不知不觉地湿了,淑妃低头起身,跟着帝王踏进了大殿。   “良妃姐姐她,没事了么”   进了内室坐在床边,淑妃擦了泪,淡淡地笑着问帝王。   “嗯。”轩辕子离点头道:“良妃只是被吓着了,看着朕,又恢复了清醒,也没有胡言什么。朕想,许是龙气镇住了妖魔吧,便让她好生休息了,等恢复了精神再说。”   淑妃松了一口气,点头道:“皇上有龙气护体,妖魔自然是不敢靠近。希望良妃姐姐能早日好起来吧。”   帝王点头,任由淑妃替自己脱了外袍,躺上了床去。闭上眼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最近宫里不太平,前朝的事情也多,朕冷落了你,你可怪朕”   淑妃眼睛又是一红,乖巧地依偎在帝王胸前,哽咽道:“臣妾不怪,皇上这样疲惫,臣妾看着也心疼。只希望事情早些过去,虽是奢望,臣妾也还希望能像以前那样伺候皇上。”   轩辕子离微微睁开眼睛,看着淑妃道:“以前那样么是啊,朕想起来了,以前的萱儿,胆子很大,什么都敢做敢说,现在看起来,倒是谨慎了许多。特别是近日来,好像在害怕什么”   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淑妃的嘴唇微动,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来,只是低笑道:“宫墙里身不由己,臣妾也在慢慢懂事罢。”   身不由己,这个词今天他听见两个人说了。明轩帝侧了身子,将淑妃揽在怀里,低声道:“哪儿来的那么多身不由己,你是朕的妃子,只有朕能左右你的心情罢了。萱儿,你可要记得,旁人都不是你的天,朕才是。”   淑妃的身子一震,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明轩帝,却撞进了他幽深的眸子里。他的胸膛还是原来那么温暖,他的眼神也像以前那样让她沉醉。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啊。多了顾凉月横在他的心间,也多了皇后司徒凝挡在她的面前。她势力不如皇后,在帝王心里的地位也不如顾凉月,她能怎么办呢“你在害怕什么”帝王的声音轻轻地在耳边响起,淑妃摇头:“臣妾没有害怕。”   “没有害怕,那为什么在朕的怀里还会发抖”轩辕子离抬手放在淑妃的肩上,声音沙哑地道:“是不是萱儿,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朕了”   “我没有”淑妃急忙道:“萱儿永远喜欢陛下,和当初一样,不会变的”   轩辕子离疑惑地皱眉道:“那为什么朕总觉得你最近越发地不像你了,像被人操纵的戏人儿,好无趣。”   淑妃一惊,抓紧了帝王的衣摆,呆愣地抬头看着他的神色。   被操纵的戏人儿皇上他知道了什么   夜色寂寂,锦绣宫外守着的宫人们面带喜色,宫内却是一片安静。   明轩帝连着在锦绣宫歇了两晚,众人都以为淑妃昔日的恩宠又回来了。眼下皇后深居,良妃抱病,宫里有权势的两位主子就只有淑妃和月妃了。都说月妃是皇上的心上人,但是这两天,圣上也没有过去瞧一眼,宫人们不禁在想,月妃娘娘是不是失宠了可是,奇怪的是,得宠的淑妃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失宠的月妃娘娘则是活得挺自在的模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夏日炎炎柳荫长      封寻正和凉月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有人带了情报来,封寻放在桌上让凉月看。凉亭四周守着摘星揽月和布曜,没有其他人靠近。   布曜是临时被轩辕子离丢过来的,帝王那边脱不开身,又听闻封某人常往净月宫跑,于是秉着避嫌的原则,便让布曜过来守着了。布曜无语望天,他是不是该感叹一句大材小用,命途多舛“这是什么力量,能让那帮不受约束的人都动乱了起来”凉月看着桌上的情报,上面说天启二十五个大城池,十个已经出现江湖人聚集的情况,隐隐有些不平静的气息。   “不是第一次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五大派灭掉之后安静了一阵子。现下看起来又是有新的力量加入,重新搅起了这一滩浑水。”封寻微微弯唇,道:“新朝也不过一年不到,想平稳这江山,还早得很呢。想是有人生了不臣之心,要夺位了吧。”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一点儿波澜也不起,就好像有人夺位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一样。凉月心里微紧,皱眉看着封寻道:“新朝背后的波澜一直都有,丞相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是关江湖上的人什么事难不成草莽之辈,也要一起造反不成”   江湖人大多散漫惯了的,怎么会突然聚集,又有谁有这本事聚集呢凉月沉着脸想着,总觉得危险越来越靠近,有一种紧迫的感觉。   封寻淡淡地道:“草莽之辈不可小看,武功本来整体也不比禁军弱,只是没有章法罢了。现下聚集,目的尚不明确,也不用急着下定论。”   凉月侧头看了封寻好一会儿,喃喃道:“你对这些事好像不是特别在意。”   “嗯。”封寻点头:“天启的江山不关我的事,这些东西对我而言也只是普通的情报罢了。若一天天启的江山易主,我也不会太惊讶。至多看看有谁有那个本事赢了轩辕子离。”   凉月沉默,随即也想通了。朝廷的事对封寻来说的确不痛不痒,可是她不一样啊。   “若当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凉月低声道:“我不可能坐视不理。虽然也许做不了多少事情,但是只要我还在宫里,便依旧会助帝王一臂之力。”   封寻微微一怔,看向凉月的方向沉默了半晌。   “主子。”   有宫女在摘星耳边低语了几句,摘星点头,随即走到凉月身边,低声道:“皇上处理完事情了,现在闲下来了,您是否要去看看”   凉月疑惑地侧头看着摘星问:“我为什么要去看看闲下来了就让陛下好生休息好了。再不济也有淑妃去端汤送水的。”   “主子”摘星跺了跺脚:“你何苦跟皇上置气这都多少天了,皇上都没有来问过您一句,不知道的,还真当您失宠了呢。”   凉月撇嘴:“我难道是假的失宠么”   说的是啊,这么些天了,轩辕子离不是在御书房就是在永寿宫或者锦绣宫,一句也没问过自己呢。虽然该理解他毕竟是帝王,但是也未免太冷落人了些。现下有空,她去找他,反而显得自己低廉,何必呢。   摘星说不出话了,只能叹息一声,退到一旁。封寻好笑地道:“没见过哪个妃嫔如你这般的性子。后宫也没能磨平你太多棱角,真是不错。”   “谢谢封宫主夸奖。”凉月哼了一声,摇着手里的绢扇,撇头去看御花园里盛放的花。   与此同时,轩辕子离走在宫道上,正打算去净月宫看看,身边的芍药姑姑便道:“月妃娘娘在御花园,不在净月宫里。”   御花园帝王挑眉,转了方向往御花园走。   芍药姑姑不禁低笑。这么多天了,帝王终究还是忍不住先去找娘娘了。本来前些天就想问陛下为何不去看月妃,这几日细心观察着也就发现了,皇上时不时批改着折子会往外面看看,见着空荡荡的只有她们几个奴婢的门口,脸就会沉下去。淑妃良妃也差人送了不少点心放在御书房的桌子上了,这位主儿也只是静静地看一会儿,很久才张口说一句:“锦绣宫、永寿宫,就没有其他宫的了么”   听得这句话,芍药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随即也觉得好笑,帝王又跟个孩子一样了,想要的东西自己不开口,非要等别人明白。可是净月宫那位,哪里又是明白人呢。可真是苦了这些天了。   “啊”   正经过储秀宫,一个白衣的女子却突然冲了出来,不小心就撞上了走在最前面的明轩帝。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白,经过上次的刺客事件,周围护卫的警惕都高了不少,看着这是个陌生女子,亲卫立马上前拔剑出鞘。   轩辕子离怔了怔,怀里的女子没有杀气,当真像是不小心撞上来的,一抬头,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帝王的眼。   “等等。”轩辕子离挥手阻了要动手的亲卫,看着面前这女子,皱眉想了想:“涟漪”   一看见他就双眼明亮,这女子,可不就是灵叶城的涟漪么他都快忘记了当初说过要迎她回宫的话。估计还是南不归送来的吧。   “四郎”涟漪看见明轩帝,开心地喊了一声。可是随即看见他身上的服饰,五爪金龙,明黄的锦缎,这分明分明是皇帝的装扮啊。   “仍旧会把我认错么”轩辕子离看了她一眼,叹息道:“你的四郎,叫什么名字,籍贯是哪儿,你说清楚,朕帮你找。”   涟漪呆呆地看着他,身子一软,跌坐在了地上,朦胧的双眼被那一片明黄刺得发疼,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皇上么竟然会是皇上。她认错了人么可是涟漪抬头,看着面前这光芒万丈的男子,心里好像有声音不断在喊:“就是他了,就是他。”   “民女冒犯了。”涟漪回过神来,重新跪好,给轩辕子离磕了头,声音有些颤抖,身子也是单薄不堪。   “罢了,起来吧。”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道:“在找到你的四郎之前,你住在储秀宫就是。若他还活着,朕替你们赐婚。若他死了,朕也一定给你确切的死信,可好”   涟漪嘴唇动了动,突然朝轩辕子离深深地拜了拜,道:“民女不奢求了。民女只愿皇上能不嫌弃,收民女做一个宫女,民女愿意一生伺候在皇上身边,哪怕做粗活也好,民女不怕。”   轩辕子离被这话说得一愣,芍药姑姑却是神情严肃了起来,看着涟漪道:“宫女不是谁想做就可以做的,宫里的宫女也是千挑万选,不是随意就可以伺候皇上的。”   涟漪一僵,随即转了个方向朝芍药磕头道:“请成全我吧,民女只是想在皇上身边。若是民女认错了人,那四郎一定是不会再回来了,民女只希望看着皇上,能看着皇上就好。”   芍药冷笑,侧了一步避开她的跪拜,冷声道:“拜我无用,我也只是陛下身边的宫女而已。只是宫里的规矩不能乱。”   “你”涟漪看着芍药,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朝芍药道:“她也算救过朕,姑姑你带她去检查一番,若是没有问题,留在乾元宫做个宫女也罢。”   “皇上”芍药皱眉,脸色也不太好看。随意一个女子便纵容成这样,以后不知道又埋下多少祸患。况且南巡路上她就不太喜欢这位姑娘,现在还要进宫来伺候,当真是“奴婢遵照宫规行事,皇上若是要赐恩旨,那便让四熹公公去办吧。总归检查也费不了多少时候。”芍药朝帝王行了行礼,硬声道。   明轩帝看着芍药姑姑的神色,也知道她恼了。不过只是多一个宫女而已,也不是妃嫔。他不在意,自然也就不算什么。总不能将涟漪再送回去抑或是赶出宫,那样会让灵叶城的百姓觉得他是言而无信的昏君吧。   “四熹去办吧。”   “奴才遵旨。”四熹应了,上前对涟漪道:“姑娘请跟咱家走。”   涟漪有些担忧地看了帝王一眼,后者却没有再看她,抬步继续往前走了。明黄色的影子很快消失在宫墙处。   他离她太远了吧,怎样才能缩短一点距离呢   轩辕子离到御花园的时候,凉月还在和封寻聊天,正说到当年华山那一场大战。凉月当时没有去,只听闻是江湖上资历极老的几位前辈对战。封寻去了,平平静静几句话把当年传得神乎其神的几个人说了一遍,听得凉月目瞪口呆。   “华山的痕迹还在么若有机会,我真想去看看。”凉月惊叹一声,拍手道。   封寻一笑,低声道:“若有一朝你可以出宫,便可以去看看,那儿还有一块被内力震开的巨石,没有人能移动。”   “好啊”凉月微眯了眼,低声道:“到时候,你与我同去吧。”   轩辕子离听得这一句,脸色刷地一下便沉了下来,挥手让一群人在原处等着,自己大步朝那凉亭走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欲海浮沉情难控      凉月和封寻都听到声音,侧头往帝王走来的方向看去。轩辕子离面沉如墨,没顾凉亭外众人行礼,大步跨进凉亭,将凉月一把拉起来,抱在了怀里。   摘星和揽月慌张地跪在地上,感觉着帝王周身的怒意,吓得背后微湿。布曜则是单膝跪地,看着轩辕子离将凉月抱得死紧,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封寻没有动,仍旧是坐在位子上,听着这动静,脸色暗了暗。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陛下驾到,也无人通传,在下失礼了。”   凉月一怔,终于回过神来,连忙从轩辕子离的怀里挣脱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突然就冲了进来,吓了她一跳。许久都不曾看见的这人,刚刚抱着她,却又是像极怕失去她一般。真矛盾,真若害怕,这些日子哪怕给她一个信儿也好。   “封宫主从来没有过礼,哪儿来的失礼。”轩辕子离看着坐着不动的封寻,冷哼道。   封寻低笑,轻声问:“皇上来这里所谓何事”   轩辕子离转头看着凉月,一双星眸黑沉透亮,薄唇轻抿,低声道:“朕来把重要的东西带走,封宫主,失陪了。”   重要的东西凉月看着帝王,有些怔愣。腰间却是一紧,被轩辕子离揽着往外走。他的力道很大,却没有让她觉得痛,只是这霸道劲儿,像是多留片刻也不肯的样子。   手腕却突然被另一个人拉住了。凉月惊讶地回头,却见封寻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嘲讽,右手紧紧地拉着她的手腕,嗤笑道:“真当她是物品不成,想放着就放着,想带走就带走。陛下,您一点儿也没有懂得珍惜。”   明轩帝皱眉,目光落在封寻拉住的凉月的左手腕上,寒了声音道:“封宫主管得太宽了。”   他一直在珍惜,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尴尬的局面。若是他心里无她,一切就简单得多。   腰间的手被人掰开,手腕上的手也被内力震了开。帝王和封寻都是一愣,却见凉月沉着脸站在中间,一字一句地道:“你们是破坏我心情来的么又不是什么珠宝,抢来抢去干什么我有嘴,可是会说话的,问我一声不好么还是你们都习惯了,女子就该顺着你们”   “凉月”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随即沉默。帝王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封寻身上,周围的气氛紧张得很。   “没一处安稳的地方,我去找和安算了,回宫这么久,还没有看见过她。”凉月甩了甩衣袖,抬步往外走去。   找和安轩辕子离回过神,连忙喊住凉月:“你去哪儿找她”   凉月一顿,侧过身子道:“自然是她宫里。总比在这儿听你们斗嘴强。”   帝王脸色一黑,走过去拉住她,怒道:“你还敢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朕无心和他吵,只是这些天你们都在一起,也该够了罢宫里势力消沉,所以才没出什么乱子。要是平时,你早被人以私会男子之罪告到朕面前了。至于和安,你不用去找了,她早就不在宫里了。”   凉月听得怔了怔,微微皱眉,直接忽略了帝王的前面一段话,疑惑地问:“不在宫里那和安去哪儿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的确啊,太后丧葬的时候也没有看见和安,若是她在宫里,怎么可能不去。   “早早的就请了旨,去佛山继续陪她母后了。”轩辕子离微微垂了眸子,低声道:“估计是对独孤臣死心了吧,所以去求一片安静。等哪天她回来,必然是伤口好了的时候。到时候朕可以再为她寻一个好夫家。”   去佛山了凉月讶异地挑眉。那丫头什么时候去的,南巡的时候么竟然就这样匆匆走了招呼也不打一个,当真是少女心里只有情郎啊。   “那我便去其他地方逛逛,你们自便。”凉月转身,继续往前走。   封寻沉了眉目,感觉着凉月的气息渐渐远了,心里不禁一阵烦躁。想起身去拦,却有人比他更快地追了上去,拉住了她。   “罢了,朕同你道歉还不成么”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凉月,闷声道:“脾气越来越大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朕惯出来的。现在随朕回乾元宫休息一会儿吧,好累。”   凉月瞪他,冷哼了一声道:“皇上既然累了,又何必亲自过来抓凉月,一道圣旨臣妾就可以去乾元宫,也不必这么麻烦了。”   帝王脸色难看地咬牙,低声道:“朕亲自来接你,还错了不成若是传圣旨,你就与淑妃她们没两样了。”   凉月一怔,便听得身后封寻起身的声音。一阵风吹过,那身白袍随风轻舞,看起来潇洒极了,却隐隐有着寒意。   “既然皇上召见,那在下也便先回去了。告辞。”   “封”凉月犹豫地想喊他,却被帝王打横抱起,大步往乾元宫而去。轩辕子离周身的怒气不比封寻的寒气少,下巴绷得紧紧的,只有抱她的动作尚算轻柔。   这两人,真是古怪。凉月撇嘴,闷头靠在帝王怀里,低声道:“你生什么气,该生气的是我吧。”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目光凉凉地落在她脸上,挑了声音问:“你又生什么气呢”   他恼封寻看起来与她如此亲近。他恼他不能像封寻那样时时刻刻陪着顾凉月。他恼在两人之间凉月没有果断的选择他。那么,她又恼什么凉月垂了眸子,淡淡地道:“不过是寻常女子都会有的心态。自己的丈夫陪着别的女人,哪有不恼的。只不过这是宫里,不能嫉妒不能恼怒,还要笑着说一声皇上应该雨露均沾。”   声音里淡淡的嘲讽和心痛让轩辕子离停下了步子。凉月抬头,看着帝王的脸,静静地道:“一会儿将人捧在手心,一会儿又将人丢在一旁置之不理。这便是帝王的恩宠方式么为了让人不骄纵还是叫做欲擒故纵”   “没有。”轩辕子离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朕没有对你置之不理。”   凉月一震,呆呆地看着帝王沉寂的眸子。他的手微微收紧了一些,抱得她生疼。   “这些天,朕都在做事罢了。可是你的一举一动,全在朕的眼里。坐在净月宫发呆,抑或是和封寻一起聊天,朕都知道。”明轩帝咬牙,闷声道:“若不是太忙,你以为,朕会纵你和他呆在一起那么久顾凉月,你以为朕不会吃醋么”   下意识地捂住心口,凉月愣愣地看着轩辕子离,胸口突然涌上来一阵暖意,带着微微的酸疼,熨烫人心。   一路走回乾元宫,帝王径直将凉月丢在了龙榻上,接着整个身子就压了上去,微眯着眼看着她道:“对你这半分自觉也没有的女人,朕当真是没办法了。”   凉月微惊,撑着身子便想起来,两只手却被帝王抓住,交叠地压在头顶。轩辕子离的眸子里有隐隐的火焰,被压在那一层黑雾之下,只是渐渐地,越来越清晰。   唇被温柔地覆上,凉月怔愣得没有防备,轻易地便让他的舌头闯进了牙关,慢慢地侵蚀她的呼吸。帝王一手压着她的双手,一手撑在床上,极尽温柔地吻着她。长腿一伸,顺带也压住了她乱动的双腿,霸道地不给她一丝一毫逃跑的机会。   “唔。”凉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帝王的眸子闭上了,长长的睫毛落在眼下,看起来漂亮极了。他的呼吸全部洒在她的气息里,暖暖的,慢慢就让人迷失了心智。   身上一沉,轩辕子离慢慢地压了下来,离开了凉月的嘴唇,往脖颈细啃去。腰间一凉,凉月只觉得有冰冷的手扯开了衣裳旁边的绳结,慢慢地入侵她的身体。在肚脐处停留一会儿,又缓缓地往下而去。   “不要”凉月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帝王。上一次的疼痛她还记得,当真是痛彻了心扉,承受不起,不要再那样了。   轩辕子离一顿,继而抬头,又温柔地吻上了凉月的唇。唇齿辗转间,柔声道:“别怕,我这次轻一点行不行”   能信么凉月皱眉,身子一颤,宫装已经尽数被这人解开,露出了水色的肚兜,上绣有一丛翠竹,甚为清雅。   帝王看得一愣,随即脸色沉了下来。绣在肚兜上的,一般女子都会选择鸳鸯或者花之类,顾凉月却偏偏绣竹,为什么说到竹,倒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起那白衣蒙眼的男子呢。   心里一阵恼怒,混着不明所以的慌张,帝王直接咬断了凉月颈上系着的带子,狠狠将那肚兜扔了出去。   “怎”凉月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凉凉的身子便被帝王覆上,顺带狠狠地咬了她的唇瓣一口。   “痛。”凉月皱眉,看着轩辕子离有些发红的黑眸,忍不住扭了扭身子,有些惊慌地道:“怎么了”   帝王不言,从她的嘴唇吻上下巴,又咬了一口。然后一路往下,留下一串红印儿,真真恨不得,她满身都是他的痕迹才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蚀骨温情乾元宫      宫灯高燃,殿内的温度比外面暖了不少。炎炎夏日,轻易地就让人出了汗。轩辕子离轻轻抬头,看着凉月雪白晶莹的肌肤上留下了一片小红印,心里的恼意才微微散了一点。   “你这又是,在生什么气”凉月叹息一声,微红的双颊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媚,水波潋滟的眸子看得轩辕子离一愣。   伸手拨开她额间的一缕碎发,帝王吻了吻她的额头,闷声道:“没什么。”   封寻对凉月的恩情很多,他知道。封寻很好,他也知道。若是没有自己,这两人一定是神仙眷侣,他都知道。可是手指紧了紧,轩辕子离又吻上了凉月的唇,越吻越深,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可是这女子,你叫他如何放得下啊   凉月微微怔了怔,感觉着身上的男子肌肤炙热,连心跳都一声一声清晰万分。只是,怎么总让她感觉,他有些不安呢一向骄傲霸道的明轩帝,怎么也会这样不安手动了动,挣开了帝王松了的钳制。凉月静静地看着轩辕子离的脸,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轩辕子离神色一黯,唇离开了她的,微微别过头去道:“不希望朕碰你么”   上次在佛堂,若不是他霸道着要了她,凉月可能还是会拒绝的吧。看她那么疼的样子,他几次想停下来。但是一想到她有可能离开这里,离开自己身边,他还是狠了心将她变成了自己的。   终究是强迫不来的吧。她当初说的不再喜欢自己了,那么现在呢,她的心,又去哪里了一双手臂慢慢地环上了他的脖子,轩辕子离一怔,低下头,便看见凉月微微别扭的神色,眼睛左顾右看,就是不看他。   “有时候,你真的很莫名其妙。”凉月看着一旁,喃喃道:“看起来像喜欢我,但是转眼对别人也一样好。有时候觉得你对我无情,但关键时刻你还是会选择护我。子离啊,我对于你,是妃嫔、属下、还是其他”   帝王瞳孔一缩,惊讶不已地看着身下的女子。凉月继续道:“我也想自私一点,让你选要么一辈子与我白头,再无其他人。要么你守你的江山,我回我的江湖。可是”   水眸迎上帝王的黑眸,凉月无奈地笑了笑,道:“总觉得留你一人,想起来会心疼。”   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一击,轩辕子离低下头,将脸埋在凉月的颈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是还喜欢我的意思么”   凉月点头:“最开始喜欢你是一场孽缘的开始。现在重新喜欢你,我想要一个好的结局。”   额间的碎发挡住了帝王的表情,凉月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轩辕子离却是突然笑了,身子低下来,覆在凉月的身体上,薄薄的嘴唇在她耳边轻声道:“嗯,这次,不会让你再痛了。”   炙热如铁的东西抵在腿间,凉月这才回过神,哭笑不得地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啊”   指甲在帝王的背后抓出了痕迹,凉月缓了好一会儿才怒道:“果真信不得,骗子痛死了。”   这一点儿没情调的女人啊。帝王摇摇头,额间的汗水滴落在她的胸前,他便伸出手慢慢拂去。   “记得,朕不会轻易对人动情,一旦动了,便是一辈子。你别想再离开了。”帝王硬声说完,慢慢咬上凉月的耳垂,细细地舔吻着分散她的注意力,身下也跟着慢慢入侵。   “痛”凉月拼死地抵着他的胸口,皱眉道:“我是你的了,就可以了吧,这种事,还是以后再做吧,现在太痛了。”   “以后会更痛的。”   “骗子”   红帐低垂,帝王额间坠落的汗水越来越多,奈何身下这小女子抵死不从的模样实在太坚决,倒让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狠了狠心,轩辕子离堵住凉月的唇,身子猛地一沉。   “唔”凉月睁大了眼睛,却喊不出来。撕裂一样的疼痛太清晰,加上这人还硬压着她的四肢不让动。凉月眨了眨眼,突然就落了泪下来。   帝王一惊,心里一疼,连忙停下了动作,看着她脸上的泪,慌了手脚:“那么疼么我不动了,你别”   见过她落泪的次数实在是少得可怜,轩辕子离着实被吓了一跳,低头细细地吻去凉月脸上的泪珠,有些无措地捏着她的肩膀。   凉月眨眨眼,再眨眨眼,闷声道:“太痛了。”   帝王松了一口气,无奈地笑道:“我也痛。”   “骗子”凉月恼怒地看着轩辕子离,身子往后退了退,想脱离他。   “嘶”帝王皱眉,按住了凉月的腰,下巴上的汗水砸落在了凉月的脸颊上:“别动。”   这简直比与人决斗一场还难受啊,凉月眼眶一红,眼看着又要落泪。轩辕子离连忙低头吻住她的眼睛,无奈地道:“拜托你别哭了,看着胸口好痛。慢慢试着接纳我,身子放松。”   要是这情景传出去,那两个损友不知道笑成什么样子。都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却还是对凉月束手无策,真的是凉月吸了一口气,听着帝王的话放松了身子,便感觉身下的炙热又进了一分。伸手拉下帝王的肩膀,凉月闷声说了一句:“肩膀借我就好。”   肩膀么轩辕子离低下身子,肩上便是一痛。   凉月死死咬着他的肩膀,身子在缠绵之中微微颤抖,贴紧了帝王的胸膛。   轩辕子离一笑,极尽温柔地卷着她翻进了欲海深处。   宫灯燃了一夜,没有人更换,也就渐渐熄了。天色渐亮,帝王看着怀里熟睡的容颜,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再有什么波澜,也不怕了吧。他怀里有她,就是整个天下。   只是,看着凉月身上这青青紫紫,轩辕子离有些懊恼,起身下床找出了殿里放着的药,一点一点替她涂抹着。   自己这是怎么了,又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却在面对顾凉月的时候,这样像一个毛头小子。帝王低头笑了笑,抹完药,复又躺上了床去,将她拥在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   离早朝的时间不远了。四熹公公端着朝服站在外面,又不敢敲门打扰,又急得慌。虽然陛下临幸月主子大家都高兴,可是早朝却不能误了啊。现下只剩半个时辰,帝王还一点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真要罢朝不成凉月睁开眼睛的时候,轩辕子离将头埋在她的发间,睡得正好。冰冷的眉目此时格外温柔,染了浓浓的情意一般,看得人心动。   身子动了动,不意外地是酸疼不已。凉月闷哼了一声,便感觉腰间环着的手紧了紧。   “吵醒你了么”凉月侧头看着帝王的脸,低声问。   “嗯。”轩辕子离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迷蒙的双眸,唇角微弯:“你不多睡一会儿么”   凉月脸红了红,摇头道:“陛下该早朝了。”   “嗯。”轩辕子离抱紧了凉月,吻了吻她的额头,哑声道:“朕不想去了怎么办”   “昏君”凉月皱眉,推开了他一点,正色道:“你想别人骂我妖颜惑主,那就不去吧。”   看着她这正经的神色,轩辕子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又咬了咬她的唇瓣,低声道:“好贤德的妃子,朕好感动。”   “轩辕子离”   胸腔笑得微微震动,帝王撑起身子,无奈地道:“知道了,开玩笑的。朕不会罢朝的。”   凉月撇嘴,裹了被子打算继续睡。他要早朝,她可不用。   “起来替朕更衣。”轩辕子离伸手戳了戳凉月的肩膀。   “有四熹和芍药姑姑在外面呢。”凉月往床里挪了挪。   “朕喜欢你来。”轩辕子离勾了唇,好生无耻地道。   凉月恼怒地坐起来,被子微落,一身的缠绵印记便露在了空气里。这动作太大,疼得她眉心皱了皱,恼道:“陛下非折腾我不可么”   轩辕子离神色一暗,慢慢地靠近凉月的身子,将被褥拉起来裹住她:“你是不想朕去上朝了。”   凉月目瞪口呆,以前怎么就半分没发现轩辕子离这样无耻,国家是他的,又不是她的怎能连这个也来威胁人正想挣扎,便听得门外有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怯怯地响起:“皇上,您该起身上朝了。”   轩辕子离一顿,垂了垂眸子,冷静了一会儿,便应了一声。   那声音,她是不是在哪儿听过凉月好奇地看着门的方向,问轩辕子离:“外面是谁”   “乾元宫新的宫女,涟漪。”帝王毫不在意地答了一句,起身拿了一件外袍,将凉月裹得严严实实,朝外面喊了一声:“进来。”   殿门打开,凉月疑惑地看去,却见一个宫女装束的女子跟在四熹公公身后,慢慢地走了进来。那面色凄楚,神态忧伤,让她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影子,不是灵叶城的涟漪,又是谁“更衣吧,月妃会在乾元宫继续休息。朕下了朝再回来。”帝王心情甚好地起身走到屏风后面,吩咐道。   “是。”涟漪应了,拿过托盘上的龙袍,跟着往屏风后面走去。      第一百七十四章 情深似海两情悦      凉月微怔,有些意外涟漪如何就做了这乾元宫的宫女,而且,还是近侍看这样子,她即使知道自己认错了人,对皇帝也还是有感情的吧。刚刚那悲伤的神色,是因为看见她在床上么轩辕子离步子一顿,显然也没有想到应的是涟漪。芍药站在门口,双手交扣,一点儿也没有要管的意思,倒是四熹公公愣了愣,喊了涟漪一声:“你不用过去伺候。”   涟漪一愣,拿着龙袍的手微微一抖,慢慢转身看着四熹公公。四熹脸上有些尴尬,上前接过涟漪手里的衣裳,自己去伺候陛下更衣了。   这样看起来,是涟漪自作主张进来的么凉月眼梢微挑,身上明轩帝的袍子微微大了些,都快可以当水袖群穿了。她坐在床头,细细打量着涟漪。   涟漪显然也看见了凉月,没有其他宫人的回避,她抬头,直直地看着凉月,眼里有怨怼,有伤心,不过最终还是化成了一片泪光,垂了眸下去。   这个人,好生奇怪。   帝王换好了龙袍出来,走到床边,慢慢地揽过凉月,吻了吻她的唇瓣,低声道:“等朕回来,好生休息罢。”   凉月的脸一红,下意识地扫了一眼后面的宫人。众人皆低着头,只有涟漪抬着脸,有些怔愣地看着她。   心里莫名地有些不舒服,凉月伸手,拉住了即将离开的轩辕子离的衣袖。帝王一愣,侧过头来看着凉月,眼里竟有一些高兴。   “我不喜欢她,可以让她不要进来伺候我么”凉月干脆明了地指着涟漪,淡淡地道。   帝王一怔,涟漪亦是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就这样说了出来的凉月,眼里慢慢地涌上泪水,跌跪了下去。   “不喜欢涟漪么”轩辕子离勾了唇角,扫了涟漪一眼,目光落在神色如常的凉月脸上,眼里有一丝揶揄:“在介意灵叶城的事情”   凉月别过头去不回答,手放开了帝王的衣袖,转身缩进龙榻里闷声道:“您若是喜欢,臣妾也管不着这乾元宫的事情,您留着就是了。”   手指微微捏紧,凉月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跟个孩子一样在撒娇耍赖么只是她不喜欢涟漪,这是掩饰不了的感觉。她没有不喜欢淑妃和良妃,对司徒凝的感觉也没有太讨厌,但是对于这个女子,她的感觉实在不太好。这样直直地说出来,帝王会认为她吃醋任性么“涟漪,你出去吧,不用进主殿来。”身后帝王的声音响起,凉月的手紧了紧。   “芍药姑姑,凉月交给你们照顾了,朕先去上朝。”   “恭送皇上”   闭上了眼睛,凉月放松了身子,摇了摇头。罢了,随意他怎样想吧,好歹也要给自己一次任性的机会。   今天早上,明轩帝上朝迟到了。   文武百官看着坐在龙椅上的帝王,都微微有些惊讶。他是向来不会迟到的人,罢过几次朝,也都是因为后宫发生了大事。但是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帝王双眸里是前所未有地含着笑意,整个人褪去了平日里的冰冷,如一块精致的暖玉一般坐在高堂之上,俯视着他们。   今天心情很好呢。那又是因为什么而迟到了呢虽然,只迟到了一刻。   墨致远呆愣地看着轩辕子离,准备好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脸上严肃的表情都微微碎裂,只看着那感觉很幸福的孩子,心里微动。   司徒将军今日抱病没有上朝,墨丞相又在发呆,许久都没有人打破这朝堂里的静谧。还是轩辕子离自己回了神,敛了眉宇间的几分宠溺,看着群臣道:“众爱卿,依次上禀你们的事情罢。番邦使臣已经回了国,与我朝的关系也得到了继续良好的维持。近来你们的折子也多提到领国,现下是什么情况,一一上报就是。”   “臣有奏。”墨致远也终于回过神,出了队列,抬头看着帝王道:“皇上所言之邻国永元,最近十几年国富民强,由一个小国已经发展到隐隐与我天启有抗衡之势的邻国。只是最近两年似乎爆发了内乱,所以实力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微臣觉得现在我朝大可以插手其内政,选一位皇子扶持上位,对我天启有利无害。”   “扶持皇子么”轩辕子离眼神微眯,眼里的温情都被压了下去,只剩眸里的一片黑海。   “皇上,据臣所知,永元国内的形势复杂,不宜盲目插手。”梅大学士站了出来,皱眉道:“况且臣知道的永元,大皇子生性残暴,二皇子体弱多病,三皇子又对外界不闻不问。他们没有主动向我天启求救,我们自然不必插手。”   朝中大臣纷纷议论起来,墨致远静静地看着明轩帝,眼里划过一丝沉思。   “朕觉得,梅大学士说得有理。”轩辕子离沉默半晌,终于开口道:“现在形势不太清楚,派人去看着些吧。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向可以委任的皇子抛出橄榄枝。届时我们再商量其他。”   “皇上英明。”群臣俯首,没有异议。   下朝之后走在去乾元宫的路上,青玦出了来,跟在帝王身边轻声道:“永元的势力有些是渗透在天启的,属下不清楚是何人在牵头,但是天启境内有许多永元人。并且极有可能是那大皇子的人。大皇子赫连啸天手段残暴可怕,但实力也是三个皇子之中最好的。属下觉得,若皇上有心要插手领国内政,倒是可以从这里入手。”   “赫连啸天”轩辕子离喃喃地念了一遍,没有再说。乾元宫到了。   打开殿门走了进去,帝王皱眉,看着床上一堆狼藉,却空空的没有人,心里沉了沉。   走了么身后的门自然地合上,轩辕子离刚刚还雀跃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看着那床榻,有些空落落的。说了让她等着,这人,为什么就不能听话呢屏风后有水声传来,接着便是凉月的声音静静地响起:“皇上今日下朝太早了。”   黑色的眸子一亮,轩辕子离起身,快步走到屏风后面去。   水雾朦胧,凉月身子一翻,快速地抓着木桶的边缘,看向走到屏风里来的帝王,双颊微红。   “你进来做什么”   轩辕子离微微一笑,一步一步靠近她,看着她白皙的肌肤衬着脸上的嫣红,眼眸里是难见的不知所措。   “又不是没见过。”帝王走到木桶边,拿起旁边放着的花瓣,慢慢洒进了凉月的木桶里。   “君子非礼勿视。”凉月身子微颤,皱眉道。   帝王赞同地点头,手指划过她露在外面的背,正色道:“原来朕的太傅教过这句话,所以朕知道。”   凉月瞪他。   “可是,你是朕的女人,那句话就不算数了。”   轻轻低头,吻在了凉月肩上的伤疤上,轩辕子离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有些粗粝的手指划着凉月的肌肤,嘴角带了愉悦的笑意。   “喂。”凉月往后躲了躲,皱眉道:“别闹了,我要出来,你先去外面等我吧。”   “朕不喜欢等人。”轩辕子离眉梢微动,抓过凉月的手腕,将她从浴桶里扯了出来。   一阵水花被带得溅起,凉月瞳孔微缩,湿着的身子便被帝王抱在了怀里,也弄湿了他自己的龙袍。   “你”脸色通红,凉月讶异地睁着眼睛,刚想说话,身子便整个被他从水里捞了出来,往床上走去。   “不是要出来么这样朕便不用等了。”轩辕子离认真地看着凉月,将她放在一旁的软榻上:“龙榻脏了,先躺这里罢。”   凉月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紧紧地抓着帝王的龙袍,低喝道:“你整我么这里连被子也没有,我”   帝王闷笑,任凭凉月抱着自己,用平静的声音道:“殿里只有朕,你不穿也没什么关系。”   “无耻。”凉月一口咬在帝王的唇上,咬出了血来,狠狠地道:“放我去穿衣服。”   “嘶”帝王舔了舔嘴唇,一股血腥味。顾凉月就是顾凉月,一点也不温柔。   “现在是你抱着朕,要去穿的话,你放开朕就可以了。”   凉月咬牙,当真放开了轩辕子离,一扯旁边的纱帐,便裹在了身上。垂在软榻旁边的明黄色纱帐竟然被这人给轻易扯了下来,帝王睁大了眼睛,随即失笑。   “你真的是”凉月脸上的红晕没有散去,瞪了帝王一眼,裹着纱帐便要去屏风那边取衣裳。   “皇上,夏清风大人在殿外求见。”四熹的声音传了来,让凉月的步子一顿。   帝王黑了脸,起身过去抱起凉月往屏风后面走:“让他在侧殿等朕跪着等”   凉月一惊,捏着纱帐的手被帝王掰开,随即纱帐落地,面前这男子亲自拿过她的衣裳,一件一件帮她穿了起来。动作温柔而迅速。   “要不是他的草镯子救了你,现在朕应该把他送回乡下去种田才对。”轩辕子离脸色难看地说着,也不顾自己身上的龙袍还湿着,转身便朝外面走去。   “依旧要等着朕,不准离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 猎豹蚩伏待影动      凉月顿了顿,湿湿的头发滴下了水来,染了背后一片衣裳。轩辕子离为她扣上最后一颗系扣,便转身往外走去。   外袍扣错了一颗扣子,微微有些拧了。凉月垂眸低笑,伸手自己扣好,又拿了帕子细细擦干自己的头发。轩辕子离是越见温柔啊,居然还会帮人穿衣服。她以为他只会让别人替他更衣的呢。   不过,时辰已经接近晌午了,她还留在这里不回净月宫,怕是有些不好。已经听他的话等过一次了,这次就不必了吧。   “芍药姑姑。”凉月对外喊了一声。   芍药应声而进,跟着凉月走到一旁的桌前。   “请姑姑帮我挽个发髻吧,凉月想回自己宫里去。”凉月冲她一笑,低声道。   芍药姑姑一怔,点了点头,挥手让外面的宫人拿了镜子和梳子发饰进来。站在凉月身后,仔细地替她梳着长发。   “主子,您介意涟漪么”一边梳着,芍药一边低声问凉月:“她一路追进了宫,又死活要留在帝王身边当宫女,您介意么”   凉月对着镜子里的芍药笑了笑,道:“我看见她就不太喜欢,如果这是介意的话,那我就是介意的罢。爱上帝王很容易,我可以理解涟漪的心情。但是,太过柔弱的人,我不喜欢,一直不喜欢。”   想了许久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独独不喜欢涟漪了。因为皇后淑妃等人,再怎样也是有强硬的一面的,她们是女子,但是没有那种软绵绵的柔弱。而涟漪则是让她觉得如最易碎的瓷瓶一样,一碰就是一条裂缝,所以她不喜欢。   “主子很直接,爱恨都很分明,这一点与她倒是恰好相反啊”芍药姑姑喃喃地说着,将一只凤钗插上了凉月的发间。   她是指太后罢。凉月闭了闭眼,随即起身,淡淡地道:“也许我的路会和她一样,但是结局肯定不同。芍药姑姑,您不必担心我。”   芍药一怔,再抬头,凉月已经朝门口走去。她的背影坚定,还是如当初那般执着。只是顾凉月现在执着的,是什么东西呢啊芍药突然回过神,想起了什么一样,连忙追了出去:“娘娘留步”   她脖颈上的痕迹,不好被其他人看见吧刚刚梳妆的时候她忘记提醒凉月了。那青青紫紫的吻痕,若是就这样出去的话凉月的步子太快,芍药出去的时候,人影已经没了。只得愣愣地看着那空空的宫道,良久,低笑了一声。   走在回净月宫的路上,凉月脑海里一直现涟漪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烦躁。   “我当是谁,月妃妹妹怎么会连个宫女都不带,衣裳也乱七八糟的。”   一副轿辇经过,淑妃拉起了帘子,嘲讽地看着凉月道。   凉月侧头看去,淑妃坐在轿子里,不知道是光线太暗还是怎样,那脸色实在是不好看,隐隐有些病态。   “失仪了,姐姐见谅,妹妹这就要回去更换呢。”凉月走近了轿辇几步,看着淑妃道:“淑妃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乾元宫么”   淑妃冷哼一声,眼神里有些恨意,嗤笑道:“我们可不如妹妹好命,可以在乾元宫过夜。想求见皇上,自然只能自己去了。”   抬眼看了凉月一眼,淑妃的目光一顿,落在凉月的脖颈上,心里的嫉妒翻江倒海起来。为什么她就可以为什么不管在王府还是在皇宫,顾凉月都是最特别的明轩帝行房从来不会亲吻妃嫔,顾凉月却这样手指捏紧,淑妃下了轿来,走到凉月对面,微眯了眼睛道:“月妃妹妹可知道,皇后娘娘这几天在坤宁宫,可是一直念叨你呢。虽然是在静养,但是也不是不可以去看望。妹妹虽然不喜欢皇后娘娘,但是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坤宁宫凉月微微皱眉,不避不闪地看着淑妃,沉声道:“娘娘若是想见本宫,一道懿旨即可。本宫可不想去扰了皇后娘娘静养,出什么事便是本宫的责任了。淑妃姐姐好走,妹妹回宫去了。”   淑妃看着凉月离去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阴狠,复又上了轿辇,往乾元宫而去。   脖颈上有印子么凉月皱眉捂着脖子,慢慢地回到了净月宫。摘星和揽月正在门口,看见自家主子终于回来了,高兴地迎上去道:“恭喜主子。”   嗯凉月看着面前跪下去的两个人,疑惑地问:“恭喜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脸红地道:“主子得了宠幸,自然应该恭喜。宫里已经备好了莲子红枣和桂圆。主子快进去罢。”   凉月沉默,捂着脖子一路往里走。摘星和揽月自然也就跟上了。   主殿门口,差点撞上一个人。   一身白衣,封寻表情平静,倚在门口等着凉月。感觉她过来了,便轻声道:“今天太阳很大,你一路走回来,不热么”   凉月摇了摇头,答了一句不热,便牵着封寻走到殿内坐下。   一只手还捂着脖子,凉月看了封寻一会儿,突然很庆幸他看不见。虽然她堂堂正正地喜欢帝王,但是对于封寻,她不忍心让这美好的人再受伤半分。   “今天早晨,有人送信进了坤宁宫。”封寻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吓了凉月一跳。   “送什么信”   封寻摇头,淡淡地道:“我只能查出是司徒府送的,信的内容不知道。但是以往的坤宁宫没有这样大的动作,也从未让人发现暗地里有什么信件传递。今天这看起来,倒像是司徒家急了,在提醒帝王,不能软禁皇后太久。”   凉月慢慢松开了手,沉思了一会儿,道:“司徒凝先前失了孩子,后来又被帝王软禁,她的心里,应该是有恨的吧会不会冲动之下,做出对皇上不利的事情来”   封寻点头,想了想,道:“司徒凝不简单,我以前看见她的时候便觉得很熟悉。若她只是司徒家的大小姐而已,那么我绝对不可能见过。并且,她身上的寒毒都说是小时候落进池子里得的,开玩笑么落进池子就中了寒毒,那这世上该有多少人寒毒缠体”   这一点,凉月也很奇怪。   “你好生看着明轩帝罢,让他不要轻易靠近坤宁宫,也不要对司徒凝掉以轻心。”封寻看着凉月的方向,突然笑了笑,道:“你与他,感情似乎又好了一些。”   凉月眼神一闪,别过头去,道:“是啊,托你的福,没那么揪心了。”   封寻低笑,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喃喃道:“若有一天,我重新睁开眼睛看见你。顾凉月,我希望你脸上的笑容跟在外面的时候一样,发自内心,深入眼底。那样看着,也就不枉了。”   凉月一怔,随即激动地抓住封寻的手,急声问道:“可以么你找到医治自己眼睛的方法了么”   封寻感觉抓着自己手的这人微微激动,嘴角的笑意也就更深了:“还不确定,不过也算有了一丝可能。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说不定我还是会一辈子看不见呢。”   “不。”凉月目光灼灼,看着封寻眼上的那块白锦,认真地道:“一定可以好的,封寻,你是神啊,你说的话,一定都是有把握的。我相信你。”   封寻低笑,反手握住凉月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无论如何,都想再看看这人的面容,所以他会尽力的,尽力将自己的眼睛治好,然后便可以亲眼看着她了。   转眼便是夏末,宫里这两月尚算平静,因为帝王雨露均施,各个宫妃的宫里都去了。甚至连一直未宠幸的几个答应也临幸了,升了位分。   凉月依旧呆在净月宫,封寻也没有离开皇宫,大家好像都在等着什么事情一样,像豹子一般安静地守候。   前朝又起了战事,永元边境与天启有了摩擦,司徒将军自请带兵屯守边疆,与永元对抗。帝准之。与此同时,为了安抚司徒家,皇后的软禁解除,帝王也去看了几次,尚算和谐。   良妃因了那一次疯魔,再也没有出过永寿宫。皇后也是深居简出,并不打眼。宫里的形势陡变,最得宠的当属月妃,其次便是淑妃。但是淑妃仍旧有协管六宫之权,与凉月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皇后的动作变得格外小心翼翼,像是为了保全自己一样,再也没有主动惹过什么,相反,她极力避着所有可能的麻烦,安安静静地呆在坤宁宫。   “你知道这是为什么么”墨丞相捻着胡须,看着坐在对面的凉月,轻笑着问。   凉月不解地摇头,低声道:“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才会来问义父你啊。这样躲避,不像司徒凝的性子。”   “因为。”墨致远微微眯了眯眼,看着远处渐渐沉下的太阳,叹息道:“她只要坐稳了皇后的位子,便是为司徒家多添了一份保障。司徒赫宇带了二十万大军守着边疆,与永元对峙。其实根本没有那个必要。老夫觉得,若是一朝班师回朝,这二十万大军会不会反咬一口,实在难说。”      第一百七十六章 云雀报喜暖月阁      这一点,轩辕子离不可能想不到罢凉月沉默,坐在净月宫里呆呆地想着。司徒家握有兵权,朝中的势力也不可小看,故长期为一个威胁。早先他们以为明轩帝偏宠皇后,没有看清这件事。却不想低估了轩辕子离,他什么都知道,也知道司徒家有不臣之心。   宫里的势力由布曜的禁军首领开始,慢慢濯清成了帝王自己的直属。加上青玦白钰等暗卫,宫里的安全算是有了保障。然而国都禁军首领仍旧是司徒家的人,即便夏清风在京都衙门,那些守卫也不一定能抵挡得了禁军。若是司徒赫宇班师回朝,一举逼宫,又当如何呢她不了解天启的兵权轩辕子离掌握了多少,但是看起来是不能与司徒家抗衡的,因为皇后的软禁都解除了,证明司徒家依旧是帝王的威胁。   “在想什么气息轻微得我都快以为你不在这里了。”封寻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旁边,吓了凉月一跳。凉月回过神,看着他道:“我只是在想,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司徒家聚集了那些江湖上的人。加上他自己的二十万大军,等边疆平定,便可以直接回来逼宫了。”   “轩辕子离没有那么无能。”封寻摇头,轻笑道:“你应该相信他已经早就考虑到了这些问题。”   “可是”凉月捂了捂心口,总觉得有些不安。明轩帝登基一年不到,真的来得及部署好一切么旧臣尚未整理,朝里势力盘根错节,一招若错,就是满盘皆输。   封寻动了动,伸手触碰了一下凉月的脸颊,安慰似的道:“不会有事的,你这几天有些心气躁,还是好生休息一下罢。”   凉月点了点头,躺上床去午休了。封寻转身往外走,到门口轻轻说了一声:“摘星,带我去见皇上吧。”   司徒凝坐在主位上,浓浓的妆掩盖了脸上的疲惫,只用手轻轻撑着额头,看向一旁的淑妃道:“本宫虽未出坤宁宫,宫里近来发生的事情倒也了解。梅氏升了昭仪,左氏也成了贵人,你与顾凉月的恩宠都是不断,这后宫的形势,突然就大变了啊。”   淑妃眉目间有些淡淡的忧愁,点头道:“娘娘既然都知道,臣妾就不赘述了。只是皇上来臣妾宫里,都只会只会坐着改通宵的折子,而对那月妃,似乎臣妾心里可不好想。”   司徒凝瞳孔一缩,手指捏得死紧,恨恨地道:“次次都宠幸了么”   “应该是的,今日看见月妃,脖颈上还有吻痕,当真是”淑妃绞着帕子,眼里满是嫉妒和不甘。   皇后冷了神色,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想了想,道:“距陛下第一次宠幸月妃,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罢太医可有去请过脉”   淑妃一怔,脸色跟着一白,喃喃道:“是有太医去请过的,一个月前,说是没有什么异常。”   司徒凝抚了抚自己的肚子,阴冷地笑道:“宠幸多了,可能性自然会大,本宫倒盼望她怀上个一男半女。”   “皇后娘娘”淑妃不解地看着司徒凝。她如何还会期盼顾凉月怀孕呢现下这状况,她应该是恨不得灌凉月一碗藏红花才对罢。   司徒凝冷笑不语,只看着一旁墙上挂着的送子观音的画像,眼神沉寂。   轩辕子离大步跨进净月宫,原本有些恼意,却在看见床上那熟睡的人的一瞬间淡了不少。凉月睡得纯熟,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容颜如画,睡颜更加美丽。   想起刚刚封寻的话,帝王沉默,坐在凉月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眉。凉月像是被惊醒一般睁开了眼睛,见是轩辕子离,才静了下来。   “吵醒你了。”帝王弯了弯唇,看着凉月道:“那天不说一声便跑出了乾元宫,害得朕一阵好找,你却一直在自己宫里睡得这样好。这几天都没想过去看看朕么”   凉月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道:“有些累,就睡着了。陛下这几日一直在乾元宫和御书房,半分也没有歇息的,我又怎么好去打扰。不是让芍药姑姑回禀您一声了么”   轩辕子离哼了哼,将凉月揽进怀里,低声道:“我可不是想听芍药姑姑说你的去处的。知道朕最近忙,也不会来慰问一下么朕永远吃不到你净月宫送的补品就对了。”   凉月失笑,不知道为什么帝王又别扭了起来,只是被他拥着,觉得心里暖暖的,干脆又闭上了眼睛。好想睡觉啊帝王顿了一会儿,没有听见回音。一低头才看见怀里的女子竟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呼吸平稳,表情安宁,这样的凉月,看起来就像一个无害的婴儿一般。   “怎么这样困半夜偷跑出宫了不成”帝王喃喃说了一句,任凉月趴在自己胸口,只顺手将被子扯过来盖了她的肩头。   以往只要有人走进净月宫,凉月就该醒了吧,今天却是被他惊醒的。轩辕子离微微觉得奇怪,想了一会儿,突然眸子一亮。   “青玦。”轻声唤了一声,青玦无声无息地从外面进来,看着帝王,等候吩咐。   “将独孤臣传来,动作快些。”   青玦一愣,意外地看着帝王眸里的星光,随即点了点头,飞身出了净月宫。   看陛下那模样,竟像拥有了怎样的宝藏一般。青玦摇摇头,嘴角也带上一丝笑意。但愿风浪过去,月主子能一直这样陪在皇上身边,再带给他这样满足的表情罢。   轩辕子离抱着凉月,呼吸都放轻了些,好像这一瞬间江山都淡了,若天下安宁,他们能寻一处仙境隐居,有她,还可能有他们的孩子,一起生活,该多好。   可是,眼前的宫帐花纹很快唤回了帝王的意识。就差一步了,这个时候,他必须咬牙全部做完,不然,如何对得起三皇兄的在天之灵怀里这人他必然会护好,但是厮杀,不会就此停止的罢。   独孤臣把了一会儿脉,面色平静地道:“陛下先放下冰块儿,让她好生躺着罢,咱们出去聊。”   看着独孤臣那么平静的样子,帝王心里的期许落了下去,有些黯淡地垂了眸子“嗯”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凉月放好,随着独孤臣一起走到外殿。   “怎么了她身子有其他的不适么”明轩帝沉声问。   独孤臣神色严肃地坐在一旁,端起茶喝了一口,点头道:“有,比较严重,估计冰块儿以后都不能随意使用武功了。”   轩辕子离一怔,皱眉看着独孤臣:“她身上带着草镯子,不会中什么毒的罢”   “不会。”独孤臣叹息道:“只是她现在的状况,若是以后随意使用轻功和内力,估计会有生命危险。”   “你说什么”轩辕子离一惊,猛地上前抓住独孤臣的衣襟,阴沉着脸问:“怎么回事,你给朕一次说清楚。”   独孤臣被帝王这脸色吓了一跳,干笑两声,连忙道:“陛下息怒,月妃娘娘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毛病。只是只是怀了一个月的身孕罢了。”   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轩辕子离愣愣地看着独孤臣,半晌也没有回过神来。眼里熄灭的光芒又重新燃起,接着越燃越大,几乎吞噬了整片黑海。   “你是说她怀了朕的孩子是么”帝王喃喃地问了独孤臣一句。   独孤臣笑着点头,叹息道:“就知道您会激动成这样,所以才让您出来说,要是在里面,还不马上把冰块儿抱得勒死么”   “你刚才说她以后不能随意使用武功”   “当然啊,身怀六甲自然要注意。”   “那使用轻功和内力会有生命危险”   “有啊,万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最严重可能一尸两命的。”   “呯”下巴上重重地挨了一拳,独孤臣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被帝王打得后退了好几步才跌在了地上。轩辕子离脸上满是奇异的神色,像是狂喜,又像有些别扭的恼意。打完独孤臣便转身冲进了内室。   “嘶,兼任御医就算了,还要被皇上揍,这日子当真是不好混啊。”独孤臣擦了擦嘴角溢出的一点儿血,摇头道:“还知道留几分力气,这么激动的情况下,当真是难得,我的下巴还在。”   说着,独孤臣转头看向主殿门口站着的那白衣男子,淡淡地笑道:“封宫主,这样的消息,你听着是高兴还是难过”   封寻一手扶着殿门,闻言,微笑着走了进来,低声道:“我的心情,独孤大人不用过问。”   一边说着,封寻一边往内室走,路过独孤臣身边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一脚踩上了他撑着地的手。   “啊”独孤臣疼得大叫一声,封寻慢慢回头,看了他的方向一眼,低声道:“恕罪,在下目不能视,踩着了大人就见谅罢。”   “你你你”独孤臣捂着自己的手,看着封寻那神仙一般的背影,欲哭无泪。这两人都是开不起玩笑的主儿,可怜他这受伤的身心。   不过,冰块儿怀孕了,这消息一出,又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 壇笼恩宠难消受      凉月一觉醒来,刚睁开眼睛,便被轩辕子离捞起来给捂在了怀里。他的身子微微颤抖,极小心又极用力地抱紧了她。   “怎怎么了”凉月不明所以地捏着帝王的衣摆,床边站着封寻、芍药、独孤臣、布曜,大家都来了,怎么表情那么奇怪“一点感觉都没有么你也未免太迟钝了。”轩辕子离嘴角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双眸明亮如星地看着她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了,一个新的生命。”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不稳,难得一见帝王激动成这样,凉月消化了半天,才缓缓放开轩辕子离,呆呆地看着他道:“你说什么”   帝王一笑,又紧紧抱住她,在凉月耳边喃喃地重复道:“你怀了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   凉月瞳孔一张,手下意识地捂住肚子,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怀孕了么为何一点察觉也没有近来贪睡,还以为是天气原因,竟是上天赐予了她一个生命么眼眶微湿,凉月有些哽咽地看着一旁站着的芍药道:“姑姑,怪不得,我刚刚梦见太后了”   芍药一怔,连忙走到床边,看着凉月道:“娘娘梦见太后怎么了”   “太后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平民长裙,笑得很开心地将一个婴儿递给了我。她身后站着我的师父。她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但是那笑容,她应该过得极好。”凉月喃喃地说着,有泪水不知不觉地从脸颊上滑落,湿了帝王的肩。   芍药跪了下来,朝凉月磕了两个头,喜极而泣:“太后娘娘必然在天上保佑您,娘娘,您保重身子,太后娘娘一定也万分高兴看着您怀孕产子,一定会很高兴的。”   凉月喉咙微紧,第一次觉得自己体会到了太后的心情。当初怀着她,也必然是这样开心愉悦的吧。那时候不知男女,只是单纯地以一个母亲的心珍惜着自己腹里的孩子,就像她现在一样。   “不准哭。”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凉月,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紧张地道:“这时候哭对胎儿不好的吧对不对祁御”   独孤臣撇嘴,应了一声,道:“不禁是哭,您若长时间让娘娘这样蜷着身子,也对胎儿不好。”   帝王连忙放开凉月,将她按回了床上,抿唇道:“这段日子,祁御你就暂时在太医院挂个牌子,做临时太医,守在净月宫专门看着她。食物一类的芍药姑姑来负责,绝对不能有半点差错。守卫方面布曜注意,多派一些人来防着刺客。总之不要让任何危险靠近凉月。”   众人一阵安静,接着忍不住同时笑了出来。连封寻也弯了唇。   “陛下您紧张过度了。”凉月嘴角上扬,水眸明亮地看着轩辕子离道:“我没有那么脆弱,就算怀孕,还是可以到处走走,那样更有益胎儿发育吧”   “不行。”轩辕子离黑着脸,一点商量余地也没有的表情,沉声道:“朕担不起你半分损失,听话吧。”   凉月:“”   布曜笑得前俯后仰,被帝王这紧张兮兮的样子给逗得没有办法。这哪里还是当初高坐庙堂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明轩帝,纯粹就是一个对着自己心爱的人手足无措的少年。   封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也松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终究掩不去那深刻入骨的落寞。   月妃有孕,帝重赏净月宫,着乾元宫首领宫女芍药亲自伺候,并冠以月贵妃之名,册封之礼延至生产之后。   这一系列的圣旨下来,足以见皇上对后宫里的第一个孩子以及凉月有多么重视。墨氏凉月也就此成为了民间的传奇。由昭仪到贵妃这一路,墨凉月是走得最顺的一个,兴许是因为后宫的人尚少,一步一步荣华加身,也就没那么血腥。   但是她依旧是历史上晋升位分最快的妃嫔,因而入之史册。后世提起她这一段经历,只用一句话形容:“佳人倾国,柔而坚韧,得帝心,故得荣宠。”   总之凉月目前就成为了宫里最贵重的人,比起皇后有过之而无不及。司徒凝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阴冷地笑了笑。她既然说中了前面,那么后面的部分,也一起实现了吧。总不能只有她一个人伤心欲绝对不对各宫的贺礼都到了净月宫。凉月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被摘星揽月统统锁进了库房,一件不留。   “保险起见,娘娘您不要接触其他任何地方送来的东西。”芍药严肃地道。   凉月哭笑不得,看着外面层层守着的禁军,以及身边的一大堆人,只会觉得气闷。怀孕而已,她又不见得就弱不禁风了,用得着这样么跟软禁也没什么区别了,除了软禁她的那人会天天过来看她以外。   “封寻,我想上屋,净月宫的人怎么能就这样放娘娘出来了,而且偏偏是这时候来凉月踏进主殿,便看见轩辕子离坐在主位之上,旁边站着的,恰好便是涟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引蛇出洞清明账      “你怎么来了”轩辕子离看见凉月,心里就是一惊,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大步走过去将凉月抱在怀里,黑着脸道:“净月宫的人没有好生照顾你么这样大的太阳,也让你就这样过来了”   凉月的头搁在帝王的肩膀上,视线一直落在涟漪身上,看着她表情错愕不解,接着便是忧伤愤怒,凉月的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他们照顾得很好,只是我快窒息了。”凉月淡淡地说了一声。帝王一顿,赶紧放开她,皱眉道:“怎么回事”   凉月神色痛苦地看着轩辕子离道:“每天起来要喝一次安胎药,过一会儿又要喝什么补品。芍药姑姑和摘星揽月寸步不离,宫门口又守着无数的禁军。出不得,进不得,连稍微活动一下筋骨都会被她们盯得死死的。太折磨人了,我真的受不了。”   看着凉月这模样,帝王一愣,接着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皱眉道:“不这样的话,你万一磕着哪儿,抑或是摔了可怎么办后宫不太平,总要防着万一有人对你下手。虽然是管得紧了些,但是”   “陛下。”凉月叹了一口气,抓过帝王的手,放在了自己平坦的腹部上。轩辕子离微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凉月。   “臣妾的身孕不过一月,还几乎看不出什么。”凉月淡淡地道:“您看,它安静得很,也安全得很。我的孩子,我自然会尽全力保护好。陛下就别再这样了,跟软禁没什么区别的宫殿,我不要呆。”   帝王沉默,手下肌肤的温度慢慢透过衣裳传进了手心。就是这一片温热之下,孕育着他们的孩子,现在还很安静的孩子。真的是他担心过头了么他只是怕她出什么意外罢了。   “没见过你这样任性的嫔妃,恃宠而骄了么”轩辕子离叹息一声,将凉月的头按在了自己怀里:“罢了,朕撤走禁军就是了。至于那些药,先问过独孤臣再酌情减少。你若是闷,朕陪你去御花园逛逛可好”   凉月笑了,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光芒,看得一旁的涟漪都惊愕不已。这女子太美,当真说倾国倾城都不为过。而这笑容也太幸福满足,散发着无比美丽的光芒。   “陛下这样忙,散步这样的事情就交给其他人好了。”封寻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乾元宫的门口停下,感受了一会儿里面的气息,好奇地问:“好像有三个人在里面,你们完全忽略了另一个人么我都没有听见声音。”   凉月一顿,抬眼看向涟漪。封寻不提她都忘记了。帝王不是下过旨意让她不得进主殿么为何又出现在了这里帝王看着封寻,意外地也没有因为他第一句话而生气,只是解释道:“涟漪是民间女子,不太习惯宫里的规矩,这会儿求见朕说是有话要说。对了,涟漪,你要说什么”   涟漪眼神复杂地看着前面这三人,紧咬着下唇,沉默了。皇上是钟情于那女子的罢,在灵叶城就看出来了。只是那时候两人似乎嫌隙挺深。可是后来是发生了什么呢现在竟这样温存和谐。甚至,那女子在皇帝面前都可以自称为“我”,帝王的眼神里没有责备,只有满满的宠溺。   “奴婢,没什么要说的了。奴婢告辞。”涟漪匆匆朝帝王行了一个礼,便往乾元宫外跑去。路过封寻的时候她稍微顿了顿,接着消失在殿门外。   “好生奇怪的宫女。”封寻摇了摇头,走到凉月坐着的桌子边坐下,看着帝王道:“平定永元与天启的边疆之乱最快三月,三月之后司徒赫宇就会班师回朝。陛下可做好准备了”   明轩帝看着封寻,微微抿唇道:“差不多了罢。”   “若差了一步,您就可能满盘皆输。”   “朕知道。”   凉月疑惑地看着这两人,不明所以地道:“你们在说什么”   这两人,一定瞒了她什么事情。   轩辕子离低头,看着她笑道:“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现在朕只希望你能帮我把你自己照顾好,其余的,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凉月撇嘴,看着这一左一右的两个人,微微不悦。就因为怀了身孕,她就什么也做不了了么又过了一月,宫里风平浪静,凉月也没有受到任何威胁,只是近来睡眠越来越多,总觉得睡不醒的样子。   熟睡之中,身子被人捞起。凉月微微睁开眼睛,见是帝王,便蹭进他的怀里,继续睡了过去。轩辕子离看着怀里这秀发散乱,睡得脸色微微苍白的女子,有些心疼地道:“还这样困么今天都睡了四个时辰了。”   “嗯。”凉月淡淡地应了一声,又睡了过去。轩辕子离的怀里很温暖,让人觉得安心,天气渐冷,她也好像更怕冷了些。   “祁御,她的身体没有大碍么”明轩帝一边抚摸着凉月的头发,一边问旁边的独孤臣。   独孤臣神色有些古怪,低声道:“脉象是很正常的,但是娘娘这样昏睡,总觉得有些不对。怀孕才两月,若是再多些月份,倒是好说。现在这样,有些古怪。”   帝王一惊,沉了颜色抬头看他,皱眉道:“有些古怪你都不能完全确定她是一切安好的么”   独孤臣摇了摇头,道:“臣只能说娘娘的脉象是一切安好的。可是其他臣的医术没有登峰造极,不敢妄言。”   轩辕子离手指一紧,环着凉月的腰身,有些微的紧张:“等会儿再请一次脉罢。”   “是。”   一切都将近尾声了啊,现在只要给司徒家一个借口起兵造反,他就有把握可以将天启的反势力全部连根拔起。还有一月,尽量在司徒赫宇班师回朝之前出手。用什么理由最好呢环紧了怀里的人,明轩帝的目光慢慢坚定起来。哪怕是为了她,也得尽快平定这乱世。有些牺牲,在所难免罢。   坤宁宫一如既往地没有动静。皇后连殿门也少出,只是整天整天地呆在自己寝宫,不做任何事情。司徒凝是聪明人,她知道现在只要等就可以。什么也不做,就不会被帝王抓住把柄,也就不会提前为司徒家招致祸患。   可是,这一天,明轩帝却来了,身后跟着淑妃和良妃。淑妃表情平静,良妃看起来也终于从那场梦厄里逃离出来,除了脸色枯黄了些,眼神倒是清明。   “臣妾参见皇上。”司徒凝心里有些不安,但还是跪下朝帝王行礼。轩辕子离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喊平身,只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司徒凝的心凉了凉。   良妃和淑妃也跟着过去站在大殿中间。皇后转了个身,继续朝帝王跪着,低声问道:“皇上此次前来,可是臣妾犯了什么错”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看着司徒凝,淡淡地道:“自然是你犯了错,朕才会让你跪着。凝儿,朕以为你温和懂事,却不想,在背后尽做些糊涂事呢。你当初说得对,枕边人,也有变心的一天,亏得朕听进去了,不然,还要被你瞒多久”   司徒凝一顿,抬眸无辜地看着帝王道:“臣妾不明白,臣妾这几天一步也没有离开坤宁宫,怎会犯什么过错若是有,也是别人栽赃陷害的罢。”   良妃的身子有些发抖,眼眶微红地看着皇后道:“您贵人多忘事,当初如何指使臣妾帮你散布关于皇上和太后的谣言,又如何指使臣妾杀害两个废宫里的嬷嬷和两个我宫里的宫女。这些事情,您是忘记了么亏得只有我夜夜活在噩梦里,看见她们破土而出,找我寻仇。”   司徒凝身子一震,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地看着良妃道:“你在胡说什么这些事情怎么会与本宫有关良妃,你这样恨本宫么”   良妃冷笑,一步一步走到跪着的司徒凝面前,眼神有些疯狂地俯视着她道:“我恨你,当然恨你。你知道夜夜被鬼缠身的痛楚么不知道吧若是这次你能活命,我便变成厉鬼,让你尝尝那滋味这些事全是你一手策划。在皇上面前贤德端庄的皇后,背地里还不是一个侩子手。不止那四条命吧,你宫里的宫女,不是也莫名其妙死了不少么要不要让皇上去查查,看看她们是怎么死的。”   皇后挺直了腰,一脸无畏地看着她道:“本宫没有做过,问心无愧。你再怎么栽赃陷害,只要拿不出真凭实据,皇上就不可能信你。”   良妃一顿,脸色难看了起来,却笑道:“果真是司徒家的女儿,心思缜密如此。怪不得当初不肯留下任何信物,也只是吩咐我去做而已。这样,你就根本不会留下把柄,被揭发,也是无所谓的是不是”   司徒凝莫名其妙地道:“良妃,本宫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皇上明鉴,这些事情臣妾绝对不可能做。臣妾不知道良妃为何要陷害臣妾,但是不是臣妾做的,臣妾不会认。”   轩辕子离眉心微皱,身边的淑妃见状,便上前一步,看着皇后道:“良妃姐姐若是在冤你,那皇后娘娘跟臣妾来算算账如何”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大殿明净审凤凰      司徒凝神色一凛,抬头看着淑妃,冷冷地勾了唇角道:“前一天还与本宫姐妹相称,今日便是这副嘴脸。淑妃你是怎样的变脸技巧,让本宫好生佩服。”   “皇后娘娘口才过人,臣妾不与您争。今日请了皇上来,臣妾就算是拼着这脸面不要了,也希望陛下看看皇后娘娘的本来面目。”淑妃嘲讽地一笑,跪在皇后旁边,朝帝王磕头道:“臣妾与良妃皆可以作证,皇上非太后血脉之流言是从坤宁宫传出去的,主使是谁,不言而喻。废宫里两位嬷嬷是皇后出的主意杀害,引燃筵曦宫,企图掩盖真相。却没想到被夏大人查了出来。”   “口说无凭,证据呢”皇后不慌不忙,看着轩辕子离道:“陛下,臣妾受人诬陷,您要坐视不理么淑妃良妃商量好了一起来陷害臣妾,请您明察。”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司徒凝,突然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直视着司徒凝的眼睛道:“你能告诉朕,刚才淑妃与良妃所说,都与你没有半分关系么”   皇后一愣,看着面前这双黑不见底的眸子,呆愣了一会儿,抿唇道:“没有,臣妾没有做过。”   轩辕子离眼里最后一丝犹豫也抹了去,冷冷地勾起唇角道:“既然如此,皇后也应当是不怕审查的,为了还你和你司徒家一个公道,朕便召集朝中重臣,一起审查此事罢。四熹,摆驾御书房,请上皇后娘娘。”   司徒凝双手紧握,咬了咬牙。帝王这是要赶在父亲回来之前给司徒家定罪么朝中重臣。现在司徒家主要的人都去了边境,朝中有谁还能重得过墨致远而那墨致远,还不是顾凉月那一边的,岂会放她好过。   可是,她自信没有留下任何把柄,凭淑妃良妃这两个蠢货,不可能扳倒她。   众人一路往御书房而去。轩辕子离召集了梅大学士和墨致远,以及四部的主要官员,也包括独孤臣在内,一群人聚集在了御书房的大殿之中,好奇地看着这情形。   轩辕子离没让皇后再跪着,而是良妃和淑妃跪在堂下,将方才所说之言又陈述了一遍。众人听得惊疑,皇后的脸色变了又变。   “臣妾与淑妃没有什么理由非陷害皇后不可,皇后娘娘一直以温和贤德的形象管辖后宫,若不是我们发现其真面目,也不会这样在堂上指证。”良妃朝皇帝叩了叩首,哽咽道:“臣妾算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几次看见夜里冤魂来找臣妾索命。臣妾只愿帮她们伸冤,指证真的凶手,祈愿她们,不要再来找臣妾了。”   良妃的脸色依旧有些病态,神情万分真挚,令在场的不少大臣都信了几分。皇后刚想开口,淑妃便借着道:“臣妾假意逢迎皇后,便是想取得证据。但是皇后娘娘城府极深,不留任何痕迹。眼看着净月宫月贵妃有孕,臣妾实在是怕皇后再出手,而陛下和月妃都没有防备,误伤皇子,实在是作孽。”   帝王的手一紧,脸上尚且留了一丝镇定,看着司徒凝道:“皇后有什么要说的”   司徒凝冷哼一声,正色道:“臣妾解释过了,清者自清。臣妾自认为坐上皇后之位以来,没有做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情,今日受此污名,实在伤心。”   四部之中有大臣不禁点头道:“虽然淑妃和良妃娘娘说得有一定道理,但是皇后娘娘德高望重,入宫以来也深受陛下恩宠,应该是不像会做这样事的人。”   “对啊。”有人跟着点头:“皇后娘娘散布流言,这件事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   司徒凝背脊挺直,悲声道:“请皇上明察。”   “朕会明察。”轩辕子离淡淡地说了一句,看向门外道:“四熹,带夏清风进来。”   “是。”四熹应了一声,将一直站在外面的夏清风领了进去。   “微臣参见皇上。”夏清风看着这场景,也不慌张,只进来行了礼,笑嘻嘻地道:“臣将上次筵曦宫起火以及宫女嬷嬷被杀一案的证据已经整理好了。”   “爱卿辛苦。”明轩帝瞥了他一眼,挥手道:“说给大家听吧。”   “是。”夏清风起身,看了旁边的皇后一眼,正了颜色,认真地道:“臣查了筵曦宫被杀的两名宫女,她们只有一个共同点,是都去了废宫,对不对,良妃娘娘”   良妃一怔,抿唇点头:“是本宫让她们去废宫,按照皇后所说,提示两位嬷嬷木贵妃生前是受太后所害。”   司徒凝眉头一皱,呵斥道:“大胆良妃,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身子一颤,良妃惊恐地看着皇后道:“臣妾当时也奇怪,您怎么说得出口”   “你”   “皇后娘娘莫急,事情还多着呢。”夏清风笑眯眯地打断两位娘娘的争吵,继续道:“如同良妃娘娘所说,两位宫女是因为传了信儿,后面才被灭的口,并且为了掩饰两位嬷嬷的去处,被埋在了后花园。两位嬷嬷则是被人暗地里带到筵曦宫,在那一场大火里烧成了焦尸。”   “如此一来,两位嬷嬷被认为是失踪,流言的出处也就断掉了,没有人知道到底是谁人所说。这盘棋本来是极好,陷皇上太后于危机,动摇民心,制造反叛的借口,而主谋却会安然无恙。”   众人听得沉默。夏清风字字句句都在理,的确这样做符合主谋的动机和目的。   “甚至,为了不让人把那大火和两位嬷嬷失踪联系在一起,主谋还颇费心思,大火当晚让人在废宫里假扮了两位嬷嬷,以至于月贵妃娘娘经过的时候,还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夏大人的推理很有想象力。”户部尚书开口道:“可是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当夜是人在假扮,而不是两位嬷嬷真的在废宫里呢焦尸是两位嬷嬷也是您推测出来的罢”   夏清风看了他一眼,笑道:“大人知其一不知其二。宫内的宫女是有名册的,臣一一查过,四具尸体,少的恰好是筵曦宫的两个宫女和废宫里的两位嬷嬷,这就坐实了推断。也就说明两位嬷嬷是被人故意杀害,而非其他原因。”   “至于死亡地点,因为是筵曦宫,没有人比良妃娘娘更有立场说这件事。”   良妃闭了闭眼,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本宫自认有罪,但是一切都是皇后娘娘指使,本宫只是帮错了人,错了一次,以后就再没有回头路。”   司徒凝面沉如水,看着夏清风道:“你所说的,还是只有人证,物证呢凭什么就推到了本宫头上”   夏清风点头道:“皇后娘娘别急,总要一样一样地来。两个筵曦宫的宫女因着是粗使,良妃给一点甜头,她们就敢做很大胆的事情。但是良妃娘娘又得了什么东西,才会这样帮助皇后呢”   良妃一愣,随即眼睛一亮,抬头道:“皇后娘娘许我皇上的恩宠,并且赐予了我很多首饰。”   皇后冷哼一声,嘲讽地道:“良妃,本宫当初送你首饰是以为你当真与本宫情同姐妹。怎么现在倒和甜头扯到一起去了。再怎样忘恩负义,也不能到这个地步。”   “你”良妃脸色一变,真恨不得扑过去撕碎了这蛇蝎女人。嘴上说得好听,她还不是为了她的母族,将皇上也背叛了么“娘娘莫激动,真相始终会大白于天下的。”夏清风始终从容微笑,看着皇后道:“传出流言之人是对皇上有不臣之心的人,自然主谋不可能那么容易承认。且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太后也已经仙逝,主谋一定觉得,自己已经高枕无忧了。”   “宫内宫外常有书信相通,后宫虽然禁止这种事情,但是还是有不少娘娘私下与家人通着信罢”夏清风话锋一转,说到了书信的事情:“中宫也不例外,时常是看完家书立刻就焚毁,不留半分痕迹。”   司徒凝冷冷地看着夏清风:“你想说什么”   夏清风耸了耸肩,无奈地道:“臣不想说什么,但是中宫的书信未免太多,整个火盆里都全是灰烬。上次倒出来,可吓了臣一跳。臣冒失地去看了看,就看见细心如皇后娘娘也会有这样的遗漏。”   说着,夏清风从怀里拿出了一片碎纸,看起来像是没烧干净的,上面有着极小的字。   司徒凝脸色终于变了,看着夏清风,咬牙道:“夏大人未免太过可疑。后宫是什么地方,你也可以来去自如不成说这是本宫的家书,就凭这么小的一块儿么该不是随意什么地方捡来的,也说是本宫宫里的。”   夏清风也不着急解释,只挥手让门口等着的小宫女进来:“你来回答皇后娘娘的疑问。”   “是”怯怯的小宫女踏门而入,跪在帝王面前磕头道:“奴婢坤宁宫粗使宫女阿宁,叩见皇上。”   坤宁宫的宫女帝王微微挑眉,淡淡地道:“平身,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一百八十章 满身罪恶清不清      宫女阿宁低着头,许是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人,颤声道:“奴婢每天在坤宁宫后院烧水劈柴,后院有一处活水,是连通到御花园的池子里的。也就常常用来倒一些灰烬。夏大人求证于奴婢,奴婢只是作证的确每隔几天碧叶姑姑都会亲自将主殿里的灰盆端出来倒,里面灰烬挺多,还时常有些烧剩了的纸条儿。”   皇后铁青着脸看着阿宁,呵斥道:“谁给你灌的迷魂汤,竟然连主子也出卖,你是本宫的粗使宫女没错,但是本宫可不记得有亏待于你,你为何要陷害本宫”   夏清风敛了笑意,看着司徒凝道:“正是因为您没有亏待她,所以她才不可能说谎。阿宁之言足可以证明臣手里纸条的来历。”   不等皇后辩解,夏清风又道:“无论您上面写的是什么,这种私传家信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宫规。对不对皇后娘娘”   宫里女子大多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所以私传家书几乎已经成了后宫默认的事情。只是竟然被这人揪住不放了。   “家书有错,那么后宫人人有罪,不止本宫一人。”司徒凝硬声道:“哪怕是净月宫那位,敢说没有传过家书么宫里女子寂寞,问候一声家里,有何不可”   “您的问候太过频繁,并且”夏清风将那一片碎纸递给帝王:“内容也太过古怪,竟是用江湖上流传的密文写的,字极小,一张纸应该写了很多。臣捡到的这一张,上面的密文翻译一下,恰好便是昔日静妃,所怀非子,这一句,臣没有记错,便是后宫流言里的一句话罢。”   司徒凝脸色白了,有些惊讶地看着夏清风,他竟然认识那密文。不,那不是重点。夏清风这个人出现得莫名其妙,一双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一般。若不是她强压着心里的慌张,一定早就败了。   “皇后有什么要解释的”轩辕子离捏着那纸条看了看,竟是当初南巡之时封寻用来写据点地址的那一类密文。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司徒凝捏紧了手帕,垂眸道:“臣妾没做过就是没有做过。皇上若是真要置臣妾于死地,臣妾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大殿里一阵安静,几个重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心思不一。墨致远捻着胡须看着司徒凝,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老臣倒是相信,不是皇后娘娘所为。”   轩辕子离一愣,侧头看着墨丞相,挑眉道:“丞相有何证据”   墨致远一笑,上前一步道:“皇后身在皇家,且倾心于皇上,自然是不可能随便萌生这种损坏皇室名誉的念头的,这于娘娘来说有害无益。但是臣听闻皇后娘娘进宫以来,直到小产,都一直没有召见司徒将军和夫人,想来感情不是太好的样子。小产那天,司徒夫妇却是极为紧张地进宫了。老臣愚昧,不会夏大人那样严密地分析,但是老臣以为,皇后娘娘定然也是受他人指使,并非自己想害皇上。”   一语点破,轩辕子离轻笑了一声,看着地上额头上渐渐出了冷汗的司徒凝,勾了嘴唇道:“丞相的意思是,司徒家有谋反之意么”   “皇上英明。”   几个大臣有些按捺不住了,纷纷道:“司徒将军为天启尽职尽责,现在仍旧在边关抗敌,对陛下之心,天地可表,又怎会有不臣之心。丞相说这话,未免让人心寒。”   墨致远慢慢从袖子里拿出一份极厚的折子,呈到了帝王面前,脸上一派正气,跪下道:“臣已将司徒家之罪行陈列于奏折之上,请皇上明断。”   司徒凝紧紧盯着那折子,寒声道:“家父远驻边关,定是万万也想不到会被小人在背后捅刀子。墨丞相,你所说之罪行,无论是什么,你自身便是罪无可恕的贪官奸臣,又如何好说我司徒家”   墨丞相淡淡地笑了,花白的胡子轻轻抖动:“臣也如良妃娘娘一般,自认有罪,但是也想揭露司徒家的罪行。这样,臣下九泉,也会含笑。”   轩辕子离听得心里微紧,刚想打开奏折,便听得独孤臣道:“司徒家的事情关系重大,陛下可以在前朝公之于众,慢慢地审。但是皇后娘娘本身有罪,是应该依法判决的。”   皇后一愣,回头看了独孤臣一眼,嗤笑道:“你们目前给本宫定的罪名都不清不楚。除了私传家书一条,其余的都是没有切实证据的。就凭一条私传家书,本宫至多罚已三月例银。”   这罪名太轻巧,不痛不痒,司徒凝自然也就认了。罚例银当真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臣要说的皇后娘娘的罪名,自然不是私传家书,也不是杀害宫女,更加不是制造流言。”独孤臣微微一笑,看着众人望过来的疑惑神色,转头看向大殿外。   凉月一身淡黄色宫装,轻巧地走了进来。玉面含笑,眉眼间全是动人心魂的颜色。   “臣妾参见皇上。”刚要行礼,身子便被帝王托住,凉月微笑,看了一旁跪着的司徒凝一眼,道:“臣妾好像没有来迟。”   “你怎么来了”轩辕子离眉头皱得死紧,将手里的折子丢给一旁的四熹,扶着凉月的腰站着:“往日这个时候,你该是在熟睡的,今日不困了么”   凉月点头,扫了众人一眼,道:“是啊,若是平日,臣妾一定还在熟睡,且睡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再也不用起来。”   帝王心里一惊,皱眉看着凉月,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臣上前一步,朝帝王行礼道:“月贵妃娘娘近来贪睡,臣一直觉得古怪,于是就检查了一番。却发现月贵妃惯常用的膳食里混了不少不该有的东西。且方式极为隐蔽,是将进膳时的碗碟用药水煮过。这样用银针检查膳食根本不会发现有问题,但是那毒,的确又会进入月贵妃的身体,日积月累,不到怀孕六月,娘娘必然一尸两命。”   轩辕子离脸色一变,捏紧了凉月的腰,凉月微微觉得疼,便笑着安抚帝王道:“没有大碍,独孤大人发现得早,已经清过毒了。只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臣妾就装作中毒的样子,陪他们玩了玩。”   “现在真的没事了么”帝王沉声问。   “没事了。”凉月答了一句,看向地上跪着的司徒凝,身子又微微靠近了帝王一些,笑着问:“皇后娘娘,臣妾可有哪儿做了对不起您的事情,您才会下如此狠手臣妾腹中的,好歹也是皇上的龙嗣,您身为皇后,不但不保,反而要害么”   司徒凝冷哼了一声,看着凉月那摸样,指甲都捏得陷入了肉里。这女人是有备而来,想不到她竟心思深沉如此,还以为要么被发现,要么就得手了呢。本想带这母子陪葬,看样子也是不行了。   “月贵妃中毒,又要推到本宫头上来,独孤大人,请拿出证据。”   独孤臣守在一旁,早就想到皇后会说这句话,当即朝帝王行了一礼,走出御书房去。过了一会儿,带回来两个人。   “碧叶姑姑,赵公公,这两人是坤宁宫的首领宫女和首领太监,皇后娘娘可不要再不认了。”独孤臣没形象地一捞袍子,在地上捆着的两个奴才面前蹲下,笑道:“娘娘的奴才昨天不见了,您也没有担心地找一下么还是说您给他们的任务太难了,多给了他们时间去做”   碧叶咬牙,恨恨地看着独孤臣。赵公公则是头冒冷汗,有些害怕。   “奴婢不明白独孤大人在说什么,奴婢好端端地在御膳房替娘娘熬药,却被莫名其妙地抓了来。大人是要定奴婢什么罪名呢”碧叶抬起下巴,问独孤臣。   真不愧是司徒凝最信任的宫女,这气势,当真和皇后是一样儿一样儿的。   “很不幸,你这样聪明的奴婢,还是败在了贪生怕死的奴才身上。赵公公已经说出了很多事情,你再狡辩也没有用。”独孤臣冷声对着碧叶说了一句,接着起身朝帝王抱拳道:“坤宁宫首领太监赵公公已经坦白,净月宫的瓷碗煮药的主意是皇后出的,并且,药由碧叶姑姑亲自调配,在御药房净月宫的人来取药的时候混进去,让净月宫煮碗消毒的奴才把臣开的药换成了毒药。”   由于凉月怀孕,所有的用具独孤臣都是万分小心,还特意开了方子让人把碗碟都煮一遍。却不想净月宫里就有皇后的人,药被掉包,本是消毒,却成了下毒。   帝王神色冰冷,放开凉月走到碧叶面前,一字一句地问:“独孤大人所言可是真的”   周身的杀气淡淡现,任碧叶再淡定也是被帝王这样子吓住了。下意识地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司徒凝表情沉重,递给她一个眼神。   碧叶闭了闭眼,一狠心,狠狠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是司徒府的奴婢,这一生,还给皇后,还给司徒家也无妨   第一百八十一章 凤落九霄惊雷起      轩辕子离一惊,反应极快地一脚踢在碧叶肩上。碧叶吃痛,嘴里的血跟着吐了出来。舌头半断,尚有气在。   “好忠心的丫头,愿用命来护主么可惜就算你死了,该惩罚的人,还是逃不过。”帝王冷冷地道。   独孤臣走上前去,拿出一瓶药粉,捏着碧叶的下颔洒进了她嘴里。咬得太狠,不过自尽就别想了。当真以为舌头一断自己就会马上死不成“说是忠心,不如说是蠢。畏罪自杀,更是坐实了这谋害皇嗣之罪。皇后娘娘,谋害皇嗣这样的罪名,可不是您自罚多少月的俸禄就可以解决的了。”凉月站在一旁,看着低垂着头的司徒凝,淡淡地道:“臣妾命硬,想害虽然不容易,但是害了,也不是那么简单就算了的。一切交由皇上定夺。”   帝王握了凉月的手在手心,弯起唇笑了笑。他总觉得凉月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帮了他好大的忙。   “四熹,传朕旨意罢。皇后司徒氏,贤德不足,心胸狭窄,谋害皇嗣,扰乱宫闱。即日摘掉皇后凤冠,贬为庶民,囚禁废宫,等待进一步的查证。”   此话一出,众人都惊了一跳。居然严重到废掉皇后么司徒将军正在边关,要是听见这消息起了什么异心,可如何是好“众位爱卿不必担忧。若真如你们所说,司徒家忠心耿耿,那么司徒将军必会回来跟朕请罪。若是丞相没冤了司徒家,当真逼反了司徒将军。那么朕好生迎着就是了。”明轩帝看着地上脸色灰白的司徒凝,一字一句地道。   皇后双手紧握,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碧叶“呜呜”地叫唤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大臣之中有想替皇后说话的,却被轩辕子离的脸色给吓了回去。   无法挽回了吧,这次帝王本就是打算钉死她,各种罪名都用上,只要废了她的皇后就行。司徒凝突然冷笑了一声,抬头,目光如针一般刺向帝王:“我还记得,当初您许凝儿一世安好,字字句句言犹在耳。想不到一朝情变,您竟然如此狠心。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轩辕子离挑眉,看着司徒凝那微微扭曲的脸,冷声道:“朕没有情变,先变的是你。司徒氏,你扪心自问,可还有当初进宫时的那一份善良以及为朕着想都能不顾一切地制造对朕不利的流言,你可还是当初的司徒凝”   没有情变凉月微微一怔,侧头看着明轩帝,心里一沉,有些莫名的难受。许是怀孕的缘故,她太过敏感了。只听这一句,就觉得心疼。   司徒凝咬牙,沉默许久,终于低声道:“谁又还能如当初一样美好当初您的心里只有凝儿一个,哪里会因了其他人而伤害我现在呢顾凉月才是您的心上人吧她怀孕了,我小产了。她晋封了贵妃,将来说不定还是皇后,而我却被废掉了后位。皇上,你要我怎么不怨,怎么不恨,怎么还能是当初的司徒凝”   字字泣血一般,听得在场的人心里微恸。就连淑妃和良妃也忍不住落了泪下来。皇后的心情她们何尝不懂,都是这后宫之人,渴望着帝王的恩宠,嫉恨着他人的福泽。渐渐的,可不就扭曲了么“朕说了,朕没有变情。”轩辕子离神色渐冷,朝司徒凝走了两步又停下,看着她微微燃起希望的双眸,嘲讽地勾了嘴唇道:“朕对你,始终怀有当初的感激和愧疚。你这一身寒毒因朕而来,朕自然记得,就算你犯了错,过去的事情还是存在。所以朕没有变情,从始至终,这份感激都没有变过。”   感激么司徒凝一愣,整个身子慢慢跌坐了下去,脸色白到透明,眼里也不知不觉涌上了泪水:“只是感激您要告诉我,这些年来,您对我只是感激么太好笑了感激”   凉月也是一震,抬头看着轩辕子离的背影,这人现在残忍得如同当初对她一样。只是终于,这些统统还到司徒凝身上了么她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呢“皇上,您可有爱过我”司徒凝又哭又笑了半晌,终于抬头,认真问了帝王这一句。   大殿里安静无声,墨丞相闭了闭眼,独孤臣将头别开了去。皇后对帝王的痴情,还是令人动容的。只可惜她生在了司徒家,无可奈何地与帝王站在了对立面。   轩辕子离看了司徒凝一会儿,淡淡地摇头道:“朕没有爱过你。”   一点犹豫也没有,面色也未动一下,就这么平静地吐出了这句话。司徒凝笑了,笑声癫狂而带着心死的强烈悲伤:“没有爱过没有爱过这些年,我竟如傻子一般相信您是爱我的。原来没有一点也没有。”   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她这疯狂的样子,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等她笑过了一阵,又听得司徒凝道:“是因为帝王无爱么是这样么所以您才不爱我”   明轩帝是明君,要守住江山,就要绝情弃爱。是这个原因吧,一定是因为这样他才不爱她。   可是,目光落在一旁的顾凉月身上,看着她那神情安然的样子,再看着她始终下意识地护着的自己的腹部,司徒凝眼里满满的都是疯狂。怎么没有爱呢轩辕子离不是爱惨了这顾凉月么她夺走了她的一切,夺走了帝王全部的爱。   轩辕子离没有回答,只抬手示意禁军上前,将司徒凝带下去。   凉月呆呆地走着神,看着这满殿的血泪,心里有些闷得想吐。大殿里的空气不稳地流动着。突然,有影子从地上飞快地跃起,朝她而来。   反应慢了一拍,凉月回过神,司徒凝已经面含恨意地到了她的眼前。她的发髻散落了,凤钗落地,一头青丝胡乱落了下来,眼神里全是杀气和不甘:“要死,我也要拉上你垫背才行。”   凉月一惊,不知道司徒凝怎能有这么快的身手。所有人都以为司徒凝是没有武功的,所以就不曾防备。杀气直冲她的腹部而去,司徒凝手捏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向凉月的肚子。   凉月快速地后退几步,伸手捏住司徒凝的手腕,她却反应极快地反转了手。匕首在凉月手背上留下一道伤,很快地流了血出来。   众人大惊,帝王心里一痛,闪到两人旁边隔开了司徒凝,挡在了凉月面前。怪他没有防备,怪他没有反应过来,竟让这人得了逞他宁愿那匕首是划在他身上万一有毒,万一匕首有毒,他真的是不敢想“独孤臣,照顾好月贵妃。禁军给朕守好御书房门口,若司徒凝逃出,直接就地处死,不用问朕。”轩辕子离冷冷地说着,与司徒凝过起招来。她攻,他守,挡在凉月面前半分不让。   凉月看着手背上黑色的血,皱了皱眉。独孤臣连忙过来给她喂解毒丹。大殿里的一群大臣吓坏了,纷纷往外跑。   “朕当真是被你骗了。”帝王看着司徒凝,寒声道:“如此阴狠的武功,朕难不成还能相信你是什么正经女子。司徒凝,伤了她,你要拿命来还。”   司徒凝的招式阴狠,半分没有女子武艺的果断美感,而是看准对方的一切空隙,狠狠出击。袖里全是暗器,匕首也锋利无比。帝王怕她的暗器伤着凉月,一招一式都格外小心。   “感谢陛下告知了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的真相啊。”司徒凝冷冷地笑道:“枉我为了你违抗父命,现在看起来,当真是傻透了。谁稀罕你的感激之情,我傻,你也傻,当初救你一命,现在就将命取回来好了,也算对其他人有个交代”   帝王冷哼,凝神对付着她。要说武功,司徒凝定然比不过他,连凉月也比不过。但是她擅长暗器,还当真防不胜防。   袖里的暗器扫出,司徒凝看着帝王眸里的惊慌,微微一笑:“您一定得尝尝,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感受。对我而言,刚刚您说的话,就像我的心上人被您杀了一样。现在,我要报仇。”   五角的铁器四处飞散,在空中打了旋儿,居然统统朝凉月而去。帝王大惊,连忙飞身过去护住凉月。他身上没有兵器,挡住这些东西太困难。   一柄软剑从旁边横了过来,将半数的暗器击落。接着一件袍子在空中一卷,所有的五角暗器都被卷进了袍子里。   帝王微怔,独孤臣也是吓了一跳。司徒凝看准了时机破窗而出,消失在了御书房外面。禁军追捕的声音接着响起,大殿里像是喧闹了一阵儿,又突然安静了下来。   “你”轩辕子离看着脱了外袍的夏清风,说不出话来。   夏清风抱着自己的外袍,看了一眼帝王和同样呆愣的凉月,嬉笑道:“臣这算是救了驾罢有没有什么赏赐”   一柄银色软剑微微一抖,又缠回了他的腰上,像平时的腰带一般。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上为琢玉下清风      “你”凉月一顿,顾不得手上伤口正流血,紧紧地看着夏清风腰间的那软剑。   “娘娘还是先处理伤口罢”夏清风微微一笑,抖落了外袍里包着的五角暗器。那袍子不过是普通的锦缎,却一点儿也没被暗器损坏,一展,便又披回了身上。软剑也顺势缠了回去。   轩辕子离来不及问这夏清风究竟是何人,只将凉月的手抬起来细看。那伤口都微微外翻了,血也是深黑色,看起来不太妙。   “什么毒”帝王问独孤臣。   独孤臣黑着脸看着手中的银针,道:“百草毒,以百种毒草炼成,需要百种解毒草来解。这种麻烦死了的毒药,司徒凝也当真用得出来。”   轩辕子离心里一沉,夏清风道:“独孤大人的解毒丸可以抑制一段时间毒性的。明月山里面有很多解毒草,让人去取就是了。”   明轩帝一愣,转头看着夏清风道:“你如何知道”   明月山的山谷不是几乎没人进去么这人怎么会知道里面有解毒草凉月笑了,一双眸子里泛着晶亮的光芒。刚刚心下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也都明了了。   “大师兄。”   低低的一句,震撼了殿里的几个人。独孤臣一脸呆滞地看着夏清风,半天才道:“他就是你的师兄么”   帝王更加震惊,下意识地将凉月往自己怀里一带。   夏清风轻笑了一声,眉宇间都是从容之色,看起来比以前看见的夏清风,成熟稳重了不少。这才是真正夏清风的气度么“竟这样长时间才认出我,当真好是伤心。本以为驯龙镇之前你就应该发觉,但那时我看着,你正陷情局,竟然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我。”夏清风说着,走近了凉月,伸手从怀里掏了一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很小的蟾蜍。   “你做什么”帝王微微皱眉,很是不爽地看着他问。   “凉月手背上的伤口,不处理难不成就晾着么”夏清风撇嘴,忍不住喃喃说了一句:“没见过这般小气的男子,好歹我还是凉月的师兄,当初在明月山一起长大的时候,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轩辕子离咬牙,听见怀里的女子低笑出声,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腰。   怪不得一见面就送凉月手镯,也怪不得莫名其妙混进了京都府衙还混进了皇宫。这夏清风怕是冲着凉月来的吧师兄妹情深哼。   “陛下不用担心,那蟾蜍我认识,六年前大师兄去天蟾山求来的吧,想不到现在还活着。”凉月微笑着说了一声,将受伤的手递到夏清风面前。   三个徒弟,虚无老人最苛刻的就是大师兄,最宠的就是她。小时候两个人还经常打架,那时候可半分没把凉月当女子看待,只因师父偏心,就非打一架不可。凉月也是不服输的劲儿,当真与他动起手来,两败俱伤为止。   可是后来有一次,大师兄差点从瀑布的悬崖上掉下去,是凉月拼了手臂不要的危险将他拉上来的,那时候大师兄十一岁,凉月六岁。   再以后大师兄就对凉月极好了,二师兄也乐得两人和谐,三人每天一起习武。明月谷的规矩是虚无老人定的,满十二岁则可以出谷闯荡。于是凉月七岁那年,大师兄就出谷了,并且不出意料,他不入官府,却游走各地查访冤假错案,短短两年就有了极大的名声。虚无老人虽时常感叹大师兄武艺上的造诣不高,但是大师兄如此,师父还是很高兴的。   蟾蜍乖乖地吸着凉月伤口上的血,颇有灵性的样子。凉月却一直盯着夏清风看,看得帝王的脸色越来越黑。   “夏爱卿的脸有什么不对么”轩辕子离闷声问了凉月一句,手伸到凉月手下托着她的手腕,让她不那么累一些。   “师兄易容了,他以前不是这个模样。而且,易容的痕迹我还看不出来。”凉月细细地打量了夏清风一会儿,对帝王笑道:“您看得出来么”   轩辕子离抬眼看去,只觉得眼前这脸碍眼得很,倒是看不出什么痕迹。脸的周边轮廓也没有缝隙,不知道是如何易的容。   夏清风摸了摸自己的脸,严肃地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的原因,我说凉月为何不认得我,原来那张脸好看多了。”   众人:“”   独孤臣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蟾蜍,直到它吸完黑血,才将凉月的手包了起来。   “这东西喝那么多毒血,不会死么”独孤臣好奇地问了一句。   夏清风将蟾蜍收了起来,放回袖子里,道:“本来就是毒蟾蜍,哪里会因为这点儿毒就死了。没事的,现在让谁去明月谷取药就好,要熟悉阵法的话,只有我去了。皇上准假么”   轩辕子离瞥他一眼,沉声道:“快去快回。”   凉月看了夏清风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叹息道:“那么多年不见,大师兄似乎强大了很多。明月谷的阵法我改了一次,已经生成了新的,你回去试试好了。”   “难不倒我的。”夏清风咧嘴一笑,深深地看了凉月一眼,转身便往外走去。   凉月看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商琢玉,大师兄,你的名字还是换回来好听一些。”   帝王挑眉,看着那人的背影在门口顿了顿。夏清风侧过头来,笑着道:“在野则为商琢玉,入朝还是夏清风来得好。”   言罢,继续走了出去。   “商琢玉”独孤臣微微皱眉:“这名字好熟悉。”   轩辕子离嘴角微抽,将凉月抱起,往净月宫走:“商琢玉你当然应该熟悉,不是说是江湖上有名的鬼医以及断案高手么经常与你这神医相提并论。”   此话一出,独孤臣恍然大悟。对啊,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鬼医,据说能起死回生,就是他啊。估摸着明月山里的人都是半个神医了罢,那么丰富的药材。嗯,当然,冰块儿这种傻子除外。   不过,夏清风,商琢玉。下清风,上浊雨,这人可真有意思。   刚进净月宫,摘星和揽月就迎了出来,封寻不在,她们还当真担心主子一个人去御书房会出什么意外。这会儿看见帝王抱着主子回来,手上还包扎着伤口,可把几个丫头吓坏了,连忙去收拾好床让凉月躺好。   “怎么弄的”芍药着急地走过来,看着凉月这模样,惊得脸色微白,连忙跪在床边查看她的情况。   “姑姑不用紧张,小伤而已。”凉月不好意思地道:“不是特别严重,别担心。”   轩辕子离沉默了半晌,突然看着旁边的独孤臣道:“谁出的主意让她去御书房的”   独孤臣脖子一缩,干笑道:“肯定不是我陛下您息怒”   凉月扯了扯轩辕子离的衣摆,跟着也有些不好意思。好像这位主儿三令五申不准她出去来着,还特意让布曜在外面守着。只是今天恰好封寻和布曜都有什么事,一起出宫去了,她听闻御书房有事,就就配合了独孤臣和大师兄一下。   估计这些给帝王知道了,两人会被丢进天牢。作为一个好师妹和一个好朋友,她还是自个儿担了吧。   “您要给司徒家罪名,我只是去帮了个忙而已啊。”凉月眼神无辜地看着轩辕子离:“我做错了么”   明轩帝冷冷地看着她道:“你可以不用自己去,让谁带个信朕都可以过来。今天要是没有夏清风,你该怎么办朕若是没能护你周全,谁来还朕一个顾凉月”   凉月脸颊微红,干笑着赔罪:“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帝王微微眯了眯眼,道:“朕搬到净月宫来,还是你搬去乾元宫,你选罢。”   轩辕子离失去理智了。独孤臣呆愣地听着,只觉得这会儿帝王浑身都是冰寒的气息。想起刚刚那场景,也是太危险了。没有人想到司徒凝的武功那样高,凉月反应若是再慢一拍,那就“陛下,大事未完。凉月的事情,您可以放一放。”凉月正了神色,仰头看着帝王道:“皇后逃宫,虽然已经被废,但是也必定会起不小的波澜。目前京城尚有的司徒家势力,必须完全拔除,才能在司徒赫宇班师回朝之时挡住一二。”   轩辕子离按住凉月的肩膀,道:“这些事情,朕会一一做好,你不要担心。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软肋是你,所以保护好你,我才可以去争这天下。凉月,你可懂”   心里一颤,凉月呆呆地看着帝王。他的眉目间有一丝疲惫,眼神却是坚定万分。当他身边冰寒如冻的冷气褪去的时候,里面的这个人,竟然是柔情万分的。也许,也许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真的可以相携天涯,白头到老也说不定。   “我知道了。”垂了眸子,凉月微微弯唇:“我会先照顾好自己的。至于天启的事情,陛下,我还是您的属下呢,不可能什么都不管,也没有那么无用。现在的身孕不过两月,什么也看不出来,忽略它,可能它还成长得好些。”   手被人紧紧捏住,轩辕子离眸子里黑色翻涌,抿唇道:“朕不允许你再出任何意外。”      第一百八十三章 药草千百黒木盒      凉月终究还是被移进了乾元宫。   这个关头,皇后被废,淑妃良妃领罪自请禁足各自宫中,等待帝王发落。后宫一片沉寂,没有人再有什么动静。后位空悬,最有可能为后的当然是月贵妃。但是眼下司徒家传出反叛之音,形势危急,也就没有人再提立后之事。   封寻和布曜一回宫就觐见了圣上,御书房的宫灯燃了通宵,直到早朝之时两人才退出来。饶是凉月能听到的消息再少,也感觉到了酝酿之中的风雨。   封寻听闻凉月受伤了,直接便闯了乾元宫去看。夏清风去了明月谷还没有回来,独孤臣的解毒丸加上毒蟾蜍吸过血,凉月体内的毒还可以压制一两个月。只是若是时间过了夏清风还没回来,那毒素就必将继续流遍血液,伤及胎儿和凉月。   “早说过防备司徒凝,你们当真还是小瞧了她。”封寻语气不怎么好,坐在凉月对面,沉声道:“她既然会看密文,你们就该猜到她也是江湖中人,轩辕子离是傻的么当真以为夏天池子里待一会儿就中寒毒了司徒凝的身手见识过了么应该是什么邪门的武功,所以才会中寒毒。那和轩辕子离当初被救没有任何关系。”   凉月被封寻的样子震了震,半天没说出话,许久才道:“真的没人想到她会武功。以前独孤臣给她把过脉,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内力的样子,所以才会轻视了”   “寒毒要么是千年冰山上练武走火入魔,要么是掉进了寒冰潭,再者是误食了冰蚕,这些无论哪一种都不是正经的闺阁女子会做的事情罢起先我也只是怀疑,还以为司徒凝只是想借机争宠,也就没怎么理会。但是既然提醒了你们起码也该留意一下啊,就不会伤着你了。”   封寻懊恼不已,他不应该顾虑太多。天启的江山与他的关系当真不大,他更在乎的还是顾凉月而已。   凉月低着头不做声了,封寻对她很好她知道,所以心里也更加愧疚。   “司徒家在朝中的势力集体上书为前皇后伸冤,说司徒凝是被奸人所害,不得已才逃宫的。都是一群不怕死的愚笨之人。司徒赫宇一不在他们就乱了阵脚,真以为皇后没了司徒家就会垮不成。这倒反而给了帝王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了去。”封寻冷哼一声,接着道:“墨丞相举了司徒家七十罪状,条条入理,帝王一旦昭告天下,就是正式逼司徒家造反了。他们的兵力是二十万大军加上司徒赫宇一直捏着的十万大军的兵权,一共是三十万。轩辕子离的皇骑军加上禁军和护卫队总共不过十万,凉月,你对他有信心么”   凉月皱眉,听封寻分析这形势,想了想,道:“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若是当真决定了,那就必然有一定的把握。只要还有机会,我就相信他。”   三比一的兵力,司徒家的将士又是向来以彪悍闻名,战斗力很强,又忠心耿耿,说起来的话,轩辕子离其实胜算不大。但是,凉月捏了捏手里的帕子,表情镇定了下来。轩辕子离是极聪明的人,他懂得利用形势,就像当初一步一步战胜大皇子,登上了这帝王之位一样。无论如何,她都要相信他。   封寻不语,眼上的白锦遮住了他所有的情绪。殿里一阵沉默,只过了许久,才听得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前朝形势紧张,后宫倒也开始精彩了起来。凉月呆在乾元宫未出,却偶然听见了牡丹和几个宫女在外面嚼舌根儿。   “听说穆将军的嫡女又要入宫了,这关头,明摆着是皇上用来收买穆家势力的。”一个嬷嬷模样的人扯着牡丹小声说:“现在看起来,无论如何都是乾元宫这位都是登上后位最可能的人。”   牡丹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这些事儿可说不准,前皇后当初还不是那么得宠么跟现在的这位相比也不差到哪里去。可是看看那结局,还不是没个好的。将来的事情,谁说得清楚呢”   “也是,不过一旦生下皇嗣,皇后的位子定然是她坐了。就看坐不坐得稳。”   凉月站在宫殿的转角处,看了看外面渐渐阴沉的天色,不禁叹了一口气。司徒凝不在了,良妃和淑妃也等同虚无,这后宫是寂寞了不少。可是又有新人来,就又是一番尔虞我诈,她有些疲了。   “乱说话的人,直接拖出去乱棍打死。朕倒不知道朕宫里的宫女什么时候这样聪明,连朕的想法和未来的皇后之位也可以分析得这样好。”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凉月身后响起。凉月惊了一跳,忍不住捂着心口转身去看。两个嬷嬷更是吓得腿一软,听见帝王的声音就跪了下去。   “吓着你了么”轩辕子离看着凉月这受惊了的模样,皱眉道:“好端端地让芍药找不到人,却跑这里来听这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凉月抿唇道:“只是殿里无聊了出来走走。多听听外面的声音也不错。”   “这些不该你听。”帝王脸色难看地一挥手,青玦便带了侍卫上前,将牡丹和另一个嬷嬷抓起来带了下去。   “什么也不想让我知道么”凉月好笑地看着帝王道:“你觉得我是需要被保护到这种地步的人么宫里新来了人,也总是要见的,我也不介意啊。”   轩辕子离拉起凉月的手往主殿走,周身一股冰冷的气息,抿紧了唇不说话。   这些东西,他不想让她知道。虽然以前也是惯常用的联姻手段,但是现在,他觉得能瞒着多少就是多少。凉月从怀孕以来就敏感了不少,这些无关痛痒的东西,他不希望惹她伤心。   凉月看着帝王的背,微微出了会儿神,随即走快了几步,并在他身边。   “这段时间这样忙,你怎么还有空过来”   “处理完了一些,夏清风今日要回来了,故朕来和你一起等他。”明轩帝放缓了步子,侧头看着凉月,低声道。   这么快凉月挑眉,接着就笑了。看来那阵法一点儿也没难住大师兄,轻易地就完成了任务。不过几年没见,大师兄真的比以前强了很多,只是不知二师兄如何了。   回到殿里,芍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凉月心虚地赔了礼,芍药姑姑也只是淡淡回礼,一言不发地将安胎药放在她面前。   凉月求救地看向明轩帝,后者别过头去,一副让她自己处理的模样。白白让人担心,可不是该受罚的么“芍药姑姑,我只是出去透了透气,下次不敢了。”凉月咬唇,难得地露出一股子撒娇的味道。芍药身子一僵,终究是软了下来,叹息道:“宫里也不完全安全,奴婢只是担心主子出去有个什么意外。”   “我知道。”凉月微微一笑,拉着芍药的手道:“您真的像母亲一样,是真心担心我。所以以后不会了,真的闷了,我也会提前告诉你们一声再出去的。”   芍药点了点头,脸色终于放晴。凉月也就松了一口气。   现在她其实很幸福,身边都这样多发自内心关怀着她的人。芍药、摘星、揽月,她们都是忠心又贴心的。布曜和独孤臣与她算是朋友,虽然她比较冰冷,但他们是温暖的。封寻封寻也是一点回报也不要的在对她好啊,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慢慢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这个男人。他现在的心,也是离自己最近的啊,以前孤独一人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现在有这些人陪着,竟然觉得心里温暖无比。她现在已经做不到杀人如麻了吧,因为她现在理解了,情有多暖。也就是如师父所说,她做不了江湖第一杀手了。   但是,心里竟然不后悔。   “陛下,月贵妃娘娘。”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夏清风一身风尘,难得发髻一点儿也没散乱,就这样大步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一脸惊慌的四熹公公。   “嗯,回来了。”明轩帝瞥他一眼,看见他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盒子,好歹也放心了一些:“解药配好了么”   夏清风笑嘻嘻地进来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看着屋子里这几个目不转睛看着他的人,吐出两个字:“没有。”   帝王脸色一沉,微眯了眼睛道:“没有是什么意思”   封寻和独孤臣也走了进来,听见这一句,两人都是微惊。独孤臣脱口道:“怎么会没有,明月谷的草药极多,应该是够了的。”   夏清风点头:“是啊,很多了。百种草药,我都找齐了。”   众人松一口气,帝王走过去,不耐烦地抓起夏清风的衣领,怒声问:“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你说什么没有,配制成药不就行了么”   夏清风撇嘴,看着面前暴躁的帝王,无奈地道:“真那么简单就好了。我回去翻了师父的医术,解毒草也有相生相克的,要配制解药,还差了一样东西。”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权势一物红宫墙      “差什么东西”帝王皱眉问。   “可以缓解这些药性冲突的火莲。”夏清风淡淡地道。   此话一出,全殿寂静。火莲,上哪儿找这样的东西去传闻之中火莲和菩提子一样,都是给武林中人提升内力用的,但是基本很少有人见过,眼下时间不多了,要找来,谈何容易“时间还剩多少”封寻突然开口,问了一句。   独孤臣算了算,道:“差不多还有一个半月,但是我们压根都不知道这东西,无异于大海捞针,一年都是不够的。”   寻到火莲加上制药,一共只有一个半月时间。封寻点头道:“我知道哪儿有火莲,只是来回估计都需要一月。在这段时间里,夏大人先把百草制成药丸好了。等火莲拿回来,就可以直接给凉月服用了。”   众人皆侧头看着封寻,有些怔愣。凉月好奇地道:“你知道哪儿有火莲”   封寻点头,看了凉月所在的方向一眼,似乎有些不放心。那地方离这里太远,他离开一月,又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轩辕子离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了封寻要去哪儿寻。可是现在局势不稳,他贸然回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若要去寻,朕让白钰与你一道吧。”帝王道:“你不方便。”   “好。”封寻说着,又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那么凉月,就交给你们了。一月之内我必然会回来。”   凉月一怔,看着封寻脸上有些挣扎的神色,不明白他要去哪儿找。说完这句,封寻转身便往外面走了。身影极快,瞬间没了踪迹。   看了门口好一会儿,凉月垂了眸子坐在凳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夏清风看着凉月,微微叹息道:“我没有想到封寻也会这样为一个人担忧,那人不是江湖上最厉害的魔君么为何看起来竟温情如此。”   独孤臣撇嘴道:“有什么奇怪,对上这冰块儿,你这江湖上惯常见死不救的鬼医不也是风尘仆仆去取药么天下最冷血无情的帝王也为她恢复了人性,不得不说冰块儿你当真是很厉害。”   凉月挑眉,看了他们一眼。轩辕子离站起来走到凉月身边,握住她的手道:“都在为别人改变,你何尝不是。只现在这深宫,凉月,你习惯了没有权势争斗才刚刚开始,以后定然会有很多女子被塞进这后宫。”   穆家小姐就是其中之一罢,也是这段时间第一个被塞进来的。穆将军骁勇善战,也算是天启的功臣,拉拢他,帝王的胜算便又大一分。   “也许会习惯罢。”凉月仰头,看着明轩帝微微一笑:“你不用管我,安心做你想做的事情,我会帮你,而不是拖你后腿。”   轩辕子离眼眸里深黑如海,抿唇点了点头。   夏清风看着,眉心微微皱起。他差点忘记了凉月爱上的是一个帝王。不可能的,顾凉月的性子,再怎么变也不可能接受她爱的人身边女子环绕。而现在凉月的表情温婉深情,眼底却没有笑意。这不是她最真实想表达的情绪。她在压抑自己么为了轩辕子离,她可以委屈自己至此。但是夏清风担心,一旦这场斗争结束,凉月会怎么办江山之于轩辕子离极重,他有他的责任和担当,断断不是说放弃就可以放弃的,到时候还要经历一场痛苦的选择么独孤臣拉了拉他的手臂,夏清风回神,便看见面前的帝妃静静相拥。   “别留在这里碍事。”独孤臣低声说着,将他拖出了乾元宫。夏清风最后看见的,是明轩帝轻轻吻了吻凉月的额头。   也许是他太悲观了,这两个人,应该会有很好的结局。他的小师妹,是他们发了誓要一生保护的人,虽然后来,她已经强大到不需要保护。但是他和二师弟都是一样的,只要凉月开心,什么都可以。   午休醒来,身边已经没有了人。凉月垂了眸子掩住情绪,沙哑地唤了一声摘星。   摘星应声进来,扶起凉月,柔声道:“主子有何吩咐”   “下午是不是有些太阳屋子里有点儿冷。”凉月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披上衣服道。   摘星看了看四周,道:“要不要奴婢去找些炭火来这样就不冷了。”   “不必。”凉月打算起身,身子却因睡得太久而软绵绵的:“搬张椅子让我去庭院里坐坐就好。这身子躺了太久,都快朽掉了。”   “是。”摘星连忙按凉月的吩咐,在乾元宫前面的庭院里摆了椅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扶凉月去坐。   太阳温温暖暖的,凉月靠着椅背,看着周围四方的天空,沉默地享受着阳光。芍药和摘星揽月都在旁边。揽月还细心地拿了矮凳来,放上一盏茶。   “嫔妾参见贵妃娘娘。”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凉月睁开眼睛,看向一旁的梅嫔。许久不见,梅寒霜还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带着得宜的笑意,远远地朝她行礼。   若说这后宫,有谁她比较喜欢,那就是梅寒霜了罢。总觉得她与其他女子不一样。   “平身,梅昭仪怎么这会儿来了乾元宫皇上不在。”凉月好奇地看着她问。   “嫔妾是为见娘娘而来。”梅昭仪没有再往前,隔了凉月一丈的距离,认真地道:“现在后宫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淑妃良妃又是个什么下场。嫔妾们都想请贵妃娘娘做主,管理六宫。不然前朝未乱,后宫先慌了。”   凉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竟没想到梅寒霜会说出这些话来。旁边的芍药连忙道:“贵妃娘娘有身孕,不宜操劳后宫事宜。梅嫔娘娘说的事情,奴婢会转告皇上的,届时请皇上定夺便是。”   梅寒霜一直看着凉月,听见芍药姑姑的话,也只是皱了皱眉。眼神里有淡淡的坚持。   “姑姑不必担心我的身子。”凉月看着梅寒霜,突然明白了什么,笑道:“如今六宫无首,梅嫔的担心不无道理。反正本宫也闲得慌,便揽了这差事来做就好。”   后宫不断有新人进来,若是不将权力握在自己手里,难免不会出现第二个司徒凝。梅寒霜轻轻的几句话,倒算是点醒了她。   芍药姑姑不放心地看着凉月,摇头道:“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嗯,所以现在去御书房求见陛下好了。”凉月起身,朝梅嫔微笑道:“本宫明白你的意思,一定会尽力而为,多谢。”   梅嫔福了福身子,告了礼便往外面走去。   凉月换了一身衣裳,选了海棠花的绣花宫装,挽了正正经经的九凤髻便带着芍药往御书房而去。远看起来,凉月还是如当初一样身轻如燕,一点儿也看不出怀了孕。只是被帝王和芍药她们宠得快变娇气了而已。   “臣妾参见皇上。”   御书房里,轩辕子离愣愣地看着下面的人,起身走过去拉起她,怒道:“朕要说几次,你不用行礼。”   “忘记了。”凉月不好意思地看了帝王一眼,随即道:“陛下,我有事相求。”   “看你大老远跑过来,朕就猜得到你有事。怎么了”轩辕子离将凉月带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挑眉问。   “我想跟皇上求一个东西。”凉月抿唇,看着帝王那精致的眉目,一字一句地道:“陛下可否许凉月暂管六宫之权”   帝王一惊,有些讶异地看着凉月道:“你想管这六宫么”   凉月点头。   轩辕子离想了想,道:“后宫之权在你手里是很好没错,但是你也不宜过度操劳。让芍药姑姑帮着你一些可好朕许你代行皇后之权,统领六宫。”   凉月顿了顿,觉得这样也行,帝王的脸却突然凑了过来,看着她的双眼,似笑非笑地道:“那么朕以后宠幸谁、不宠幸谁,都全部交给你了。若你不愿意我宠幸其他人,也可以天天只递上你自己的牌子。”   亏得御书房里没有其他人,凉月脸色微红,恼怒地瞪了帝王一眼,站起来道:“陛下放心,臣妾一定每天给您安排一个最美的美人儿。后宫雨露均施,众人才能相处和谐。皇上您先忙,臣妾就告退了。”   说完,凉月起身便想往外走,却被帝王抓住了胳膊。   “四熹,守好门,任何人也不要放进来。”轩辕子离轻笑着看着凉月,对外面的四熹说了一声。   御书房的大门合上,四熹表情严肃地守在外面,身子却忍不住,轻轻地往后靠。   御书房里,帝王轻轻捏起凉月的下巴,不解地道:“女子的心思朕很难明白。分明不想,又为何非要强迫自己去做顾凉月,你定然只希望我心里只你一个,那又何必将我推给其他人”   凉月撇嘴,淡淡地道:“我只是在尽一个妃嫔的职责。”   帝王不悦,低头慢慢吻上她的唇,喃喃道:“朕不需要你尽职尽责,权力是朕给的,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霸道蛮横也没有关系。只是一物换一物,求了朕权力,你要还朕什么代价呢”      第一百八十五章 曾经深爱朝暮夕      凉月后退两步推开帝王,低头想了想,道:“一物换一物是没错,也来得公平。可是臣妾身无长物,能付什么代价呢”   她的表情极为认真,倒看得帝王哭笑不得。是他考虑不周,顾凉月这脑子,能指望她懂什么是情调么抬步上前,手撑着后面的窗户,将这小女子圈在怀里。轩辕子离叹息一声,再难得与她解释,直接扣住凉月的后脑勺,继续深吻下去。   很久没有与她安静相处了。这些日子杂事良多,他都是尽力抽着时间看看她。有时候路过乾元宫往前殿而去,看见她在大殿门口静静伫立,都不能上去抱一抱她。夜晚每每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入睡,虽不似以前那样多眠,但怀孕以后,凉月的睡眠的确好了很多,再没有被惊醒过。   满足地低叹一声,帝王睁开眼看着怀里这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的人,她的眸子还是明亮似盛满了月光,盈盈的,引得人更想往深处探。   “这是代价”凉月挑眉,歪着头看着明轩帝道:“比起以前你总是要我的命,可轻松多了。”   帝王闷哼一声,将凉月的头按在自己胸口,低声道:“以前那个冰冷得让人无法靠近的顾凉月,哪里会让人觉得你有什么做不到。况且那时候我以为三皇兄是你所害,才对你格外残忍。”   也庆幸是她,这么坚韧的女子,抗过了那么多磨难,还能在他身边。若当初真有哪一次她没能度过,现在,也就不能在他怀里了罢。   “您让我喘不了气了。”凉月嘟囔一声,推了推帝王。   轩辕子离松开她一些。凉月抬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疑惑地问:“我可以知道,你原来对司徒凝,到底是怎样的心态么当初看着,任何人都觉得陛下爱惨了她。”   帝王一愣,微微不悦地道:“你问那些做什么。”   司徒凝现在是在全国通缉,司徒府也被查封,前朝大臣多数入狱,基本没有人再敢提起那逃宫的前皇后。只有青玦会每天跟他汇报通缉的情况。   “因为总觉得,你曾深爱过她,甚至因了她,无数次置我于死地。”凉月苦笑一声,垂了眸子道:“我不过是想问个清楚罢了,您不愿意说,那也就算了。”   轩辕子离抿唇,看着凉月的神色,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情。她想问清楚是对的罢,毕竟为了司徒凝,他以前那样过分。   “司徒凝救过朕,你们应该知道。”明轩帝淡淡地开口道:“那时候后宫木贵妃独大,又怀有龙子,母妃的地位岌岌可危,慕容家又万分低调,所以若将司徒家这一助力再推开,母妃与我都难保全。”   “这些是母妃后来让芍药姑姑告诉我的,当时从池塘里回来,我没有理司徒凝,母妃却来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所以第二天,我依了母妃的心思,去司徒府照顾司徒凝。”   “后来,司徒凝执意想嫁我为妃,虽乐得司徒家帮助,但是司徒将军却以司徒凝年纪太小为由,说等她十五再定。那时候我与大皇子争权正是关键时刻,司徒家选择了中立自保,去守了边疆,我也没有勉强,只说等司徒凝回来便可以立她为妃。”   说到这里,帝王顿了顿,淡淡地道:“那时候不过是觉得司徒凝符合做王妃的条件,也是顺势拉拢司徒家。若说情爱,当真是没有半分,至多记得她救过朕一次罢了。可是人前,朕必须深爱她,没有其他更有利的方法。”   凉月听得怔愣,也大概知道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不禁有些凄冷,喜欢可以装成不喜欢,不深爱却可以装得情深似海,果然帝王家的人都是天生的戏子么“过去的事情,你很在意么”轩辕子离看着凉月,低声问。   凉月摇了摇头,若当真太在意,现在也不会与他在一起了,只是“我一时分不清,你现在是真的喜欢我,还是装的。”凉月苦恼地道:“辨别这些,我从来不擅长。师兄和师父也都说过我,对于情感之事,若有功夫半分灵敏,也就不叫他们担心了。”   帝王脸色一沉,狠狠地瞪着凉月道:“分不清我现在是真心还是假意你也分不清么”   凉月认真地点头道:“你现在对我很好,跟以前是天壤之别,所以我也疑惑,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帝王气得咬牙,偏生拿这人没有办法,只得怒道:“很久很久以前了。”   他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她踏入深宫的那一瞬间,或许是她一身嫁衣与他为妃的那一瞬间,抑或是很久以前他们相遇,他在马车上看见她倔强的模样的一瞬间。   凉月一愣,忍不住撇嘴。很久以前的话,他以前对她还是很不好啊,所以这样看来,真的不知道帝王的喜爱是什么样子的。   “代价付过了,臣妾可以告退了么”凉月想回去和大师兄讨论一下。   帝王抿唇,殿外刚好又传来四熹禀报的声音,手微微松开,凉月便闪到了大殿的门口,回头看了帝王一眼,便打开门出去了。   “该拿你怎么办啊。”轩辕子离无奈地叹息一声。   凉月出了殿门,却见一个女子站在外面,她一惊,不禁停下来看了几眼。   那女子发髻高挽,垂了金坠子在额间,耳边一双明月珰,朱唇含丹,黛眉轻扫,也算是一等一的美人儿。看见凉月出来,她微微一愣,随即跪地道:“永乐宫穆嫔,给娘娘请安。”   穆嫔凉月一顿,随即想到了这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刚进宫的穆将军之女罢只是没有想到,一进来就是嫔,也未免太突兀了些。这女子恭顺有礼,看起来也让人舒服,但是这时候,怎么会在御书房求见“平身罢,本宫还尚未见过你,今日算头一次,穆嫔若是有空,也可以来乾元宫看看。”   穆倾心一怔,乾元宫那不是皇上的寝宫么那么眼前这位,便是月贵妃了罢难怪会在御书房里呆着。   “月贵妃娘娘万安,嫔妾眼拙,没能认出娘娘,还望娘娘恕罪。”穆嫔又拜了一拜才起来,没有直视凉月,只低头道:“嫔妾还要求见皇上,就不与娘娘多说了。改日一定去娘娘宫里赔罪。”   凉月点头,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越过,往御书房里而去,心里微微有些奇怪,却也没多纠缠,直接回了乾元宫。   帝王看着进来的人,微微一笑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穆倾心行了礼,低声道:“嫔妾有事与陛下相商,所以冒昧求见。”   “那穆嫔,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儿。”芍药姑姑走在凉月身后,低声道:“前几日进的宫,陛下因了陪着娘娘您,都没有去看过。但是昨儿她自己去下朝的路上堵了陛下,说了一番话,陛下的午膳便去永乐宫用了。”   凉月听着,默不作声。芍药继续道:   “穆将军虽不如司徒将军势力强大,但好歹也是两朝元老之一的猛将,皇上若得穆家相助,与司徒家一战,胜算又会多不少。如今边境已经安定,司徒将军像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班师回朝。但是这样一来,皇上也避无可避,必须做好准备才行。”   “姑姑。”凉月笑着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芍药道:“您是在告诉我,要提前有个准备,陛下定然会宠那女子么”   芍药不语,低垂了眸子。帝王宠穆嫔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只是眼下与月贵妃感情正好,若起波折,凉月该多难受凉月继续往前走,眼里有几分嘲讽:“若当真是有必要,我不会阻碍陛下分毫。帝王无情才能固江山,我不会用情拖累他。”   这段时间她很满足了,就算以后再有什么波澜,她拥有过,也就不会太难受。   只是,当晚膳的时候,帝王传话来说晚上要留在御书房不回乾元宫的时候,凉月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丝的空落。   那天晚上,乾元宫的灯亮了一宿,御书房的灯亦是亮了一宿。   满桌批改好的折子被四熹一一收好,抱了出去。帝王沉默地坐在书桌之后,低着头想着什么。表情晦暗不明,周身也是浓浓的煞气和怒意。   四熹叹息一声,没有催帝王就寝,只体贴地合上门,让帝王自己想一想。   穆嫔娘娘来了又走了,可是自从她走后,帝王的脸色便沉了下去,再也没有丝毫笑意。四熹在外面听了几句大概,心里也明白短时间里明轩帝是需要冷静一下的。   可是半夜的时候,燃着的宫灯竟然全部熄灭了。黑暗中的轩辕子离看着空旷的御书房,低低地念了一声:“三皇兄,你也不支持我么”   四熹大惊,连忙带人点了新的宫灯进去,却见御书房里的宫灯不知什么时候全部燃尽,才会都熄灭了。竟然没有及时更换,是他的失职罢。   四熹公公跪下朝帝王请罪,轩辕子离却呆愣地看着那重新燃起的宫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凤临天下可欲之      接下来几日,帝王都歇在御书房,一次也没有回过乾元宫。凉月看着渐渐凉起来的天气,也没有去问过。乾元宫与御书房其实相隔不远,但是这两人都硬生生没有再见过面。   每天,芍药都只是安静地伺候凉月起居,让摘星揽月陪着她下棋抑或是去看那小池子里的锦鲤。可是凉月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天比一天少了。她心里大概都知道轩辕子离在做什么,但是心还是慢慢凉下来。   司徒赫宇领着二十万大军从边境而回,大约有两月就会到京城。帝王下了旨意让司徒赫宇留驻水心城附近。但是大军未听君令,依旧是往国都而来。   于是帝王名正言顺以造反之名通告了天下,各地守军都往国都勤王而来。特别是明轩帝一路南巡的几座城池,集结了将近一万的士兵和禁军,慢慢往国都前进。其中以六王爷轩辕落雨和灵叶城城主南不归的速度为最快,再过五天就能抵达。   “芍药姑姑,我想回净月宫。”凉月看着窗外突然落下来的一片叶子,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   芍药一惊,微微敛眉道:“娘娘,这是为何”   赐住乾元宫是多大的荣耀,虽然凉月不一定需要,但是住在这里,比外面安全很多。而且突然搬走,帝王肯定会恼,又何苦好端端惹皇上生气“芍药姑姑,你向来最懂皇上心意的。现在这样子,陛下想做什么,您还看不出来么我搬出去,是顺应他的心意。”凉月淡淡地说着,起身往外面走去:“我的东西不多,您让摘星揽月收一下就可以了。我去净月宫等她们。”   “娘娘”芍药一急,想追上去,但是凉月瞬间就没了影子。摘星揽月正端着点心往主殿来,看见自家主子闪了出去,当下便是一愣,急忙拉住后面的芍药问:“姑姑,主子这是怎么了”   芍药焦急地道:“先别问了,揽月追上去,摘星我来同你解释。”   两人应了,分头行动。可是揽月哪儿能追上凉月,走出乾元宫连影子也看不见了。门口的禁军也只是指了指净月宫的方向。   竟是回自己宫里去了么   帝王听着四熹的禀告,手里的折子顿了顿,又继续放在一边,沉声道:“月贵妃想回去,那便让她回去好了。增派两个禁军守着净月宫就是。”   四熹讶异地听着,不禁抬头看了自己主子一眼。帝王这是想好了么往常若是月贵妃娘娘这样,这主儿是必定会恼的,现在他眼里,却只是一片深暗,面色也镇定无波。   “奴才遵旨。”四熹应了一声,慢慢退下了去。   芍药姑姑站在御书房门口,见四熹出来,便迎上去问:“陛下如何说”   四熹叹了口气,道:“陛下让月贵妃娘娘回去,只给净月宫增派两个禁军就好。”   芍药一愣,呆呆地转头看着那紧闭的殿门。这两个人突然又是怎么了,凉月居然还说中了不成。   “咱家先去传旨了。”四熹不知为何,微微有些心疼里面的帝王,但也终究无法多说什么,朝芍药弯了弯腰,便朝净月宫的方向走去。   看了那殿门好一会儿,芍药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突然的变化,不是没有道理的。原以为帝王只是会多宠着穆嫔一些,现在看来倒不是这样,轩辕子离是将凉月身上的恩宠全部收回了么有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他这样做芍药不解,只想了想,回乾元宫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跟着去了净月宫。至少她还是皇帝身边最得信任的姑姑,如果帝王没办法保护凉月的话,那么她还是要带着太后的意愿,助凉月一臂之力。   “这是怎么了”夏清风看着御花园里无聊坐着的凉月,好生奇怪地道:“怎么会你一个人在这里”   往常让她出来都难,怎的这会儿看起来倒是自由多了。   凉月撇嘴,看着夏清风道:“师兄,你太久没来宫里了,不知道宫里恩宠变化快,我已经失宠了么”   看着面前这个稍微有些撒娇的小丫头,夏清风忍不住笑了,走进凉亭里看着她道:“你怎的会失宠,轩辕子离之心很是真挚,这才几天,又生了什么变故”   他的心很真挚么凉月想了想,也许是吧,喜欢到后来是挺真挚的。但是他的心被束缚得已经不成样子了,权力,责任,目的。他有太多要完成的东西。而自己,就算是他此生挚爱,也不知道是第几位。   “总之就是失宠了,师兄你就不要再问。”凉月转了话题,看着夏清风这一身官服,紫色的袍子上绣了三品的鸟兽图案,看样子,是升官了。“你今天进宫来又是为什么”   夏清风看着凉月眉目间也没有太浓的悲伤,便没多过问,只是道:“六部重新委任了尚书,皇上命我担任了刑部尚书,今天是要进宫来商议什么事情。”   凉月点点头,说了一声恭喜,继而又疑惑地道:“既然要商议事情,你为什么晃到御花园来了”   夏清风微微一僵,干咳一声,道:“引路的宫女只将我带到这附近就走了,我自己乱转,便转到了这里。”   原来是迷路了么凉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起身道:“我领你去吧,耽误了事情,皇上该怪罪你了。”   夏清风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一圈儿凉月,道:“你没问题么”   “我能有什么问题。”凉月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他往御书房走:“好不容易能自由一点,他们也不那么管着我,我觉得正好。腰身也还算轻巧,再不多动动,等到肚子大了就动不了了。”   御书房离御花园不远,但是是两个方向,刚刚他必定是在哪个宫门口走错了方向罢。凉月一边摇头一边道:“师兄你肯入朝廷,必然也是有什么目的的罢现在的天启正处动荡,你能出一份力实在是很好。”   夏清风微微一笑,道:“我本来是抱着来京城查案得有一个身份的想法上京看看的,谁知道在半路上就看见了你。于是就打算认真做,好歹要进宫见你一面。”   凉月一愣,随即笑得很是开心:“多年未见了,江湖上行走也从未碰见过你,上次回明月谷你和二师兄一个人都不在,害我失落好久。”   夏清风点头道:“我从出山开始,这么多年只回去了一次,还是你十岁生日的时候。二师弟更不用说,那喜欢浪迹天涯的人,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有时间,还是我们一起回去祭拜一下师父吧。”凉月叹息一声,喃喃道:“我现在知道师父生前为何对我极好,也知道了他心心念念的人到底是谁。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还是该好生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一次。”   “嗯。”夏清风应了,笑道:“等找到二师弟,我们便一起回去罢。”   “好。”凉月停下步子,看着前面的御书房,道:“前面便是了,你去罢,我回去了。”   “自己小心。”夏清风站在原地,看着凉月转身离开,直到旁边的公公催他,他才走进了御书房。   凉月独自逛了一会儿,总觉得心里闷得慌,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以前和安公主的寝宫。可是永安宫现在也空了,慈宁宫,坤宁宫,都空了。好像一切都变得无趣起来,偏生日子还是要继续。   “嫔妾参见月贵妃娘娘。”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凉月回头,却见是穆嫔带着自己的贴身宫女正朝她行礼。几天不见,这人依旧是守礼守矩,脸上的表情不炫耀,也不谄媚,只有些深沉地看着凉月。   “穆嫔免礼,本宫不过随意走走,竟然也能遇见你,当真是缘分。”凉月带上得体的笑意,淡淡地道。   看着凉月身后无人,穆嫔便也挥退了自己身后的人,低声笑道:“贵妃娘娘可否借一步说话呢”   凉月挑眉,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跟着穆嫔往一旁的宫墙边走。穆嫔的底细她现在丝毫也不知,但是这人身上没有敌意,倒也让她不排斥。   “听说再过几日,又有几家小姐要进宫了。娘娘可知道”穆嫔脸上始终带着恭敬的神色,看着凉月道:“无疑,那些人都同嫔妾一样,身后的娘家将会是陛下的助力。司徒一家已反,逼宫只是时间问题。皇上想有足够的把握取胜,必定会充盈后宫。娘娘圣宠虽然优渥,却也不见得能长久独占恩宠。”   凉月静静地看着她,轻笑道:“那又如何呢”   穆嫔捏着帕子,看着面前这姿容绝美,周身却有一股淡淡冷冽气息的女子,摇头道:“娘娘目前掌管六宫,身份又是一等一的尊贵。若是不进一步登上皇后之位,彻底掌控后宫,那么您的命运,与您肚子里孩子的命运,将来都难说。”   “嫔妾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上次御书房求见了皇上,觉得皇上甚为心仪娘娘,只要娘娘愿意,皇后之位本来就是囊中之物。”      第一百八十七章 红粉缠绵心意违      凉月微微凝眉,看着面前表情温和说着这些话的穆嫔,脸色渐渐沉了。   “我夺得后位与否,与你的关系是什么呢”凉月看着穆嫔,疑惑地道:“为何一定要我坐这后位同为妃嫔,后宫之中的女子都喜欢那个位子,你应该也一样。既然如此,为何就甘心让我坐上”   穆嫔叹息一声,喃喃道:“嫔妾只是提醒娘娘罢了。眼看着这后宫波澜将起,后位空着就太没意思。若是娘娘您坐着,嫔妾好歹心服口服一些。”   莫名其妙的女子。凉月看着穆嫔,沉默了一会儿,道:“本宫要回宫了,你自便罢。”   “恭送娘娘。”穆嫔微微屈膝,低着头朝凉月的背影行礼。   没错,登上后位是很好,太后的遗愿也是要她如此。可是凉月一边走,一边慢慢握紧了拳头。她是在任性在挣扎罢。皇后的位子,中宫的凤印,要得到那荣耀,就要承受得起凤冠的重量。母仪天下的皇后,要替皇帝着想,安排三宫六院的侍寝,平分三千佳丽的恩宠。皇后为帝王之妻,却永远是隔帝王最远的人。曾经再恩爱,也会慢慢因为两人的位置渐渐疏远。   新妃娇艳,旧人只能在这宫里期盼春日再长一点。脂粉抹了个通透,千方百计去留住帝王的心。那挣扎看起来,真的好可怜。   原以为明轩帝与自己两情相悦了,那么位分什么的都不再重要。可是偏生事与愿违,现在这个情况,她似乎真的应该考虑一下穆嫔的话罢。虽然,穆嫔的目的让她猜不透。   本是往净月宫走的步子,突然转了个方向。凉月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去亲口问问帝王。转了这许久,他们商议事情也应该结束了罢。她不多问,只问他一句就好。   永安宫离御书房有些距离。凉月走到的时候,果然群臣都已经离开了。御书房安安静静,门外守着四熹公公。   看见凉月,四熹公公的脸瞬间白了,急忙朝凉月跑了过来,将她拦在御书房的台阶下面:“娘娘,皇上他正在忙,您还是别进去打扰了。有什么事,等陛下忙完,奴才替您转告一声。”   凉月挑眉,好奇地看着四熹公公道:“有什么大事让陛下这样忙没关系,本宫只进去一小会儿就出来。”   “娘娘”四熹额上出了冷汗,干脆在凉月面前跪下,正声道:“皇上有命,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扰。请娘娘不要让奴才为难。”   凉月吓了一跳,连忙将四熹公公扶起来,皱眉道:“公公这样慌乱做什么本宫得过皇上特许可以出入御书房和乾元宫,你忘了么出了什么事情,本宫担着,不会连累公公的。让我进去罢。”   四熹稳稳地跪着,只低头沉默不语。凉月的脸色渐渐冷了下去,看了四熹半晌,道:“里面,有本宫不能看的东西,是么”   四熹低着头不说话。凉月嗤笑一声,直接绕过他,上前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锦缎封面的折子散落了一地,和粉色的宫装外裙混在一处,显得繁华又靡费。凉月慢慢抬头,却见龙座之上,两具身子紧紧缠绕在一起。那女子婉转低吟,声音如一片羽毛挠人心肺。秀发如瀑,散下来才好歹挡住一些春光。面容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人。   左青菱闻声侧头,却见是顾凉月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她一惊,忍不住看向身上的帝王,害怕地道:“陛下”   长长的额发挡住了帝王的表情,轩辕子离抿唇,扯过旁边的外袍盖在左青菱身上,然后起身,抬眼看向凉月的方向,静静地道:“朕不是说过,任何人都不准进来么”   凉月平静地点点头,道:“那陛下可以收回凉月的随时出入御书房之权,这样任何人里面就包括了我了。”   帝王拳头微紧,看着下面站着的凉月,手背上隐隐暴起了青筋:“那么,你来做什么”   身边的左青菱披着外袍坐了起来,好奇地看着这一帝一妃。撞见这样的场景,墨凉月竟然也半分不恼半分不伤心,可是帝王周身隐隐的怒气又是为何似乎不像是因着好事被打断。   “本来有话想问陛下,现在也不需要了。”凉月慢慢朝帝王行了一礼,低着头道:“臣妾冒失了,这就告退。”   “凉月。”轩辕子离皱眉喊了一声,浑身都紧绷得不成样子。他要花多大的力气去阻止自己下去拉住她,又要花多大的力气平息自己心里翻腾的情绪。   她面无表情,也不知道是因着他这行为伤心还是如何。本想好了不再管凉月的心情,几日不见也觉得自己可以慢慢克服。可是此时此刻见着,他心里又有声音在咆哮,在嘶吼,真的想上去拉住她,将她拥在怀里,告诉她所有。   凉月步子一顿,回头看着帝王,淡淡地道:“皇上还有何吩咐”   轩辕子离咬牙,静静地看了凉月一会儿,终究是慢慢伸手,将左青菱重新揽回了怀里:“让四熹将门带上就好。”   凉月颔首,回过头去继续往门外走。走出御书房,转身,亲手将那扇门合上。门缝之中,帝王与左常在的缠绵,再一次开始。   其实也没什么好问的罢。凉月摇摇头,扯了扯唇角往净月宫走。四熹还跪在一旁,见凉月出来,心里只觉得生疼。月贵妃娘娘是懂帝王的女子。可惜就是因为懂了,有时候才更痛。   御书房明亮如暄,却不知怎么,也冰冷如雪。   凉月回到净月宫,只觉得想吐,便蹲在花坛旁边干呕起来。摘星揽月连忙跑过来,一边帮凉月顺气,一边焦急地道:“娘娘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会呕吐”   “我去叫芍药姑姑,摘星你守着娘娘。”揽月提起裙子便往后院跑,摘星则是看着主子苍白的脸颊,心疼不已。   “都说了不让您一个人出去,怎么还是丢下了我们。这会儿身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谁来担这责任啊娘娘。”摘星眼眶微红,看着凉月一直干呕,急得直掉泪。   “没事的。”凉月侧头,对摘星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恶心,没有太大的事情。等我吐一会儿就好,心里也堵得慌。”   芍药跟着揽月匆匆过来,见凉月这副模样,赶紧将她扶回内殿躺着。   “娘娘这是害喜不成可是前几天都还没有,怎会突然这样了”芍药疑惑地看着凉月,让摘星去请独孤大人。   凉月只是笑笑,轻声安慰道:“你们别急,不是害喜罢,也许是我太敏感,见着不干净的东西,总要将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甘心。”   芍药一怔,瞧着凉月这神色,也知道必然和帝王有关。这几天凉月一直没睡好,加上阴雨天气,服了冰雪丸也难眠。身子本来就虚了,若心情再不好,这胎儿怎能好生成长啊。   “外面这段时间杂乱的东西很多,娘娘还是不要出去看了。好生将身子养好,比什么都强。”   凉月点头,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刚准备睡一觉,独孤臣的声音却又在门外响起。   “你这是又怎么了”   凉月侧头,便看见纱帘外面站了一个人。独孤臣说话还是这样没规没距的,声音却听得凉月心里一暖。   “没事,反胃而已。”凉月喃喃说了一声。   “你还只是反胃,若是我,直接进去将那女人拖下来问罪。”一声怒吼,布曜跟着踏了进来,禁军的盔甲还未脱,带着刀便进了主殿,可将芍药吓了一跳。   凉月忍不住笑了出来,撑着身子靠在床头,看着纱帘外的两个人道:“他的心思,你们还能不懂么别安慰我,我冷静一会儿便好。”   布曜冷哼一声道:“谁安慰你了。在御书房那样,本来就是有辱皇室名声的。他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了,这么不会挑地方”   独孤臣疑惑地看着布曜道:“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布曜冷哼:“当然知道,今天我是御书房当值,后来那人来了,我便被遣走了。只留了四熹公公守着。看那女子一身妖媚劲儿,也想得到一些罢”   独孤臣一惊,隐约知道凉月看见了什么,有些担忧地透过纱帘看进去道:“冰块儿,你确定没动胎气么芍药姑姑,让我进去请脉罢。”   芍药叹了一口气,将纱帘掀开。摘星拿了腕枕和纱巾过来,让独孤臣把脉。   独孤臣查看着凉月的脉象,眉头越皱越紧。抬眼问她:“昨晚下雨,你服用了冰雪丸么”   凉月点头。   独孤臣抿唇,轻哼了一声让凉月将手收回去。转头对布曜道:“慕北,去告诉那主儿一声,这儿动了胎气,若是再受刺激,胎儿可能不保啊不,你直接告诉他,顾凉月现在动了胎气,很严重就是了。”   布曜看了看独孤臣,眼眸里划过一丝笑意,转身便往外走。   凉月好奇地道:“动了胎气为何我一点儿都没有感觉”   独孤臣瞥她一眼,冷哼道:“没感觉就是好的。我只是看不惯那人总是心和行为相悖,急一急他而已。”      第一百八十八章 夜色如水半点凉      凉月闻言,不禁低声笑了出来,挑眉看着独孤臣道:“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思。他决定的事情,什么时候又改变过。我姑且想着他兴许是为我好,这样想着,也就没那么难受。”   “为你好”独孤臣皱眉看了凉月一眼。见她脸上净是平和之色,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叹息道:“罢了罢了,我是不懂你们一天在想什么。他那样做,若还是为你好,那情爱这东西,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招惹。”   凉月垂了眸,看着自己微微有些剥茧的手心,沉默不语。她只能这样想,才不会和自己过不去吧。轩辕子离要充盈后宫,要争夺这天下。他想将她完全排除在外,不见她,亦不再宠她。慢慢地,让众人觉得他对她已经再没有半点心思。以后成也好,败也好,也就与她无关了。   可是,她哪里又是安于乱世之外的人呢。   御书房里,帝王衣衫未乱,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之后继续批改奏折。左青菱咬牙站在一旁,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宫装凌乱地裹在身上,半分气质也不剩了。   “先回去罢,朕过两天再去看你。”轩辕子离淡淡地开口,将改好的折子放在一旁,又拿起新的一份。   左青菱有些不甘心,可是想到墨凉月那样离开,心里也就微微平衡了一些,整理好衣裳低声道:“嫔妾遵旨。”   她好歹,也是入了帝王的眼了。虽然晚了一些,却也还来得及一步步往上爬。宫里寂寞的日子太久了,入宫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与帝王独处。没有帝王恩泽的后宫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布曜守在门口,见左常在终于出来,眼神紧了紧,抬步跟着进了书房里去。   轩辕子离抬眸,看着下面脸色不太好的布曜,放下折子问:“怎么了”   布曜静静地直视了帝王一会儿,低头道:“恕臣直言,陛下一向理智清醒,今日却不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宠爱嫔妃,乃后宫之事,如何能扯到这里来。”   微微一愣,帝王意外地看着布曜道:“好难得你会同朕说这番话,慕北,你在为月贵妃鸣不平么”   月贵妃布曜一震,皱眉看着帝王道:“这番话是作为臣子而言罢了。而若为月贵妃,臣站在朋友的立场上,应当直接骂你才对。无论如何,用这样的法子伤害一个怀着你孩子的女子,太过残忍。”   明轩帝闭了闭眼,轻轻叹息道:“慕北,这样久了,朕以为你会成长一点。”   布曜瞳孔微缩,呆愣地看着轩辕子离。   “如今朕是皇上,即便与你和祁御再好,平日里该尽的职责还是要尽。现在我是君,你是臣。作为臣子,你应该按照君主的意思办事,而不是用你的意思强加在君主身上。”轩辕子离站起来,走下台阶:“朕自然有朕的想法,而能担起这江山,朕的想法就不会错。你若真能做好人臣的事情,就该看清朕的态度,然后做事。”   沉默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布曜才开口道:“臣愚笨,请问陛下的态度,对月贵妃的态度,现在究竟是如何呢臣也好弄清楚了,再继续做事。”   轩辕子离站在布曜面前,听着他的话,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沉声道:“朕许久未去净月宫,便已经是说明了态度了吧。短期之内,朕都不会去看她,在后宫算来,月贵妃这是失宠了。”   布曜僵硬地点点头,表情晦暗不明:“臣明白了,待会儿就可以撤走净月宫最后几个禁军了罢。”   帝王一顿,随即转过身子,淡淡地道:“你看着办就是。”   布曜轻笑,抱拳道:“那臣就先告退了。本来是独孤大人让臣来传话说月贵妃动了胎气,也怪臣说了这么多不该说的。臣这就去继续守卫了。”   轩辕子离身子一僵,身后却很快传来殿门开合的声音。布曜退出去了。   手指慢慢紧握,帝王在大殿之中站了很久。四熹在外面守着,也没听见帝王任何吩咐,想来也是不去净月宫了罢。可是,偷偷看进去,明轩帝站在大殿里,背影沉默如一尊雕像,也不改折子,就这么一直站着。   饶是他再会体贴帝王心意,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如何”看着布曜一个人回来,独孤臣大概也知道了结果,却还是问了一句。   净月宫外的院子里,布曜和独孤臣相对而坐,石桌上放着两杯茶。   “陛下的意思,是要我们不要插手凉月的事情。并且,是很有可能会将她冷落的意思吧。”布曜恼怒过后,心里一片平静:“我大概知道子离的意思。但是他这样做,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保住了这天启江山,也护住了凉月完好无损。可是,他们之间本来误会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我怕一朝即使他一统天下,也会失了顾凉月。”   “是这样啊”独孤臣沉吟片刻,端起茶抿了一口,心里松了些,道:“那么子离对凉月并非是无情,还是极其深爱着的罢。他脑子在这方面向来很笨的你不知道么总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爱意,一点也不会顾及对方的感受。将来冰块儿若真弃了他,我会帮她逃跑的。”   “喂,祁御。”布曜皱眉道:“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独孤臣笑了笑,懒懒地道:“我没有开玩笑,这是认真的。告诉他凉月动了胎气他都不来,以后也活该尝尝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了。”   布曜斜了他一眼,道:“凉月好端端的,没动胎气对罢若是帝王真来了,你不怕你脑袋不保么”   “不怕。”独孤臣爽快地摇头道:“我才是大夫,帝王那点儿把脉功夫怎么可能知道凉月究竟如何。所以他来了的话,嗯,看表现吧。要是还是无动于衷,那我就告诉他孩子已经没了要是他还有点儿人性,那就告诉他孩子快没了好了。”   布曜一口茶喷了出来,抹了抹嘴,黑着脸道:“你也真是”   “但是。”独孤臣正经了神色,有些担忧地看着净月宫主殿的方向,喃喃道:“还是希望他来的罢,我也不愿看他以后孤独终身。轩辕子离这一辈子都是在为别人而活,也未免可悲了些。”   两人沉默地坐着,慢慢地喝尽了茶。   晚上的时候,芍药姑姑端了药来喂凉月喝下。凉月皱眉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摇头道:“姑姑,我没什么事,可以不喝么”   芍药严肃地摇头道:“独孤大人说你心气不顺,要喝些药才行。最近的睡眠也不好,他特意加了助眠的草药,今晚您就好生休息罢。自己的身子没照顾好,怎么有力气养肚子里的孩子”   凉月为难地看了那药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接过来喝下。摘星连忙塞了蜜饯给自家主子,看着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儿,不禁有些想笑。主子还是这样怕喝苦药啊。   独孤臣的药极好,几日来没有睡意,今日也难得困乏了起来。凉月打了个呵欠,甩掉脑子里多余的想法,乖乖让芍药更了衣,然后躺上床去睡了。   芍药叹息一声,帮凉月盖好被子,然后吹熄了宫灯,带着几个丫头出去守着了。   夜深人静,净月宫的禁军也尽数撤走了,防备极弱,轻轻一个翻身,便可以潜到主殿里去。   主殿门外摘星和揽月在守夜,却没有人看得见一个影子从旁边的窗户进去,慢慢地靠近那帷帐低垂的床。   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药味,轩辕子离掀开床帐,黑暗之中,也看得见凉月熟睡的容颜。   有些瘦了,是怀孕的缘故,还是什么帝王轻轻在床边坐下,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眉心轻皱。   “封寻”凉月模糊之中感觉有人触碰她的脸颊,眼皮却累得怎样也睁不开,只能喃喃喊了一声。   向来封寻都喜欢伸手触碰她的脸,像确认一样小心翼翼,像是想靠近她,却又压抑着一样。那感觉太熟悉,所以她才以为,是封寻回来了。   这两个字落在帝王耳里,却是同惊雷没有什么区别。手僵在半空,许久才轻轻收了回去。胸腔里有一种慌乱的情绪,是恼怒还是嫉妒也分不太清,只觉得闷闷地生疼。   她在想念封寻么睡着的时候,竟然还会念他的名字。是他这几天太过冷落她,所以她想念封寻了么不,顾凉月不是那样的女子。亦或者,封寻本来就在她的心里,不知不觉的,未曾离开过罢。   手指渐渐紧握,轩辕子离的脸色很难看,现在却是什么也做不了。目光落在凉月的腹部,眼神才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们的孩子,还好么   下午听着布曜说动了胎气,现在好了没有帝王抿唇,伸手慢慢放在了凉月的肚子上,温热的感觉让他微微走神,只觉得手下有微微的跳动。   是那孩子的心跳么轩辕子离微微张大了眼睛,眼底有压抑不住的喜悦,慢慢地盈满那双黑眸。   低头,轻轻地吻了吻这熟睡的女子,轩辕子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八十九章 夜月知有旧人来      梦见封寻了么   秋日的阳光在窗纸上透着温暖的色彩,凉月睁开眼睛,寝宫里一片安静。房间里有些淡淡的药味,有种让她觉得有谁来过的错觉。不过,应该是芍药或者摘星揽月她们罢。   封寻还在路上,这时候不知道还在哪儿,怎么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凉月低笑,兴许是封寻太好了,她潜意识里希望着他回来罢。   “主子,您终于醒了。”芍药端着水推门进来,看着凉月睁开了眼睛,不由地笑道:“独孤大人的药当真有用,您这一觉啊,都快到午膳的时候了。”   凉月微微一笑,揉了揉额角。睡了这一觉人也感觉精神了不少:“芍药姑姑,午膳用什么”   芍药拧了帕子递给凉月,想了想,道:“主子想用什么呢奴婢让厨房准备就可以。”   宫里什么材料都有,可是那些华而不实的菜吃着实在烦躁。凉月犹豫了一会儿,道:“不如姑姑为凉月做一次荷叶鸡罢,就是上次我做给陛下的那种。”   芍药一愣,眼里划过一丝明亮的神色,没应着她,反倒笑问:“娘娘可是想念陛下了”   还记得当初凉月做那荷叶鸡的时候可是吓坏了她们。土里埋的东西,还能给帝王吃么却想不到,帝王竟似极喜欢。兴许是因为是凉月做的罢,她们偷看着帝王慢慢吃完,都觉得有一瞬间那屋子里很是温暖。   可是现在   凉月听着芍药的话,心里一震,随即垂了眸子道:“不是,只是突然想起来罢了。不过你们应该不会做,那还是算了罢。等会儿起身,我想去淑妃和良妃宫里看看。”   “去那里做什么”芍药大惊,连忙按住凉月的身子,道:“娘娘您现在身子重,跑那两个冷宫去干什么良妃淑妃罪名未定,但也定然是没有什么好路可走的。您去不但没好处,还可能染了晦气。”   凉月认真地点头,看着芍药道:“我知道,淑妃良妃都是从犯之罪。陛下稳着她们没动,也不过是想等一切安定。可是那两位,怎么说都是王府里跟来的,也是真心对的陛下。我只是想去看看,同她们说几句话,兴许能有什么启发也说不定。”   “您要什么启发。”芍药皱眉道:“穆嫔正当宠,连左氏也是从常在到了昭仪,后宫里新花压旧绿,本来就是都往上走的。这时候您去冷宫看那两位,皇上会怎么想其他宫妃又会怎么想”   “我若想去,定然是不会让人发现的啊。”凉月抓着芍药的手,叹息道:“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她们,兴许,还能做些什么。”   “娘娘”   “姑姑不必再劝,晚上我会过去,还请姑姑帮着隐瞒。虽然现在皇上不会来这里,但是也要防着别人得了消息去。”   芍药顿了半晌,终究是拧不过凉月,慢慢地跪下道:“奴婢只愿娘娘平安,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我知道。”凉月朝她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窗外的秋阳。   秋天到了,叶子就掉得凄凉。后宫里娇贵的花儿不谢,无人照看的树木却是落叶铺地。冷宫她没有见识过,但是宠妃的宫里多繁华,冷宫的宫殿就有多落寞罢。曾经宫里最张扬的两个女子,现在都褪尽了铅华,守着那一方冷冷的天,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白天依旧是在宫里无聊地度过。眼看着天黑了,凉月便换了一身夜行衣,趁着云挡月的时候,从净月宫一路飞至锦绣宫。   上一次来这里,还是因为淑妃要嬷嬷教导她后宫礼仪。那时候安氏直爽傲慢,一身华丽的妃位装束,凤眼微挑,声如出谷之莺,却总是视她为眼中钉。凉月想着,慢慢走进这空无一人的宫殿,微微眯了眯眼。   没有宫灯,四处都是漆黑一片,一点人气也没有。院子里杂草丛生,这才多久,淑妃位分尚在,人心已冰凉至此。   “什么人”有宫女的声音在主殿门口响起,凉月转头,便看见昔日淑妃身边的听雨正举着宫灯往这边看。偌大的主殿,门口也就听雨一个宫女了。   凉月想了想,直接闪身过去,劈晕了听雨,将她扶着,推开了主殿的门。   殿里也是漆黑一片,凉月将听雨放在一旁的软榻上,想了想,为了避免吓着淑妃,还是直接喊了一声:“淑妃娘娘。”   黑暗里没有人应,凉月却可以看见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像失了魂魄一般,半晌才回神,眼里竟全是泪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道:“谁”   “顾凉月。”凉月说了一声,取下面巾,走近了淑妃。   淑妃一惊,有些恐惧地看着黑夜里渐渐靠近的影子,喃喃道:“你是来杀我的么”   凉月微愣,不解地道:“我为何要来杀你”   月亮又重新出来了,皎洁的月光洒进开着的窗户,淑妃只觉得眼前这女子像月光里盈盈落下的仙子一般。虽然是一身黑衣,眉目之间的温和却让淑妃情不自禁地落了泪下来。   “王府里,我对你步步紧逼。几次害你被王爷误会。皇宫里,我与你处处为难,还差点让刘嬷嬷要了你的命。顾凉月,你敢说,你一点也不恨我么”   凉月低笑,看着淑妃凌乱的姿容,淡淡地道:“你高看了刘嬷嬷,她要不了我的命。至于以前王府里的旧账,我已经都不记得了。从进宫开始,就算是重活了一次。背着那么多恨太累。”   淑妃愣了半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所以,陛下才会喜欢你罢,顾凉月,你实在是太让人嫉妒了。不过,既然不恨我,你如今又来这里做什么呢我已经是要废掉的人了。”   “我来,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凉月看着淑妃,伸出手道:“相信我的话,便同我一起去罢。来看你,不是因为别的,只是我最近才想通你和良妃怎么会明知道自己也会被连累,却还是揭发了皇后。大抵,你们对轩辕子离的爱,一点也不比我少罢。”   淑妃身子晃了晃,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凉月,喃喃道:“你”   “要走么你的宫女,我让她睡在外面的软榻上了。这里没有其他宫人,便也不会有人发现。”凉月又伸了伸手。   淑妃犹豫了一会儿,手慢慢握上凉月的。虽然曾经恨极了这女子,虽然一直想置她于死地,但是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她感觉到了来自凉月的一丝善意和温暖,竟然愿意跟着她走。   兴许,她将自己带去哪儿杀了也不一定呢。淑妃苦笑,任由凉月带着她一起飞出这冷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杀了也罢,总归再活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了。   可是,看着这方向,淑妃微微有些惊讶。难不成她想去   永寿宫。   同样荒芜的宫殿,不同的是永寿宫还有散不去的药味。良妃的主殿里亮着灯,有轻微的咳嗽声传来。   “里面有宫女。”淑妃叹息一声,放开了凉月,道:“你是想与我们两人谈话,那我便去敲门罢,你这一身,必定吓坏了她们。”   凉月点了点头,看着淑妃上前敲开了主殿的门。   宫女看见淑妃,还是吓了一跳,刚要尖叫,凉月迅速上来捂住了她的嘴。   “谁咳咳”良妃撑着身子起来,皱眉看向门口。   “我,良妃姐姐。”淑妃发髻散乱,干脆便一把扯开了来,长长的青丝披在身后,看起来倒顺眼了很多。   “怎会是你们”良妃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身黑衣的凉月和神色从容的淑妃,皱眉道:“你们来做什么”   “姐姐不用担心。”淑妃自顾自地在桌子边坐下,倒了一杯冷茶给自己喝:“刚刚已经问过了,她不是来杀我们的,可以放心罢。叫你的宫女去守着,估摸着,贵妃娘娘有话要说。”   良妃怔愣了良久,看淑妃的模样也不像是开玩笑,转头又打量了凉月一会儿,示意那小宫女出去守着。   宫女应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看了凉月一眼,便出去带上了门。   “你想咳咳,你想说什么”   凉月看着良妃这模样,不答反问,微微皱眉道:“那一场惊吓,让你落下这样重的病根么”   良妃捂着心口,起身走到桌子边坐下,白着嘴唇道:“心病,好不了了罢。许是那一场惊吓,让我终于找回了自己失落已久的东西。心疼得难受,便再也没痊愈。”   凉月也慢慢坐下,淑妃淡淡地哼了一声道:“失落已久的东西,你说的是你的良心么”   良妃看了淑妃一会儿,竟然笑了,轻声道:“你何尝不是一样,又何苦来笑话我。萱儿,我们以前为姐妹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现在会是这样。我失落的东西,你又何尝守住了呢”   淑妃别过头去,哼道:“谁同你是姐妹,一朝为敌,以前的一切都不算了。”   凉月微惊,看着眼前这两个女子,惊讶不已。向来势如水火的淑妃和良妃,竟然曾经也是好姐妹么   第一百九十章 金笼玉囚身为妃      “我还打算念着你的好呢。”良妃摇了摇头,看着淑妃的脸,脑海里现起许多往事来。不知道是不是生命快到了尽头,所以从前的一幕幕全部在回放。看着凉月惊讶好奇的眼神,良妃不禁喃喃叙述起来。   很久以前当两人都待字闺中之时,淑妃和良妃是极好的姐妹,一起聊天、做女红、上街买首饰。两家家世相当,两个姑娘性子也合得来,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罢。   后来是良妃先被当时的五皇子轩辕子离娶作了侧妃。她欣喜不已,嫁入王府之时握着淑妃的手眼泪直掉。淑妃笑着安慰她说五皇子是极好的人,她找到了好的归宿。   可是一日淑妃来府里看她的时候,撞上了轩辕子离,当时便惊为天人。回去之后央自己的父亲,说无论如何也要与五皇子为妃,哪怕是侍妾都可以。   再后来淑妃也就成了五皇子的侧妃,她眼里只看得见轩辕子离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根本就忘记了自己是在与最好的姐妹同侍一夫。两人的嫌隙渐渐大了,后来争起宠来,以前的一切好都烟消云散。   许是因了曾经感情很好,所以她们后来的感情才更差。女子都盼着夫君多疼宠自己,可惜她们嫁的是一个注定有三宫六院的人。没关系,还能侍奉在皇上身边也不错。   可是偶尔想起来,良妃还是会有一些怀念从前。天真烂漫,以为女子之间要争的只是谁的女红更好一点。   淑妃别着头,没有看良妃。凉月沉默半晌,轻声开口道:“总归他身边也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来的人是自己的好姐妹,所以才格外在意么”   良妃点头,叹了一口气道:“总觉得有些不舒服,所以也就疏远了。其实我同萱儿,更应该同病相怜才对,咳咳”   “我们都爱惨了帝王,这一点旁人应该不那么了解。她们以为我们爱的只是权势地位、荣华富贵。但是她们都没有想过,我和良妃是在陛下夺位之前,带着全族的身家性命嫁给他的。那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若是他夺位失败了会怎样,只是觉得能遇见这样一个人真好。我都快忘记了是为什么,只看一眼他,就再也忘不掉,那种感觉”   淑妃眼眶微湿,喃喃说着,手指捏得死紧。她是那么喜欢轩辕子离啊,带着满腔的欢喜与他为妃,他哪怕轻轻赞她一句,她也能记一辈子。原来傻傻地以为只要自己够好,他的目光,一定会只停留在自己身上的。   谁知道,后来会来了顾凉月,甚至在她之前,就有了司徒凝。轩辕子离的心,不属于她。   有泪水落下来,砸在了手背上。淑妃看着一旁沉思的凉月,勾了唇角道:“你很幸福,他是爱着你的。可惜,帝王的爱,永远不会长久。当初若能再选一次的话,我宁可带着对他的倾慕,嫁给普通人为妻。”   凉月微微一震,看着面前这两个不知不觉泪流满面的女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带着对一个人的爱嫁给另一个人,真的能幸福一些么虽然心不会再痛,也少了很多折磨,可是那样如一滩死水波澜不再起的日子,真的比在喜欢的人身边要好么想了一会儿也没有答案,凉月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这两人,淡淡地道:“若还能重回他身边,你们可还会一心一意爱着他”   良妃和淑妃都是一怔,对视了一眼,道:“不可能了罢,我们的过错不是轻易可以宽恕的,以帝王的性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再留我们在身边的。”   “我说的是如果啊。”凉月认真地看着她们道。   如果还能回到帝王身边,如果还能再有一次机会,她们能抛下以前的种种,重新为帝王效力么嗯,恕凉月想不到其他的词,她的认知里,嫔妃就是为帝王效力的。   “我会的。”淑妃低声笑道:“若他还肯给我一次机会,这一辈子我也就认了,寂寂红墙也甘愿。况且”   淑妃说着,抬头看着凉月,眼里有些异样的神色:“况且我身后的安家,也算是一份力量。我本想留下遗书,让哥哥和父亲继续好好效忠陛下的。”   凉月看着她,沉默不语。   “贵妃娘娘今晚前来,是为了听我们说这些往事,还是为了想救我们出去,以此安定两家之心,全心全意帮助陛下”良妃看着凉月,问了一句。   凉月微笑,把玩着桌上的茶杯,轻声道:“都有罢,只是来看看,你们值不值得救。轩辕子离也许不差这一点半点的力量,但是我想,你们若是认真地在爱着他,那么救出来便是有利无害。”   两人一惊,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顾凉月。她们爱着陛下的话,出去对凉月应该还是有威胁的才对,为何她却说有利无害“还真是一个容易让人一见倾心的帝王。”凉月低声自言自语,站起来看着这两人道:“我会尽力救你们出去的,虽然我现在,不过也是失宠的贵妃罢了,啧。”   秋夜寂静,凉月回到自己宫里的时候,摘星揽月都在门口打起了盹儿。看着她们这极困的样子,凉月低笑,干脆点了她们的睡穴,将她们抱进主殿,放在了软榻上。又拿了自己床上的一床被子来给她们盖好。   身边的人,是该好生珍惜的。   第二天,月贵妃求见帝王。   轩辕子离在乾元宫的软榻上靠着,闭目养神。身边的四熹进来通传了一声,帝王睁开眼睛,静静地看了门口好一会儿,才道:“让她进来罢。”   凉月穿了贵妃规制的紫色镶黄宫装,挽着追月髻,脸上薄施脂粉,看起来很有架势。帝王只扫了她一眼便继续看书,问了一句:“你有何事”   凉月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该行的礼,轩辕子离捏着书页的手指一紧,想去扶她,也生生忍住了,等她行完才道:“平身,说罢。”   “臣妾斗胆,想为淑妃良妃两位姐姐求情。”凉月盯着地面,慢慢地道:“两人不过是一时糊涂,加上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过错,也让皇上看清了前皇后的本来面貌。臣妾觉得,可以将功抵过,至多降一降位分,也不该关在冷宫里至死。”   轩辕子离抬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皱眉道:“你如何会想起替她们求情”   “因为有利无害。”凉月始终没有抬头,只以一个后妃的身份,对帝王说着忠言:“那两人是从王府陪着您过来的,您若真囚她们一辈子,外人只会觉得您薄情寡义,安家和赵家臣心也会不安。可是您若放她们重给恩宠,两家必然感念陛下大恩大德,从此更加效忠,有何不好呢”   明轩帝合上手里的书,淡淡地看了凉月一眼,道:“替她们求情,你又有何好处呢显得贤明大度不成”   “也许是罢。”凉月轻笑了一声,又朝帝王行了行礼,道:“该说的就这样多,臣妾告退。”   转身走出乾元宫,身后的人也没有半点声响。凉月觉得,估计以后真的要同他以最普通的帝妃身份相处才行了。   那背影消失了良久,帝王才慢慢回过神,继续看手里的书。可是不知为何,半天,也没有翻动一页。   帝下旨,淑妃安氏、良妃赵氏,虽有过错,但念其知错能改,且侍奉陛下多年,着两人由妃位降为贵嫔,仍居原宫,解除冷宫圈禁。   凉月坐在净月宫的院子里,听见这消息,微微笑了笑。   “主子,陛下心里一直还是有您的。”芍药站在一旁,叹息道。   “我知道。”凉月轻轻点头,看向今日有些阴沉的天空。他心里有她,又怎样呢被牵制着的感情,终究不够淋漓尽致。   “晚上皇上在乾元宫设宴,算是给两位贵嫔洗一洗晦气了。娘娘您现在是这后宫最大的主子,去的时候,可别轻易让人压了下去。”摘星捧着一个首饰盒子走过来,蹲在凉月面前道:“主子您看看,这些是新到的首饰,可好看”   一盒子金灿灿的东西,看得凉月头疼。不过摘星满脸都是兴奋,她也不好明说,只道:“的确不错,晚上你替我选了戴了就好。”   摘星撇嘴,也知道自家主子对这些不太感兴趣。不过今晚上,听说那左常在可是费心在打扮呢,区区一个常在,总不能抢了贵妃的风头去。   凉月算着时间,虽不知道封寻是去哪儿找火莲了,但是时间已经过去半月,应该离回来也不远了罢。   晚上,凉月坐在梳妆镜前任由她们摆布。芍药姑姑在一旁看着,总觉得金器压着娘娘眉目间的气质,越发不像她自己的样子。虽然华丽,却也不合适。   “摘星,别给娘娘戴凤冠了,改一个东西罢。”   摘星一愣,看着凉月这装束,很华丽很气派,为什么芍药姑姑还让换呢凉月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摇头道:“不用换了,就这样罢。好歹是贵妃,也不能失了身份。”      第一百九十一章 觥筹交错无真心      芍药有些惊讶,看着凉月慢慢起身,忍不住喊了一声:“娘娘。”   凉月回头,精致的眉眼在宫灯之下显得温和又疏离。一身璀璨的鸾凤裙裹着那纤细的、尚未有什么痕迹的腰腹,长长的宫绦垂下,裙摆迤逦,已经是完美的宫妃模样了。   心里微动,芍药低下头,退到了一边,不再说话。   不知什么时候,凉月主子身上,就有东西慢慢在改变了。悄悄的,静静的,不过几日,她已由一只闲鹤,变成了这宫中的金凰,不经意地一回头,就惊艳了人的眼。   心里这感觉,是高兴还是悲哀呢凉月越来越像太后娘娘了。   “就这样了,走罢,去晚了也不好。”凉月起身,扶着揽月的手往外走,眼神淡淡地看着前面的路。喜禄拿了宫灯在前面照亮,芍药和摘星跟在凉月身后,一起往乾元宫走。   天黑路也不明,喜禄小心翼翼地领着主子往前,仔细查看着路上的杂物,生怕一个不小心摔着后面那位。凉月只是默默跟着走,浅淡的灯光里,面无表情。   揽月打量了自家主子一会儿,皱眉道:“娘娘是否身子不舒服若是不想去那宴会,咱们禀明圣上,不去就是了。”   总觉得主子浑身气息都不太对劲,以前总让人觉得冰冷但是又有万分的情意,虽是别扭了些但也让人愿意靠近。可是如今,她扶着的主子的手是凉凉的,也再也没感觉到她的情绪,就像一个敛尽了光芒的石像,默默地跟着她们在走。   “没事,这宴会是必须要去的。”凉月冷静地开口道:“人是本宫求情放出来的,现在六宫大权也在净月宫,不去怎么行呢。”   揽月沉默,低了头继续扶着凉月走。路过废宫的时候,凉月的步子微微一顿,侧头看了看那斑驳的牌匾上“芳华宫”三个字,轻轻一笑。   那圣宠优渥的木贵妃,芳华早逝,留了这一地凄凉。尊贵无比的太后,最后也是孤身皇陵,抱憾而终。后宫女子的结局已经被书写尽了,她前面的路可能和她们一样。那么下场,会也这般可怜么“贵妃娘娘驾到”一声唱诺,乾元宫里的妃嫔纷纷跪下,齐声道:“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凉月慢慢地踏进这主殿,轩辕子离还没有来。昔日的淑妃和良妃,如今的安贵嫔和赵贵嫔,安静地跪在最前方,朝她低着头。   “平身罢,都是自家姐妹,不用多礼。”凉月含笑说了一句,越过她们,走到上位属于自己的一方桌子后坐下,道:“各位姐妹来得太早,倒显得本宫迟了。”   安贵嫔震了震,有些意外地看着座上嘴角含笑的顾凉月。眼里闪过一些复杂的情绪,上前道:“娘娘身怀有孕,是应该当心些。况且,现在您也是早到了,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去了。”   “是啊,皇上都没有来。”赵贵嫔轻咳两声,扫了一眼殿里站着的人,微微笑道:“冷宫里呆久了,出来才看见多了很多姐妹,大多看着面生。”   凉月点头,除了穆嫔、左常在、梅嫔、芙昭仪,另外还有几位新面孔。   “正好还有些时间,咱们这些新进宫的人,还是先拜见贵妃娘娘罢。”穆嫔上前,微笑道:“以后宫里的日子还长,总要先认识了才好相处。”   安贵嫔打量了那说话的穆嫔一会儿,朝凉月道:“说的也在理呢,总归陛下也还在忙。”   “嗯。”凉月应了,示意几个宫里的老人儿都坐下,然后看着穆嫔道:“自你开始便是。”   “嫔妾遵命。”穆嫔上前,提起裙摆,恭恭敬敬地朝凉月跪下,清声道:“嫔妾凌云宫主位穆嫔,给娘娘请安。”   穆倾心这一开头,身后的几个新妃便都挨个上来拜见了。但是除了穆倾心,其他最高的位分也不过是昭仪。打眼一些的,就只一个雪晴宫冯昭仪、木兰轩魏答应。   一一请安完毕,芙昭仪不禁看了那穆嫔好几眼。笑道:“一入宫便是嫔位,这可是从未见过的事情。穆嫔娘娘好大的恩宠。”   穆倾心闻言,低头道:“倾心无德无能,本也不配这么高的位分,但是皇上的意思,也就没有忤逆了。”   “你”芙昭仪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穆嫔的脸。她好歹也伺候了皇上这样久,随意来一个人也骑到了她的头上,简直是岂有此理,竟还搬出圣恩来压人么“顺从圣意固然是好,也是每个嫔妃的本分。”凉月玩弄着自己手上长长的护甲,头也不抬地道:“但是往后侍奉皇上,定要懂得什么是度,若放纵了一己之欲,也任了皇上肆意宠爱,那便不好了。”   穆嫔一怔,低下头去对凉月恭敬地道:“嫔妾多谢娘娘教诲。”   大殿里有些安静,穆嫔锋芒毕露,月贵妃却显然比她更胜一筹。但是看起来,穆嫔好像有意追随月贵妃一样,对她很是尊敬。   “穆嫔这是得了什么教诲,看起来很是心服口服。”一道明黄色的影子踏进了大殿,众人纷纷起身,朝门口跪了下去。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凉月也跪了下去,齐声行礼之后,便是一片安静。轩辕子离看着远处那一身光华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道:“起身入座罢。”   “谢皇上。”   芍药将凉月扶了起来,坐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帝王大步走上主位,就在凉月的右手边靠后一点儿的位置上,离得不远,但也不近。   “穆嫔接着说,刚刚朕好像错过了什么。”轩辕子离淡淡地道。   穆嫔起身,笑盈盈地道:“嫔妾刚才只是受贵妃娘娘教导,凡事要知道一个度,觉得受益匪浅,所以在感谢娘娘。”   “是么。”帝王面无表情地看了凉月一眼,后者低眉,朝他弯了弯腰。   心里突然就烦躁了起来。帝王“嗯”了一声,示意穆嫔回去坐着,然后看向安贵嫔和赵贵嫔:“你们两人,可还怨朕”   安贵嫔和赵贵嫔同时出来,在大殿中跪下。安书萱道:“蒙皇上圣恩,能从冷宫里出来。嫔妾二人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怨。”   “是啊,嫔妾罪孽深重,皇上隆恩浩荡给嫔妾改过的机会,心里除了感激再无其他。”赵心莲朝明轩帝磕了磕头,笑中带泪:“嫔妾必定日日为皇上祈福,也为我天启祈福,以此赎我满身罪孽。”   明轩帝点了点头,淡笑道:“你二人知错便好,往后在宫里,性子也收着些,与其他人和睦相处就是。”   “嫔妾遵旨。”   凉月眉眼不抬,只看着桌上的膳食发呆。帝王后来又说了好多客套话,她也没有去听。这满场的觥筹交错,说是为安贵嫔和赵贵嫔而办,倒不如说是正式将新进宫的几个人介绍给大家认识罢。   揽月给自家主子盛了鸡汤放在一边,凉月看了看,端起来正要喝,却听得耳边有一个微微含了怒意的声音响起:“芍药,宫里的规矩,用膳验毒,你忘了么”   芍药一愣,看向凉月手里的鸡汤,也明白了过来。低身朝帝王告了罪,便接过凉月手里的碗打算验毒。   “宴会是四熹公公亲自准备的,皇上也不放心么”穆嫔看着这情况,笑着问了一句。   帝王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来,冻住了穆嫔脸上的笑意。大殿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安贵嫔不悦地看着穆嫔,微冷了声音道:“穆嫔新进宫,怕是还不懂宫里的规矩。月贵妃娘娘身怀有孕,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穆嫔起身,朝凉月跪了下来,皱着眉头道:“娘娘恕罪,嫔妾多话了。”   芍药将银针从鸡汤取出,没有见什么异常。凉月却没再接那碗了,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没看见下面跪着的穆嫔一般,表情冰冷。   轩辕子离转头看了凉月一眼,众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贵妃娘娘看起来好像生气了,任穆嫔在地上跪了许久,也没开口让她起来。   “月贵妃。”明轩帝开口了,看着凉月,淡淡地道:“穆嫔没多大过错,用不着一直跪着。”   凉月转头,不带感情地看了帝王一眼,随即道:“臣妾遵旨。”   “穆嫔起身罢,让宫女揉揉膝盖。好端端的宴会,本宫也不想闹得不愉快。佳肴难得,就多吃少说便好。”   穆嫔眼神幽暗,慢慢地扶着宫女的手起身,看了凉月一眼,低头道:“嫔妾明白。”   众人低头各自用膳,帝王的脸色难看得紧,盯了凉月好一会儿,她却没有转头看自己一眼。莫名其妙的,这是生什么气穆嫔也实在没有做什么让她万分不喜的事情,凉月又是怒的什么丝竹声响起,好歹暖了一些气氛。新晋的魏答应站起来,走到大殿里跪下,道:“宫里的乐声实在悦耳,嫔妾可否斗胆,为皇上和贵妃娘娘献上一舞”   轩辕子离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一百九十二章 眉眼如画清绝佳      凉月轻轻闭了闭眼,没有耐心去看那魏答应曼妙的舞姿。左右不过又是争宠斗艳的戏码,她看多了,自然也就烦了。   帝王坐在主位上,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神色尚算温柔,酒却喝了不少了。旁边的宫女拿着酒壶,有些犹豫地道:“陛下,您喝太多会伤身。”   竟然是涟漪的声音。   凉月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帝王身边的人一眼。那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是涟漪又是谁呢只是想不到,当初已经被遣出主殿的宫女,如今又在贴身伺候呢。   看见凉月的目光,轩辕子离眼里微微一亮,薄唇紧抿着,像是想说话。可是,那人却又极快地转过了头去,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淡淡扫着大殿里的人。   轩辕子离暗了神色,也没有理会旁边的涟漪,只是将空杯子放在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魏答应的舞。   那种想伸手却不能,并且知道伸出去也没有用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还有凉月今天这样子,他也看得很不顺眼,一场宴会,本想作他冷落她的一场戏用。却不想最后为难的还是他自己。   帝王闭了闭眼,周身的戾气吓了涟漪一跳。   魏答应一曲舞毕,本是笑盈盈地想向陛下行礼,抬头却看见帝王神色难看得紧。她心里一惊,连忙慌张地跪地:“嫔妾献丑了,这舞姿定然不入皇上的眼,还请皇上不要怪罪。”   明轩帝回过神,淡淡地道:“归座吧。”   “是。”魏答应羞红了脸,嘴唇咬得死紧。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好。这舞练了这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这样羞辱的。   凉月无聊地看着这大殿,心想着自己是不是还是以身子不适为由先告退回去。贵妃的责任已经尽到了,接下来便不关她的事了罢。   身子刚刚一动,便感觉头的上方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凉月眉心一皱,抬头看向乾元宫那粗大的房梁。   什么也没有的样子,但是杀手的直觉告诉她,上面有人。   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藏在那上面罢,除非是   “有刺客”凉月沉了脸,低喝了一声。众人一惊,丝竹声猛地停下,帝王神色也是一凛。   想飞身上去,但是这一身衣裙实在太麻烦。凉月皱眉,死死盯着房梁上,大声道:“你们先出去。”   安贵嫔等人一愣,左常在顺着凉月的目光看了看,道:“贵妃娘娘说笑罢这里是乾元宫,怎么会有刺客,况且你喊了这么久也没动静,上面若是有人,早该下来了罢”   凉月不耐烦地朝左青菱道:“不想死就快”   话未落音,乾元宫的宫灯突然接二连三地熄灭,嫔妃们惊声尖叫,一团混乱之中,有明晃晃的剑从房梁上刺下,直冲帝王和凉月而去。   当真有刺客妃嫔们也顾不得其他了,都惊叫着往外跑。推搡之中也不知道谁扯了谁的发髻,谁踩了谁的绣鞋。平时风情万种的女子,遇上这种事,都是花颜失色,半分风采也不再有。   轩辕子离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朝凉月扑去,她的衣裙太繁复,阻碍了行动,反应定然是没有平时灵活的。若是伤着凉月的反应显然出乎了帝王的意料,黑暗正合她心意,顺势便扯了身上的凤裙,绞住刺客攻击过来的剑,然后一个翻身,落在大殿之中,凭着黑暗里的眼力,躲避着刺客们的寒剑。   人数来得不多,不过三人而已。但是蚩伏在上面那样久,她和轩辕子离都没发现,这可是稀奇了。   轩辕子离脸色一黑,一边应付缠着他的两个刺客,一边朝凉月的方向吼道:“谁允你这样的顾凉月,到我这里来”   凉月不应他,只专心对付着面前的人。这些刺客骨头架子都挺大,不像是天启的人。   外面也响起了刀剑碰撞之声,半天也没有禁军进来。刺客武功不弱,他一时竟也制服不了。而凉月也不回答他,看不见人,心里难免就慌乱了起来:“顾凉月,说话”   “陛下有空担心一个女人,不如想想您今日如何能活着出去。”对面的黑衣人冷冷地开口说了一声,口音有些独特。明轩帝眼神一沉,冷哼道:“竟然是永元的人,刺杀我天启帝王,可不是好玩儿的,想蓄意挑起两国征战不成”   黑衣人嗤笑一声,不管不顾地继续攻击。轩辕子离心里烦乱,也占不了上风。他现在只想看看顾凉月那儿怎样了。她还怀着孕,要是不小心伤着哪儿,他必让整个永元覆灭来偿还凉月穿着里面的裙子,身手灵便了许多。看准了空隙一脚踢在刺客的胸口,将他踹飞出去老远。   可是,用力过大,扯得肚子微痛。   轩辕子离脸色一沉,狠狠震开面前两个人,朝凉月的方向飞身过去。独孤臣都说了她身子虚,不能用内力,这人看来压根就没有放在心里背后杀气逼人,可是凉月的影子也就在眼前了。明轩帝抿紧了唇,上前挡在凉月面前,声音紧绷地低头:“你没事吧”   凉月摇头,叹息道:“今天想出去还真的是难了,他们有备而来。”   像是应和凉月的话一样,又有无数黑衣人从乾元宫的角落冒出来,将他们团团围在中间。   有剑刺入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帝王瞳孔一缩,凉月也是一惊。   谁被伤着了   大殿的门也在这一瞬间被人猛地踢开,一身白衣的男子飞身而入,游丝从袖中飞出,狠狠地穿透了挡在他面前的黑衣人。   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凉月终于看清,轩辕子离的身后,涟漪正缓地往地上跌去。她的腹部插了一把剑,几乎贯穿。   轩辕子离下意识地转身,接住涟漪的身子,表情无比震惊。凉月没有反应过来,腰身便也是一紧,被人带出了那如修罗地狱一般的主殿。   “你是傻的么”封寻皱着眉头,眼里的光华流转,有些恼怒地瞪着凉月道:“那种情况,还可以发呆么你身子不方便,恋战做什么不会先跑出来”   凉月呆呆地看着封寻,这人的面容依旧如神仙下凡一样,一双清泉一样的眼睛,带了一些担心地看着她。   “封寻”凉月喃喃地喊了他一声,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慢慢地伸手,摸向他的眼睛。   “嗯,答应你会治好的,没有食言。”封寻轻笑一声,捏过凉月的手,触手却是冰凉。   “啧。”眉心又皱了起来,封寻解下身上的外袍,盖在凉月的身上,俯视着下面乾元宫的一片混战,淡淡地道:“我回来得刚好呢。”   凉月怔愣着,突然想起轩辕子离还没有出来,心里不禁一慌,就想下了这屋顶去救人。   “你做什么”封寻拉住凉月,口气很不好地道:“每次做事,能不能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全问题这样下去,万一被伤着怎么办”   “他还在里面。”凉月回头,看着封寻道:“他和涟漪两个人,定然是出不来的。”   封寻沉默,继而叹了一口气,将她拉回来,道:“你想救他,我帮你救,你呆在这里别动。”   说完,封寻身影一闪,又进了主殿。   凉月呆呆地看着,胸口莫名地一痛,不知不觉,竟落下泪来。   封寻回来了,他的眼睛,也复明了。仍旧是像从前一样。   可是,她倒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   布曜带着禁军正与外面的黑衣人对战,凉月静静地站在屋顶上,披着封寻的外袍,看着这场厮杀。   黑衣人功夫不错,轩辕子离说是永元之人,会和上次绑架和安公主的人是一路的么未几,封寻飞身出了主殿,落在了凉月身边,拉着她道:“先走吧,我送你回净月宫去。”   凉月顿了顿,想回头看看轩辕子离出来了没有,却被封寻挡住了视线:“他没事,只是那女人可能活不长了,你不用看了,先跟我回去。”   “你总要让我看一眼,才能安心。”凉月抬头,朝封寻一笑,道:“我大概知道会是怎样的场景。”   封寻沉默地看着她一会儿,还是让开了。   明轩帝抱着涟漪从主殿里出来,浑身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那涟漪的。不过看起来,他应该不会死。   “嗯,没事了,我们回去罢。”凉月垂了眸子,转身想跳下屋顶,却被封寻抱了起来,轻轻落地。   “但愿你是真的没事,凉月。”封寻看着她,低声道:“你若是不会好好珍惜自己,那么我便只有将你夺回来了。他不珍惜,你也不管不顾,我视若珍宝的人,怎能这样给人伤害。”   凉月微怔,忍不住轻轻抓住封寻的衣襟,闷声道:“我从来就不是珍宝一类的东西。易碎的才会被珍惜,我太坚硬,不需要。”   封寻停下步子,月光之中,这人眉眼如画,似笑非笑地道:“我偏生最珍惜坚硬的东西,而且,我本来就是魔君,不该守多少规矩的。原以为他会好生对你,也才松了手,现在,我后悔了。并且,不打算给轩辕子离后悔的机会。”   “凉月,跟我走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可随天涯无牵挂      跟我走吧。   凉月呆呆地看着封寻,抓着他衣襟的手不由地收紧了些。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一片空白。   走么离开这她讨厌死了的皇宫,跟封寻回她最喜欢的江湖可是,大局未定,轩辕子离正面临危机。后宫重新洗牌,又有新的斗争要开始。她真的可以放下这么多东西,就同他走了么凉月认真地思考起来,封寻也不催她,只安静地抱着她,继续往净月宫走。   “封寻,你说,在皇宫里我不开心,出去能开心多少呢”   封寻抿唇,低头看着凉月正经的脸色,想了一会儿,道:“你可以试试,若是觉得皇宫比外面好,到时候,我便送你回来。”   他的下巴线条优美,却没有抬得很高。封寻像是神不经意间造出来的一件礼物,却轻轻巧巧地给了她。   可是,早给她不好么若先遇见的是封寻,后面哪里还有这么多的曲折。老天爷安排错了相遇的顺序,便完全是不同的结局了。   “到净月宫的时候,我给你答案。”凉月侧头看着前面的路,对封寻道。   封寻笑了,应了一声“好”,嘴角微弯,加快了步子。   “啧,谁让你走这样快,按原来的步调走不就好了。”凉月哭笑不得地道:“你还不如立刻飞回净月宫呢。”   她其实心里有答案了,只是想再期盼一下,再奢求一下能在他们回到净月宫之前,有人追上来。   可惜,身后漆黑而漫长的宫道,安静得如同地狱之路,没有人正微微气喘地赶来。   封寻低笑,放缓了步子,轻声道:“我可以认为,你的答案是我乐意听见的么”   凉月撇嘴,淡淡地道:“也许吧,只要你不嫌我麻烦的话,应该是乐意听见的。只是”   顿了顿,凉月抬头看着封寻的眸子道:“不管最后结果是什么样子的,大战的时候,我必然要回来帮他。”   “嗯。”封寻点头:“我猜得到,也阻不了。不过如果没有猜错,司徒的大军还有不到一个月便抵达国都了。他们一路从北边回来,城池应该是占了不少。后面有了可以退守的城池,剿灭叛军就十分麻烦了。”   她现在怀着身子,后宫这地方实在不适合呆。算他自私一点也好,他想带她离开一会儿,哪怕时间不长,也好过让这后宫一点点吞噬掉顾凉月。而且她不在的话,轩辕子离才能更加放开手去做罢。现在的帝王,也需要背水一战了。   “我知道。”凉月眼眸里有许多的情绪,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便已经悉数被压进眼底深处。   轩辕子离不是要冷落她才行么那么她直接离开的话,方便多了。对外宣称贵妃娘娘去什么行宫养胎便可以,不会误半点的事。   “主子”身后有几个人匆匆跑来,凉月抬头,眼前面是净月宫了,而追来的,是芍药她们。   “吓死我了,主子您没事罢”摘星一时间都没抬头去看封寻,只仔细打量着凉月,看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   芍药和揽月则是呆愣地看着封寻,许久也没回过神来,直到凉月从他怀里下了地,她们才纷纷低下头。   封公子的眼睛好了,明亮如初,带着让人沉醉的流光,重新可以看见这万物了吧揽月低低叹息一声,有些可惜了这如玉的公子。正想说什么,却听得自家主子开口道:“到了,我便说我的决定好了。封寻,我跟你走吧。”   什么三个丫头齐齐怔在了原地,封寻却笑得如春日万花齐放一般,将凉月揽进了怀里,轻轻抱住。   “好。”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主子就情愿跟着封公子走了而且,走去哪儿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要离开天启不成“主子。”摘星颤抖着声音,看着凉月道:“您这会儿走”   这宫里的一切怎么办呢帝王又怎么办呢她们,又该怎么办呢“用不着担心。”封寻放开凉月,眉目之间全是清朗的笑意:“我会照看好你家主子。”   芍药脸色难看得紧,上前跪在了凉月面前,沉声道:“娘娘,这不是开玩笑。与男子私奔,在天启可以处死刑。您何苦要这样做”   帝王那样深爱这女子,若知道她与其他人私奔,该是怎样的心情后宫其他人若知道了,凉月以后又该如何回宫“私奔”凉月笑了笑,看着芍药道:“姑姑,我只不过是顺了他的意,消失而已。帝王睿智,他应该也希望我这样做才对。摘星揽月收拾东西罢,你们要是不放心,我便亲自去同帝王说。”   芍药无奈地摇头,凉月还是不懂,即便再怎么需要,帝王也绝对是不希望凉月消失的。近日看着帝王那样挣扎,也没舍得将凉月打入冷宫抑或是降了位分,便知道这两人不过都是在伤人伤己。   封寻站在门口,看着凉月进了净月宫去,不一会儿,便换了一身以前常穿的普通月白长裙,挽了简单的发髻,对他们道:“都在这里等我就好。”   摘星揽月低低地应了,看着主子的身影消失在远处,下意识地都转头看向封寻。   “夜深了,芍药姑姑可还有办法找来夏清风么”封寻只看着凉月走远的方向,轻声问了一句。   芍药站了起来,看了封寻一会儿,淡淡地道:“宫门已经落了钥,出去不了了。”   封寻沉默,他还是得自己去找夏清风,火莲他带回来了,虽然费了一些事,不过至少能保住凉月。还得尽快制成药才行。   千里奔波,不过就为了这么一个人,现在总算能有一丝期盼了。   凉月到乾元宫的时候,大战已经结束,布曜正在收拾残局。   “皇上呢”凉月轻轻飘到布曜身侧,问了他一句。   布曜吓了一跳,脸上还带着一些血迹,呆呆地看了凉月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了指侧殿道:“主殿正在清理,陛下暂时居住侧殿。那个叫什么涟漪的受伤了,独孤臣也在里面。”   凉月点了点头,朝侧殿走去。   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呢布曜看了凉月的背影半晌,眉头皱成一个疙瘩。她看起来哪儿不一样了,但是说不出来。心里隐隐有一种顾凉月回来了的错觉。   粗心如布曜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凉月身上的衣服,和那装束,是平民的样子啊她打算离宫了不成推开侧殿的门,凉月抬眼便看见轩辕子离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正在闭目养神。内室垂了纱帘,独孤臣正站在纱帘之外,指示着里面的宫女。   轩辕子离听见声音,睁开眼看向门口。见是她,眼神复杂万分。可是随即,心神都被凉月这一身装束给吓了回来,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抓住她的肩膀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凉月朝帝王行礼,胳膊却被狠狠抓住了。明轩帝的眼里有些惊慌的神色,怒声道:“给朕说清楚,你想做什么”   独孤臣也回头看了过来,凉月扯了扯嘴角,道:“臣妾这算是自请出宫养胎罢,就不待在宫里碍事了。总归您希望我置身事外,那么我便直接离开好了。”   “开什么玩笑。”轩辕子离心里一沉,右手松开她的胳膊,将她的腰身紧紧箍住:“你在宫里,我也能让你置身事外,为何非要出宫你是朕的女人,出了宫,你想去哪里”   焦急之下,难免说话就有误了。凉月抬眸直视着帝王的眼睛,笑得温婉动人:“是啊,我是身为皇上的您的女人,除此之外也再没别的了。您要我安于一隅,我便不问这纷争。您要我置身事外,便可以直接冷落我。轩辕子离,你可有半分心思,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很无能,帮不了你任何事情么我是需要你这样像娇花一样保护起来的人么我是可以安静地旁观着你的争斗,什么也不管的人么明知道我会担心,会想帮你,你却还是这样。”凉月推开了帝王,后退两步,喃喃道:“要保护就让你保护个够好了,我不管你这后宫,也不管你的天下,我会随封寻去逍遥宫养胎,平安地生下这孩子。”   “这大概,也是您想要的结果,不是么”   轩辕子离心里一痛,怒意更甚。上前复又抓着凉月,沉声道:“我从来没有听闻过,嫔妃有胆子当面告诉帝王,她要同谁私奔之说。顾凉月,你哪儿也不许去,朕有能力保护你,直到生产为止。”   还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啊,凉月又气又痛,忍不住捂着肚子蹲了下来。帝王一惊,脸上的怒意顷刻被慌乱取代,连忙道:“祁御,快过来看看”   独孤臣两步跨了过来,替凉月把了把脉,皱眉道:“糟了,这下是当真动了胎气了。”   凉月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想站起来,却直接被轩辕子离打横抱在了怀里。   “朕错了,对不起。”帝王脸色比凉月好看不到哪儿去,飞快地往净月宫的方向跑:“你别动气,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      第一百九十四章 此情漫漫透彻骨      独孤臣跟着跑了出去,只朝外面的布曜说了一声,让他将里面刚刚伺候着的宫女悉数看管起来,然后另传太医和医女来救治涟漪。她那伤口虽然深,医术稍微好一点儿的人,却也是救得回来的。   帝王抱着凉月的手都在抖,一路的速度快得独孤臣独身用轻功都追不上。怀里的凉月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只紧闭着眼睛,不理他分毫。   心里慌极了,生怕她出什么意外,此生都可能不会原谅自己了。他只是想留她在身边,至少还能看见,还知道她安好罢了。没有想过,她竟然会这样痛苦。   是啊,顾凉月的性子,不喜欢被保护罢。可是他偏生就是担心,舍不得再把她放在危险里,也舍不得放开她让她走。   可是,她若真的那么想离开,他该怎么办呢   闯进净月宫,主殿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看着帝王这模样,再看看他怀里的凉月,封寻脸色黑了下去,上前给凉月把了把脉,一双眸子没有感情地看着轩辕子离道:“你又做了什么”   “让开。”轩辕子离浑身的怒意蔓延,若不是手上抱着凉月,他一定已经一拳挥了出去。   封寻一回来,凉月便有了想出宫的念头。睡梦之中,她下意识里念的也是封寻的名字。不知不觉里,她喜欢上封寻了么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心里便闷得难受。绕开封寻,帝王将凉月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榻上,对着跟进来的独孤臣道:“开药罢。”   独孤臣走进来,瞬间感觉到这殿里的紧绷气氛。封寻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床边的明轩帝,凉月则是紧闭着眼一句话不说,帝王神色有些憔悴,只握着凉月的手。   真是为一情字煎熬。   叹息一声,独孤臣上前去将一枚药丸递给芍药,示意她给凉月喂下。然后坐到桌子边写起药方来:“脉象不太稳定,贵妃娘娘最近是过于焦虑,内心郁结,一时心急才会动了胎气,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会难受一会儿。休息两天也就无碍。”   轩辕子离点头,神色却没有一丝轻松。看着凉月紧闭的眼睛,他轻叹了一声,问她:“当真想出宫么”   凉月不答,只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朝里躺着。   帝王眼神一暗,微微有些恼意。一旁的封寻慢慢地走了过来,看着明轩帝道:“借一步说话。”   摘星揽月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芍药姑姑拿着药丸,接替了帝王的位置,柔声劝着凉月吃药,轩辕子离则是站起来,同封寻一起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你想如何”帝王静静地看着封寻,一身绣金龙袍凌乱了些,浑身的怒气却丝毫没有再掩饰,双眸如刀一般看着面前的男子。   封寻嗤笑一声,长长的墨发只束在身后,一身白衣飘逸如仙。   “我怕是陛下忘记了,最开始我与你合作,有一个要求是什么。”   帝王抿唇,垂了眸子。封寻与他合作的要求,他没有忘记,也不会忘记。   不伤凉月分毫。   可是他没有想过,越是想保护她,就伤得她越深。以前他的方式似乎都是错的一样,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她了。这深宫,不适合顾凉月,但是他,却是注定会在这里终老的人。   “她在这里不开心,现在,也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封寻看着轩辕子离,继续道:“我会带她回逍遥宫,让她好生养胎,总比在这里受折磨来得好。她不在这里对你来说也许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不是。”轩辕子离摇头:“我没有想过要折磨她,若我做错了,改正就是。”   说得轻巧。   封寻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这人的思想为何就成了这个样子。同样是皇家长大的孩子,别人也不见得有他这样霸道不讲理,似乎连替别人着想也很是费力。   “她没有那么多精力等你改正。”封寻道:“今日动了胎气,明日就可能是小产。我不想再相信你而眼睁睁看着凉月受苦。今日你允也好,不允也罢。她,我是必然要带走的。”   身影一动,轩辕子离猛地朝封寻靠近,伸手掐住他的喉咙,皱眉道:“朕说了,朕不许。”   自己的女人,为何需要别人保护他不要,即便凉月想走,他也不想放手。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万一她爱上了江湖不想再回皇宫,万一她爱上了封寻从此离开他的身边手下一空,回过神来的时候,封寻已经退到了三步开外,冰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道:“你在害怕什么”   身子一震,轩辕子离慢慢收回僵硬的手,瞳孔微缩,紧抿着唇不说话。   他这话突然点醒了他,原来自己心里这种慌乱又紧张的情绪,是在害怕。   他害怕凉月离开,为什么呢,是对自己不够自信罢。以前他对她那样不好,做了那样多会伤害她的事情。凉月的心,不是也死过一次了么再回头,她对他的爱,又还有多少呢封寻这样好,几乎愿意为她付出一切。他做不到,所以害怕了。   他怕凉月会爱上眼前这个人,会离开他。   说来可笑,堂堂帝王,竟也会无用到这个地步,需要强制留下一个女子的心。可是怎么办,对于顾凉月,他就是没有办法放手啊让他眼睁睁看着别人带走她,他做不到掌风动,空气紧绷了起来。摘星揽月在里面和芍药一起照顾凉月,独孤臣却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那两位,都是人中之龙,冲突是难免的,可是在这里动手,也是都真的怒了吧。顾凉月啊顾凉月,说你是红颜祸水,可却也没祸害国家。可是要说不是,这一个小女子,却真能挑起天下大乱呢。   过了许久,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摘星后知后觉地问独孤臣:“独孤大人,外面有人打起来了是皇上和封公子么”   独孤臣将药方递给她,点头道:“你们不用管,去煎药罢。不会有人被打死的。”   凉月睁开眼睛,淡淡地瞥了独孤臣一眼,道:“身为臣子,不应当去劝架么”   独孤臣耸了耸肩:“我才不那么傻去找死呢,那两人打起来,能劝得住的只有你。冰块儿,你最好自己想清楚了要不要走,然后出去把他们拦下来,告诉他们你的决定。”   “他不会听。”凉月道:“决定我已经做出来了,不会再改变,他不允,我也会自己出去的。”   这可真是独孤臣无奈地看着这主儿道:“再说一次吧,兴许平时没用,现在你这身子都这样了,陛下要是还不心疼,你也就不用管那么多,随封寻一起逃宫就好。”   凉月眉梢微动,慢慢撑着身子坐起来。芍药吓得脸一白,冷面含霜地看着独孤臣道:“大人你在胡说什么”   “没用胡说,是实话而已。”独孤臣笑道:“姑姑也希望凉月幸福,为何就把幸福认为只有一直待在宫里这一种方式”   凉月下床,起身便往外走。芍药想拦,却被摘星和揽月轻轻拉住了手。   “姑姑,任主子去吧。”揽月轻笑着低声道:“就让她任性一次,一次也好。”   芍药一震,呆呆地看着凉月走出了大殿,心里莫名地觉得有些酸疼。   任性一次,也好吧。太后娘娘她,就是缺少一次任性的机会。   月光之下,两个影子缠斗至一处。封寻和明轩帝的功夫都极好,但是封寻的内力更甚许多。眼前这打斗,两人却没有用内力和招式,就同普通少年打架一般,拳拳到肉。   封寻瞥见凉月出来,眉头一皱,帝王的拳头便从脸颊边险险擦过,红了一片。   “住手。”凉月喊了一声,急忙走过去,隔开他们两人:“这样打着有意思么又杀不了对方。”   大殿门口的独孤臣正欣慰凉月终于上去劝了,却被她最后一句话惊得口水呛进喉咙里,咳个不停。这主儿敢情还嫌两人打得不够激烈不成非死一个才甘心。   封寻却笑了,伸手碰了碰凉月的脸颊,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手被人打开,对面的轩辕子离冷声道:“不要碰她。”   空气再度紧绷,凉月嘴角微抽,一手抵着一个人的肩膀,闷声道:“你们有什么好打的,我说了,我要出宫。即便不是封寻带我去,我自己也可以出去。子离,你拦不了我。”   “为什么”帝王垂了眸子,身侧的手僵硬如铁:“为什么那样想离开”   凉月低笑,认真地道:“算是让我出去想想我今后的路究竟该怎么走罢。我是为了你留下的,但是却越来越不快乐。让我出去静一静,也许想通了就回来。”   “想不通呢”轩辕子离抬头,拉过凉月,认真地看着她道:“想不通,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凉月沉默,身子却突然被他抱进了怀里。错觉一样的,她似乎感觉到帝王的身子微微颤抖。   “你若执意要走,我知道定然拦不住。”轩辕子离沉默了良久良久,终于闷声道:“我给你时间去想,但是你一定要回来。若你愿意回来,那我在这里等你。若你不愿意,那我便去抢你总之今生今世,我不会就这么放过你的,顾凉月。”      第一百九十五章 心之所往情之向      凉月呆呆地被他抱着,感觉帝王浑身的戾气很重,抱她的动作却很温柔。他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体贴了呢轩辕子离看着封寻,冷声道:“你说朕护不好她,那么,这一次朕让她跟你走。封寻,若你同样不能让她开心一些,那便不要再出现在她身边,可好”   好霸道的条件。封寻轻笑,看着帝王的双眸,淡淡地道:“她会自己选择更开心的生活方式,您不必多说什么。若说输赢,我活到现在,还没有输给过任何人,而你”   “也只不过是赢在了比我先遇见她。”   帝王眉头一皱,怀里的女子却轻轻推开了他。   “那我是输了,还是赢了”凉月低着头,语气微微不好地道:“任你们争来争去,男子天下,女子便只能认命不成”   “你误会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两人一慌,竟然同时开了口。凉月一愣,后面的独孤臣却是不给面子地直接笑了出来。帝王脸色一沉,冷眼扫过去,才让他闭了嘴。   “朕会宣布说你前往清泉寺养胎,两月之后胎象稳定了,朕亲自去接你。”帝王闷声说着,想了想,又道:“青玦白钰和独孤臣你都带去,还有摘星揽月和芍药。他们看着你我才放心。”   凉月顿了顿,摇头道:“青玦白钰我不要,留在你身边就好,芍药姑姑也是,我带着摘星揽月就好。至于独孤臣,他应该是你的助力,逍遥宫会医术的人不少,不用带他走。”   轩辕子离脸色又沉了下去,刚想开口,凉月便道:“出了宫若和没出宫一样,就没什么意义了。你不用太担心,隔些时候,我给你写书信就是。”   封寻不悦地将凉月拉过来,睨着帝王道:“相爱的人若信不过,也枉爱了一场。等会儿会有马车在宫外等着。让摘星揽月收拾一些东西,连夜就可以出宫。”   这样快。   轩辕子离抿唇,安静地看了凉月好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步,揽过她的后脑勺,轻轻吻上了她的唇。   “记得,两个月之间,便不要再回来。两个月之后,也别再离开了。凉月。”   脑子里一片空白,凉月呆呆地站着,后来发生了什么,竟然完全不知道了。似乎有谁又动了手,然后归于平静,接着谁往她嘴里喂了药,低声跟她说了些什么。   再然后,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已经在马车上了。   封寻是打定了主意要带她走的,所以这马车备得极软,里面厚厚的软垫防止她磕着碰着,较大的空间也不会让她觉得压抑。   封寻坐在一边,像是累极了,不知什么时候撑着额头睡着了。摘星揽月坐在一旁,脸上有些不安的神情。   看着窗外的景色,是已经出了国都了。凉月心里松了一口气,脸上便带了笑意,抬头指了指封寻,眼神询问摘星他是不是睡着了。   摘星点点头,封公子将主子抱上马车,见她还有些没回过神,便安顿好她,在一旁坐着看着。看了没一会儿,就这样睡了。难得那神仙一样美丽的容颜上也有些倦怠,她们觉得,封公子应该是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累坏了罢。   凉月起了兴致,无声无息地起身,凑过去细细地看封寻的脸。都说相由心生,这人一身罪孽,杀气也很重,可为何偏偏长这样好看呢嗯,轩辕子离也是吧,那样别扭霸道的脾气,沉睡的时候,面容也如孩子一般美好。   “很好看么”封寻眼睛未睁,轻声开口问了一句。   凉月一愣,将刚准备插上封寻发间的女子发钗收了回来,笑道:“你醒了”   怎么可能当真睡着了,封寻睁开眼睛,看着凉月亮亮的眸子,唇角也跟着染上笑意,道:“出了宫心情也好得多了么”   摘星将一个软枕垫在凉月身后让她靠着。凉月摆正了坐姿,双手放在腹部,微笑道:“囚笼里的窒息感消失了,心情自然好了很多。”   虽然胸口有一根线,连着皇宫,现在正在慢慢拉长。   “那便好,我让你师兄先去逍遥宫拿火莲制药了,估计明日你便能解了身上的毒。”   凉月点头,微笑着道:“谢谢你。”   封寻叹息一声,有些不满地道:“谢我做什么,太生分。”   “不是生分的问题。”凉月看着封寻,认真地道:“火莲难求,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但是也必然是经历了万分辛苦。我这一声谢谢微不足道,但是你也没有理由该为我做这些,所以我至少要心怀感激啊。”   封寻一愣,长长的墨发有些散开了来,风一吹,便遮住他的双眼。可是那唇角,却还是弯着的。   “你啊”   真的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摘星和揽月愣愣地看着这两人,总觉得眼前的画面很是美好。没有主子与帝王在一起时候的动人心魄,但是却安静得如同世上最好的水墨画,清新淡雅。这两人在一起,也是一对神仙眷侣罢。   马车慢慢地到了逍遥宫,夏清风已经在门口了。身后一堆古怪的人,都是上次五大派围攻逍遥宫的时候见过的人。凉月一下马车,这些人便主动让开了一条路,看得身后两个丫头吓了一条。   封寻微微眯眼,看着前面这一堆人,扶了凉月道:“今日你们怎么这样齐地回来了”   这些人惯常的不受约束,平时若不是灭宫之祸,是绝不会全部回来的。   “听闻宫主终于寻到心中挚爱,大家集体回来看看罢了。”白面老头笑嘻嘻地上来道:“宫主别这样,大家都没有其他意思,真的是单纯地想见见主母。”   主主母凉月黑了脸,看着那一群人道:“封宫主尚未成亲,不过是带了我这个累赘回来,又哪儿来的主母,大家消息打听错了”   封寻抿唇,拉过凉月,没有让她再说下去,只是道:“回来的话就自己注意着行为,她不是主母,但是也是我心爱之人,半分不能怠慢。”   众人一惊,一旁的夏清风倒是轻笑了出来。看着凉月微微尴尬的脸色,开口道:“身为一宫之主,也太任性随性了,怪不得手下众人都稀奇古怪的。”   “师兄。”凉月喊了一声,夏清风应了,手里拿着一瓶子药,看样子是已经做好了。   “谁稀奇古怪了鬼医,你自己又好得到哪儿去”无影剑客冷哼了一声,挑衅地看着他道:“几年消失不见,这会儿突然出现在这里,是要重出江湖了么”   夏清风撇嘴,走过去将药给了封寻,然后一捋袖子,看着无影剑客道:“我不会重出江湖,但是你要过过招,还是可以的。”   “谁怕谁”无影剑客潇洒地抽出剑来,将剑鞘丢在原地,拉着夏清风便往逍遥宫里面而去。   这莫名其妙无仇无怨地就动手么摘星揽月在后面看着,惊讶得嘴逗合不上。凉月和封寻倒是习惯了,拿着药跟着往里走,还是先解毒要紧。   众人纷纷回过神来,三三两两地议论道:“我就说主母很眼熟,觉不觉得像顾凉月”   “你傻啊本来就是除了那样厉害的女子,还有什么人我们宫主看得上走走走,进去看,别堵门口跟青楼姑娘一样。”   “你说什么”   “吵什么吵,直接出去打一架,别啰嗦”   “”   一片嘈杂,带着江湖人特有的豪爽和直接,听得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错,这才是她喜欢的地方。没有勾心斗角,没有明争暗斗,若是谁惹了谁不高兴,直接武力说话,打得痛快了之后,两人还能一起去喝酒划拳。兄弟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大的仇恨和算计。   “这药,服四天就可以了。”封寻倒出一颗药丸递给凉月,让摘星倒水喂她喝下。然后指了指这个房间,干咳两声道:“让人替你准备的,我想着,你应该比较喜欢这样的房间。”   凉月转头看了看,微微一笑。   干净整洁的房子,墙上挂着很多宝剑和书墨名画。桌椅虽也是贵重的红木,但没有多余的花纹,只是简单的桌椅样式,床帐稍微华丽了些,上面绣了荷花,看起来倒有些夏意了。   地面上铺了厚厚的地毯,应该是怕她摔着,可是,桌角柜子角竟然也很神奇地裹上了厚厚的锦绵,看着虽然不突兀,甚至因了那些颜色和形状,还挺好看。但是这样做,应该费了不少的事情。   “封公子太过细心。奴婢替主子谢过了。”揽月朝封寻屈了屈膝,笑道:“来的时候还担心您不懂如何照顾,现在看来,是奴婢想多了。”   封寻抿唇,淡淡地道:“我本来也不懂怎么照顾人,慢慢学的。逍遥宫四处都可以走动,只是你也看见了,那些人一回来,四处难免乱了些。你自己要小心,去哪儿,好歹身边带个人。”   凉月笑了,站起来,打开这房间的窗户,外面是一片黄色的金菊,还有绿色的常青树,看着看着,整个人都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没错,这才是她喜欢的地方。      第一百九十六章 浮生一梦恨景短      清晨,花园里的叶子上染了秋露,山上的天气,比山下更早地凉了起来。打开窗户,一股清新的气息便扑了进来,让人精神一振。   揽月深吸了一口气,穿好衣裳去叫自家主子起身。不在皇宫,不用晨昏定省,所以起得也晚了些。打好水推开凉月的房门,里面却是静无一人。   “主子”揽月一惊,些微的困意都被吓醒,连忙叫了一声。然后转身便想跑去找人来。   “揽月,别慌。”一声轻笑从房着,慢慢抿了一口茶。   封寻一笑,斜睨着她,打趣地道:“要问什么,不会直接问么你何时也学会绕弯子了。”   凉月撇嘴,闷声道:“我没什么要问的,只是好奇罢了。你若不想告诉我也罢,等会儿晚上许我去落霞山看晚霞也好。”   落霞山就在这附近,也不远,但是山上晚风比较凉,上次去差点伤了风寒,封寻就再也没许她去过了。   本以为他不会答应的,说出来也不过是为了转移话题。可是封寻顿了一会儿,竟然点头道:“傍晚我陪你去。”   心下有些惊讶,凉月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么”   封寻的眼眸依旧清澈如泉水,里面有莫名的流光婉转,凝视了自己好一阵子,才道:“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只是想着,你若那么想去,就再去一次,以免后来不去会后悔。”   凉月笑笑,起身拍拍封寻的肩膀道:“我会带一件很厚的披风去的,放心吧。”   说完,便转身去柜子那儿翻找了。揽月也连忙过去帮忙。   封寻看着凉月的背影,眼里有浅浅淡淡的担忧,不过很快便被压在了眸子深处,带了笑意道:“时辰尚早,慢慢来罢。今天白天你要做什么”   揽月示意她来找,推着凉月去坐下。凉月便继续坐在桌边,撑着下巴道:“逍遥宫的密道走过了,看他们那些人比武过招也看了几天,后山的猎物也打过了,还有什么呢”   怀着身孕太不方便,接任务什么的也不能,只能小玩乐,却伸展不开拳脚。   “要去山下的集市看看么”封寻想了想,道:“今日恰逢赶集,虽然你不能乱吃东西,但是看看热闹也可以。”   凉月眼睛一亮,看着封寻道:“真的可以么”   封寻点了点头。   摘星踏进门来,听见封寻这一句话,有些担忧地道:“集市人多,挤着主子怎么办”   “我会照顾好她的。”封寻接过萧云递过来的银面戴上,对凉月伸出了手。   街上的人的确很多,但是封寻一身冷冽地护在凉月身边,当真没有人敢撞上来。两人一路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散步,就好像走在湖边一样淡然。   旁边卖小吃的和小玩意儿的商贩曼声吆喝着,吸引路过的行人驻足。身后一个大婶正为了半两银子和小贩讨价还价。路边有孩童丢着石子儿在玩,嘻嘻哈哈的,欢乐无比的样子。   凉月看着,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面纱虽然遮住了容颜,那双美丽的眼睛却还是动人心魄。   这才是百姓的小日子罢,祥和美好,与世无争,看着让她也觉得安心。   “等等。”路过一个绸带的摊子,凉月停住了脚步,拉住封寻的袖子道:“看看这个。”   封寻挑眉,不明所以地看着凉月。只见她低头看向那些绸带,认真挑了一会儿,选了一条白色绣了清雅图案的绸带,对他勾了勾手指。   “怎么”封寻走近几步,疑惑地看着她。凉月却将他的身子转过去,扯下他随意绑在身后的发带,用她选的这条,将他的墨发重新捆了起来。   封寻重重地一震,就听见身后这人喃喃地道:“总是这样捆着,也换一条发带罢,这条不错,挺适合你的。”   路上的行人都纷纷停了下来,看着这一对神仙似的人物。女子双眼含笑,温柔地帮男子绑着头发。银面男子身子微微僵硬,终究还是微微弯了膝盖,让身后的女子好绑一些。   “银子。”凉月将碎银递给小贩,那小贩却是半天没回过神来。凉月一愣,转头才看见,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围了一群人,都是用十分憧憬的眼神看着他们。   脸一黑,凉月放下银子,拉着封寻便走。封寻愣愣地还没能回过神来,只跟着凉月走,一双眼里,满满的都是暖意。   “诺,你的。”凉月将解下来的发带还给封寻,道:“算我送你的礼物好了,你这样照顾我,也不能还你其他什么人情了。”   封寻低笑,接过那发带,却绑在了凉月的手腕上,道:“你既然送了我一条,那这条便送你了。不要乱丢。”   凉月挑眉,抬手看了看。这才发现这看似普通的发带上,花纹很是复杂,看起来像祥云双龙的图么她理解错了罢,祥云双龙的图,应该是永元皇室用的图案,这个,说不定是其他的,只是样子相似。   凉月没有多想,又和封寻继续往前逛。封寻心情很好的样子,带着她走了好多地方去看,天色微微要暗了的时候,才抱起她坐了马车往落霞山去。   “凉月,我很开心。”封寻眸子清亮,凝视着凉月,低笑道:“很久没有今天这样开心过了。”   “嗯,我也是吧。好久没有逛过集市,也好久没认真看过那么多好玩的东西了。”凉月微笑着道:“能在最后,再看一场晚霞,也很好。”   封寻一怔,转头过去看着窗外的景色。   果然是凉月,什么都会有微微的察觉,瞒也瞒不过吧。   可是,他不打算这个时候说。还有一场落霞,至少要先看完。还有他想说的,也要先说给她听了,方才安心。   落霞山上落霞飞,这一处风景一向绝美,留给人的回忆,应该也是最美丽的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 落霞成醉情两段      晚霞如醉,落霞山山顶也染上了一层晕光。凉月裹着披风,随意地坐在草地上。封寻也跟着坐了下来。   “想说什么”凉月看着天边那一抹璀璨,轻声问他。   封寻抿唇,懒洋洋地道:“这一个月以来,你可开心”   凉月理所应当地点头道:“很开心,这里的人和事都很有趣,人与人之间也没有太复杂。是很好的地方。”   微微一笑,封寻道:“那便好。”   轩辕子离几次想来逍遥宫,但是他的事情太多,并且密探都把凉月最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了,所以才没有来罢。凉月答应的给他写书信,也不过就是说一切安好,没有多言半句。现在瞧着轩辕子离,才终于又有了一些王者的冰冷和无情。   “好美。”   整个天空都几乎被染成了橙色,一片一片的晚霞里,夕阳无限好。凉月怔怔地看着,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山顶上的风吹得生寒,发髻微微散乱,便有不少鬓发被吹到了脸颊上。   “嗯,好美。”封寻淡淡地笑着,将凉月的鬓发别回耳后,然后慢慢地,抬起她的下巴,猝不及防地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瞳孔猛地放大,凉月眉头一皱,便被封寻按住了手:“不准动用内力。”   “你”凉月微恼,看着封寻道:“好端端的,你做什么”   封寻弯了唇,摸了摸凉月的头发,柔声道:“不要恼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我只是想,在你回去之前,还是让你明白吧。”   “大概是从那次夺铁血令开始,我便喜欢你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也不明白怎会喜欢上一个只不过多看了几眼的人。后来才发现,可能就是因为当初在那台子之下,那么多的人里,我只多看了你,所以后来,才不知为何喜欢上你罢。”   “只是,多年之后再遇见你,已经晚了。你心里住了人,就如同我心里住了人那样固执。不顾一切也好,飞蛾扑火也罢。你让我见识到了你的坚持,即便他再伤你,可是心里的印记没磨灭完全的时候,还是离不开的。”   “起先我在想,不是有人说过,我爱上的人,没有不会爱我的么你应该也一样才对。那么我等的话,能不能有一天,你累了,倦了,回头看见我,然后突然发觉其实你心里还可以装另一个人”   “封寻”凉月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他,心里莫名地疼起来,想扯住他袖子让他不要说了。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爱上了,要再换成别人,是多难的事情。心里禁不住有些恨自己,若是最开始察觉了自己的心意,在那台子之上就将你带走,告诉你我是封寻,我可能爱上你了,这样的话,现在会不会就不这样难受了你就遇不见轩辕子离,也不会有这样多的折磨与痛苦。”   凉月抿唇,表情晦暗不明。封寻睨着她,突然一笑,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道:“别给自己加包袱了,凉月。我今天告诉你这些,不过就是为了自己能释怀。说清楚了,以后也就没那么难受了。说不定将来我会遇见很好的人,然后来弥补这一段遗憾。所以你不用自责。”   “你是极好的人。”凉月闷了半天,只低声道:“若起先我心里没有轩辕子离,也定然会爱上你。所以封寻,既然有遗憾了,遇见下一个人就不要迟疑了。对不起。”   封寻笑了笑,转头去看那渐渐快要消失的霞光,淡淡都道:“我会的,不用担心我,虽然我满身罪孽,但是向来是得老天庇佑的。所以以后不会独孤一生。”   “嗯。”凉月也转头看向最后一丝太阳的影子,心里既温暖又酸疼。被这样一个人爱过,也是很幸福的事情。封寻,他定然也会幸福的。   “好了,废话说完了,就暂且告诉你外面的情况罢。”封寻换了语调,正声道:“司徒家已经正式起兵造反,司徒凝与司徒赫宇汇合了,以陛下残害忠良,陷害皇后,乱杀忠臣为名,集结三十万大军,正朝国都进发。百姓有不少被流言所惑,还表示了支持。”   “墨丞相正整理朝纲,帝王则在部署军队,守卫皇宫。估计差不多就在这几天了,有一场大战。”   凉月一惊,猛地站了起来,身子跟着晃了晃。   “你慌什么。”封寻皱眉,连忙起身扶住她,低头道:“现在一切尚早,你若想回去,我慢慢送你回宫也可以,不要急。”   凉月扯着封寻的袖子,喃喃地问:“这几日逍遥宫人也越来越少,是你在帮轩辕子离的忙么现在的情况,是不是已经特别危急了”   叹息一声,封寻抱起凉月往马车走去:“边走边说罢,知你会想回去,我已经让萧云将摘星揽月带回皇宫了,现在我们往那边赶就是。”   坐上马车,凉月怔愣地想着事情。刚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现在梦醒了,面临的就是危机的事实。轩辕子离他还好么马车飞奔,封寻亲自驾的车。风吹得他的头发微散,白色的锦带微微松了些。   该说的都说完了。只是,若说要释怀,当真只能是安慰她的话罢了。对于身后那女子,他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释怀了。   只是这些,没必要让她知道。   轩辕子离看着下面站着的墨致远,揉了揉眉心道:“你要朕如何相信你名单上有些是朕的人,你确定要清理”   墨丞相一脸正色,点头道:“臣确定这些是钉子,陛下您的人也有叛变的可能,宁杀错,不放过。”   帝王凝视他一会儿,轻哼一声,挥手让青玦去办。   “司徒赫宇带了十万人扎营国都郊外,随时都有攻城的可能,现在国都之中只有南不归和六王爷带来的五万人,勉强守城尚可,但也坚持不了太久。护城军和司徒家的士兵是有差距的。”   “朕知道。”   墨致远抬头,看着帝王最近憔悴了许多的脸色,叹息道:“您有想法未同臣说,臣也不多过问,只希望陛下您始终为大局着想。”   帝王点头,随即挥手让他退下。坐在龙座之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御书房的门关上了,大殿里空无一人。轩辕子离靠在椅背上,心里不可抑制地又想起了凉月。他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阻止自己去找她。桌上三封书信,都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她一切安好。   怎样个安好法儿呢开心么胎儿有很好地成长么她每天在做什么呢这些,统统没有写。   这无情的女人。   门吱呀一声,四熹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陛下。”   “嗯。”明轩帝应了一声,让他进来。   有脚步声响起,接着,有人到了他的身边。帝王觉得有些异样,正想睁开眼,却有人低头,轻轻吻了吻他深皱的眉心。   猛地睁开眼睛,眼前的女子笑得动人,偏生有些嫌弃地按着他的眉,道:“都快出褶子了。”   是幻觉么跟以前无数次一样,一碰就碎的幻觉么轩辕子离呆呆地看着,想伸手去碰,却又不敢。直到面前这女子疑惑地问了他一句:“你没事罢”   是真的   轩辕子离慢慢起身,将凉月狠狠地抱进了怀里,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一样,疼得凉月皱眉。   “你怎么回来了。”帝王喃喃地说着,声音有些沙哑。   凉月像母亲拍孩子那样拍了拍帝王的背,轻声道:“不放心,所以回来了。你松开些,压着我肚子了。”   轩辕子离一惊,连忙松开凉月,看向她的腹部。那儿已经开始微微隆起,很微妙的弧度,看得他心里满满的。   一个月来的焦躁和不安在这时候终于都平息下来了。帝王伸手摸了摸凉月的肚子,唇角微弯,吻上了凉月的唇。   呼吸有些凌乱了,他太想念怀里这人,唇齿缠绵,想深深抱着她,再也不放走了。封寻定然是故意的,这算是一场考验不成他败了,对于顾凉月,还是没办法放手的,分开久了也不行。这人,是他深爱着的啊。   凉月抵着帝王的胸口,微微皱眉,直摇头。轩辕子离温柔地舔了舔她的唇瓣,撇嘴道:“怎么办,本来很欣喜你怀着的这东西,可是现在讨厌起来了。”   凉月哭笑不得,看着他道:“那让独孤臣打掉好了。”   “你敢”帝王沉了脸色,紧紧护着凉月的肚子,闷声道:“让我讨厌七个月吧,之后还是照样疼爱它。”   凉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正想说话,门口却有声音响起:“怎么就进去不得皇上不是许过我可以出入御书房么”   四熹公公为难地道:“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所以穆妃娘娘,您暂时先回去罢。”   穆妃凉月一怔,随即想起,该不会是她离宫之前还是嫔位的穆倾心,现在升了妃位了罢“别在意她,朝政需要罢了。”轩辕子离将凉月按在龙椅之上,双手撑着扶手,认真地道:“你听好,后宫三千也罢,无论如何,我心里只有你而已。其他人,都不过只是必须存在的障碍。你要相信我,才不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受伤。”      第一百九十八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      凉月一愣,继而低垂了眼,笑道:“我知道,大抵能让你亲口说出来,就是真的担心我罢。你的后宫,我也置身其中,只愿风波之后,你不会迷路就好。”   人相处久了,难免有感情。后宫姹紫嫣红,即使面前这人现在爱着她,可是漫漫时光,若都要在这里度过,该是多艰难才能守住本心轩辕子离眼神微暗,看着凉月还想说话,外面的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   “皇上,臣妾福泽宫穆妃求见,有要紧的事情要禀告皇上。”   凉月淡淡地推开帝王,站起来朝外面喊了一声:“四熹公公,让她进来罢。”   门外陡然安静,四熹朝殿门微微弯腰,应了一声是。   穆倾心怔了半晌,大门打开,主位之上,那站着的不是顾凉月又是谁她竟然回来了,而且在这御书房里…帝王撇了她不见,四熹却听她的命令。这顾凉月,当真没有让她看错。帝王心里的人,便就是她了。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贵妃娘娘。”穆妃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贵妃娘娘何时回宫,竟也不知会大家一声,否则怎么说也得去恭迎的。”   凉月瞥她一眼,这总让她觉得古怪的女子,不知道是什么心思。但是一个月没见,穆倾心眉目间的凌厉更加显露了几分,她要是气势稍微弱些,就被她给震住了呢。   “没来得及恭喜穆妃升位之喜,短短一月晋升妃位,也算是圣恩隆宠。今日既然这样着急地来面圣,就不多说其他了,有事便与陛下说就是。”凉月坐到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去,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轩辕子离坐回龙座,也没说什么,就看着下面站着的穆倾心,等她开口。   只是,还是有些不安地看了凉月一眼。刚回宫,便又是这些事情,他怕她会烦。   穆倾心犹豫地看了凉月一会儿,道:“臣妾是为着家父发现的司徒家通敌叛国的罪证而来。家父苦心收集多年,最近已经将司徒家与永元的大皇子私下往来的证据全部收集好了。包括以前绑架和安公主,以及上次行刺乾元宫,统统都是由司徒家提供的消息,永元之人扮成刺客而行之。臣妾以为此事关系重大,所以特地来禀告。”   轩辕子离眉梢微挑,淡淡地应了一声:“东西在哪儿”   “还在臣妾宫里,陛下等会儿派人去拿便好。”   凉月起先还以为这穆妃是争宠而来,现下听着,总觉得古里古怪。这种感觉不像是嫔妃对帝王,倒像是对了,很熟悉的感觉,主子与属下。   穆妃在做的事情,不是嫔妃的,而是属下该做的事情。   “白钰,你去拿罢。”帝王吩咐了一声,白钰从一旁闪出,应下了,便往外面走去。   身后的门开了又合上,穆倾心抬头看了凉月一眼,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淡淡地道:“贵妃娘娘怀孕三月有余了罢。皇上为何还不立之为后呢后位空悬,天启又在动荡之中。贵妃娘娘是丞相之义女,家世也符合,也深受陛下宠爱,皇后之位,非娘娘莫属了罢。”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翻开桌上的密函,声音冷得没有多少温度:“倾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其他的,不该由你来管。”   “臣妾只是好奇您悬着后位做什么,等司徒凝回来不成”穆倾心恼恨地道:“外面流言那样多,甚至还有说是贵妃娘娘陷害了司徒凝,明明是逃窜在外的废后,居然还会有无知之人为她不平。这个时候您还不立后,那司徒凝是要在民间成为母仪天下之人么”   “穆倾心。”帝王皱眉。   “臣妾放肆了。”穆妃又重新跪下,朝帝王叩了叩头,脸上仍旧有些不平和恼恨。   这穆倾心,是与司徒凝有旧仇么凉月讶异地看着,先前心里对她的印象完全推翻了。本以为只是简单入宫求圣恩的女子,却到底还怀了怎样的目的“凉月。”   回过神来的时候,穆倾心已经退出去了。明轩帝一脸沉思地看着她,见她转过头来,便问了一句:“穆妃说的也有道理,不如,你便做我的皇后罢。”   凉月怔了怔。   皇后之位么曾有一段时间,她的确是想着坐上那位置也不错。可是现在,似乎没多少意义了。她只要在他身边,就能帮到他,太后娘娘的遗言虽然也希望她做皇后。但是一旦坐上了,还如何能轻易离宫呢凤冠的重量太沉,若非逼不得已,她不想承受。   “正值多事之秋,贵妃的册封都推到了我生产之后,莫名其妙又升作皇后干什么。这些事可以先缓一缓,穆妃刚刚不是还说了外面的传言之类么您要做的是速战速决,拖久了便失却了先机。”   “唔。”帝王没有多说,只继续看他的东西。心里,也自有一番盘算。   月贵妃回宫了,听着这消息,芍药等人都匆匆去了净月宫看望。一月不见,娘娘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也总算让她的心落回了原处。   可是。   “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芍药关上门,看着凉月道:“大军压城,随时都有逼宫的危险,我本还庆幸你不在,可以避开这些纷乱。可是封公子怎么会让你回来了”   凉月想了想,开玩笑似地道:“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危险罢,虽然敌方的实力更强一些,但是也未必没有办法。”   他们定然是有把握,才会放她回来的。所以回来了,也觉得更安心一些。   “也太胡来了。”芍药姑姑皱眉道:“无论如何,封公子那儿都比皇宫安全。”   凉月摇头:“让我呆在安全的地方看你们奋战,然后等事情都平息了再回来。这种事情我做不到,他们也是知道的。”   芍药语塞,身后的门也被推开了,独孤臣和布曜走了进来。   “当真是回来了。”布曜看着凉月,皱眉道:“总觉得你一回来就没什么好事。”   凉月一愣,斜眼看了布曜一眼,淡淡地道:“怎么就没好事了”   独孤臣坐下来,自觉地给自己倒茶喝,一边喝一边道:“很正常,封寻肯放你回来的时候,定然就是司徒赫宇要逼宫的时候了。不然哪怕最后一刻,那家伙应该也会多留你一会儿。”   “独孤大人真是甚为了解在下,在下感激不尽。”一道声音从门口传进来,独孤臣刚喝的茶便悉数呛进了气管里。   封寻瞥他一眼,走进来看着凉月道:“见过他了”   凉月点头,旁边的布曜看着咳得快死了的独孤臣,啧啧道:“这样没出息,万一真有一场大战,你别是被自己呛死的。”   独孤臣脸都憋红了,看着封寻,呛咳着道:“你不是在宫门看部署的么怎么这样快就到了这里”   “部署也无甚好看,就那样子罢了,顶三天不成问题。”封寻瞥他一眼,平静地道。   凉月挑眉,轩辕子离竟然将部署交给封寻了么为什么话说回来两人的合作关系不是该止于南巡粮商那件事么什么时候又有了她不知道的秘密“凉月,你今天早些休息罢,明日,估计便有好戏看了。”封寻看着她,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外面的天气突然就阴了下来,凉月微微凝眉,心里莫名地也紧张了起来。   “别太担心,护好你自己便可。大概明日接近晌午的时候,我来带你去看。穿你的贵妃装束即可。”封寻低声说完,便站起来看着布曜道:“你该去御书房给明轩帝说事情罢,缘何绕到了这里来。”   布曜不冷不热地看了封寻一眼,拳头紧握,站起来便往外走。他依旧对封寻有无法释怀的敌意,虽然他承认这人的确很强大,很聪明。但是以前乾元宫门口的血海,他始终没办法忘记。眼下,也只是合作罢了。   独孤臣顺了呼吸,干笑道:“好像今天都有很多事情做,封公子你还不一样绕到了这里来。既然要走,也便一起走罢,南门那边,你定然还没有去看过。”   封寻看了独孤臣一会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独孤臣连忙跟上,转头对凉月说了一声:“你现在就休息罢,不然明天身子会熬不住。我把药给芍药姑姑了,她会照顾你吃的。”   凉月呆愣地看着这群来了又走的人,微微不解地看着芍药道:“姑姑,你们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么”   芍药无辜地看着她,疑惑地道:“什么事能瞒着您没有的。独孤大人为了您的胎象稳定,还特意做了药丸,免得明日你站太久,会伤及腹中胎儿。”   “是么”凉月撇嘴,但愿是她想多了好了。   吃过药,睡了一觉醒来,凉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了。大殿里空无一人,摘星揽月和芍药都不在。   “摘星。”凉月喊了一声,外面守着的摘星应声而入,笑道:“娘娘醒了,奴婢先伺候您起身。”   凉月微微皱眉,看着她道:“什么时辰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战烽火连绵起      揽月打了水进来伺候她起身,摘星的眼睛没有看向凉月,只是笑道:“时辰尚早,外面都一片安静呢,您听。”   凉月穿了一套裙摆较大的金色贵妃裙,展展欲飞的凤凰从裙摆延伸到胸口,看起来格外地美丽尊贵。揽月一边帮她梳头,一边道:“封公子说了到时候会来接您,您便不要心急。他不会骗您的,不是么”   “嗯。”按下心中的不安,凉月深吸了一口气,复又长长吐出。看着镜子里精神不错的自己,淡笑道:“揽月,挽一个样式简单,看起来不失身份即可。不要太复杂和太重。”   “奴婢明白。”   芍药熬了细粥端了进来,凉月慢慢吃了一些,然后起身道:“外面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么”   “没有,封公子应该快来了。”芍药看了看门外,压下凉月道:“娘娘,您太过紧张,放松一些。”   凉月被芍药按回凳子上,眉心轻皱。她也想放松,但是总觉得浓浓的杀气笼罩了整个皇宫,一阵风吹来都像有血腥味一般。是她太敏感了不成“现在到底是什么时辰”凉月看着芍药,问。   芍药垂手而立,想了想,道:“应该巳时未到。”   “巳时两刻他们才会兵临宫门之下,凉月,你无须这样紧张”封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凉月眼睛一亮,起身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打算瞒着我,不让我去看了。”   “怎会。”封寻走进来,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粥,皱眉道:“你睡这样久,早膳也未用,还不多吃些”   凉月安心地坐下来继续将粥喝完,然后道:“这样总行了罢”   封寻点头,看了殿里的摘星揽月一眼,道:“让芍药姑姑跟着去就可以了,摘星揽月留在净月宫守好就可以。”   “是。”摘星揽月心下有些担心,但是封公子这样说了,她们也还是应了,看着主子和芍药姑姑一起随着他走出了净月宫。   “上午的时候,司徒赫宇带着三千人冲进了国都。”封寻边走边道:“攻城只用了一会儿,且城破之后,宣称不杀百姓,只诸君王。所以城里没有什么百姓伤亡,城门口的士兵死得也不太多。”   “为什么”凉月好奇地看着封寻问:“国都的守卫军不弱,怎么会轻易地放了司徒赫宇的大军进来”   封寻轻笑着道:“不知道,也许城门口的人是司徒家的卧底,抑或是,他们怕死罢。”   凉月皱眉,这理由也未免太轻巧。国难当前,会随意放司徒家的军队进来的人,轩辕子离会傻到放在城门口么“他现在在宫门上面的门楼上。”封寻看了芍药一眼,道:“等会儿我也有事情要做,也许顾全不了凉月,姑姑记得好好看着她。”   “是。”芍药看着前面光华耀眼的凉月,心里总有一些不安。后妃们都老老实实躲在自己宫里,这位主子却偏生要去战场凑热闹,怎能让她不操心。况且还有身孕在,见那样多血腥,真的好么宫门楼近在咫尺,远远看去,皇骑军全部出动了,围在宫内门之下,一片金光闪耀。而外面,据说是轩辕冲雨和南不归在抵抗,带的人有足足一万。   “凉月,过来。”   刚踏上城楼,便听见轩辕子离的声音。凉月抬眸,门楼的中间,轩辕子离一身明黄龙袍,脸上没有多少慌张,看见她时,还露出了一丝笑意,对着她招手。   封寻拍了拍凉月的肩膀,道:“过去罢。”   门楼之上,内外两侧宫门之下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两军对峙,司徒赫宇立于马上,看见顾凉月出来,嗤笑一声道:“祸国妖妃也有脸在这里出现,若不是你妖言惑主,陛下也不会冤枉了皇后娘娘,导致朝纲不振,奸臣横行。”   凉月挑眉,不太高兴地看着那司徒赫宇。她还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呢,一上来就叫她妖妃,这老头儿哪儿学的教养“本宫只知道,废后司徒凝扰乱后宫,甚至当面行刺于本宫和皇上,这是在场所有禁军都看见的事情。司徒将军不过是借机反叛,话又何必说得那样好听朝中奸臣的确横行,不过本宫相信,只要今日一战你方全军覆没,那便少了很多奸臣。”   虽然是女子,但是凉月字字铿锵,回荡在下面的一万多人头顶,清晰无比。   轩辕子离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地拉过凉月道:“说了不要用内力,对身子不好。”   凉月撇嘴,人家指着骂她呢,不还回去怎么行。   “好伶俐的一张嘴,怪不得皇上会被迷惑。”司徒赫宇冷哼一声,放平了视线看着对面的轩辕冲雨和南不归,道:“六王爷难不成也是被那妖女迷惑了么老夫是勤王而来,你竟也与我作对。”   轩辕冲雨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旁边的南不归掏了掏耳朵,已经不可置信地喊开了:“分明是逼宫,却说是勤王,天下的老匹夫都这么不要脸么人家兄弟帮兄弟你也要管,愚昧之人被你蛊惑得一起造反了,难不成聪明的人挡着你还是错”   司徒赫宇身边的人都大怒,这一骂,可算是连着司徒家的三十万大军一起骂了。帮着司徒赫宇造反的,都是愚昧之人么“你跟蠢货讲什么道理。”轩辕冲雨瞥了南不归一眼,哼道:“这人以为自己有些战功,便可以坐这天下了。有野心是好事,但是看不清自己,只一味妄求,那是愚蠢之极的。你骂不醒他,只能一战了。”   南不归深刻地反省了自己,点头道:“殿下说得很对,我不该企图和他说人话。”   轩辕冲雨一噎,斜了他一眼,不做声了。   司徒赫宇气得脸色微红,指着前面两个人道:“老夫驰骋沙场的时候,你们这些人还未出生天下本就是老夫随着先帝打下来的,现在由我接手,又有何不可明轩帝王只会守成,不扩张版图,这样下去,我天启必然没落”   凉月听得津津有味,回头看了帝王一眼,道:“他这是说你不会治国的意思。”   轩辕子离哼了一声,看着司徒赫宇道:“我也没有想到当了这么久的对手的人,竟然也不见得多聪明。不过被激了一下,便说漏了自己的不臣之心,这儿这么多人,真当大家都是聋子不成”   封寻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司徒赫宇平静了一会儿,又抬头看着门楼上面道:“今日,只要皇上宣布让位,交出玉玺,我便留你们这些人一条命。”   轩辕冲雨嗤笑一声:“还以为是怎么样的话呢,跟您在这儿当真是浪费时间了。不如让我们见识一下你司徒家的士兵有多厉害罢。”   言罢,回头看了门楼上面一眼。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   长剑一挑,南不归一拍马背飞身而起,在司徒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便飞到敌方的阵营里割下了一个马上之人的头,然后踩着那马借了力,又飞回了轩辕冲雨身边。   这动作极快,只有门楼上的人看清楚了。下面一片震惊,接着司徒赫宇大怒,两边便开始对战了。   “我没有想到南城主竟有这样的功夫。”独孤臣啧啧道:“当初看着,还以为不会武功呢。”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道:“那南不归是个人才,他手下的护城军,不比司徒家的士兵差。就是数量少了些。”   凉月看着下面,一万穿着青白色兵服的他们的人,对上三千黑色的司徒军,厮杀很激烈。轩辕冲雨武功虽然不济,但是看起来作战经验竟也丰富。打仗比不得江湖厮杀,内力和武功有时候并不是取胜的关键。   司徒军的战斗力果真极好,从门楼上看着就像一团黑云,渐渐蚕食着青白的颜色。虽然南不归和轩辕冲雨可以以一当百,可是到底有些力不从心。凉月越看眉头越皱,手指紧紧捏着轩辕子离的手。   帝王沉默地看着,有些叹息。司徒赫宇如果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将军。他作战经验丰富,手下的士兵也强壮善武,大概这三千人,就能损了他们五千罢。   血花四溅,刀剑碰撞之声、嘶喊之声、马的嘶鸣之声,充斥了整个天地。凉月呆呆地看着,心里有些恻然。   虽然,她也曾杀了不少的人,但是看着下面成百成百的人同时倒下,那心里的震撼,真的无法言表。   眼前突然一黑。凉月回过神来,已经被人抱在了怀里。轩辕子离的声音带着一些温和的安抚之意,轻轻地道:“太血腥就不要看了,你不怕,朕还怕你带坏了朕的龙子。”   封寻在旁边看着,没有什么表情,只将一件披风盖在了凉月头上。   “我没事。”凉月闷声道:“我还想继续看呢,六王爷和南不归都在下面,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他们要是出事,你看着也没用。”轩辕子离道:“要打好一阵子去了,你先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朕再叫你。”   开什么玩笑。      第两百章 尸骨累累战场魂      凉月推开轩辕子离的手,将披风从头上拿了下来盖在肩上,皱眉道:“要有那么娇弱,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不过是看着心惊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她只是在俯视这场厮杀,还没有参与其中不是么轩辕子离一怔,看着凉月倔强的侧脸,叹了口气,站在她旁边一起看着下面的情况。封寻则是一直看着轩辕冲雨,他好像有些体力不支了。   “糟了。”凉月低喊了一声,看着轩辕冲雨那一片道:“六王爷可能坚持不了了,谁快去帮一下他。”   南不归正与司徒赫宇对战,分身乏术。周围的将领都被司徒军缠身,动弹不得。轩辕冲雨一个人身边围了七个人,渐渐地动作都缓慢了下来。   “白钰。”轩辕子离喊了一声,白钰抽出剑来,直接从门楼上飞下,落在地面,又极快地往轩辕冲雨的方向跑去。路过的地方,顺手取了黑衣士兵的性命。   “青白兵伤亡应该有两成,但黑衣兵伤亡至多三分之一。”封寻看着,淡淡地道:“司徒家的军队,若能收为己用,陛下的天启,定然是如虎添翼。”   轩辕子离闻言,顿了顿,道:“能收服自然是好事,但是司徒军愚忠固执,若不能用,便是全军覆没也不可惜。不能用的武器不要留,免得伤了自己。”   封寻一笑,没有再说。白钰已经到了轩辕冲雨身边,为他挡去了同时砍下来的刀剑。   时辰过得很慢,却好像也很快。下面的黑色终于是慢慢被青白吞没了,但是伤亡人数,也显然是青白多得多。   一阵金鸣之声响起,门楼上的人抬头看去,却是更多的黑色从国都城门处慢慢涌了过来。南不归长啸一声,示意青白兵收兵。退下的战场之上,满满的都是尸体。   司徒赫宇看见身后的援兵到了,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盔甲上染着血,长枪上也是血迹斑斑,但是他的神色似乎更加地精神了起来。   “你损三千,吞我两千,轩辕子离,若我的三十万大军全部进城,你觉得你还有守住这皇宫的可能么”司徒赫宇大笑着看着上面的帝王道:“承认罢,这一战你赢不了我,与其增加无辜的伤亡,你不如好生让了皇位,大家都好。”   帝王手里的大军至多十万,还敌不过同样的十万司徒军,更何况人数还是三倍。这天启的江山,本来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也没见多少惊慌。司徒军又进来了一万,黑压压的。而他们这边只剩下了七千。   “若要继续,朕可以继续奉陪。司徒将军还有二十万大军尚未到达,在那之前,可以先好生玩玩。”明轩帝的声音从容而镇定,带了十足的内力,如响雷一般落在下面每个人的耳边。   先前还有些微低落的士气在听见帝王这话的时候,重新振作了起来。青白兵列了队,心里满满的都是要剿灭叛军的斗志。即使司徒军很强,那又怎样他们的王在身后,一点也没有惊慌。那份指挥天下的从容,值得他们追随。   司徒赫宇沉了眉目,冷笑三声,看着明轩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头小儿,你以为这区区七千,能挡得住我一万精兵”   轩辕子离不语,只让南不归和轩辕冲雨回了皇宫,上了门楼来。而下面,则换了独孤臣和布曜,顺带了一个夏清风。   凉月看着这情状,想了想,看着帝王道:“不需要多增士兵了么”   帝王摇头,嘴角有一丝奇异的笑意,看着夏清风背上的包袱道:“这是给你师兄玩的,他说想试试新制的毒药效果如何。”   凉月嘴角微抽,转头看向夏清风背上那巨大无比的包袱,哭笑不得地道:“哪有在战场上用毒的这样多的人,怎么用”   话尚未落音,夏清风便用行动告诉了凉月要如何用。   青白士兵都默契地戴上了白色的面巾,似乎都提前被知会了会发生什么一样。司徒赫宇正震惊呢,便见前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几个黑色的球状物。   司徒赫宇皱眉,微微有些不好的预感,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那书生一笑,将手里的东西朝自己身后那一片大军丢来。   “这”旁边的副统领还一脸好奇地看着那黑色的球从头顶飞过,远远地落在了大军的各处。   “轰”五声爆炸之声传来,黑色军队之中升起浓浓的烟雾,因了有风,而吹向身后更多的人去。   “咳咳咳有毒”被烟雾笼罩的士兵纷纷倒了下去。司徒赫宇脸色大变,一拍马便冲夏清风而去:“战场上用毒,未免太卑鄙”   夏清风抽出腰间的软剑,挡了司徒赫宇的长枪,笑嘻嘻地道:“你们是没用毒的本事罢了,再卑鄙的事情都被你做过了,还怕这点不成”   青白军事先服用了解药,现在只趁着风向极好,朝黑军攻去。   “绝妙的方法。”凉月看得拍了拍手:“这是谁想出来的”   封寻眼里也有一丝赞赏,道:“是夏清风一个人想的,他说今天的风向适合这战术。但是那药球做起来很麻烦,他做了这么久也就背上那一包,所以可一不可再。”   轩辕子离哼了一声,瞥了凉月一眼,道:“朕姑且承认,他真的是一个人才罢。大概以后能接替司徒赫宇那个位置。”   凉月一笑,继续看着下面的战况。   夏清风摆脱了司徒赫宇的纠缠,踏着马头一路飞进黑军,往各个地方都丢了药球。一时间一万大军几乎全部被烟雾笼罩,青白军对战起来,也就轻松了很多。   独孤臣和布曜在对战司徒赫宇。不得不说,这老头子虽然可恶,但是功夫不错,对战良久,两人也没能取了他的性命。周围的副将又围了上来,独孤臣不得不转身迎敌。   “为何不直接活捉司徒赫宇”南不归在旁边休息了一会儿,支过头来看着下面,问帝王:“杀了他,军队无首,不也就自己散了么”   轩辕子离闻言,摇头道:“司徒军不好对付,即使司徒赫宇死了,他们也必然覆灭皇宫,抑或是聪明些的,都四散各处,少了司徒赫宇,还有司徒凝,司徒家那么多人,不缺领军。还不如借着这机会引了所有的人来,一一杀尽,以免留了后患。”   南不归沉默,看了看天色,道:“这一万精兵,陛下费一千士兵便可消灭,而那司徒老头儿,也应该要收兵了。”   凉月叹息一声,看着下面的尸体,苦笑道:“这山一样的尸体可怎么办怕光是清扫,就要废好多力气。”   轩辕子离抿了抿唇,道:“青白兵由我们自己安葬在忠烈山,而黑军,则陈尸战场,昭告天下,若还有亲人存世,可以自行带回家厚葬。”   “真不愧是陛下。”封寻勾了勾唇角:“多狠的法子。”   既动摇黑军军心,又能让他们自己的亲人来牵制他们的行动。这着实太冷血无情,也着实是极好的帝王谋划。   凉月沉默着不说话。下面的黑军已经开始往城外退了,但是一路退,也有人一路倒下。夏清风的毒药,真的很厉害。   “收兵吧。”轩辕子离朝独孤臣等人喊了一声。   独孤臣捂着手臂,点了点头,鸣金收兵。   司徒赫宇还是第一次那么狼狈地逃走,黑军损失惨重,活着出城的不过一千人,还有些是中毒强撑的。   “做得很好。”帝王看着走上门楼来的夏清风,脸上虽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也好歹是多了一份器重之色。   夏清风毫发未伤,笑嘻嘻地道:“可算是没负圣恩。”   “今日就这样结束了么”凉月看着眼前的众人,问。   “大概是罢。司徒赫宇似乎看出来了我们是想将他的大军一点一点引进城来。现下反应过来,明日就应该直接是大军围逼了。”独孤臣皱眉道:“我还漏算了一点,没想到那老匹夫功夫那么高。”   轩辕子离看着独孤臣手臂上的伤口,摇头道:“他本来功夫也不错,不然也震不住司徒军。好了,先回去罢,清点损伤人数。你们也各自回去好生休息,晚些时候再来商议明日的对策。”   众人应了,纷纷往楼下走。轩辕子离牵着凉月,看了看她的脸色,没有不妥,也便放了心。   凉月边走边看着四处收兵回去的人,疑惑地道:“为何不继续守着呢难道晚上不会有人偷袭么”   她虽然不太懂行军用兵之道,但是要攻下一个地方,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的不是么夜半三更,防备这样低,没有理由不偷袭。   “相信我就是,你回去休息,睡一觉,明天起来也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轩辕子离看着凉月,笑道:“若是你实在担心,那便去乾元宫就寝,可好”   凉月嘴角微抽,放开了帝王的手。这人不知道是太有自信还是怎么回事,好像完全没有把这场战争放在眼里一样。   但是,她始终有预感,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第两百零一章 曾留心间知不知      不过,即使是要发生什么事,这些人也不用这样罢   凉月嘴角抽搐不已,看着面前这一堆人,古怪地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净月宫主殿里摆了一张大圆桌,轩辕子离、轩辕冲雨、封寻、独孤臣、布曜、南不归、夏清风,甚至白钰青玦,全部坐在这里。桌上放了布阵用的沙盘,每个人都是表情严肃。   “嗯,你不是担心么朕便说过来陪着你。”轩辕子离摆弄着沙盘上的石子,头也不回地道:“明天要用的兵阵图,我们顺便就在这儿布置了。”   凉月哭笑不得,旁边摘星揽月的脸上也是满满的惊讶。这些人齐聚净月宫,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结果只是单纯地想过来陪着主子么芍药一笑,拉着凉月进了内室,示意她好生休息。   就算晚上出什么事,这么多的人在,皇上和娘娘,一个也不会有危险。   凉月无奈地躺上床去。   许是今天有些累了,凉月很快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好像有人轻声说着话。不一会儿,整个大殿就安静了。   凉月翻了个身,却突然觉得外面有什么动静,当下便坐了起来,低声喊:“芍药姑姑。”   芍药掀开垂帘,应声而进,看着凉月道:“娘娘怎么了”   “外面什么声音好像很吵。”凉月细细听了听,道。   芍药奇怪地四处看了看,道:“奴婢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主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是。”凉月下了床来,掀开帘子走了出去。主殿里只剩封寻和轩辕子离还坐在桌边,其余的人统统不见了。而坐着的这两个人神情也不太好,似乎刚刚争执过一般。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凉月的青丝垂在身后,只着了一件月白长裙,神色不安地问他们。   轩辕子离皱眉,起身走过去握了握凉月的手,冰凉冰凉的。   “没有什么事,不过是有人趁夜偷袭。”封寻平静地道:“已经有人去阻了,不会放一个人进来的。”   芍药拿了披风来给凉月围上,凉月松了眉心,撇嘴道:“当真会夜袭,白天还说师兄卑鄙,自己还不是一样。”   轩辕子离低笑,伸手刮了刮凉月的鼻尖,道:“战场之上哪有仁义,兵不厌诈自古有之。我们也早料到了这一点,所以做好准备了。今天司徒赫宇派多少人来,我们就可以收多少人,绝对不会放走一个。等他明天反应过来,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提前有了埋伏了么凉月想了想,不对啊,回来的时候明明看见各处都收兵了,士兵如果再出动,会有很大的动静的吧可是她只是稍微感觉到了一点声音,不像是士兵的埋伏。   “是刚刚在这里的六王爷他们去了么”凉月问。   “不是。”帝王摇头:“来的人很多,从各方的宫墙突袭,光冲雨他们是不够的。不他们也的确是去帮忙了。”   凉月更加好奇,转头看着封寻。   封寻的脸上没有笑意,若是她没眼花,刚刚他眸子里还闪过一丝恼怒。   这是怎么了凉月皱眉,拉着轩辕子离走到桌边,看着封寻道:“你们刚刚是不是起了争执”   封寻一愣,接着便朝凉月一笑,道:“我与他,什么时候没有争执了平常事罢了。你不是好奇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么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封寻起身,拉着凉月便往外走。凉月一愣,另一只手被帝王拉住,大力地扯向了他的怀里。   “朕说了你不要碰她。”轩辕子离冷着脸看着封寻,淡淡地道。   封寻嗤笑,低头凝视着凉月道:“想出去么”   凉月点头。   帝王一愣,凉月便被封寻带离了自己。封寻随即也放开她,只带着她往外走。   “陛下还是多听听凉月自己的声音罢。”   一句话,便让轩辕子离捏紧了拳头。黑眸里暗潮翻涌,却始终只有无奈地压下,沉着脸跟了上去。   “这”凉月惊讶地看着捆了一地的黑衣刺客,再看看打架打得乐此不疲的白眉,默默捆人的独脚怪人,还有许许多多的江湖人士,有的是逍遥宫的,有的则不是。人数光这一片宫墙便有几百人的样子,看得凉月惊讶地睁大了眼。   “原来那段时间说江湖人集结,竟是你们在搞鬼。”凉月转身看着封寻和轩辕子离,眼眸晶亮晶亮地道:“是因为知道有夜袭,才聚集了他们来防御么”   封寻点头道:“借用了你的铁血令,这些人只是来帮忙的。我应了他们,这次过后,铁血令会毁掉,从此不会有人再约束他们这些喜欢自由的散客。”   凉月笑了,看着这些人,愉悦地道:“这样的处理办法很好,从此也不会有人为了夺令牌而厮杀不断了。而且”   四处看了看丢在地上的人,还当真不少呢。估计都是司徒赫宇挑选的轻功极好的高手,才能跃进那样高的宫墙。这一下全军覆没,不知道那老匹夫作何感想。   “所以说了你不用担心。”轩辕子离淡淡地道:“回去罢。”   凉月看了一会儿,问明轩帝:“夜袭的事情是解决了,明日司徒赫宇的三十万大军该如何是好”   轩辕子离叹息一声,拉过凉月往回走:“这些本不该你操心的。明日的事情,朕没有把握,若是可以,认真与司徒赫宇谈判一场也不是不好。毕竟司徒府上下还有一百多人关在天牢里。”   后面半句他没有说,若是不可以,那便只有一场硬战。   背后突然有一阵凉风传来,凉月一惊,下意识地拉着明轩帝往旁边一闪。封寻极快地出手,拦住了那飞身攻过来的人,一掌打在她的肩头。   那道黑影落了地,退了几步,吐出一口鲜血来。美丽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恨意,二话不说,拿着匕首继续攻向顾凉月。   “司徒凝。”凉月一惊,月光下看清这人的脸,讶异地喊了一声。   “哼。”司徒凝冷冷一笑,脸上尽是阴毒的神色,手里的匕首飞快地刺向凉月的喉咙。   封寻捏住司徒凝的手腕,一甩,便将她摔在了墙上。轩辕子离脸色沉得可怕,看着她道:“竟然连你也派来了,看来你也不过是司徒赫宇手里的一枚棋子,而不是女儿。”   司徒凝冷哼一声,翻身又落在这三人面前,死死地盯着轩辕子离道:“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早在我练就这一身武功的时候,就注定是爹爹的棋子。可是,我差点背叛了他,就因为爱上了你。轩辕子离,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要让你这样糟践我的心意”   心里的恨意无法抑制。若不是这个男子,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被司徒家视为叛徒,不用做这些刺客的事情来立足。若不是爱上他,她怎么会卸了自己的防备,反倒让他抓住把柄。若不是他尖叫一声,司徒凝眼里有泪落下,直接翻转匕首,刺向轩辕子离。   封寻将凉月护在身后,看着司徒凝这疯狂的样子,微微皱眉。明轩帝则是面无表情地接了招,任司徒凝怎么攻击,他都可以轻轻地卸了她的力道,然后狠狠还了回去。   匕首落地,司徒凝眼里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周围有人要上来抓她,明轩帝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管。   “你恨朕,朕又何尝不恨你。”轩辕子离捡起匕首,慢慢地走近跪在地上的司徒凝。   “从以前开始,朕只是以为你爱的方式不对,但也是真心爱着朕的。”匕首慢慢落在司徒凝的喉咙上,轩辕子离的脸冷得和冰没有两样:“可是你的爱里,原来充满了欺骗与肮脏,自你救朕开始,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你一边说着爱朕,一边帮你的父亲覆灭朕的王朝。司徒凝,你这是哪门子的爱”   司徒凝惊恐地睁着眼睛看着帝王,摇头道:“我没有骗过你。”   “没有”轩辕子离伸手,拧断了她的膝盖,阻止住了她想挣扎逃跑的动作。阎罗一般残忍地俯视着她,轻声道:“你若没有,那告诉朕,分明是妖邪功夫导致的寒毒,却为何偏偏要说是救朕所致让朕对你心怀愧疚,始终觉得亏欠了你。”   “我没有,那是爹爹他”   “你若真如你所说那样爱过朕。”轩辕子离打断她,嗤笑地看着这张花颜失色的脸,低声道:“那你绝不会帮着你父亲做那样多对朕不利的事情。真爱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有的。你心里最爱的,还是你自己而已。”   司徒凝惨白了脸,剧痛让她说不出话来,心里的痛更是穿肠入骨。他在胡说,自己明明那么爱他,从小时候就爱上他了,他说过要娶她为妃为后,会保护她一辈子。这些都不算数了么她真的真的是爱过的。   凉月低下头,不去看这惨状。司徒凝感觉到脖颈间的凉意,疯狂地笑了起来,笑得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尖声叫道:“轩辕子离,那你呢你最爱的,难道不是你自己么”      第两百零二章 心种罂粟花始开      轩辕子离脸色一沉,手里的匕首便划破了司徒凝脖子上的肌肤,黑眸里怒潮翻涌,吓得司徒凝一愣。   可是继而,她又癫狂地笑了起来,斜睨着面前的帝王,嘲讽地道:“被我说中了么你爱过谁呢轩辕子离,你最爱你的江山,你的责任。而其他人,都不过是点缀罢了。”   轻轻转头看向顾凉月,司徒凝一字一顿地道:“也包括你。”   凉月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有些复杂。司徒凝看了一会儿才明白,顾凉月竟然在同情她。   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司徒凝死死地瞪着凉月,咒骂道:“收回你的眼神,顾凉月,你这辈子不得好死,绝对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你以为自己比我好得到哪儿去我今日的下场,就是你明日的下场”   下巴被人捏住,狠狠一错,便脱了臼。轩辕子离的脸色阴沉如夜,匕首毫不留情地往她的胸口刺去。   她竟然会死在他的手里。   司徒凝睁大了眼,吐出一口血沫来。胸口的剧痛让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人了,可是迷糊之中,恶毒的念头也在滋长。   “竟然真的会杀我”司徒凝挣扎着,口齿不清地道:“我这辈子毁在你手上了可是,你这辈子也会毁在她手上的替别人养了孩子,您还欢喜得和自己得了子一样真是可怜。”   话尽,带着满腹的不甘,司徒凝慢慢倒了下去。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地面,一张脸已经完全扭曲,再找不到当初的半分美丽。   最后一句话,只有站得近的帝王听清楚了,一旁的封寻和凉月,根本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只看见轩辕子离突然一怔,浑身的气息都紧绷了起来。   “朕不会信你。”帝王捏紧了拳头,看了司徒凝好一会儿,才吩咐道:“连同今夜夜袭的人一起,将首级斩下来。明日若谈判不成,便悬挂宫门之上,昭告天下。”   凉月呆呆地看着那倒在血泊里的人,有些没有回过神来。   就这样死了么她曾以为是帝王最深爱的这个女子,竟然就这样死在了这里好像以往的一切都不作数了,轩辕子离亲手了结了这一段感情。用最残忍的方式。   想走过去看看他,脚才刚迈出一步,帝王已经转身往回走了,许是亲手杀了人心情不太好罢,凉月也没有在意,同封寻一起在后面慢慢跟着。   轩辕子离的脑海里却不断回响着司徒凝最后说的话,帮别人养孩子她这是什么意思呢是说,凉月怀着的,不是他的孩子么开什么玩笑。帝王冷笑一声,停下脚步,转头对人吩咐了一声:“告诉独孤臣,去乾元宫见朕。”   “是。”   凉月走在后面和封寻轻声说着话,听见轩辕子离的声音,封寻微微挑眉。他不去净月宫了么“朕先回宫了,布曜等会儿会去净月宫守护你,不用担心。”轩辕子离垂了眸子,对凉月说了一声,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的背影,喃喃道:“谁哪儿又惹他了不成”   封寻摇头:“不知道。”   轩辕子离向来脾气古怪,估计又是因着什么事在烦罢。凉月看了他离去的方向一会儿,无奈地道:“我还是回宫去休息好了。”   “嗯。”   乾元宫,宫灯只留了一盏,帝王看着下面站着的独孤臣,淡淡地问:“凉月最近的胎象如何”   独孤臣一顿,继而笑了起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这样急匆匆地召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轩辕子离“嗯”了一声,揉了揉眉心,苦笑道:“还是没忍住要问了你才安心。”   独孤臣以为帝王还是在担心凉月,便道:“她最近胎象很稳定,过了三月就没有前面那样需要担心了。最近服着药,所以即使再看几场大战也无妨。”   一阵沉默,轩辕子离的手慢慢捏紧,复又松开,还是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你医术高明,可知凉月具体的怀孕时间”   独孤臣一怔,莫名其妙地看着帝王,摇头道:“具体的时间我如何能知道,把脉也把不出来啊。只能判定是有三个多月了。”   话刚说完,独孤臣好像明白了什么,眉心皱得死紧,看着座上的帝王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只是握着腰间玉佩的手指微微泛白,淡淡地道:“多问了一句罢了,你继续去忙罢。”   他不该被司徒凝的话欺骗的,凉月与他之间,他都明白的,怎么可能发生那种事情。说到底还是对自己不够自信罢,不太确定的是凉月以前是否有那样喜欢他,也不太确定她的心里有没有其他人。   只是,都信奉“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他才不可避免地想问清楚。帝王惯有的疑心在作祟罢了。   深吸一口气,轩辕子离看着外面的夜色,静静出神。   第二天,大清早司徒军便列兵宫门之下,看见眼前的场景,每个士兵心里都是一震。   无数的黑衣尸体堆成一团,有许许多多身着布衣的百姓正在便哭便寻找亲人的骨骸。哭声震天,听人听之动容。   凉月站在门楼之上,心里也不禁有些哀恸。一场战争,死去的都是家里最有力的男子,叫剩下的人如何生存呢白发人送黑发人,且是这样大的一场葬礼,怎还能让人心坚硬如铁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门楼之下青白兵只有五百人陈列,而黑军,则是涌满了整个国都。   “你以为这样有用么”司徒赫宇冷哼一声,看向门楼上的帝王道:“今日我就晚大军围堵皇宫,一天之后剩下二十万大军也会赶到。不管你再用怎样奇怪的法子,都再也逃不过了。轩辕子离,退位罢。”   布曜和南不归带着人马在下面,闻言,南不归四处看了看,道:“好像是的,全部是将军的人,一起上的话,任我们再厉害也不行了。”   布曜抿唇,一把大刀抗在肩上,满不在乎地道:“那又如何呢,总不能因为打不过就让这乱臣贼子篡了位。”   司徒赫宇只静静看着轩辕子离,眼里满满都是志在必得的信心。再如何,今日也必然要拿下这皇宫。   帝王从容地问了旁边的夏清风一句:“都准备好了么”   夏清风点头:“所有的百姓都已经去了附近的山上避难,没有什么大碍的。”   “嗯。”帝王转头朝下面的南不归和布曜喊了一句:“可以了。”   司徒赫宇挑眉,区区五百人,是来给他塞牙缝的么难不成还真打算用这五百对抗他的九万“哗”远方有奇怪的声音响起,司徒赫宇一惊,好像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转头去看。   护城河决了堤,滔天的洪水就这样涌入了国都。从城门开始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很快淹没了半个国都。   “你竟然会用这样的法子”司徒赫宇大惊,重新看了一眼那少年的君主。他竟然懂得这样的计谋,不费一兵一卒,就想灭了他的九万大军开什么玩笑“啊”身后的军队散了,不少人都是不会水的,眼下只能活生生被淹没。而宫门下的五百青白兵,不是选的会水的,而是会爬墙轻功不错的人,瞬间便爬上了宫墙,退回了宫里,只留下九万黑军在外面,被洪水淹没。   “将司徒赫宇捉回来吧。”帝王对封寻说了一声,封寻点头,飞身下去落在司徒赫宇的马头上,躲过他的一枪,伸手点了他的穴,便提起来,往门楼上飞去。   司徒赫宇眼睁睁地看着大水吞噬了一切,他甚至连临时的应对都没来得及想,人已经被封寻制住了,丢在了少年帝王面前。   轩辕子离低下身子来,拍了拍司徒赫宇身上的盔甲,淡淡地道:“将军真的辛苦了。”   怒目圆睁,司徒赫宇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子离,半天说不出话来。他竟然会栽在这毛头小儿的手上,简直是荒谬“你以为天下就你一人会打仗了不成”看着他不甘心的脸色,明轩帝冷笑道:“老马失前蹄,也是怪你自己轻看了朕。”   缓了好一会儿,司徒赫宇才脸色难看地道:“你以为活捉我就能退兵么休想老夫已经下了死令,必会攻破皇宫,杀了你这昏君。即便我死在这里,也会有司徒家的人替我完成这些事。”   “我知道。”轩辕子离转头去看下面的一片汪洋,轻笑道:“你总以为自己还有二十万大军,所以死也不肯服输,是么”   司徒赫宇呸了一声,脸色难看地瞪着帝王。   “今日你的九万大军,我不费一人便全部剿灭。”轩辕子离轻笑一声,低头看着司徒赫宇阴沉的眼神,淡淡地道:“所以你的二十万大军也是一样。司徒赫宇,你当真以为,朕只是握了十万大军,便会主动逼你造反,让你来逼宫么”   身子一顿,司徒赫宇嗤笑道:“不必虚张声势,你有多少兵力,我清楚得很。”   “可是。”封寻用帕子擦干净了手,走过来看着地上这狼狈的人,轻笑道:“我有多少兵力,你又可清楚呢”      第两百零三章 执迷不悟权欲心      司徒赫宇心里一惊,看着封寻,眉心紧皱道:“你是何人”   封寻将帕子丢下了门楼,很快便没入了水里。宫门之外,已经是一片汪洋。九万大军,估计没有多少生还的可能了。   “我想,大抵也是你该知道的人罢。”封寻绝美的容颜上带了些许古怪的笑意,一双清眸冷冷地看着司徒赫宇,道:“前些天,你应该还有同家兄见过面。”   “怎么可能”司徒赫宇瞳孔微张,突然想起前天与他见过面的那位主子,那可是不,不会的,永元一共三位皇子,除了大皇子以外,另外两个根本就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病而久居深宫,一个闲而不问世事,怎么可能会是“有什么不可能呢”封寻蹲下来,看着司徒赫宇突然惊慌了的神色,像看着一只无关痛痒的蝼蚁一样,轻蔑地道:“你以为借了永元的力量,便可以助你登上帝位么赫连齐都自身都难保,你还奢望他能帮你”   门楼上的人,除了轩辕子离,所有的人都怔住了。   凉月呆呆地看着封寻,好像终于明白过来这段对话是什么意思。封寻,是永元的人,而且还是皇子么但是为何,他又直呼了自己兄长的名字赫连齐都,是永元的大皇子,性格残暴,野心勃勃。也是这次一路支持司徒赫宇造反的人。原以为不会有人联想到永元去,却不曾想,却不曾想半路杀出这样一个人。竟然能一语揭穿这层关系。   眼前的男子容颜绝美,跟赫连齐都却半点不像。唯一能说相似的,大概就是眼底都有一丝残忍,视生命如无物的漠然。司徒赫宇镇定了心神,看了轩辕子离一眼道:“想不到皇上也会同永元之人合作,是想吞并了永元么”   明轩帝笑了一声,道:“你先前还说朕只是守成之君,又如何会在天启未平之时任意扩张。况且”   顿了顿,眼睛扫向那半蹲着的男子,帝王低笑:“有这人在,十年之内是动不了永元的。”   司徒赫宇一震,皱眉看着封寻。后者没兴趣地摇头道:“若是那些人再乱来,永元被吞并也不错,省得看着闹心。”   独孤臣在旁边听着,打量了封寻很久。   这个人总给人一种闲散的感觉,虽然骨子里也是嗜血无情的人,但却莫名有一种会让人臣服的感觉。他以前便觉得奇怪,封寻做事的方式,思考的角度,都不像是普通的江湖草莽,原来,原来也是皇室之人。   “三皇子,赫连君尧么”司徒赫宇沉默,继而嗤笑一声道:“永元的兵权都在大皇子手里。三皇子不问世事,即便在这里帮着轩辕家,那又如何”   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名字,封寻脸色沉了沉,伸手拧住司徒赫宇的脖子。   “慢着,先别杀他。”轩辕子离走过去,拉住了封寻的手,皱眉道:“事情说清楚,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不领,再杀不迟。”   “怎么办,手上力道控制不好。”封寻懒懒地说着,看着司徒赫宇渐渐通红的脸,微眯了眼睛道:“我的名字,不是你可以叫的。”   司徒赫宇动弹不得,也被他掐得说不出话。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惊恐。   帝王捏着封寻的手腕,跟他较着劲,脸上却还是平平稳稳,只是看着司徒赫宇道:“你的二十万大军,兵力强盛是没错。但是,行军最重要的,是粮草吧。恐怕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知道,最近几日,你们根本在天启拿不到粮食,撑不了几日,不攻自败。”   是的,轩辕子离与封寻的一场交易,换过来了天下粮商。凉月记得他们的约定,也明白粮食成了牵制军队最主要的东西。   可是,反过来说,封寻也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人罢。若不是他,而换作其他人,一旦有这本事掌控天启的粮食,几乎就可以毁了天启的半壁江山。让人觉得奇怪的是,封寻既然是永元的皇子,为何不帮着永元攻打天启,反而在平天启的内乱封寻抬头,不经意地看了凉月一眼,手上的力道松了,将司徒赫宇丢在一边,站起来道:“赫连齐都本来就是贪婪之人,你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想借力打力也不看对方是谁。再继续执迷不悟,天启的江山只能是断送在你手里。”   司徒赫宇脸色微沉,看着面前的帝王和封寻,皱眉不语。   身边突然有异动,凉月侧头,极快地喊了一声:“小心”   黑衣的暗卫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极快地蹿上门楼,将司徒赫宇救了起来,护至一处。   穴道被解开了,司徒赫宇活动了一下筋骨,看着最前面的那个黑衣女子道:“东西拿到了么”   那女子扯下面巾,以往楚楚可怜的脸上如今尽是笑意。伸手解下了腰间的锦囊,递给司徒赫宇:“涟漪不负将军重望。”   竟然是她。   凉月扫了她这身装扮一眼,无甚趣味地道:“本以为会是怎样有趣的人,到最后也还是这样的身份。倒叫人失望了。”   涟漪盈盈一笑,看着凉月道:“贵妃娘娘应该高兴不是么若我当真是楚楚可怜博君怜爱的人,一直留在帝王身边,您也该伤脑筋了吧”   凉月轻哼一声,看着她递给司徒赫宇的锦囊,淡淡地道:“无关紧要的人,本宫不会伤脑筋。倒是你,费尽心思博得皇上的信任,就是为了帮这卖国贼么”   涟漪面无表情。她的命是司徒将军救的,她才不管他是什么人。   “真是难为了。”轩辕子离也好似不惊讶,就看着从锦囊里拿出玉玺,欣喜不已的司徒赫宇,道:“为了这个东西,一直潜伏在朕身边,还差点儿没命。代价可不小。”   涟漪眉梢微动,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她本就是冲着玉玺而来,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更靠近帝王,让他信任,然后找到玉玺的位置。在今天这种时候,拿出来刚好。   司徒赫宇一扫刚才的狼狈,脸上重新有了自信和底气,看着轩辕子离道:“废话也不用多说了,只待水退之后,二十万大军踏平这皇宫即可。退位的诏书臣都可以替您写了。”   还是丝毫听不进去忠告啊。凉月摇头,看看帝王平静的脸色也知道,涟漪必然没有得逞。敏锐如轩辕子离,应该早就看穿了涟漪才对,只是这一场戏做到现在,也不知道是为的什么。她本还以为帝王是真心感激涟漪的救命之恩,对她也特别了些呢。   还是明轩帝的惯用伎俩,看似有情,实则无意。只待最后放在明面儿上来,才看得清其中真心有几分。   “你若觉得可行,那便试试罢。”轩辕子离轻声道:“军心已散,你司徒军以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明日拼着力气一战,拿下这皇宫。然后让永元的皇子坐收了渔翁之利,掠夺天启的疆土。”   “最后,你还是失败者。”   司徒赫宇眉心一紧,脸上的笑意少了三分,捏着玉玺道:“黄头小儿,这些事情本将军怎么可能没想过。有力气夺下这里,我便有力气守住这江山。现在玉玺都在我的手里,你可还有其他筹码”   南不归和轩辕冲雨等人都围在周围,十个黑衣护卫护着司徒赫宇。独孤臣不解地道:“你哪儿来的自信可以带着这东西从这里活着离开”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封寻退后几步,将凉月护在身后。轩辕子离认真地看着司徒赫宇,沉声道:“这天启江山,是父皇同你打下来的没错。你若要夺,我们各自凭本事说话。但是你却私通了他国,意图瓜分这江山。这样的事情,朕不会允许。”   “各自凭本事”司徒赫宇一愣,继而笑道:“你凭什么呢就凭剩下来十万不到的军队,与我二十万精兵对抗即便守住了,天启的国力也便瞬间削弱,到时候一样被永元吞并。你倒不如让了这位子出来,留了兵力保江山。”   封寻微微有些不耐烦了,看着这贪婪又顽固不化的老头,硬声道:“你当真是高看了赫连齐都。不如我们便来试试看。他不是允了借你粮草么你就等等看,看那粮草会不会在明天的时候到你的军营。”   “你”司徒赫宇僵硬了表情,指着封寻道:“你为何会知道”   “他的事情,我没有什么不知道。”封寻冷笑一声,道:“左右不过是我嫌麻烦,才总是放着他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永元皇帝老糊涂了才以为他是人才。不过现下,我倒是想帮轩辕家了,你便看着,那所谓的大皇子,到底有几斤几两。”   冰冷的语气冻得司徒赫宇一愣,前面的涟漪皱了皱眉,看准了空隙,便吼了一声:“先出去再说。”   刀剑横出,独孤臣、布曜、夏清风封锁住了门楼的各个方向。压根就没有多的出路。   “怕什么,我还有暗卫在皇宫里。”司徒赫宇抱紧了玉玺,哼了一声,吹起了一个古怪的哨子。      第两百零四章 一朝心死难复生      青玦白钰神色一凛,身为暗卫,他们自然也知道这哨子是召集暗处的人用的。只是,外面一片汪洋,难不成皇宫之中还有司徒赫宇的人布曜摇了摇头,道:“如果司徒将军是想找昨天晚上那批人,那就对不住了,现在估计都见阎王去了,您吹破哨子都没用。”   司徒赫宇一惊,前面的涟漪点头道:“将军,昨晚宫里有埋伏,没有人生还,包括包括司徒小姐。”   轩辕子离一早便防范着她的,所以昨天晚上,独独只有她那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亮的时候才听见风声,说是司徒凝被明轩帝亲手送上了路。   司徒赫宇白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子离道:“你连凝儿也不放过”   帝王觉得好笑,斜睨着司徒赫宇道:“这句话应该还给你,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偏生送进来找死。”   司徒赫宇身子一抖,眼睛里有一丝哀伤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便被惊恐取代了。那批人不在了,也就是说,他最后的防御都没有了。真的如独孤臣所问,他还能从这里活着走出去么手里握着的玉玺微微发热,司徒赫宇挣扎良久,终于道:“陛下,我们商议罢,各退一步,如何”   轩辕子离挑眉,看着他道:“怎么个退法儿”   “我下令十万军队退回边关,你放我回去,如何”司徒赫宇道:“你要公平竞争,那我便只用十万兵力与你相争,这样你满意了么”   轩辕冲雨哼了一声,看着帝王道:“皇兄,你别信他,谁知道又会玩什么花招。兵退了不是还可以召回来么中途返回都有可能,哪里是各退一步,分明就是挖了陷阱让人跳。”   封寻亦是点头:“放虎归山,不如斩草除根。”   司徒赫宇抿紧了唇,脚步微微动了动,道:“总归我死在这里,皇宫还是要破的,不如让我缓一缓,不是么”   最后一个字落音,手里的玉玺却飞快砸向封寻,封寻一躲,司徒赫宇边瞧准了时机,身子一动,飞到了凉月身边,猝不及防地一把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间。   周围的人与司徒赫宇配合得极好,涟漪恰巧上来挡住了帝王,周围的暗卫也就各自散开阻止了人去救凉月。   形势顷刻飞转直下,众人包括凉月在内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司徒赫宇便已经挟住了她。凉月极快地用手捏住匕首的刃,挑了挑眉,道:“堂堂将军,竟与女子为难,也不羞愧么”   刀子被她捏着,竟也再近不了一分,司徒赫宇眉头微皱,随即却看着门楼上众人惊变的脸色,笑道:“兵不厌诈,当初皇上登基的时候,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么我这样算什么。重要的是,墨凉月你是他们都在乎的人,所以有你在手上,几乎等于陛下已经败了呢。”   轩辕子离心里一慌,一掌劈开了想挡过来的涟漪,脸上的平静微微裂了缝。   可是下一秒,他便止住了自己想上前的步子,沉默了一会儿,声音低沉地问:“你想要如何用女子来要挟朕,司徒将军,你以为会有用么”   “怎么会没有呢。”司徒赫宇大笑,看着轩辕子离道:“天下谁人不知明轩帝宠极了贵妃娘娘,甚至还有人说,能抓着贵妃娘娘,逼皇上退位都是有可能的,我今天就想试试呢。”   手指一紧,封寻冷了颜色,周身杀气蔓延,一步一步地走向司徒赫宇,声音极轻地道:“你最好是放开她,不然,我就不只会和你玩玩而已了。司徒赫宇,你可想尝尝地狱的滋味”   司徒赫宇被这人的模样吓了一跳,禁不住抓着凉月后退几步,身后靠着的就是栏杆了,再往下,就是那尚未褪去的洪水。   封寻不敢往前了,只站着,冷冷地盯着司徒赫宇的手。就像他一动,他便要立刻要了他的命一样。   反观之明轩帝,看起来倒很是镇定,双手负在身后,平静地道:“放开她罢,拿女子与江山做比,是不可能的。你早些觉悟,朕也留你全尸。”   凉月睫毛微动,垂了眸子低笑道:“原来还以为司徒将军是怎么样的枭雄,看起来也不过如此。抓我又有何用,大不了我死了,陛下封一个殉国贵妃的名号,风光墨家。至于你,该死的还是要死,又是何必”   “娘娘小看了自己。”涟漪摇摇晃晃地从一旁站起来,捂着肩膀道:“皇上对你,可是用情至深呢,不相信的话,便让皇上选择好了,他若是写下退位诏书,那将军便放了娘娘。若是陛下选择了江山,那将军便杀了娘娘,如何”   “好一个狠心的贱婢。”南不归一脚踢了过去,涟漪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便被踢得头重重砸在了后面的墙上,瞬间没了声息。   司徒赫宇眼皮也没抬一下,哼道:“这个主意不错呢,陛下您觉得呢您要是现在写诏书,水退之后,我便放了娘娘。”   门楼上一片安静,独孤臣担忧地看着帝王,封寻则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凉月。夏清风轩辕冲雨等人皆是沉默。这样的选择,怎么选都不对吧,谁又知道这老匹夫会不会食言。再者,江山于轩辕子离来说,很重要吧,怎么能就这样他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呢。   司徒赫宇脸上尽是一片志在必得。看着垂了眸子的明轩帝,笑道:“怎么样可有答案了么”   凉月捏着那匕首尖儿,手指都有些酸了。其实她还是可以挣脱司徒赫宇的,至多伤着一点儿,命还是可以留住。但是听见涟漪的话,她竟然有些自私地想听听轩辕子离的选择。江山和她,他更在乎哪一个其实心里隐隐有答案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过了好久好久,帝王抬起头来,脸上尽是嘲讽的笑意,道:“你愿意杀了她,那便杀好了。”   眼眸里的光彩暗了下去,凉月闭了闭眼,只觉得心里一痛。   虽然她尽力说服自己,轩辕子离这只是权宜之计,只为了不被司徒赫宇威胁。但是理智是知道的,心却控制不住地抽搐起来。   多无情的语气,帝王的伪装,从来都天衣无缝得伤人。   封寻微微眯了眯眼睛,回头看了轩辕子离一眼。夏清风更是皱眉道:“皇上。”   司徒赫宇沉着脸色打量了帝王好一会儿,突然低笑道:“陛下何苦为难自己,您分明很在意这女子。”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转头去看下面的水流,嗤笑道:“以前是挺在意的,但是现在,朕都不知道她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又为什么还要那么在意后宫佳丽很多,朕一生未必就她一个。看不开的是你罢,司徒将军。”   凉月一震,惊讶地抬头看着对面那说话的人。他的眼神淡淡的,嘴角的笑意嘲讽而悲伤,没有看她。   不知道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   身子晃了晃,差点就撞上前面的刀刃,封寻低喝了一声,游丝出袖,缠住了那刀。   司徒赫宇飞快地将手扣在凉月喉间,冷笑道:“竟还有这样的趣事,贵妃娘娘,您要不要趁着现在大家都在,澄清一下陛下口里的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竟然还给陛下戴了绿帽子么”   独孤臣气得身子直抖,也总算明白了帝王心里原来一直有结在。可是这结来得不明不白,一盆脏水就泼下来,半点余地也没给凉月留啊夏清风脸色也沉了,布曜和六王爷则是糊里糊涂的,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帝王始终没有抬头看凉月,只是道:“浪费的时间太多了,将军若是不杀,那朕便动手了。”   言罢,起身朝司徒赫宇飞去。   司徒赫宇一惊,手指扣得紧了些。凉月本就苍白的脸色根本一点波动也没有,只是闭着眼睛,像什么也不想管了一样。   封寻一边扯着游丝,一边咬牙射出一根银针。刚才怕凉月伤着所以不敢动,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窒息的一瞬间,司徒赫宇的手一僵,不再动了。身前有人飞了过来,将自己拉了出去,紧紧抱在怀里。凉月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垂着头,推开了他。   “凉月。”有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不想去管了,只觉得有些累。分明告诉过自己不要计较了,都是不得以的办法。但是心口处的疼痛,还是铺天盖地一般。   “怀的是谁的孩子”凉月淡淡地重复了一句,缓缓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有些惊慌的男子,歪了头道:“需要我告诉你答案么”   轩辕子离眉心紧皱,看着凉月白了的嘴唇,闷哼了一声,哑声道:“我不需要你告诉我。”   “可是我想告诉你啊。”凉月笑得天地失色,睨着轩辕子离道:“要告诉你的就是,我也不知道是谁的孩子呢。”   众人心里都是一惊,这话   “顾凉月。”轩辕子离低喝了一声,心里恼得没有办法:“除了我,还能是谁的”   凉月笑了笑,道:“还有可能是封寻的呢,他总陪着我,你既然都怀疑了,做什么不去查一查呢”   封寻平静地将匕首送进了司徒赫宇的胸膛,转头回来看着凉月,目光里,满满的都是心疼和复杂。      第两百零五章 信与不信一念间      轩辕子离心口一沉,也知道不该那样讲话,但是不那么说,司徒赫宇哪里会分散精力,让他们寻得空隙救她他当真不是那个意思。虽然好奇司徒凝那句话的起源在哪里,但是他也没有残忍到会当面质问她。   封寻走过来,捏住凉月的肩膀稳住她有些摇晃的身子,低声道:“傻瓜,胡说什么。”   凉月转头,朝他笑道:“我竟不知心还可以这样拿来糟蹋,随意他怎样想怎样说好了,我不在意了。封寻,回去罢,好累。”   瞥了一旁脸色难看的帝王一眼,封寻点头,带着凉月便往城门楼下走去。   “顾凉月”帝王低喝,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腕,恼怒地道:“先不要走,我跟你解释清楚。”   凉月侧头,笑道:“这有什么好解释的,自己说出来的话,可是半点也不能收回的。就算你想说只是说给司徒赫宇听的,但是你心里若没这疑虑,也就不会这么问了出来。再解释一句都是多余。陛下留步。”   “凉月”胸口一阵发紧,帝王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怀孕的女子敏感且容易受伤,他一时情急,忘记了。她的心里,听见那句话,该是多疼。   手被甩开,面前的女子跟着封寻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独孤臣和夏清风愣了愣,也跟了上去。   该怎么办呢总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了一样。轩辕子离看着自己的手,眼神微沉。   “皇兄,司徒赫宇死了,接下来怎么办呢”轩辕冲雨问了一句。   帝王回神,冷冷地扫了一眼司徒赫宇的尸体,道:“封锁消息,对外称将军在与朕谈判。然后,这尸体丢去喂狗。”   白钰青玦都被自家主子身上这戾气一震,接着低下了头。   “是。”   轩辕子离转头看着外面的水,整个国都的代价毁了九万精兵,还有二十万,他等不及了。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他会亲手将她拥在怀里,再也不用顾及其他。   净月宫。   凉月坐下来,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封寻睨着她,似笑非笑地道:“要不然,你的孩子当真认我做义父好了。”   凉月犹豫都没犹豫,点头道:“好啊,也许不用义父,直接叫父亲也可以,总归来历都被怀疑了,便干脆不要做那人的孩子。”   后面跟进来的独孤臣和夏清风都明白凉月是被伤了心。可是这话,也未免太没规矩。   “你的孩子,生下来就注定是要受万千宠爱的。”夏清风叹息了一声,微笑道:“凉月,别折磨自己。皇上犯傻,你可不要被他的傻气着。”   凉月眉梢一动,看着夏清风道:“师兄,你若是我,你就会知道我为何这样生气。分明”   话到嘴边终究是难说出口,凉月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罢了。”   枉了她当初撕心裂肺的疼,还要换来这人一遭怀疑,太不值当。   “娘娘,穆妃求见。”芍药在门口喊了一声。   穆倾心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凉月皱眉,应了一声道:“请进来。”   长长的裙摆曳地,穆倾心快速地走进来,却在看见屋内还有其他人的时候愣了一愣,行礼道:“臣妾给娘娘请安。”   “免礼。”凉月揉了揉眉心,闭着眼睛问:“穆妃前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穆倾心抬头,眼里光芒明亮:“臣妾来感谢娘娘。”   感谢凉月睁开眼睛,不明所以地道:“我有什么地方值得你感谢”   “废后司徒凝已诛,臣妾多年心愿得偿。要不是娘娘,皇上也不会下那么重的狠手。”穆倾心笑得满足:“听说她死不瞑目,臣妾觉得很高兴。”   大殿里的人都是一怔,凉月身上一寒,神色古怪地看着穆倾心问:“你与司徒凝,有什么深仇大恨么”   穆倾心看了周围的人一眼,淡笑道:“都是往事了,不必再提。可是,宫里好像起了不该起的流言,怀疑起了您腹中的皇子来。”   凉月脸色一沉,嗤笑一声道:“宫里向来最快的就是消息。有什么样的主子,底下便有什么样的奴才。”   穆倾心一惊,觉得周围的温度瞬间低了不少,面前的女子不同前段时间看着的温和,好像一只猎豹,终于露出了爪牙。   不过,有一点像受伤过后重新建起防备的猎豹。   “臣妾不曾怀疑过娘娘。”穆倾心屈膝道:“所以,做为报答,臣妾会替娘娘查清楚此事。”   还要查清楚,凉月笑了,眼角眉梢都是令人惊艳的色彩,可神色里的一丝丝伤痛,却像一根针,直扎人的心底。   “查吧,查出来,陛下会好生奖赏你的。”凉月淡淡地说着,起身往内室走:“你们都回去罢,我想好生休息了。摘星揽月,送客。”   独孤臣沉默,夏清风则是有些恼了,转身便往乾元宫而去。封寻仍旧是坐着,不动分毫。   凉月是伤了心了,可惜他们都没有一种药,能治那心病。   二十万大军在国都之外按兵不动,洪水褪去,眼前的场景令人不忍直视。可以说尸体已经是天然的屏障,司徒军再要进攻,也寸步难行。   不过,第二天下午,没有开战,司徒军的人慢慢地进城,将一具具尸体抬出城去。九万具遗体,帝王便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们不停地搬。没有丝毫的声音,司徒军就安静地搬着,脸上的表情平静又悲痛。   心里好像就有什么被触碰了一样。帝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问旁边的布曜:“朕是不是,太无情了些”   布曜沉默,随即道:“陛下未免无情,只是江山需要。您的情意,因了是在龙座之上,所以不得妄用。”   “但是。”布曜转头,看着帝王道:“您昨天伤了顾凉月的心。不管怎样,我若是她,身怀有孕被人挟持,自己深爱的人却说反正肚子里的也不是他的孩子,随意杀好了。这样的话,我可能再也不会原谅他。”   轩辕子离闷哼一声,捂住自己的胸口,脸色微微苍白。   “您也没有再去净月宫不是么”布曜转头看着下面的场景,淡淡地道:“女子是用来疼宠的,不是用来利用和伤害的,愿您能早日懂得。”   帝王皱眉,他如何不懂得就那么一个人是他捧在掌心里的,他都知道的啊“臣妾参见皇上。”   一道声音在后面响起,帝王猛地回头,却见是穆倾心,披了披风,正跪在他身后。   眼里的光芒暗了暗,轩辕子离淡淡地说了一句平身,然后看着她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穆倾心脸上的神色古怪,低声道:“臣妾有事告知皇上,还请皇上摒退左右。”   帝王微微不悦,道:“布曜不用退下,你有话直说。”   身子一僵,穆倾心神色复杂地抬头,看着明轩帝道:“这件事,臣妾…也罢,皇上既然信得过布大人,那我便直说了。昨日臣妾去净月宫看望贵妃娘娘,娘娘让臣妾去查查她的腹里究竟是谁的孩子。”   轩辕子离一震,目光如刀一般落在穆倾心的头顶。   穆倾心缩了缩,有些害怕这雷霆之怒,却不得不继续道:“近来宫里流言也多,对贵妃娘娘不利,于是臣妾便去查了。结果”   朝帝王磕了两个头,穆倾心颤声道:“要不皇上还是寻一寻医术高明之人,替娘娘诊断出具体的怀孕时间罢,其他的证据,都对娘娘太不利了。”   像是一道惊雷在心里炸开,轩辕子离一脚踢在顾倾心的肩上,将她踢出去几步。怒声道:“你胡言乱语什么”   喉咙里一甜,穆倾心眼泪都疼了出来,身子颤抖不已,却很无奈地道:“陛下不必朝臣妾发火,臣妾也不愿意相信娘娘是那样的人,所以请皇上明察,还娘娘清白。”   布曜皱眉,看着帝王又惊又痛的脸色,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自进宫以来,凉月身上的事情就没有消停过。皇上您还没习惯么”   轩辕子离抿唇,神色稍微松了一些,道:“回乾元宫,穆妃你有什么证据,统统呈上来便是。另外,让夏清风和独孤臣也过来罢。”   “是。”   穆妃起身,跟着明轩帝往乾元宫走。布曜则是走了几步,便转了方向去了净月宫。   封寻正在院子里煮茶,秋日凉爽的天气,配上一壶热茶,也算舒缓身心之法。凉月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杯子里的茶叶沉。   “娘娘。”布曜喊了一声,随即在石桌边坐下。   “没侍驾么”凉月淡淡地问了一句。   布曜犹豫一会儿,点头道:“本来在的,但是中途穆妃来了,现在随陛下去了乾元宫,据说,是查到了什么证据,对你不利的证据。”   证据凉月嗤笑,转头看着他道:“该不会,是在查我腹中胎儿的来历得来的证据罢”   布曜点头。   凉月的脸色沉了下去,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他想要什么结果,我直接给他就是了。用不着查来查去那样麻烦。真若不信,多解释半分都没用。我肚子里的孩子,便就不是他的”      第两百零六章 此一去山长水远      “凉月,不要说气话。”封寻叹息一声,走到凉月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帝王的疑心本就重,解释清楚了便好,犯不着和自己过不去。”   凉月冷哼一声,眼底的冷意渐渐聚集:“谁稀罕同他解释,这样明确的事情,还需要他来怀疑。到底是将我放在怎样一个位子上帝王疑心病重,也用到我身上来了么我倒真傻傻以为,他说的爱,是同常人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呢。”   布曜沉默。封寻只温柔地看着凉月,不说话了。   “都在乾元宫是么那我便过去同他说清楚好了。”凉月轻笑一声,抬步便往外走:“封寻你不用帮我,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去墨丞相那里看看罢,他好像在找你。”   封寻眉心轻皱,看着凉月离去的背影,低声对布曜道:“你去看着她一些罢。”   布曜看了封寻一眼,点头,跟了上去。   乾元宫里,帝王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地看着下面跪着的人。   穆妃站在一旁,捏着手绢打量帝王的神色。跪着的有宫女有太监,各自说了几句话。   “奴婢是御药房的,大概六月的时候,净月宫的大宫女摘星就来御药房拿过养身子的药材。奴婢起先也没注意,后来贵妃娘娘被查出有了身孕,奴婢怕那些药有冲突,才去查了查,发现竟然也全都是对有身子的人好的东西。”一个粉衣的宫女叩着头,有些紧张地道:“这些事奴婢也不好乱嚼舌根,所以一直没有说。不过穆妃娘娘既然在查,奴婢也不好隐瞒了。”   明轩帝没有说话。   “奴才是敬事房的,贵妃娘娘的侍寝记录敬事房都保存得很周全,算算日子,也理应没有什么差错,大致就是六月底七月的时候怀上的。”一个小太监道:“只是,六月一整月,娘娘没有月信的记录。”   指尖微微紧握,一杯滚烫的茶就这样砸在了大殿中间。茶水和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把穆妃吓了一跳。   “皇上”穆倾心皱眉喊了一声,却被轩辕子离的脸色吓得不敢再多说半句。   “这些,便是你说的证据么”帝王垂了眸子,冷冷地道:“不清不楚的,也总有巧合一说罢,就这样怀疑到贵妃的头上,你们好大的胆子。”   几个奴才吓得瑟瑟发抖,直磕头请罪。穆倾心抿了抿唇,低声道:“您若是没有怀疑,又如何要发怒呢”   看明轩帝的神色,也分明是心里有疑虑的。她虽然管不了那么宽,但是这等有可能混淆皇室血脉的事情,如何能马虎过去“好生热闹。”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龙座上的人一僵,抬头慢慢看着进来的那人。   凉月脸上带了笑意,眼底却是一片漠然,走进来恭恭敬敬行了礼:“臣妾参见皇上。”   轩辕子离心里微微一热,看着下面的凉月,想起身下去,却生生止住了动作。   “平身罢。”   “谢皇上。”凉月站直了身子,低头看了旁边跪着的两个宫人一眼,嗤笑道:“陛下可问出了什么”   轩辕子离微微皱眉,沉声道:“朕哪里需要问他们什么”   她的表情,就像是给自己定了罪一样。帝王微微不悦,拳头捏得泛白。   “皇上不是好奇臣妾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么”凉月歪着头笑道:“总归查不清楚,为了皇室的血统纯净,您倒不如赐我一碗堕胎药。”   瞳孔微缩,轩辕子离怒喝了一声:“顾凉月”   这样的话,她怎么说得出来   忍也忍不住了,帝王走下位置,一把拉过凉月,低吼道:“其他人,给朕退下。”   穆倾心被吓了一跳,看这样子,帝王也是怒极了,不宜多言。她还是先走为好。   乾元宫里的人瞬间退了个干净,连布曜也被关在了门外。   “若说皇室血统纯净,你肚子里的,才是真正的皇室血脉不是么”轩辕子离抿唇,低头看着凉月,静静地说了一句。   凉月一愣,继而笑了出来,一笑便再也停不下来,笑得面前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您的意思是说,无论我怀的是谁的孩子,都是这皇室的血脉,是么”   帝王不语,只轻轻捏着凉月的肩膀。幽黑的眸子里情绪翻涌。   “你是不是还想深情地告诉我,即便我与封寻之间有什么,你也不在意”凉月眼带嘲讽,边笑边道。   捏着她肩膀的手紧了一些,凉月却抓住帝王的手,慢慢地掰开,退后一步道:“陛下果真很爱凉月,凉月领教了。虽然,我一点儿也不感动。”   说完,转身便朝大殿外走去。   手腕被人抓住,狠狠地拉了回去。明轩帝避开她的肚子,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耳边,闷声道:“别同我生气。”   凉月气极反笑,挣脱他的束缚,转头看着他道:“我原以为你懂了爱情,到现在也才发现,还是我在一厢情愿。轩辕子离,我从来没发现爱一个人这么累。一路经历那样多,到头来,你却信不过我。不生气我当然不生气。自己爱错了人,我该同谁生气”   言罢,身影一闪,凉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乾元宫。   轩辕子离愣在原地,手里和心里都有些空落。他现在脑子里很乱,有些东西需要好生想一想才对。可是看着凉月离开的背影,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青玦,跟着娘娘。”   “是。”   站在大殿里许久,明轩帝抬头看了看头上先皇亲手所写的牌匾。上书的是“恩泽天下”。帝王要做的事情很多,他也很累。可是这段感情里的曲折和疲惫,真的比治天下还多。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呢他与顾凉月,中间到底还有什么是没有跨过去的青玦注定是跟不上凉月的了。因为凉月没有回净月宫,直接便是往宫门的方向去的。   司徒赫宇已死,剩下的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国都之外,接下来无非是看帝王如何消化这二十万精兵,也没有什么悬念了。既然如此,她便回她该回的地方去,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与这人纠缠了。   大抵爱一个人也是有界限的,超过了,那便放手罢。在一起的折磨比分开还多,那还不如从此相忘于江湖。   她是真的累了。全身心地爱一个人,爱到遍体鳞伤体无完肤,到最后也不曾给过她最基本的信任。   信任对凉月而言,是很重要的东西。就如做杀手的时候,雇主要相信她,才能把任务交给她。师父也是相信她,才会在她十二岁那年放她出山。甚至独孤臣、布曜、大师兄,他们都相信她,知道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唯独轩辕子离,她最爱的这个人,不信她不会背叛,也不信她至始至终都只爱了他一个人。   多荒唐滑稽的谎言,他竟然也犹豫了,怀疑了。根本不会肯定地说一句,她不是那样的人,肚子里怀的,只会是他的孩子而已。   哪怕他的眼神再坚定一点,她现在都不会这样伤心。   顾不得孕妇是否能骑马了。凉月散了头发,脱了外面的华丽衣裙,直接抢了路边的一匹马,飞快地往城外而去。   等众人知道消息的时候,凉月已经失去了踪影。   封寻怒不可遏地闯进乾元宫,什么话都没说便打了轩辕子离一拳,然后丢下一枚印鉴,冷冷地道:“你的江山,你好生守着。错过她,这辈子你也不会好过,算是惩罚。”   说完,便牵马出宫,寻找凉月而去。   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封寻丢下来的三皇子印鉴,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独孤臣和布曜站在一旁,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夏清风边走边道:“臣也告退了,师妹追不回来,这儿我也不需要再回来。陛下保重。”   帝王一惊,侧头看向旁边的独孤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凉月怎么了”   独孤臣打了个呵欠,懒懒地道:“凉月走了,出宫了。估计是没有再要回来的打算。陛下放心了,这下子皇室的血脉绝对不会有一丁点儿问题,蒙羞什么的,都不存在了。”   猛地起身,帝王不可置信地抓住独孤臣的衣襟,随即丢开,飞快地往外面跑去。   顾凉月走了走哪儿去她怎么能走了是闹脾气么他让她委屈了,所以她不高兴了想离开,是这样罢那追回来解释清楚,是不是便好了刚刚踏出乾元宫,便看见丞相墨致远跪在门外,一张脸上皱纹遍布,眼神却十分坚定地道:“外面大军压城,陛下应该在自己的位子上,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绕过他,却又被他拦住。   “儿女情长,绝对不能高于家国天下。不然,陛下您如何对得起太后娘娘。”墨致远表情严肃,认真地道:“今日如果您非要出宫去追人,那边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帝王沉了脸色,心里更是焦躁不安,怒道:“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么”      第两百零七章 爱恨痴缠怨怼平      墨致远微微一笑,眼角的纹路也深了,不避不让地拦着轩辕子离,道:“皇上没有什么不敢,老夫的命也不值多少钱。只是,今日若是不拦着您,您这一走,天启江山必然毁于一旦。成功只差一步,您大可以先稳了江山,再去追回凉月。”   “凉月也是重情重义的孩子,您日后好生解释,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可是眼下,您若负了这江山,太后一生为您的付出,便全部付之东流了。”   轩辕子离红了眼,僵硬着身子站在乾元宫的台阶之上,抬头望去,天上的云大片大片地往远方而去,他压抑许久,终于让心里的冲动被狠狠碾碎在了理智之下。   “丞相说的,朕明白。”拳头已经松不开了,帝王低着头,哑着嗓子道:“在这个位子上,朕必须以江山为重。朕明白,朕都知道。可是,今日我这样让她走了,以后坐稳了这江山,也不会幸福。不过,丞相要的是这江山稳固,也不是帝王的幸福。所以罢了,也许你是对的罢。理智上说来,江山比感情重了太多。”   墨致远一震,听着帝王这语气,心里难受起来。   “朕会做好朕该做的事情。三皇子的兵力即将到达,我们将那二十万大军拖上两天便可以前后夹击,同时在宫门上悬挂司徒赫宇的尸首。这一场战乱也该停歇了。”   帝王的声音有些沙哑,却越说越平静:“朕答应过三皇兄,必定除掉司徒赫宇,稳我天启江山,带着天启进入另一个盛世。那是朕答应他的。若是做不到,朕也没有脸下黄泉去见他。”   “皇上”墨丞相轻喊了一声,眼里有些担忧。   深吸了一口气,帝王一笑,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回乾元宫。   “其实丞相您的心里,何尝不是感情重于江山。只是您不能,所以只能强迫自己护这江山,好歹完成她的希望。对么”轩辕子离最后说了这一句,便踏进了乾元宫,坐回了他的位置上去。   墨致远站在原地,有些微微发抖,一双眼里也慢慢流出了泪。这孩子,竟然知道么也是啊,他与太后,自从他在太后的慈宁宫外站了那一晚开始,凉月和帝王便都知道他对太后是不一般的。   只是,那都是老一辈的故事了,他们还真不该知道。   凉月这一去,他其实没有把握以她的性子会发生什么,但是明轩帝说错了一点。   他怎么会不看重他的幸福。他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独孤臣和布曜在殿内,显然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先前还为凉月不值,现在却是心软了下来。帝王的神色有些疲惫,好像整个人突然心死了一样的灰败,最初的冷漠又回到了身上,再没留一丁点儿情感的温度。   “永元三皇子借兵与朕,按照封寻的说法,那十万大军是可以与司徒军对抗的精兵,秘密地从永元赶来,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明轩帝面无表情地道:“加上我们自己的九万,以及皇骑军和暗卫。朕留在其他地方的兵力,可以不用调动了。这场动乱不日即可停止。”   布曜呆呆地看着帝王的脸,点了点头,有些愣愣地道:“永元借兵,可有什么条件”   即便封寻是自愿帮忙,也是看在凉月的份上罢。只是国与国之间,哪有那样简单,有借必有还。   封寻也是注定会登上皇位之人。司徒赫宇不是说过,永元兵权都在大皇子手里么可是封寻随便也能拿出十万精兵来,并且,他还有遍布天下的逍遥宫产业。想夺下永元的江山,一点也不难。   “朕允了他,西方交界的地方,还他三座城池。”帝王淡淡地道:“那原先是永元的地方,上一代扩张的,强行攻占的城池。他要回去,无可厚非。”   独孤臣深深地看了帝王一眼,道:“皇上英明。”   谋划这许久,一个少年初登龙位的帝王,一点一点从权倾朝野的将军手里夺权,再策动这造反,引君入瓮,最后一网打尽。轩辕子离的心,比他们想象的更狠更果断。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这些的真回忆起来,有些可怕罢。大概是从他落水被司徒凝救起之后,太后与他交谈一宿开始,这个计划便慢慢在帝王心里酝酿了。   而那时,他不过是几岁孩童。   现在,一切即将结束,他想了许久的东西,也即将到手。可是为什么,离成功越近,越不开心帝王的脸色冰冷,默不作声地看着手里的印鉴,微微握紧。   第二日,封寻、夏清风、凉月,没有一个人回来。高坐龙位的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国都里渐渐减少的尸体。指挥着人在宫门处设防,务必要拖住这二十万大军。   第三日,一万精兵围宫,帝王亲自下阵,斩了领军头颅。连着司徒赫宇、司徒凝以及其他叛军的头颅一起,悬于宫门之上。   第四日,九万青白军与一万皇骑军列于城门之外,与二十万司徒军对峙。大战至黄昏,损伤各半。皇骑军几乎无损。   第五日,永元援兵到达,与司徒军对战。司徒军几日以来没有粮草,兵力大损,且主将已没,溃败如流水。   第六日,剩余四万司徒军降。   帝王站在门楼之上,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里空得发疼,手指捏得再紧,也觉得抓不住任何东西。   六天,这一场大战结束了,他平了天启这场内乱,彻底集中了皇权。   六天,顾凉月那一去,再也没有消息。   这六天,他也未曾有过一次好眠。   芍药站在帝王身边,不知不觉便落下泪来。   轩辕子离什么也没有说,只让四熹宣读了旨意,将降军编入边防的军队之中,清扫国都,重建被大水淹没的房屋,从山上接回百姓,免税一年。   宫门重新缓缓开启,明亮的大殿之上,帝王一身龙袍,坐拥了这天下。文武百官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新朝经历了风波,也该更加成熟了。帝王却好像没什么变化,同初登基一样,冷漠如冰,让人不敢靠近。   后宫又新选了秀女,水灵灵的人儿们怀着对这个王朝最尊贵之人的憧憬,踏入了这一片繁华。可是明轩帝,似乎更加繁忙了起来,再也没有理过后宫。   等得久了,便有秀女愤愤不平地问宫里的老人儿,皇上为什么不进后宫有一个穿着紫衣的宫女,淡淡地回答她们:“皇上在等一个人罢了。”   秀女们不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却听闻,有一座净月宫,里面没有主子,却容不得任何人踏入。帝王偶尔会从那里经过,却一步也没有进去过。   是在思念那宫殿原来的主子么那为什么,不进去看看呢   紫衣宫女什么也没有说,只看着净月宫的方向,落下泪来。   “芍药。”帝王淡淡地唤了一声,侧头看着外面的风景道:“朕想起来了,她离开那天,恰好满了一年。”   芍药回过神来,想了想,道:“是的,当初她说过只留在宫里一年,想不到,竟然成真了。”   轩辕子离下巴上有了一些青青的胡须渣子,芍药看着,便知道帝王又是连续几天在批改折子,没有好生休息了。   “派出去的人,都说没有消息么”芍药轻声问。   帝王闭了闭眼,苦笑道:“她是故意在躲着朕,不然也不会找不到她。封寻定然是在她身边罢,这半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永元没有三皇子的消息么”芍药问。   帝王摇头,永元皇帝尚且健在,看样子还有个好几年的等头。封寻那态度,没事也是不想回去的罢。   “朕觉得,她应该还在天启,没有离开。”帝王慢慢地起身,胸口又是禁不住地一阵疼痛。捂着胸口顿了半晌,轩辕子离沙哑着声音开口:“芍药姑姑,朕需要将天启治理到什么地步,才可以去找她我真的真的想见她。”   芍药眼眶一红,跪了下来,磕头道:“陛下,您已经足够好了,娘娘她在外面看着您治理的天启,应该也会为您开心。娘娘她娘娘她会回来的。”   “怎么会”轩辕子离摇头,苦笑道:“是朕自作自受。罢了,罢了。”   芍药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叩了叩头。   “听闻,墨丞相好像病了。”轩辕子离闭了闭眼,再睁开,便又恢复到平日的无波无澜的样子:“他是天启的功臣,这么久了,也着实不容易。明日,朕便去他府上看望罢。”   “皇上英明。”   娘娘会回来的,芍药心里一直有这样的预感。只是她没有预感到,等凉月真正回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时光荏苒,人总在变,错过了多少风景,留下了多少回忆。只是心里的人若一直没有变过,那久了,便是一道伤疤,很疼,但是愈合不了。   两情相悦的话,总有一天会重逢。只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句话在感情里,也同样适用。    卷四·情深似海   第两百零八章 只当浮生若一梦      “哎,咱们的日子可算是安定了。那一场大水之后,重修的国都,房屋都好像大气了很多。”   “谁说不是呢,国都的百姓享福啊,没受什么战乱,倒是又给修房子又免税的。当今陛下治国有方,眼看着周围的人都富起来了。”   一叶茶楼,邻座的几个百姓边喝茶边议论着,周围的人都笑着点头。   百姓安居,朝纲肃穆,明轩帝这半年来用最快的方式恢复了天启的生机,也当真是治国的良才。   封寻抿了一口茶,看向旁边面如寒霜的女子道:“可还熟悉这里”   那女子蒙着淡紫色的面纱,一双寒眉拧得紧紧的,眸子美丽无双,却隐隐含着杀气,让人不敢直视。一身紫白的长裙束着纤细的腰身,一看便知是倾城佳人。   可惜佳人的脾气似乎不太好。   “哪儿的茶楼都是这个样子,我也想不起来什么。”凉月淡淡地说着,喝了一口茶,微微皱眉道:“苦。”   封寻低笑,习惯性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给前面上好的龙井茶里倒进了蜂蜜。   半年了,她几乎已经是全新的一个人。可是却好像更加怕苦了,一点儿也尝不得苦味,也不知是为何。   “以前,我是在这里生活过么”凉月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街道,皱眉问。   “嗯。”封寻看着她,目光深沉似海:“以前你一直在这个地方。”   “我为何没有印象,虽然国都也时常有杀人的任务,但是我也未曾居住过。你确定么”   “确定。”   微微拧眉,凉月又喝了一口茶,丢下银子,拉起封寻便往外走。   “怎么了”封寻哭笑不得地看着凉月,手被她拉着,有些温热。这女子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顾凉月的样子。虽冷血无情,但一旦接受了人的靠近,便是无比的信任。   “去街上看看。”   封寻无奈地摇摇头,随她牵着走了。这两个人,顾凉月和轩辕子离,就像同时回到了从前,从来未曾相遇,也不曾相爱一样。顾凉月还是她的冷血杀手,轩辕子离也还是他的无情帝王。两人都是最初的样子,可惜的是,凉月是真的不记得了,而轩辕子离,他心里的伤口应该还在。   只是,再怎么样,也还是会相遇的吧。   记得以前总是说,若凉月先遇见的是他,会不会后面的故事就不一样了。可是如今,她当真同他只如初见,却发现有些事情,真的是强求不来。   封寻低笑,眼里泛起一点点的苦涩。看着前面一个劲往前走的凉月,心里有些发疼。   半年前他追上凉月的时候,她是昏倒在路边的。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救起她,费尽了力气才保住她和腹中孩子的命。可是直到怀胎七月,凉月都一直没有苏醒过。   夏清风说,她身上没有什么伤,至多是摔了一下,但是可能是自己的意识封闭了,一直不想醒过来。谁也没有想过,一直坚强的她,脆弱的时候,竟也可以到这个地步。任他用尽了一切办法,她就是固执地不肯醒来,好像累到要睡够一样。   怀孕到七月的时候,夏清风说必须将胎儿取出,不然就是一尸两命。   那样可怕的夜晚封寻已经不想去回忆了,他几次都差点失去了她。要不是凉月求生的意识尚算强烈,几乎就不可能捱过来了。   那之后,封寻守了她整整一月。然后突然有一天,凉月睁开了眼睛。   他狂喜,紧紧地抱着她,喃喃地说了好多话。却不想,怀里的人却给了他一掌,飞身退后,防备地看着他道:“你是谁”   一夜之间,他从失而复得的惊喜里尚未回过神,便已经被她当作了陌生人。   凉月失忆了,或者说,她还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没遇见轩辕子离,没被他救过的时候。   夏清风抱着孩子,哭笑不得。凉月却是实实在在地什么也不记得了。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让她相信,自己是失忆了。因为当朝的皇上都已经换了人,她自己的身上也多了很多伤痕。   可是,为了不刺激她,夏清风没有说怀里的孩子是她的,只说是捡来养的弃婴。   封寻很耐心地一点一点告诉她以往的事情,告诉她她曾经爱过的人,也告诉她曾经爱着她的人。他与她同以往那样比武练剑,累极了休息的时候,便又告诉她一些事情。   凉月一直没有什么起色,就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一样。听完自己与帝王的纠葛,沉默了半天,问封寻:“那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喜欢他”   封寻摇头:“你的心思,我怎么会清楚”   凉月皱眉:“定然是你弄错了,那样冷血无情次次伤害我的人,我才不会喜欢。爱是相互的,不是卑微的。”   封寻听得一愣,随即笑了。这样的顾凉月,倒是聪明得让人更喜欢了。旁观者的角度看来,的确是认为爱上明轩帝很不值。可惜的是这人以前身在局中,所以看不清。少了那一份爱意,谁都可以理智得看透一切。   “封寻,你又在想什么”凉月回过头来看她,一双冰凉的眸子里带着点点疑惑。   “没事,习惯性地想你以前的事情罢了。”封寻一笑,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晃了凉月的眼。   这男人真的是极好的一个人,凉月回过头去继续走,心里不禁在想:若真如他所说,他喜欢自己,而自己爱上了当今的圣上,圣上待她那么不好,她为什么不同封寻在一起呢就凭着传言里残忍无情的逍遥宫宫主对她这样好,她也该动心才对。   可是凉月捂了捂心口,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像里面的东西已经死了一样。知道封寻很好,也始终没有情爱的感觉。   她当真曾经那么深爱过一个可恶的男人么以至于看不见了封寻凉月沉默地想着,便没有注意,一辆马车正快速地从街道一头飞奔而来。高大的骏马扬蹄溅土,周围的百姓纷纷避让开来。   “小心”封寻脸色一变,连忙将凉月拉了回来。马蹄高高扬起,差点碰着凉月。   驾车的人皱了眉头,封寻瞥了一眼,身子便是一僵。   青玦看着面前这两人,竟一时说不出话来。车里的人冷声问:“怎么了”   许久也没有回音,轩辕子离自己掀开了车帘,看向马车前方。   凉月转头,便看见一个眉目精致霸气的男子掀了车帘出来,没有表情的脸在看见她的时候,突然起了波澜。   那双黑色的眸子真好看,此时里面却像藏了好多好多她看不懂的情绪。凉月撇嘴,也不认识这个人,马没踩着她,那便罢了。   转身想走,身子却被人猛地抱了过去。握着封寻的手一松,凉月脸色一沉,二话不说便一掌打开了抱着她的人。   “好生无礼,大街上也可以随意轻薄女子么”凉月冷声喝道,看着那被她打出去的男子嘴角溢了血,面无表情地道。   轩辕子离睁大了眼睛,看了凉月许久,又看着旁边的封寻,擦掉嘴角的血,闷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么”   凉月皱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封寻,疑惑地道:“我认识你么”   “凉月”轩辕子离身子有些微微颤抖,脸上尽是伤痛和隐忍,想靠近她,她却拉着封寻退后。   交握的双手落在帝王眼里,刺得他脸色发白,神色里也有了一丝慌乱。见着她想走,轩辕子离也顾不得其他,拉着她的手便将她连带着封寻一起上了马车。   封寻低笑。看吧,都说了有些人,是注定躲不过彼此的。就像有些感情,永远无法用别人来填补一样。   顾凉月浑身的杀气盈满了整个车厢,袖口一动。一把匕首便落在了轩辕子离的脖颈上。   “你到底要做什么”   颈间的凉意慢慢延伸到心里,帝王苦笑,低声道:“我只是不想你那样快离开,既然回来了,便去看看丞相罢,他病了。”   丞相凉月疑惑地看着封寻,后者微微一笑,道:“不要紧,我同你一路。”   难不成,这个人和那个什么丞相,就是封寻的故事里告诉她的帝王和义父么也就是说,面前这个男子,便是那伤了她一次又一次的人么凉月挑眉,架在帝王脖子上的匕首却没有收回来的意思,只是转头对封寻道:“果真是同你说的一样霸道,问也不问,就强拉着人走。”   轩辕子离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凉月,闻言,伸手捏住她的手腕,轻声道:“我还欠你一个解释,既然你回来了,就听我说完可好”   凉月不满地甩开他的手,皱眉道:“我为何要听你解释你这人好生奇怪,过了那么久了才想起解释来,不觉得迟了么”   帝王一愣,随即闭了闭眼,道:“我知道迟了。”   “那还多说什么呢”   对面的男子沉默,本是冰冷的脸上如今却布满痛苦的神色,想伸手碰她,却又强迫着自己收回手去。   “顾凉月,你当真连一次机会也不肯给我了么”      第两百零九章 再见萧郎是路人      凉月一愣,歪着头疑惑地看着轩辕子离道:“你要我给你什么机会”   故事里的女子最后离开了这人,现在他是想求再在一起的机会么凉月撇嘴,眼里满满的都是漠然。即便真有什么误会也罢,可是现在的她不是故事里的女子,也压根不认得这人,又为什么还要同他纠缠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她都没有丝毫在意。   终于隐隐地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帝王一愣,转头看着旁边的封寻道:“这半年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凉月看着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即便是再恨他,也不会就突然不认识他了。现在眼前的,又分明是真真切切的顾凉月,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封寻淡淡地瞥他一眼,没有回答,而是侧头看着对面的女子道:“凉月,你对他,可有熟悉的感觉”   凉月冷哼一声,摇头。这人身上有君王的气度,眉目也是极佳。若是哪天不小心碰见,她可能还会留意一下,赞叹一声。   可是现在,被人强拉上这马车来,又得知这人便是曾经伤过她的人。以顾凉月有仇报仇的性子,没拔剑杀人已经是极好的了,还奢求她心里能有熟悉的感觉帝王心里一紧,皱紧了眉,微眯了眼睛看着封寻:“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记得你,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凉月静静地看着轩辕子离,道:“这几年的记忆我都没有,封寻说我是不愿意面对什么,才故意弄丢了那段记忆。他还说我曾经深爱过一个叫轩辕子离的人,大抵是你罢。”   如同一声惊雷在脑海里炸开,帝王脸色微白,死死地看着凉月道:“你是说,你忘记了这几年发生的事情么从哪一年开始的”   “明德帝四十二年。”凉月挑眉道。   明德帝四十二年,恰好是他坐着马车去联系暗部的人,在路上救了凉月那一年。轩辕子离呆呆地看了凉月半晌,扯了唇角道:“你是故意的吧,顾凉月。”   忘记的,恰好全是有他的时间。这些年从他救了她,到他娶了她,两人一路从王府到皇宫,那些所有的经过,她都忘记了么忘记她自己曾经那样深爱过他,也忘记他如何一点一点朝她打开了心扉。更忘记了皇宫之中的争斗,南巡路上的点滴。有他的回忆,全部被抛弃了么骗他的,凉月一定是没有原谅他,所以在骗他。明轩帝紧抿了唇,眼神晦暗地看着凉月道:“那你如何还认得封寻”   凉月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冷冷地道:“封寻我也不记得从前的事情,但是从我醒来,他就一直在我身边,待我很好。而不管过去如何,你现在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   指节微微泛白,轩辕子离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那么想见的人,准备了好多好多想和她解释的事情,想了无数种她不原谅的可能,却偏偏没有想到,再见之时,她会已经不认得他。就想蓄积已久的洪水,好不容易等着可以决堤,却发现根本失了流往的河道,硬生生憋得自己难受。   封寻同情地看了帝王一眼,淡淡地道:“有时候遗忘未偿不是好事。”   开什么玩笑,轩辕子离面沉如水,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女子。过去无论好坏,都是一段时光,且是他与她的时光,怎么能说丢就丢了而且而且,没有过去的现在,凉月还会回到他身边来么马车终于停下,凉月一刻也不想多留,飞身便跳了下去。   习惯性地心里一紧,轩辕子离刚想说她不能这样跳,随即却反应过来。   凉月的肚子,是平的,跟以前一样的纤细,丝毫没有了怀孕的迹象。那个她离开之时还尚且只有三个月的孩子,现在没了么脸色白得难看,青玦看着从车上下来的自家主子,吓了一跳,担忧地低声问:“主子,您没事罢”   帝王摆了摆手,看着旁边站着的封寻和凉月,深吸了一口气,哑声道:“不介意的话,一起进去看看丞相吧。”   凉月皱眉,下意识地想离这个人越远越好。看墨致远哪天都可以看,为何非要今天同他一起身边的封寻却点了点头,轻声对她道:“总归是到这里了,回头路难得走,不如便进去看看罢。”   凉月略微不满地道:“我不喜欢同他一路。”   封寻低笑,伸手揉了揉凉月的头发,道:“那我们先进去就是。”   言罢,拉着凉月的手臂便走进了开着门的丞相府。帝王站在后面,良久,才慢慢跟了上去。   “主子”青玦微微皱眉地看着前面的凉月主子,低声对帝王道:“月贵妃回来了,可是怎么却是这个样子您”   您连解释都不需要了么   那么多日日夜夜的无法入眠,甚至半夜独自一人飞去净月宫,这半年来,帝王没有一刻安生过。想见月主子的心情,连摘星和揽月都体谅了。可是如今真的见着,怎么就突然成这样的情形了月主子,眼里根本没有帝王。   轩辕子离低低地笑了一声,慢慢地走在他们后面,道:“可能这就是报应罢。”   他曾经伤害过凉月的地方,曾经亏欠过她的东西,可能真的要一一还给她才好了。明轩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得完么那女子爱得轰轰烈烈,曾经为他做的所有事情,他该如何去还呢凉月自顾自地走着,完全没有在意身后的视线,只是低声埋怨封寻:“我觉得你有些帮着身后那人的意思。封寻,你觉得他更适合我么”   封寻摇头:“当然不,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凉月撇嘴:“那你为何还帮着他不要让他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不是更好么”   一阵沉默,封寻移开了视线,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往前走。   他如何能告诉她呢,每次她熟睡的时候,总会落下泪来。偶有几次,叫了轩辕子离的名字。起先,他也想自私一点,就同她一起一直留在逍遥宫好了。   可是,终究还是败给了她。夏清风说,凉月心里深埋着那段记忆,可能偶尔会想起,然后禁不住地流泪。但是到最后,也不一定能全部想起来曾经发生过什么。   夏清风也说,封寻,你大可以和她在一起,守护她一辈子。   没有人比他更深爱顾凉月,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她。可是,封寻低笑,适合又如何呢她不爱他啊。无论他对她多好,无论他守着她多久,顾凉月这个固执的女人,即使是失忆了,也还坚守着自己的心。   他是她现在很信赖的人,说依赖也不为过。但是不是爱,不是的。   世上总有一些傻子,她不爱你,你明白了,却还是无法停止自己的心向她靠近。有些时候觉得世间也无甚趣味,但是还这样深爱着一个人,即使没有回报,也会觉得自己的心还是活着的,至少还可以为一个人跳动。   有人赞他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聪明男子,懂了太多别人不懂的事情。封寻低笑,有空他一定要回去,告诉那人一声,他说错了。有些时候,封寻也可以笨得如普通的坠入情海的少年。整个儿傻透了。   “你笑什么”凉月皱眉,看着封寻道:“印象里的逍遥宫宫主哪里会笑成这个样子,而且你对我笑的次数也太多了,真的不是冒牌的么”   封寻回过神来,睨着凉月道:“要再比试一场么”   凉月轻哼一声,闭了嘴。这家伙的武功太高,她不是对手。   说着说着,眼前已经是一处庭院,不远的地方是一座凉亭,有一个老头儿正裹了厚厚的大毡,坐在凉亭里同自己下棋。   “不是说病了么为何还在这里坐着”凉月好奇地看着那老头子,忍不住松开封寻的手,走近了几步。   帝王在封寻身边站定,看着凉月朝墨致远走去,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一段不长的路,他看着凉月的背影,已经想通了很多事情。是他用情过深,有时候才被蒙蔽了双眼。而现在,凉月不记得他了,那么,重新让她记得,再爱上他一次,不就可以了么虽然他没有多少把握,但是至少要一试。既然她已经出现了,他便不可能再眼睁睁放她走了。   帝王的果断重新回到了身上,轩辕子离看着凉月在墨致远对面坐下,轻声开口对旁边封寻道:“三皇子既然带她回到了这里,不如便将她交给朕,如何”   封寻侧头,表情平静地看着帝王,道:“你觉得我凭什么再次把她就这样交给你呢明轩帝,我们上一次的合作已经结束了,现在,你同我没有其他的关系。只是凉月,你现在仍旧是这江山之主,仍旧给不了她她想要的东西,我又凭什么要再放开她一次”   帝王负手而立,沉声道:“不是要你放开她,也不是让她进宫。只是现在她不记得我,总要让她想起原来的事情,把过去的账都结了,我们才都能安心,不是么”      第两百一十章 心有千结情难解      封寻沉默,眼神里微微带了些冷意。虽然他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凉月想起以前的事情来,但是明显的,只要这人还是帝王,想起以前的事情对凉月来说只能是徒增痛苦。   况且夏清风说过,凉月这样的状况谁都说不准她是会记起还是不会,若是强行制造机会刺激她,也不见得有什么好处。   “人在我身边,过得很好。”封寻开口,睨了帝王一眼,淡淡地道:“不要让我给你公平,陛下,你也不见得对凉月公平过。这次若是想争取,那便靠自己的手段来。挣得下江山的男子,应该也有办法留住自己的女人。”   轩辕子离一顿,嘴角泛起浅浅的笑意,毫不示弱地看着封寻,道:“那好,你用你的方法,我用我的手段,谁能重新得到她的心,便看各自的运气罢。”   眼神对撞,恍恍间有电石之光,青玦站在帝王身后,却觉得帝王像又活过来了一样。往日里穿梭于皇宫之中的行尸走肉,如今因了那人的归来,慢慢地苏醒了。   “陛下,老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墨致远早就看见了那边的两个人,也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才开口行礼。身上的大毡滑落,一把老骨头作势又要跪下去。   凉月扶住墨致远,皱眉道:“虽然是君臣,您一大把年纪了,哪有还一直下跪的道理。仁德的君王是会体恤老臣的。”   帝王和封寻走朝凉亭走去,听见凉月的话,轩辕子离眉梢一抬,道:“你倒是比朕还懂君王之道。”   凉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反应过来这人是帝王。那么,她是不是该请罪什么的这话放其他人身上也能轻轻松松治个死罪,万一轩辕子离因爱生恨,要杀了她怎么办不对,她是杀手,又不是后宫之妃,怎生会生出请罪的念头,应该是直接翻墙逃跑才对。   看着眼前的女子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轩辕子离抿唇,道:“这里风大,丞相身子本就病着,怎么不去屋里躺着,非要在这里下棋”   墨致远吸吸鼻子,白色的胡子一颤一颤的,又将大毡裹回了身上,笑道:“总觉得老臣时日无多了,这凉亭老臣最为喜欢。曾经有人在这里与老臣下了一夜的棋,赢走了一个女子一生的荣耀。”   凉月本来想跑的步子停了下来,听着这老丞相的话,总觉得心里有一丝古怪的情绪。   封寻还没有来得及将太后的事情告诉凉月,所以现在,她还不知道那么一层关系。   不过封寻和明轩帝却明白,墨致远大抵是在说太后娘娘的事情。   那么,与他下棋的人,是凉月的师父,虚无老人么这两人,竟还是认识的。他们一直以为,有羁绊的只是丞相与太后罢了。   轩辕子离眉心一皱,突然沉了眼神,盯着墨致远,一字一句地问:“丞相追随先皇太后那么多年,定然也是知道,当初宫里那一夜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静妃生产的那一夜,有女婴被送出宫,阴差阳错丢在明月山下。同时也有一个男婴从不知道的地方,送进了皇宫。太后当年无权无势,那么是谁能帮她做完这些,神不知鬼不觉的呢面前的老头儿神色未免,仍旧是笑眯眯的,像是已经猜到了帝王会问,也想好了要怎么答。   “陛下若是想听老臣说故事,不妨坐下。这凉亭的风景极好,可以将整个庭院最好的样子留在眼里。”墨致远轻咳两声,笑道。   凉月自发地坐在了墨致远的对面,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对他要说的故事,十分感兴趣。   “她原先,是慕容家的女儿,因了是嫡女,所以地位很高,人也是国都里颇有美名的女子。”墨致远看着庭院里的秋华,眼神有些飘忽,嘴角却有淡淡的笑意。   “那时候想提亲的人很多,而我,算是与她一同长大,比旁人见得多些,自然也就亲近些。本以为或许我跟她提亲,她会允。却不想,她爱上了一个江湖侠客。被父亲降了身份,收回了宠爱。”   “那时候我想救她,我可以一生只娶她一个,也可以重新给她荣耀。但是,她却选择了入宫。当时我的心里,是有些恨她的,恨她没能守住自己的幸福,也恨她那么随便地就将自己的一生葬送进皇宫。”   “可是她入宫的那个晚上,那个人来了,就像现在这样,坐在生病的我面前。”墨丞相看着凉月,眼里有无尽怀念的神色,声音也渐渐沙哑起来:“他说要与我对弈,若他赢了,便请我用尽一生的力气,守护好宫里的那个人。若他输了,他便进宫,不顾一切地抢了她走。”   “多奇怪的人,为什么不直接进宫呢那时候我多自信,因为全天启,能下赢我的人,几乎不存在。所以我想,他大抵只是需要一个借口,让自己不不顾一切的借口吧。所以,我便应了他。”   “可惜,我输了。在这里与他对弈了一夜,一共五局,我输了他三局。”墨致远想起那男子,轻笑道:“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输,而是顺了她的心意,为她赢走她想要的东西而已。我刚开始,却没有看透。”   “所以后来,我也有了借口,登上丞相之位,便助她在后宫平步青云。直到她生产的时候”墨丞相转头看着帝王,微笑道:“皇上不用太在意自己的来历,您也是出身贵重,没有入宫,身份也不比普通皇子差。只是您很争气,终究是凭了自己的力量,登上了皇位。”   轩辕子离脸色不太好看,凝视着墨致远的双眸,道:“请丞相直接告诉我,我的生身父母是谁,是否健在。”   出身贵重,先朝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他到底是谁的孩子“我答应了太后不会告诉您。”墨丞相笑道:“如今追究这些都没有意义。您的双亲都不在了,而您,也已经是太后的亲生之子,先皇的第五子,再没有其他。”   封寻看着墨致远,微微皱眉。帝王的脸色则是变了变,低声道:“都已经不在了么”   “嗯。”   凉亭里气氛古怪,凉月看着墨丞相,觉得这万人唾骂的奸臣,好像反倒是一心为国的忠臣啊。封寻说司徒将军造了反,后来被诛杀了满门,现在是天下初定的时候。   奇怪了,她的印象里,分明司徒将军才是大忠臣,墨致远是人人喊打的贪官污吏。为何睡了一觉起来,这世界就像颠覆了一样。   “皇上可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墨致远笑眯眯地看着帝王问,神色间却有掩藏不住的疲惫。   帝王慢慢起身,摇头道:“无事了,朕只是过来看看你身体如何,毕竟是两朝元老,身份不一样,也该注意一些。”   墨丞相一顿,随即起身,朝帝王微微弯了腰。可能是生病的原因,带了些鼻音地道:“老臣多谢陛下关怀。”   轩辕子离抬手将他按回了凳子上,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凉月站起来,拉着封寻道:“看也看过了,我们便先走了。总觉得丞相让我感觉很熟悉,也听说您原来对我很好,暂且谢过了。”   言罢,凉月拉着封寻便往外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帝王没有动作,只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开。   墨致远讶异地听着这句话,半晌才反应过来,凉月这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么似乎也对皇上没有多少怨怼,看他的眼神,也是陌生而疏离。   侧头看着帝王,墨丞相微微有些担忧。当初是他拦着帝王不让他去追凉月的。若是两人当真就这样再也走不到一起,他的罪过就大了。   “朕也先回宫了。丞相在家休息几天,不必来上朝了。”轩辕子离说着,一脸平静地起身,带着青玦离开。   “多谢皇上。”   院子里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墨致远继续看着桌上那一盘棋,沉思着。黑白对峙,这一盘,又会是谁输谁赢“明天再逛一遍这里,若是我还没有什么记忆,便回明月山吧。”凉月看着封寻,抿唇道。   封寻侧头,想了想,笑道:“好。”   轩辕子离说过会争取,他也有些期待,若是凉月执意要离开这里,那位以今时今日的处境,还能怎么留住她呢深宫是凉月不喜欢的地方,就算失了忆,也还是不会喜欢。而明轩帝离不开那个牢笼,他与凉月之间的鸿沟,他打算拿什么来填呢可是,封寻有些小看了轩辕子离。或者说,还没有看透了他。   第二日,凉月便接到了不明人士的任务,悬赏十万黄金,取当今圣上的性命。   这是凉月接到过的,赏金最高,也最具挑战性的任务。看着凉月起了兴趣的神色,封寻抱着双臂不予置评。   轩辕子离这次很认真也很聪明,那么他也要全力奉陪才行。   “这个任务,我想接。”凉月看着封寻道:“大概用不了多少时间吧。”   封寻清泉似的双眸里泛起笑意,道:“你试试看,你用最短的时间是多少。”      第两百一十一章 闯宫夺命多曲折      凉月想了想,认真地道:“皇宫守卫森严,探查地形可能需要一天,然后打探清楚禁军换班的时辰,接着潜进去,应该总共需要两天罢。当然,如果在路上可以再次遇见他,那便只要一天了。”   封寻哭笑不得地道:“就这样”   计划好这些,就杀得了轩辕子离了么   “不然还要怎样”凉月挑眉,不解地道:“我杀人向来就是如此,只不过这次因为他是在皇宫里所以麻烦一些而已,你还要我怎样”   封寻拍了拍凉月的肩膀,低笑道:“是我的错,我忘记告诉你,轩辕子离的武功很好,在你之上。”   “在我之上”凉月眉头大皱,不可置信地道:“他不是皇帝么久居深宫,也无法时常练武,怎么会功夫还在我之上”   封寻沉默,他也很好奇这个事情。估计是明轩帝天赋极佳吧。   “所以不管怎样,你要杀他,很费事。”封寻补充道:“而且他身边还有很多忠心的暗卫,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凉月苦恼了,果然这么多钱不是好挣的。但是她既然答应了下来,怎么也要完成才对。不然她的招牌可就砸了。   “那今天便不去逛国都了,我去宫里看看。”凉月认真地换了紧身长裙,对封寻道:“晚上我就回来,你自己去做你自己的事也可以,不必和我一路。”   封寻靠在门上,闷闷地道:“真是无情的丫头。不过你确定要白天去么”   凉月点头:“白天更能看清楚布局,走了。”   身影一闪,眼前的女子便消失了。封寻看着她离开的方向,眸子里有些好玩的神色,挥手召来了萧云。   “有人出钱买明轩帝的命。”封寻眼里有些戏谑,道:“查出来源,看看那买主是否来自皇宫。若是皇宫之人出来买的”   封寻一顿,笑得天地失色:“那便加十万两黄金,召集天下能人,我也想买一买这帝王的命。”   萧云一点犹豫也没有地应了,转身消失在庭院的转角。   凉月翻进了宫墙,看着眼前这繁华的地界,皱了眉头。一边拿出羊皮纸画地图,一边往里面走去。   “什么人”   皇宫里侍卫的警觉性真高,她还没走两步,便听得远处一声怒喝,接着便有盔甲碰撞的声音朝她这边靠近。   凉月不慌不忙地闪到一旁的柱子后面,看着眼前一排禁军站在她刚刚所在的位置,然后散开,四处查找了起来。   啧,她是不是有些小看了皇宫的守卫。居然这样严。   逮住了空隙,凉月飞快地往另一处宫殿后面而去,瞥了一眼牌匾,好像是储秀宫。   画好了一路过来的地图,凉月将它收进怀里,然后琢磨着下一步该往哪儿走。   “今晚上穆妃娘娘是不是安排了谁侍寝”一个尖细的声音从屋子里穿出来,止住了凉月的步子。   “瞧你这记性,故意的还是如何人家西苑娇滴滴的沈秀女分明早上就去了穆妃的宫里,中午的时候不是有公公过来说,晚上要她去侍寝么”另一个人阴阳怪气地道:“所以说人啊,还是要会讨好贵人。那沈答应也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女儿,可比你这御史之女要先上龙榻。”   尖细的声音恨恨地道:“她就算自己爬上龙榻,皇上还不一定看得上她呢。哼,许久不临幸后妃的规矩,难不成还给她一个小小秀女打破了”   凉月挑眉,听了一会儿也大概明白,今天晚上皇帝是也许要临幸秀女那么,定然会在乾元宫了,没有宫殿或者位分过低的女眷,是要乘承恩车去乾元宫侍寝的。   嗯等等,凉月一顿,奇怪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东西“在那边”禁军的声音唤回了凉月的思绪,也顾不得想那么多了,凉月飞快地跳上房顶,在禁军看见之前,朝皇宫的中心方向而去。她的轻功半点没有退步,所以下面的人即便是看见她,也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   凉月不记得乾元宫的方向,但是应该是在皇宫的中心。   “皇上,外面的人说,有刺客。”青玦站在帝王身边,低声禀报了一句。   轩辕子离慢慢抬头,嘴角有一丝笑意,淡淡地道:“你们可要给朕守好了,若是区区江湖杀手,也可以闯入禁宫来取了朕的性命,那你们便都该掉脑袋。”   “属下明白。”青玦应了,捏着长剑,打开乾元宫的门走了出去。   凉月站在御花园的一颗大树上,那树木茂密,险险地掩盖了她的行踪。低下有禁军经过,没有抬头往上看。   “嫔妾只是觉得,皇上心里装着人,也未必就不可以临幸后宫。”一道女子的声音传来,看样子是打算去这大树旁边的凉亭坐着。凉月眼睛微眯,烦躁地甩了甩头。   宫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些,哪儿都有女人,哪儿也都有是非。她轻功再好,眼下也是寸步难行。   “可以是可以,但关键还是看皇上的意思。谁有那个胆子,强拉皇上进后宫”一个温和一些的声音叹息道:“本宫这半年来何尝没有费心思,新人一个赛一个的娇艳,也不乏有比得上那个人的秀女,可是皇上就是瞧也不瞧一眼,本宫还有什么办法。”   凉月听着,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这位皇帝不宠幸后宫是为何难不成是为她矫情。男人永远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装什么贞洁烈夫真不想要那么多女人,又何必娶进宫来当然,封寻排除在外,他是个好人。   听着下面两个女人你来我往讲了足足有半个时辰,凉月几乎快了解了这后宫里的大部分妃嫔了。眼看着她们终于有了要走的迹象,凉月松了口气。   “不过,净月宫无主,却还住着两个宫女,也委实不像话。皇上政事繁忙,顾不得这些。本宫改日还是去清一下吧。”   “穆妃娘娘英明。”   净月宫凉月一顿,想了想,好像有些熟悉,是她以前住的宫殿罢不过,现在不关她的事,她只是来杀人的,救人之类的事,她暂时做不来。   继续往前走去,绕过了层层的守卫,万分艰难地看着不远处乾元宫的牌匾。凉月咬牙,真的没想到以前认为脆弱无比的皇宫,竟然这样难进。   “你们,看好这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有一个黑衣男子拿着长剑,正在吩咐乾元宫门口站着的禁军。凉月左右看了看,宫殿四周都有人巡逻,门口那黑衣男子看起来武功不错,应该也不好闯,该怎么进去呢脑海里闪过什么,凉月眼睛一亮,慢慢地退后,消失在了来时的宫道上。   明轩帝在乾元宫里看着奏折,脸上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四熹公公站在一旁,看着陛下的样子,忍不住提醒一句:“皇上,这折子的字迹是否太潦草了,要打回去重写”   轩辕子离回过神,看着眼前这份齐大学士写得工工整整的折子,瞥了四熹一眼道:“不必,只是写得复杂了,朕要多看一会儿。   四熹低头应是,换了一盘朱砂,继续垂手守在帝王身边。   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出去的青玦也一直守在外面没有进来,帝王时不时抬眼看看。   过了一个时辰,龙座上的人终于耐不住了,皱眉道:“闷得慌,将殿门打开罢。”   四熹一顿,继而笑道:“皇上,外面在说有刺客,还没抓到呢,这殿门还是不开为好。”   凉凉的眼神扫过来,四熹背后一冷,干笑着走过去打开殿门。   门口的布曜转头朝里面的帝王行了一礼,轩辕子离意外地道:“你为何也守在这里”   布曜一脸正色,抱拳道:“听闻有刺客,臣身为禁军总领,怎么能不过来守着陛下放心好了,臣让五十禁军将乾元宫包围了,保证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   轩辕子离:“”   “陛下,您安心批改您的折子好了。”独孤臣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倚在门上,懒懒地道:“就差房顶上没守卫了。听闻江湖上有人重金悬赏陛下的性命。微臣们可是担心不已,守卫滴水不漏,陛下的安危我们一定好生保护。”   明轩帝气得脑仁儿疼。他怎么就招上了这么一帮子损友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现在谁需要他们守着了“报告统领,周围没有发现刺客的行踪,大约是逃了。”   “嗯。”布曜严肃地点头,看着帝王道:“陛下,暂时安全了。”   “爱卿辛苦。”轩辕子离咬牙,冰冷的目光差点射穿他们的胸口,沉着声音道:“没事儿了就给朕撤下去,这么多人围着乾元宫,不知道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各自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不用管朕。”   独孤臣皱眉,正经地道:“陛下的安危,我们怎么可以不管放心吧,我最近没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好好守在这里的。”   谁需要你守啊帝王一恼,手里的折子皱成一团。      第两百一十二章 剑冷无情人暖意      结果,天慢慢黑了的时候,刺客都再没有出现过。明轩帝坐在乾元宫主殿之中,睨着下面跪着的四个人,语气凉凉地道:“都是朕的好臣子,尽职尽责,朕是不是该寻思着给你们些奖赏”   白钰、青玦、独孤臣和布曜老老实实地跪着,除了青玦之外,谁都不知道今儿陛下是怎么了,他们护驾多么认真啊,怎的就招了君王的不待见外面的禁军静静地巡逻着,以保护陛下安危,捉拿刺客为目标,格外地精神。   “奖赏就不必了,陛下您没事即可。”独孤臣笑嘻嘻地道:“刚听说有人十万黄金买陛下性命,臣们自然是不敢马虎了,明日臣便去查,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必定要诛连九族”   明轩帝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不必了,爱卿还是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罢,那些事情,让刑部去管就好。”   布曜抱拳道:“皇上您忘记了,刑部尚书一职至今还是由侍郎暂帝王无心,更再也没有恩宠过哪个妃嫔,她今晚,真的能见着圣上么“哎,花瓣不够了,谁去拿些来。”嬷嬷头也不回地叫唤着。   有声音应了一声,接着便是一个宫女提了花瓣进来,垂着头恭敬地往沈答应的浴桶里放。   沈答应不经意地抬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当下便愣住了。睁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嬷嬷以为这娇弱的答应又犯什么害羞的毛病呢,于是便道:“小主好生沐浴,奴婢在外面候着。”   沈答应下意识地应了一声。   她眼前全是一个女子完美的容颜,脑海里已经一片空白了。这女子捻了花瓣,轻轻往她的浴桶里放。花瓣落下,那后面的颜色却是比花更娇。只是不施脂粉,眉目间也清清冷冷。   “你是宫女么”沈答应喃喃地问了一句。   凉月挑眉,看着四周的人都退了下去,只剩她一个伺候沐浴的撒花人,便摇头道:“不是。”   沈答应还想再问,凉月已经怕麻烦地伸手点了她的睡穴。然后捞起她,拿一旁的披风一裹,十分不厚道地塞进了床底下。   没办法,她虽然向来是直来直去地杀人,但是今晚看那防备,不做些手脚是进不去的。   门口的嬷嬷有些催促了,凉月飞快地脱了衣裳,将头发散下来,然后跳进了浴桶里。   过了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用被子将她裹了,然后抬上承恩车。   凉月将头埋在被子里,一路上听旁边嬷嬷的吩咐,只用“嗯”几声,便应付了过去。到了乾元宫,几个太监小心地将她从侧门抬进皇帝的寝宫放着,然后便出去了。   一片安静,凉月伸出头来看了看,寝宫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不过她现在没有衣服,该怎么出去呢“陛下。”   另一边,四熹公公硬着头皮走到帝王的书桌边,犹犹豫豫地道:“天色不早了,您也该回宫休息了。”   轩辕子离抬起头来,从一旁开着的窗户处望了望外面天上的明月,冷哼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去。   顾凉月枉称江湖第一杀手,实在是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他已经去了守卫薄弱一些的御书房,她竟还是没有来。难不成今日只是来看看地形,就这么走了么浑身的冷意蔓延,把旁边的四熹给冻了个结结实实,到嘴边的话也就没有讲了。穆妃可是给陛下送了秀女来啊,这会儿要是不提前知会一声,等会皇上去见着了,会不会直接把人丢出去帝王的步子走得很快,四熹小跑着才跟上他,支支吾吾地道:“陛下,穆妃娘娘刚才差人传话来说”   “闭嘴。”明轩帝冷冷地说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个时辰,不要同朕说后宫的事情。来来回回也无非是要朕进后宫。告诉穆倾心,少操心她不该操心的事情。她又不是皇后。”   四熹当真闭嘴了,默默跟在帝王身后,心里为乾元宫里的那位小主惋惜了一下。   踏进乾元宫大门,帝王左右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异常。心里不禁有些恼了,大步踏进寝宫里去,摔上了门。   他今天真的是不正常了,折子压根就看不进去,处处都在留心有没有凉月的影子。结果等啊盼啊,却总是落空。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跟后宫里那些等着被临幸的女子也没有两样了四熹被关在门外,心里直抖。本还想进去劝劝陛下的,这会儿得了,陛下若是一时气恼杀了那沈答应可怎么好刚踏进内室,轩辕子离便是一顿,看向龙榻上那一卷儿东西,心下更是着恼,怒喝道:“白钰,这乾元宫你是怎么看着的,有人送了东西进来都不知道”   白钰从暗处闪了出来,为难地跪在地上,道:“主子,这个是穆妃娘娘”   “没听懂朕的意思么她算是什么东西,可以违背朕的旨意不管是谁,擅自进这乾元宫,一律处死”   床上的被卷儿抖了抖。轩辕子离嫌恶地看了一眼,冷了神色道:“敢擅自来,就别回去了,白钰,动手,随便给她扔哪儿去都可以,别再出现在朕面前”   白钰抿唇,应了一声,便上去想将那被子卷儿抗出去。   但是,刚一靠近,整个床帐突然被人扯了下来。帷帐四散,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白钰大惊,连忙退后,护在帝王身前,看着那龙榻,低喝道:“什么人”   凉月将那金色的龙帐裹在身上,长剑出手,二话不说便朝帝王刺去。她的头发还有些微的湿润,在空气里划出一道极好看的弧度,亮了帝王的眼。   “白钰,住手。”帝王侧身躲开凉月的攻击,目光落在她裸露的肩上,脸色蓦地黑了。一把将白钰推出了寝宫,然后关上门,再躲开凉月一剑。   “你怎么会这样。”轩辕子离捏住她的剑尖,打量她这一身,眉头皱得死紧。   凉月面无表情,眼眸里只有要杀的目标。肩膀和手臂都在空气里,有些微微发凉,但是没关系,她面前的人即将是死人,她也不太介意。   剑尖一转,拧开帝王的钳制。凉月看准他的心窝,又是一剑刺了过去。   轩辕子离一惊,险险避开,却还是被她擦伤了手臂。这丫头压根没有留力气,一招一式都是冲着他的命来的,真是再让着,自己可能就没命了。明轩帝沉了神色,认真地与凉月拆招。她裹着那帐子,行动也不是太方便,攻击力却偏偏惊人,与离开时的顾凉月,不是一个层次的。   难不成,真的是无情的剑才最锋利么   一个翻身,帝王缴了凉月手里的剑,双手一压,便将凉月抵在了墙上。帷帐微微有些松了,露出她大片雪白的肌肤。轩辕子离微微一愣,禁不住,便朝她的双唇,轻轻吻了下去。      第两百一十三章 温发长衣血染地      她的唇还是那样美好,引得他一点一点沉迷。轩辕子离微微叹息,看着凉月微微睁大的眸子,心里空了一块的地方,总算是被填满了。   半年不长,但是他却过得难受极了。要不是知道她定然没有死,要不是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压着他逼着他去做,这半年,他可能真的过不下去了。   现下这个人在怀里,他才感觉到一场噩梦初醒后的劫后余生之感,不由地吻得深些,再深些。   可是,轩辕子离忘记了,怀里这个人是来杀他的,她心里已经没有了对他的情意。相反,现在她想杀人,是不择手段的。三十六计,有一计叫美人计。   感觉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凉月挑眉,眼神冷得如千年的冰山。趁着身上的男人放松了警惕,手一动,便是一掌拍在他的胸口,直将帝王震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凉月使劲擦了擦自己的唇,捡起地上的剑将身上多余的帷帐割了去,然后细细地裹紧了自己的身子,抬眸,不带感情地看着轩辕子离道:“好生轻薄的人,今日就算没有那十万黄金,我也必然要取你性命”   言罢,挽起剑来,又朝捂着胸口的帝王刺去。   轩辕子离叹息一声,退后几步,擦干嘴角的血迹,看着凉月笑道:“你本就是朕的人,何来轻薄一说”   凉月脸色更加难看,一剑从帝王脸侧擦过,剑气伤得他的下颔红了一片。   “过去发生的事情,现在统统不算。我与你,只是杀手和被杀之人的关系。”凉月收回剑,看着帝王这狼狈的模样,皱眉道:“你也不用让着我,封寻说,你的武功在我之上,不可能只有这个程度。”   帝王低笑,黑眸里映出面前这人倔强的脸色,心里倒是莫名地欢喜。这样的顾凉月,实在太让人怀念。   “记着你说的话,过去的事情,统统不算。”轩辕子离又躲开她一剑,欺身到她面前,精致的眉目间满是认真,一字一句地道:“我伤过你,爱过你,要忘记就全部一起忘记,别只忘记我爱你,独独记得我伤害过你。顾凉月,做人不可以这样。”   凉月微恼,她杀个人,还从来没有这样窝囊,倒是被他耍着玩儿了什么爱恨过去,跟她统统没有关系她要的只是他死而已外面有微微的异动,帝王神色紧了紧,飞身到内室一旁的屏风上,扯了他的袍子下来。   而与此同时,凉月一剑对准他的心脏,又快又狠地刺了过来。该结束了,折腾这样久,她也烦了。   龙袍撕裂,剑尖狠狠地扎进了帝王的胸口,带着一些温热液体落在她的脸上。凉月眼神微微缓和了一些,抬头看着面前这人。   轩辕子离的眉心皱了皱,看了深入自己肩胛的这一剑,手顿了顿,将袍子披在了凉月的肩上。   凉月一怔。   “这里的伤你也有。”轩辕子离好像根本不痛一样,伸手摸了摸凉月的肩胛,那儿还有浅浅的印记,是错杂的鞭伤。   “这样,算不算还了你一次”帝王挑眉,看着她问。   这人,是傻的么凉月黑着脸退了一步,拔出剑来,看着帝王捂着肩。指间很快被鲜血染红,半幅袍子都慢慢被染透了。   手里握着的剑不知为何就有些颤抖。凉月系好他给自己的袍子,挡去这满身的狼狈,再抬头看他,那张精致的脸已经有些泛白。   本来,现在他的攻击力应该很弱了。她要杀他,再补一剑就可以。但是看着他那双明亮的黑眸,竟然有些下不去手。   “你压根就是在让我杀,真的很没意思。”凉月轻嗤一声,将剑丢了,睨着帝王道:“今日便罢,我会再来。但是下一次,我不会再心软。不管是你自己找死还是怎样,我都成全你。”   轩辕子离挑眉,好歹还有力气开玩笑:“你是舍不得杀我了么”   凉月抬眼,眸子里杀意半分不减。只是捏了捏身上的袍子,终究是冷哼一声,转身便想离开。   可是,不等帝王出声挽留,外面已经有人闯了门窗进来。浓浓的杀气让凉月下意识地便退了回去,站在帝王身边,看着突然出现的一群人。   白钰带着一群禁军也推了门进来。看着殿里的情况,又看了看帝王,脸色一变,急声道:“主子”   帝王肩胛上的伤口还在流血,闻言只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   凉月扫了一眼这一群黑衣人,皱眉道:“哪儿来的刺客,我的目标,可不是你们随便可以动的。”   白钰看着凉月,晃了晃神。当真是她,刚才还看得不太真切,却没想到,青玦说的是真的,真的是月主子回来了。   黑衣人一共来了七名,听了凉月的话,为首的一个人笑道:“十万两黄金,这样的目标谁不想抢。虽然有先来后到的规矩,但是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人说话中气十足,看起来武功应该不弱。凉月瞥了身旁的明轩帝一眼,二话不说,挽起剑重新与这些人战至一处。虽然她也是要杀轩辕子离,但是她讨厌别人动她的目标。   白钰回过神来,赶紧带人加入了战局。青玦及时赶了回来,飞身过去扶住帝王,便往外面走。   轩辕子离失血过多,身上的气力也不剩多少,只能看着白钰道:“黑衣人一个别留。也别伤了她。”   白钰应了一声,青玦便将帝王扶出主殿,点了他的穴道,喂了随身备着的止血药丸,冰冷的脸上带着怒意,压了声音问:“主子,谁伤的您”   帝王轻笑一声,道:“没有谁,不过是我自己放不开。没事的,没伤着要害。你去里面看着罢。”   青玦站在原地不动,轩辕子离侧头看了他一眼,他才冷着脸进了门去。   殿里的打斗声停了,过了一会儿,白钰青玦便一起走了出来,吩咐外面的禁军去收尸。   “主子,七个人,没有活口。”白钰跪在轩辕子离面前,平静地禀报。   帝王皱眉,推开他们便往主殿走。青玦连忙扶住他,道:“主子,您做什么”   “七个人七具尸体那凉月呢”轩辕子离寒了脸,几步走进主殿里,肩胛上的血便流得更快了。   禁军正在搬运尸体,大殿里空空荡荡,一旁的窗户开着,投进一片月光来。   她又走了。   轩辕子离站在原地,微微抿唇。随即道:“传独孤臣来罢,朕这伤,不要告诉任何人。”   “是。”白钰和青玦应了。   只要他没死,她就还会回来。帝王捡起地上被割碎了的帷帐,微微一笑。   凉月穿着轩辕子离的袍子出了宫,一路上眉头就没有松过。那个人实在太奇怪,明明是残暴无常的君王,却看着她,像情深似海一样。以前自己便是被这样一个人骗了么可真不值当。   打开院门,凉月刚踏进去,便看见封寻在院子的石桌边喝酒。这里是他们临时租下来的宅院,封寻说他们可能会留很久,还是有个自己的地方好一些。   听见声响,封寻回头,看着凉月这一身装扮,眼神微微一沉。   “怎么回事”   凉月摇头,先回自己房间去换了一身衣裳,然后坐在封寻身边,倒了一杯酒给自己,淡淡地道:“没能杀得了他。”   意料之中,封寻也不奇怪,只是“你为什么穿成那样”   那是帝王的袍子,上面还有祥龙的绣图。   “没办法才穿上的。”凉月喝了一口酒,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封寻听得好笑,伸手弹了弹凉月的额头,道:“这样的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凉月撇嘴,不太高兴地道:“以前杀人,从来没这样麻烦过。他倒是第一个。不过没意思的就是,他根本不还手,太没趣味。我还不如花五万两雇其他人去杀他,然后自己赚五万两黄金好了。”   顿了顿,凉月又摇头道:“不过江湖上能杀得了他的人,很少。”   那七个黑衣人武功也不俗,但是比起轩辕子离来差得太远,甚至连他身边的暗卫都不如。要想杀那人,还真的挺难,值得起这个价钱。   “你忘记了一个人,他绝对可以杀了明轩帝。”封寻饮了一口酒,看着凉月笑道:“不如你花五万两,请他就好,绝对可以完成任务。”   凉月疑惑地皱眉:“谁”   “我。”封寻一笑,眉目间全是朗朗的明色,轻易地就惊艳了人的眼。   凉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是啊,以封寻的武功,杀明轩帝应该不在话下。只是他是永元的皇子不是么杀了天启的帝王,会引起战乱的。   “罢了,还是我自己去好了。”凉月撇嘴道:“一次不成,第二次我总不会再放过他。我自己的任务,自己要给个交代。”   封寻一愣,静静地看了凉月一会儿,轻轻开口道:“凉月,你会不会,再次爱上他”   “不会。”凉月想也未想,面无表情地回答:“我看了他许久,心里没有任何感觉。那种荒谬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第两百一十四章 此中更有痴儿女      封寻听了这话,眼里泛点如星光般明亮的笑意,扯着凉月的袖子,开玩笑似地道:“既然不会再爱上他,那么会喜欢我么凉月,你可是说过,也许先遇上我,便会爱上我。”   凉月一愣,看着封寻绝美的容颜,微微晃了晃神。她说过这样的话么也许罢,封寻这人实在太完美,所以若是一朝初见,很少有人不会为之倾倒。   可是凉月站起来,凑近封寻看了看,眉头微皱。   小时候她问过师父,怎样才叫心动呢师父说,你凑近了那人看,若是沉溺在他的眸子里,忘记了自己是谁,那便是心动了。   这法子不太靠谱,但是也是有几分道理的。凉月静静地看着封寻的双眼,不得不说,她没有见过比他更清澈的眸子了,偏生又带了几分妖娆不羁之气,很吸引人。   但是,她不沉溺于他的眸子,大抵就是,没有心动罢。   “随意问一句罢了,你那样严肃作甚。”封寻垂了眸子,嘴角尚且带着笑,伸手戳了戳凉月皱着的眉头,道:“好端端一个姑娘,总是皱眉可不好看。”   凉月坐回了凳子上,也心知封寻是在给她台阶下,当下也就淡淡地道:“我生来便是这样,改不掉的。倒是你,总是笑得这样温柔,让人错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了。”   封寻撇嘴,戏谑地道:“对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对你,我一直是好人。只是你那双眼啊,就是看不见罢了。唉,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快些进屋去休息。今夜这么一闹,宫里有些人估摸都该知道你回来了。想再杀明轩帝,阻碍就更多。”   “放心罢。”凉月站起来,冷哼一声道:“阻碍再多,我也可以想办法取他性命。”   说完,便转身走进了屋子里去。封寻看着她的背影笑了笑,又继续喝着杯里的酒。   良辰美景,酒意微醺了,才能不负月光。其余的事情,他还是暂且不要去想的好。   第二天,帝王升了沈答应的位分,后宫哗然。   沈答应从床下爬出来,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哭哭啼啼地便想去找穆妃说,却被这一道升位分的旨意吓了一跳。   她只记得,昨天有很好看的宫女在帮她撒花沐浴,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就是在床底,还以为是什么人害了她,让她不能去侍寝。   结果,帝王反而升了她做常在,这是为什么   宫女儿扑进来为她梳洗打扮,神神叨叨半天问她去哪里了,怎么没在乾元宫看见人。沈答应也只是糊弄了过去,坐在梳妆镜面前发呆。   她没有去侍寝,那昨夜去的又是谁呢沈答应心里奇怪,却又不敢问人,眼下自然也就成了这宫里最令人眼红的宫嫔。皇上不召幸人的规矩,在她这里打破了。   穆妃也急忙召见了她,说了半晌话,赏了一大堆东西回来。各宫娘娘也自然都有表示。   见着陛下有了要宠幸妃嫔的意思,于是等明轩帝一下朝,路上便不停地偶遇各宫的人。有说自家主子生病了的,有来送甜品的。帝王的一张脸,却冷得和平时没有两样。   穆妃心下正好奇帝王是什么心思的时候,却又来了一道圣旨,恢复了安贵嫔的淑妃之位,以及赵贵嫔的良妃之位。   这可不得了,一下子后宫从穆妃一人独大,变回了三足鼎立。且另两位妃子比她资历深,手段强,穆倾心瞬间便没了如何引皇上入后宫的心思。而是专心对付这两位,争夺着后宫的暂管之权。   女人之间的战斗,是不会停歇的。只要权力还存在,只要帝王还健在。   轩辕子离冷眼旁观,不想理会她们分毫。刚受了伤,失血过多的脸色不太好看,连朝臣今日都集体跪请他好生休养几天,奏折会按时送到御书房。   独孤臣和布曜显然都知道了凉月的事情,前者一边帮帝王疗伤,一边腹诽帝王活该。后者则是在听见凉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的时候,跃跃欲试地道:“她还欠我一场比试,都一年多了。”   明轩帝懒得理这两个人,只是看着窗外的景色发呆。下一次她又会是在什么时候来呢不能轻易让她杀了,但是他也舍不得还手,这其中的分寸,要好好把握才是。   什么时候起,那只为江山转动的头脑,也开始认真思考起了这样的小事。   等啊等,时间过了好几天。没有等来凉月,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和安公主轩辕凌兰,终于从佛山上下来,重新步入凡尘。   听见这个消息,独孤臣的银针一歪,扎错了地方。帝王黑着脸看着他,似恼非恼地道:“祁御,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和安”   “臣没有。”独孤臣摇头摇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地道:“臣对公主没有半点非分之想。”   布曜挑眉,帝王不置一词。两人就等着和安回宫的那一天,看看面前这人究竟是不是口是心非。   鸾凤七彩车很张扬地从城门外驶进来,百姓都纷纷退到路旁,看着这皇家的仪仗,低头不敢直视。   凉月同封寻正买了笔墨回府,路上看见这车,凉月微微好奇地道:“可是和安公主”   封寻侧头看她一眼:“你记得她”   凉月摇头:“这样的鸾凤车,天启又只有一个公主,猜也猜得出来。不过她怎么会从外面回来,不是一直在皇宫么”   和安的事情,封寻知道得也不多,自然是无法告诉她。鸾凤车经过他们面前的时候,倒是有作怪的风吹过,掀开了那帘子,凉月半遮的脸便落在了轩辕凌兰的眼里。   “停车”一声娇喝,马车同周围的禁军都停了下来。凉月好奇地抬头,便看见一个小姑娘跳下了鸾凤车,几步走到她面前,笑道:“凉月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凉月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封寻一眼。封寻抿唇,有些无可奈何。这位公主他不熟,实在帮不上她。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又被我皇兄气得出宫了”轩辕凌兰压低了声音,笑着问了她一句,然后不由分说地便拉着她往鸾凤车上走,边走边道:“我在佛山不问世事,你们的故事我肯定错过了很多。皇兄怎么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就是,我回去替你向他讨个公道”   手被这人拉着,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凉月微微皱眉,却没挣开,只回头看了封寻一眼。   他在人群里,朝她一笑,然后隐了身影。   凉月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封寻一定会跟着的。这样想着,心里也轻松一些。   正愁着要如何入宫,这便是上好的机会送过来,不要白不要。   “凉月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轩辕凌兰看着凉月,微微不解地道:“总觉得你变了很多,好像变回去了。是皇兄伤你伤得狠了么”   凉月扯了嘴角,勉强算笑了一下,然后看着和安公主道:“听说,他是伤我挺狠的。换作平常女子,定然受不了。”   轩辕凌兰一惊,连忙道:“皇兄只是别扭了些,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是对你动了心的,只是方式可能霸道了些。凉月姐姐你别忘心里去。”   凉月点头:“我没往心里去。”   轩辕凌兰松了一口气,笑道:“我总觉得,你们会幸福的。毕竟只是中间隔了东西,但还是相爱的,不像我”   被她有些伤感的语气牵起了好奇心,凉月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低头笑了一声,轩辕凌兰苦涩地道:“你都知道的,原以为我能放下独孤臣,就在佛山孤独终老了。但是母妃说,我心里有记挂,佛是不收的,哪怕回来,再为自己争取一次也好。彻底死了心,也才能继续去陪我的母妃。”   独孤臣凉月皱眉想了想,只记得封寻说过那是轩辕子离的近臣,也与她算是朋友。她至今还没有见过,也就不知道人怎么样。但是能做她朋友的,应该不错。   可是眼前这小女孩模样也是水灵灵地好看,身份也尊贵,独孤臣怎么会不要呢“若是真喜欢,你便把心思掰碎了揉开了告诉他,想尽办法去要他的心。若是要不到,也便罢了。不用回佛山,你年纪尚轻,还会遇见很多很多的人,不一定就要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一辈子。”凉月想了想,难得地开口对一个不太熟悉的人说了这么多话。   这和安公主让她觉得莫名地安心,许是因为她身上没有杀气,也单纯可爱的缘故。总让人忍不住想帮她。也许在她失掉的记忆里,她也是一个重要的人。   和安眼睛微红,拉着凉月的手道:“你说的话总有道理,可是你与皇兄,也还不是没有牵扯清楚么凉月姐姐,既然你也懂这些,为何不同皇兄也说清楚呢”   凉月挑眉,面无表情地道:“我同他说清楚了。”   轩辕凌兰一愣。   “我现在不爱他,这是已经说清楚了的事情。”凉月眼睛微眯,看着面前的皇宫大门,淡淡地道:“谢谢你带我进来,不过你可能带错了人,我是要取你皇兄的性命才行的。”   言罢,趁着鸾凤车驶进宫门的一瞬间,掀开帘子,飞快地闪身消失在了宫墙之中。   轩辕凌兰愣愣地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喃喃道:“骗人的吧”      第两百一十五章 请君入瓮凤求凰      顾凉月,在和安公主的印象里,一直是痴心爱着皇兄的女子。怎么会突然,想杀他呢难不成爱意真的如此可怕,有时候会慢慢延伸出无比的恨轩辕凌兰来不及多想,飞快地命令宫人:“快些赶车,到皇兄那里去”   鸾凤车飞奔,轩辕凌兰眉尖紧皱。顾凉月是极厉害的杀手,不管她是不是开玩笑,得先去护住皇兄才行。   好不容易到了乾元宫,她提着裙子便跳下了车,飞快地往主殿里跑。却撞上了正好出来的一个人。   “痛。”轩辕凌兰捂着额头,抬头看着面前的独孤臣,也顾不得其他了,拉着他就往里面走,急声道:“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凉月要来杀皇兄,你们要快点护驾才可以。”   独孤臣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手被轩辕凌兰拉着,有一点点凉。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皱眉道:“顾凉月进宫了”   轩辕凌兰点头,万分抱歉地道:“我不知道她想杀皇兄,所以带进了宫来,抱歉。”   “她现在人呢”   “刚进宫门就消失了。”   独孤臣挑眉,两人也已经走到了主殿里,座上的帝王从折子里抬头,看见他们两人,一怔,接着便有些戏谑地道:“和安一回来,就是要朕给你赐婚不成”   轩辕凌兰不解地道:“皇兄你说什么呢,赐什么婚”   话刚落音,便想起自己还抓着独孤臣的手,不由地马上放开,跺脚道:“我都担心死皇兄了,您却还拿我开玩笑”   轩辕子离微微弯了唇,放下折子道:“担心我什么”   “我正想问呢,你和凉月姐姐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宫外,又为什么一来就说要杀你”轩辕凌兰纳闷地问。   明轩帝微微挑眉,看着她,竟然不见怒意,反倒有几分欣喜地问:“她进了宫了么”   轩辕凌兰愣愣地点头。   是她的幻觉不成,皇兄听说有人要杀他,为何还这样开心就像刚刚的一座冰山被一道阳光照过来,就轻而易举地融化了一样,不可思议。   “行了,咱们陛下最近就是人生缺乏刺激。”独孤臣看着这主儿的模样,摇头道:“公主压根不必担心,刺客是冰块儿,陛下巴不得撤去所有禁军。我们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和安傻了,呆呆地看了独孤臣好一会儿也没有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在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的一年不见,所有人都变了似的。独孤臣也是一样,以前多跟她说一句话也不肯,现在也好像温和了一些。   “和安你刚回来,还是让独孤臣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你罢,先回你的永安宫去。”帝王拿起折子继续看,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等晚上有空了,朕再为你设宴,接风洗尘。”   “是”轩辕凌兰应了,又抬头看了帝王一眼,终是没办法地转身往外走。   独孤臣难得地没有反驳,只是跟在她身后,直到走出乾元宫,才闷声道:“这些日子的事情,我觉得还是让白钰青玦来告诉你,他们可能知道得详尽些,臣就不奉陪了。”   “独孤臣。”轩辕凌兰皱眉,开口喊住他,不太高兴地道:“本还以为你不抵触我了,想不到还是这样。我更想听这些时候你身上发生的事情,白钰青玦怎么会比你清楚”   眉梢一抽,独孤臣垂了眸子,淡淡地道:“臣没有变多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很无趣。不必拿来同公主说。”   又是这样。轩辕凌兰无奈地道:“好歹这样久不见了,你一点都不想见我么”   “现在见过了。”   “你”喉咙里一哽,轩辕凌兰气恼地一挥袖子,怒道:“罢了罢了,我本来就不该对你还抱有希望,见过了就走吧,我不缠着你。”   独孤臣抿唇,弯腰行礼:“臣告退。”   两人一人往左,一人往右,一个平静,一个恼怒,慢慢地相离渐远。凉月在一旁的角落里看着,不禁微微摇头。   这便是独孤臣的话,那就不太适合和安公主。看似无情又有情的人,最容易伤人了。和安分明可以招一个更好的驸马,又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他们的事情且放一放,她来,还是以刺杀为主。上次欠着她的命,这次要来收了才行。   乾元宫的门开着,周围的禁军正在交班。凉月瞧准了空隙,飞快地闪了进去。   刚准备踏进主殿,暗处便有一个人出来,挡了她的路。凉月侧头,发现竟是上次看见过的明轩帝的暗卫,名字她不记得,只记得这些人武功都不错。   “月主子,还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青玦看着面前的凉月,淡淡地开口道:“刺杀帝王,天启必乱,您又何必做这祸国殃民之事”   这人对她的称呼好生奇怪,凉月瞥他一眼,皱眉道:“我应了的事情,必定会做完。天启若是换了一个帝王就乱了江山,那也是这帝王的责任,还治理得不够好。”   青玦面无表情,眸子里有些悲伤的情绪,长剑横在凉月面前,轻声道:“你明知道他舍不得还手,舍不得伤你,又何苦一剑剑都要置他于死地上次的伤还没有好,虽然陛下不肯说,但也只能是你才能伤他成那样。月主子,你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么”   凉月想了想,摇头:“没有其他的什么感觉,除了没能杀了他的遗憾。”   青玦一顿,没什么可以再说的了,直接转了剑锋与凉月战至一处。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主子,而且可以冷血到这个地步。这些都是青玦不曾预料到的。原以为凉月回来,大不了帝王纡尊降贵,好生解释清楚就可以了。却不想会演变成这样一个局面。   大殿的门打开,四熹公公看见外面这情况,回头看了帝王一眼。轩辕子离仍旧在看着折子,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   青玦武艺不错,但是毕竟高不过凉月,周围的禁军又不敢从背后出手,只能将乾元宫的宫门围住,看这两人对战。   凉月也不想多与他纠缠,一脚踢在青玦的胸口,然后飞身朝主殿上的人而去。   轩辕子离抬头,看着眼前这眉目冰冷的女子,微微一笑。一拍龙椅,侧身躲开了她这一剑。神色轻松地道:“四熹,你们出去守着就好。不必保护朕。”   “主子。”青玦皱眉,白钰却在旁边拉住了他,低声道:“领命罢,他们不会有事的。”   主子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这刺客来么命断然是不会给的,只看陛下到底想怎么做,才能留得住凉月姑娘了。   但是就顾凉月那一身杀气来看,估计是不太容易。   凉月一语不发,专心盯着明轩帝的心口,招招致命。   剑法凌厉,帝王连连后退,却还有心思打量凉月,笑道:“几天不见,似乎清瘦了些。”   眉心一皱,凉月一剑横在帝王的喉间,微眯了眼睛道:“堂堂帝王,也不像传闻中那么睿智。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调笑。”   轩辕子离撇撇嘴,手指捏着凉月的剑尖,低声道:“朕的命要留着,暂时不能给你。不过既然你来了,那便在这宫里住下如何”   凉月冷哼,一剑划开他的手。正抓了他的空隙,打算立刻取了这人性命。却突然听得身后的殿门被人撞开了。   两人纷纷回头,却看见独孤臣和和安公主都去而复返,青玦和白钰估计是没拦住,连带着布曜,这唯恐天下不乱的三人就在帝王即将命丧凉月剑下的前一刻进了门来。   “皇上”   “皇兄”   明轩帝闭了闭眼,松了一口气。看着进来的三个人,淡淡地道:“来得可是时候。”   轩辕凌兰睁大了眼睛,跑到凉月面前,皱眉道:“你竟然真的要杀皇兄凉月姐姐,你怎么了就算皇兄再不对,你也不该”   “小心”独孤臣瞳孔一缩,赶紧上前揽住轩辕凌兰的腰,将她带离了凉月。   “怎”腰上一热,和安公主的脸红了红,还想问这是做什么,却在看见凉月的眼神的时候反应了过来。   她浑身都是杀气,已经不认人了。刚刚她太冲动,这样站过去,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谢谢。”轩辕凌兰低声说了一句。   独孤臣微愣,随即快速地放开她,挡在了轩辕子离面前,无奈地道:“陛下这一日一次的惊心动魄,吓不着您自个儿,可是要吓坏了旁人。”   轩辕子离拍了拍他的肩,面无表情地道:“朕知道分寸,你们只用封锁消息就好。动静太大引来了其他人,就不好收场了。”   布曜看着外面越来越多的禁军,无奈地道:“陛下,事已至此,听说乾元宫有刺客,大家都来了。现在您要怎么个收场法儿”   这么大的声势,估计不一会儿,穆妃那些人也该登场了。   明轩帝想了想,伸手极快地掐住凉月的命门,站在她身后,轻声道:“被你闹大了,现在,配合一下朕罢。”      第两百一十六章 从此无心爱良夜      凉月手一松,剑便被帝王缴了丢给青玦。她尚未回过神来,轩辕子离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以极暧昧的姿势抱着她,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脖颈左侧,轻轻压着。   她竟然这样轻易的就被他制住了。凉月瞳孔微缩,冰冷的脸上划过一丝恼怒,压低了声音道:“你在捉弄我么”   向来只躲着她的剑,也不反击,更不伤她。她心里对这个人的武功程度是没有底的。但是刚刚那一瞬,快得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实力,准确地压住可以致命的命门,轩辕子离作为一个帝王,武功有些可怕了。   “怎么会捉弄你。”明轩帝看着凉月的侧颜,眼里有淡淡的眷恋:“你能出现,我很开心。”   凉月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外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禁军的人头攒动,没一会儿就让进来三个女子,宫装华丽大气,妆容也很精致,只是在看见她的时候,齐齐变了颜色。   “臣妾参见皇上。”穆妃最先回过神来,低身行了礼。淑妃和良妃也便双手扣怀,低下了头去。   “嗯,免礼。怎么都过来了。”明轩帝一边懒懒地圈着凉月,一边扫了她们一眼。   “臣妾听闻乾元宫闯进了刺客,担心不已,故前来看看。”淑妃开口,看了凉月好几眼,似笑非笑地道:“但是看起来应该是有人误会了。月贵妃娘娘怎么会是刺客。”   良妃默不作声,只打量了一眼凉月的装扮,抬头却对上帝王没有感情的双眼,不由地垂了眸子。   她都已经快看开了,应该说,在王府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争得来权势和地位,却再也争不了轩辕子离的心。早在某个黄昏的花园里,她远远看着顾凉月从他身后离开,而轩辕子离转身静静看着她背影的模样,她便知道,这个女子已经同他有了不可分割的羁绊。   以前是不甘心,不甘心平白一个女子就能占了当时的王爷的心。而现在,王爷登基为帝,似乎有过很多人在心里,恩宠谁,给谁荣耀,渐渐的就模糊了真切的心意。   然而到最后,还不是只剩一个顾凉月么。他记在心里的,拥在怀里的,都是这个冰冷不近人情,倔强得不似女子的人。   都说帝王无情,想来,也是旁人看得不够透彻。   “嗯,朕不过是与贵妃嬉闹一阵,便惹了这么大的动静。”明轩帝瞥了一旁的布曜一眼,微眯了眼道:“布统领还不让禁军散了。三位主子也早些回各自宫里去歇着,不必动不动就往这里跑。”   “皇上。”穆倾心低喊了一声,不太满意地看着帝王道:“贵妃娘娘不是一直在佛山养胎么怎么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回来了皇上也不知会大家一声,一出现就闹了事情,娘娘为目前六宫位分最高之人,断不该这样”   “你认错人了。”凉月看着面前这女子,不耐烦地道:“我不是你所说的什么娘娘,而且,你说话的语气可真让人难受。不喜欢我不可以直接说么非要绕一圈儿说一些听得人糊里糊涂的话。放心,我等会儿就走。”   穆妃吓白了脸,压根没想到凉月会这样说话。侧头看去,帝王竟然面带笑意,压根也没有要怪罪的意思离开半年回来的女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这样肆无忌惮“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贵妃娘娘息怒。”穆妃咬牙说了一句,又行了一个小礼,低声道:“臣妾也只不过是担心陛下的安危”   “朕还好好的。”轩辕子离微微沉了神色,环着凉月,有些厌烦地道:“先回去罢。”   穆倾心咬唇,身后的淑妃和良妃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恼,低声告了退,便退了出去。无奈,她也只有应了,一甩袖离开了大殿。   奇怪了,淑妃和良妃这么烈的性子,怎么看见顾凉月,却一点没有反应呢原以为当初的事情,她们会还记恨她,所以才拉着她们两个来的。谁知道,竟一点作用也没有。   难不成这后宫,成了顾凉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手遮天的地方了么穆倾心微微凝眉,转头又看了乾元宫一眼,扶着宫女的手,沉思着离开了。   轩辕凌兰和独孤臣还呆呆地站在一旁,帝王没有松开凉月,只静静地环着她。凉月僵硬着身子,周身都是杀气。帝王的眼里却是情绪翻涌,难以名状。   “疯了不成”轩辕凌兰喃喃地开口,看着眼前这一双人,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微的酸疼。   独孤臣没有说话,只拉着她,连带布曜一起退出了主殿,将空间留给那两个人。   “顾凉月没了记忆,所以不知道你是谁,也不记得以前发生了什么了。”走在宫道上,独孤臣淡淡地开口对轩辕凌兰道:“她变回了以前的杀手,所以比较危险。你不要太轻易地靠近她。”   轩辕凌兰皱眉,消化了许久才明白这意思,点头道:“我会注意一些。”   布曜本来在想帝王和凉月的事情,听得这对话,不由地转过头来看着独孤臣,戏谑道:“公主回来,祁御你的态度好像变了不少。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兄弟的喜酒”   轩辕凌兰一愣,微红了脸恼怒地道:“你胡说什么。”   独孤臣只是没像以前那样躲着她而已,大概也是因为她刚回来不久,而且没有像原来那么缠着他,所以他的态度才好了不少罢。   独孤臣眼神暗了暗,扫了一眼轩辕凌兰,闷声道:“你可以期待一下。”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在轩辕凌兰心里炸开一样,整个人突然都顿住了,侧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独孤臣。他怎么可能“最近我会赎下万花楼的一个清倌儿,总归陛下也叫我收收心,我便先娶一个夫人再说。”独孤臣别开头去,看着宫道的地面,淡淡地道。   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轩辕凌兰顿住了步子,侧头,脸色微微苍白地看着独孤臣:“你说什么”   布曜敛了笑意,微皱了眉头道:“祁御”   当着一个爱慕他的女子说这样的话,未免过分了些。和安公主上一刻还有些羞恼,这会儿却是如同被冻住了一般,脸色白得让人心疼。   “臣失礼,这样的话,本是不该当着公主的面说的。”独孤臣朝和安行了一礼,转身道:“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公主舟车劳顿,应当好生休息。”   “站住”眼看他走了几步,轩辕凌兰才喊出了声,眼眶微红地道:“我到底哪点配不上你独孤臣,你何必这样对我。”   步子停了停,又继续往前走。独孤臣笑着说了一句:“公主没有配不上臣,是臣不敢高攀公主。”   “你”轩辕凌兰咬唇,硬生生将哽咽吞了回去,双眼通红地道:“不喜欢便不喜欢,何须用上高攀一词。当做我自己作践自己,偏生要喜欢你”   言罢,转身往莫名的方向跑去。   布曜愣在原地,看着两边离开的两个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好像说错了话,这可要怎么赎罪这两个人的事也是让人头疼,现下自己捅的篓子,总要自己收拾啊。帝王正和凉月较劲,也指望不上他帮忙。那么便他自己想法子凑成这一对好了。   布曜摸了摸下巴,眼睛突然一亮,抬步便往一个地方而去。   “你还要保持这个姿势多久”凉月沉声开口,万分嫌恶地侧头看着身后的人,怒道。   轩辕子离低叹一声,不舍地放开了她,然后敏捷地躲过她一掌,笑道:“这可不好,你定然更想将我碎尸万段了。”   “聪明。”凉月微微眯了眼,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看着帝王道:“你这样的人,留在世上祸害人间,不如死了的好。”   帝王撇嘴,抱臂不满地道:“我怎么祸害人间了你看现在的天启,不是被朕治理得国泰民安么”   顿了顿,帝王又笑道:“只要将它再治理好一点,我便可以做我想做的事情了。凉月。”   凉月被他的语气说得莫名有一丝忧伤,眉头皱得更高了些,嗤笑道:“你想做什么事情,同我有什么关系。不要唤我的名字,我不认识你。”   “你只是不记得我。”帝王低笑一声,按住凉月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道:“但是,你会重新认识我的,也会再重新爱上我。顾凉月,你是我心里的人,唯一的人。”   伸腿一踢,凉月挣脱他的压制,飞身到了窗户边,道:“你这人实在太难缠,大不了拼着这任务不要,我也不想再同你玩了。”   言罢,飞身消失在宫墙之中,白色的衣裙在空中划了一道弧度,然后飞快地消失了。   轩辕子离握了握拳头,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谁同她玩了,他是真心真意地,想重新留她在身边。   不过这倔强无情的人,他该怎么办才好   他与凉月的事情尚未有着落,第二天一觉醒来,明轩帝正在更衣准备上朝,芍药却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跪下道:“皇上,出事了”      第两百一十七章 错遇良人误终身      “怎么回事”轩辕子离看着芍药,她却只是惊慌地在地上磕头,半天,哽咽道:“皇上,还是去永安宫看看罢,公主她”   和安她怎么了轩辕子离心里微紧,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连忙道:“四熹,摆驾永安宫。”   “是。”   反正群臣也让他多休息了,那今儿的早朝也不必去了。和安性子倔强,却也是他唯一的妹妹。她出了什么事,他不能不管。   快速地赶到永安宫,却发现门口一个宫女也没有。芍药低着头带着皇帝往里走,直接走到主殿内室,看见和安公主正愣愣地坐在床边。   “姑姑,你怎么告诉皇兄了”轩辕凌兰看见轩辕子离,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身子却不太动得了,只能死死捏着床单,哑声道:“皇兄,我没事,你不必过来的。”   明轩帝皱着眉头走近她,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沉声问:“究竟怎么了”   “都说了没事”轩辕凌兰低吼一声,眼泪又掉了下来。顾不得身子再疼,推开帝王便往外跑去。   “轩辕凌兰”明轩帝微恼地喊了一声,却没能止住她的步子。布曜刚好从门口进来,脸色惨白惨白的,也没敢伸手拦着公主。   “皇上,这件事还是臣来同您解释好了。”布曜抓抓头,有些悔恨地走进来,遣散了宫人,关好门。跪在帝王面前开始陈述昨天的事情。   本来闹得独孤臣和轩辕凌兰莫名其妙不愉快了,布曜是想补偿来着。鉴于轩辕凌兰比以前的性子好了太多,又是真心喜欢独孤臣的。一介武夫不动脑子的布曜便想着撮合她们,自己也就能赎罪了。   只是这法子,实在是太馊了一点。   从不明渠道弄来了“春风一度”,布曜还知道独孤臣是神医,下药会被察觉,于是小心地浸泡在了银针上,下午接着替他两人冰释前嫌的理由,让独孤臣去了永安宫。出乎意料的是,孤独臣恼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去了,也让他的计划顺利不少。   虽然席间气氛尴尬,但是也让布曜寻着了机会,扎了独孤臣两针。一针“春风一度”,一针“软筋散”。   这厮完全没有想到这样做是个什么罪名,足以让他全家都陪葬可是布曜孤身一人,全家也便就他一个。加上平日里放肆惯了,居然也就真的这样做了。   后来的事情,他自然没有管了。但是第二天,独孤臣回来的时候,几乎杀了他。与他打了一架之后,便去了万花楼没有回来了。   和安公主的宫人被调开了的,估摸着早上是让亲信找了芍药姑姑来。这样大的事情,公主应该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想让芍药出个主意。却哪里知道,芍药直接请了皇上来。   轩辕子离听得身子僵硬,看着跪着的布曜,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样做,根本一点后果也没有想过。祁御不喜欢和安的话,你让和安以后如何自处她是堂堂的公主,这样的事情传出去,皇家颜面损了不说,她以后根本就没办法再嫁人了”   布曜挠挠头,撇嘴道:“臣也知道不对,可是臣看他们那么辛苦,想着生米做成熟饭,就可以直接成亲了,少了许多麻烦。于是”   “糊涂”明轩帝一挥衣袖,大步往外走:“你明知道祁御的性子不受约束,更讨厌强加的东西,原本可能还有情意,现在都被你搅黄了”   布曜低头,他好像的确做了很大的错事   “四熹,准备一下,朕要出宫。另外,让人去追公主,别让她乱跑”   “是。”   布曜连忙起身,自告奋勇地道:“我去追公主。”然后便跑了出去。他做错的事情,还是要自己负责的。   明轩帝哼了一声,换了一身便服,乘车出宫。   万花楼,那地方,独孤臣也去得太勤了。还偏生是烟花之地。这样,他怎么可能放心把和安交给他。   这两人,他一直看在眼里,总觉得只是祁御的性子别扭了些,以后说不定也是一段良缘。但是现在看起来,麻烦了。   布曜没能追上和安,因为她一路乱跑,直接跑到了净月宫。   摘星和揽月惊讶地看着她,印象里一直活泼大方的公主,跌坐在净月宫的庭院里,哭得和一个孩子一样。眼睛都有些肿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摘星揽月还是起了同情之心,连忙将她扶进门去坐着,又打了热水拧了帕子给她敷眼睛。   和安哭了很久,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她其实不在乎那样多,只要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公主的身份,什么荣耀,她都可以不要。   可是,早晨起来,独孤臣那冰冷的眼神,夹杂着对她的责备,就像昨晚是她和布曜商量好的一样。一颗跳动的心,就在他的冷言冷语里彻底停了下来,没出息地就抱着被子一直哭,直到他甩袖离开。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没有算计过她,也没有想过要同他这样。只是当时他意乱情迷,她也就没有舍得拒绝而已。她做错了什么要承受他那“下贱”二字从小到大,所有人都是小心翼翼地呵护她的,只有他会这样伤她,也只有他能这样伤她。   活该,可能真的是下贱,偏生要喜欢这么一个人。   揽月拍着和安的背,轻声安慰道:“公主,别哭了,等会儿这样子没法见人了。”   “我我难受。”和安抽泣着,接过摘星重新拧了的帕子,擦了擦脸。   摘星叹息一声,道:“虽然不知道公主发生了什么,但是您这样哭着,我们也难受。昨天听见主子好像回来了,我们还高兴了许久。可是后来才发现是一场空。那种难受的感觉,大抵是一样的罢。”   轩辕凌兰边抽泣边看着这两个丫头,断断续续地道:“昨天我见见过她。”   “什么”揽月眼睛亮了起来,看着轩辕凌兰,兴奋地问:“主子怎么样了看起来好不好”   轩辕凌兰点了点头:“样子很好。只是后来又走了。”   两个丫头的眼睛又暗了下去。摘星气恼得红了眼,闷声道:“主子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我们在这里等着她。”   “不会的。”揽月低声道:“主子不会忘记我们。”   和安撇嘴,终于收了哭腔,擦擦脸,道:“她定然是忘记你们了,连皇兄也不记得。凉月姐姐现在谁也不记得。”   “您说什么”摘星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她问:“怎么会这样”   轩辕凌兰站起来,想了想,拉着两个丫头往外走,将凉月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顺便道:“我哭够了,要去找人,你们也一起罢,说不定能碰上你们的主子。”   摘星揽月点头,一边一个扶着和安往外走。结果半路上就遇见了布曜。   “带我们出宫。”和安看着布曜,没等他开口便道:“你欠本宫的,现在还回来,带我去万花楼。”   布曜垂头丧气地道:“公主,皇上说了不许您乱跑。”   “谁乱跑了。”轩辕凌兰眼睛还有些红肿,瞪着布曜,他便不敢直视。“本宫去找独孤臣,那是乱跑么”   当然不是。布曜眼睛亮了亮,难得这主儿肯主动,且皇上也去了万花楼,便不算是乱跑罢。   于是,布曜很爽快地召来了马车,让公主和两个丫头先走,他换身衣服,随后就到。   轩辕子离已经在万花楼坐着了,今日不知道是有什么活动,大白天的也人山人海。万花楼里几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他们只寻得一个离台子很远的桌子,而远远看去,独孤臣正一个人坐在第一桌,默默地喝着酒。   虽然是一起长大的发小,但是此时,明轩帝还是有上前打人的冲动。奈何这里人多,不能轻举妄动。   青玦注意着周围,护着帝王安全。白钰则是一直看着独孤臣那方向,低声对帝王道:“属下打听过了,今天是一位清倌儿要竞卖,听说因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模样也端正,所以吸引了很多人。”   帝王哼了一声,坐在桌边继续等着。他倒要看看,独孤臣能做出什么来。   而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银面半遮的男子正带了凉月来看热闹。凉月嫌弃地看着周围的人,皱眉道:“为何要来这里凑热闹”   封寻轻笑一声,道:“你以前应该也来过这里。”   “我”凉月打量了一下这万花楼,摇头道:“不可能。”   这样的烟花之地,她来干什么平时看着都是绕道走的。   封寻笑而不语。这丫头可不知道,当初那月凉姑娘,如今还有人惦记呢。   竞卖快开始了,又有客人进了来。由于要坐桌子,是要花大价钱的,所以虽然人多,也还是有空桌。老鸨看着进来的四个人衣着华丽,便笑吟吟地将人往二楼上引。   轩辕凌兰选了二楼靠近台子的位置,一眼便看见了独孤臣。   他在不停地喝酒,琼液玉盏,一杯一杯,没有停过。      第两百一十八章 肯为千金买一笑      虽然是抱着跟他说清楚的心态来的,但是真看见独孤臣,轩辕凌兰又有些难受了。失了身的是她,也没有强逼着他娶她,做什么看起来他比她难过得多她当真有那么惹他厌烦么“公主,陛下在那里。”布曜扫了下面一眼,看见了轩辕子离和青玦白钰,轻声道:“您压根不用出面,陛下会为你讨个说法的。”   轩辕凌兰一愣,看着帝王那一桌,忍不住黑了脸道:“谁要皇兄帮我讨说法,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你下去告诉皇兄,一国之君,岂能来这样的烟花之地”   您还是一国公主呢,不也来了么布曜默默叹一口气,眼睛不经意地一瞟,却看见了凉月和封寻。   这两人怎么也来了布曜一惊,看了看这位置,恰巧的是,帝王与凉月是背对着坐的,中间隔了三桌,估计也还没有看见彼此。   完了,凉月要是看见帝王,会不会又是一场厮杀布曜背后冷汗直冒,连忙起身往楼下走。旁边的摘星揽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还陪着和安公主看着独孤臣。   布曜是打算下去找独孤臣的,这人才是祸事的源头。把他带离了万花楼,皇上公主自然都会跟着离开。也就暂时碰不上顾凉月了。虽然他也好奇凉月这会儿来这里作甚,看样子也不像是跟着明轩帝来的。   但是在这里惹事,就不比在宫里好压住消息了。得在帝王看见凉月之前将他们都引出去。   可是,路刚走到一半,还没有靠近独孤臣的位置,整个大厅就突然暗了下来,灯火全灭。   分明是白天,四周的窗户门扇却统统垂下了黑布,整个万花楼安静了一瞬,又沸腾起来。拥挤的人群将布曜挤得完全失了方向。欢呼的声音几乎掀了这屋顶。他好不容易挤到一块空地上,便看见一道橘色的光芒从屋顶上落了下来。   有黄色长裙的女子,手执一盏琉璃灯,浅笑盈盈地落了地。大厅一片安静,前面的独孤臣也便停下了动作,专心看着她。   封寻的眼神顿了顿,轻叹了一口气。凉月好奇地道:“你认识”   莫名其妙来这种地方,封寻定然是有什么目的的。眼下看来,是这个女子么“大概是认识罢。”封寻淡淡地说了一句,瞥了那女子一眼,银色的面具下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把她送回永元,这是我要做的事情。”   “是永元的人么”凉月微微蹙眉,禁不住又打量了那女子一眼。   白皙的皮肤,灵动的双眼,这姑娘身段姣好,看起来贵气大方,也不像是平民女子。   “严格来说,应该算是我的妹妹。”封寻撇嘴,不咸不淡地道:“自小在皇宫长大,没规矩惯了的人。这次一闹脾气,又离宫出走。所以父皇让我把她送回去。”   这女子,便是永元的长公主,赫连初见。自小张扬跋扈,不顾世俗。本来他赫连家也没几个顾世俗的,但是这位公主尤其出格,每次的烂摊子都是封寻收拾,导致封寻对其烦不胜烦。那偏生又是个不讲理的主儿,怎么说都没用。   要不是看在老皇帝病怏怏的份上,他才不会管。   “还是个公主,怎么会到了这里来。”凉月摸着下巴沉思了一会儿,笑道:“莫不是跟着你来的么”   封寻认真地摇头道:“不是,她是无聊惯了,又不得父皇宠爱,所以经常离宫出走。这次永元与天启重修旧好,相对安全了些,估摸她觉得没来过,于是便来看看罢。”   凉月点点头,大厅里又响起了丝竹金鸣之声。那赫连初见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只玉笛,一手捏着,吹出极好听的旋律来。一手还捧着琉璃灯,照得她的容颜柔和无比。   底下的众人都看得呆愣了。这便是今晚要竞卖的清倌儿么可当真值得好价钱呢。   独孤臣一言不发,便就静静地看着。桌子上的酒,也就没再喝了。   和安不得不承认,这女子极美,也极有才情,怨不得独孤臣说想娶作夫人。他是喜欢这样的女子的罢。低头笑了笑,轩辕凌兰站起来,轻声道:“我们去找你们的主子罢,不要留在这里了。我突然没有话要同他讲了。”   一个人的心,哪里强求得来就算她大方地告诉独孤臣不用他负责,也不用他娶她,那又怎么样呢他不会感动,只会觉得她更低贱罢。   摘星和揽月看着和安公主这脸色,有些微的犹豫,独孤大人就在下面,她却要走了么“我们”揽月刚想劝劝公主,四周的黑布却突然拉开了来。   大厅里恢复了光明,赫连初见施施然站在台上,一对梨涡盈盈可爱,朝众人行了一个福礼,道:“小女子虽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儿,今天也愿跟着出价高者走,任凭使唤,一生不离。”   众人回过神来,刚刚的梦一样的场景消失,只剩下一个真真切切的美人儿在对着他们浅笑。这等美好的女子,哪个男子不渴求于是一时之间,未等老鸨给出底价,就有人从一千两开始喊起了。   轩辕子离冷眼旁观,只留心着独孤臣的动作。独孤臣背影有些孤单,眼睛只看着台上的姑娘,等着价钱喊到了一万两,他才轻轻开口道:“两万两。”   轩辕凌兰一怔,侧头看向独孤臣。他似乎心情正好,拿了一只筷子,轻轻敲着桌檐,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大厅里静了一会儿,有个纨绔公子喊了一声:“两万一千两。”   “三万两。”独孤臣眼皮也没抬,轻轻松松地道。   人群里小声议论起来,没有人看见独孤臣的正脸,也鲜少人知道他的身份。能出这么高的价钱买一个清倌儿,这人富可敌国不成那公子咬了咬牙,没有再出声了。赫连初见看了独孤臣一眼,轻轻一笑。   “四万两。”一道带着些怒意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直将独孤臣手里的筷子给吓得掉在了地上。   凉月的身子一僵,站起来朝声音的源头看去。   远处的一张方桌上,轩辕子离面带寒霜地坐着,旁边的青玦白钰隔挡着人群,仔细地护着帝王。   “他竟然也来了。”凉月寒了脸,隐隐有些想拔剑的冲动。封寻却轻轻拉了她继续坐着,笑道:“这会儿你出手,可不是砸了独孤臣的场子么别冲动,先看看情况。”   凉月抿唇,眉目间有些恼意。这人,杀也杀不了,丢也丢不掉,当真是耗尽了她的耐心。现在只想要么别遇见,遇见了就干脆利落送他下黄泉可是,现在这情况,也的确不适合出手。凉月闷哼一声,喝了一口茶平静了心情。   “这位爷出到四万两,可还有要出价的”回过神来的老鸨赶紧走上台去,笑吟吟地道:“若是没有,咱们的姑娘可就归这位”   “五万两。”独孤臣闭了闭眼,不怕死地继续与帝王拼着。原因待会儿再解释也好,但是这姑娘,不能给了旁人,在陛下手里,被和安公主再一搅合,这姑娘就没活路了。   手里的杯子“啪”地一声被捏碎了,轩辕子离微眯了眼睛站起来,看着独孤臣僵硬的背影,冷笑道:“六万两。”   台上的黄衣女子目瞪口呆,连看了独孤臣好几眼。看他这汗流浃背脸色发白的,也知道另一个喊价的人来头不小。她是不是给他惹上什么麻烦了围观的人都哑了,六万两这样高的价钱,可以为好几个头牌赎身了,却只用来买一个清倌儿么轩辕凌兰在二楼上看着,只觉得独孤臣可当真是有情的。为一个女子一掷千金,情深意重呢。以前还以为是他不懂情爱,现在才发现,他只是不爱自己罢了。   如此高的价钱买一个清倌为妻,是在打她的脸么轩辕凌兰苦笑一声。堂堂公主,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也比不得这一个烟花女子。   “七万两。”一声叹息,终究还是从另一个地方响起。众人回头去看,却见是一个银面男子,带着一个气息冰冷的女子,轻轻巧巧地喊了一声。   封寻   轩辕子离一愣,随即便看见了旁边坐着的顾凉月,当下便想往那边走。可是中间隔着的人太多,步子万分艰难。   布曜叹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没来得及阻止这一场大闹剧。不过这下子,无论是谁拍到那清倌儿,独孤臣都惨了。   “这位公子出了七万两,还有要加的么”老鸨看着下面微微混乱起来的场面,小心翼翼地看了独孤臣一眼。   那主儿终于出价了,那他还加什么加独孤臣使了一个眼色,老鸨便爽快地宣布,初见姑娘归了封寻。   “肯为千金买一笑,自当是深情款款。”轩辕凌兰最后看了独孤臣一眼,转头对摘星和揽月道:“你们的主子就在下面,下去罢,我自己回宫就是。”   看见凉月的身影,摘星揽月也激动了起来,没有想太多,立刻就奔下了楼去。      第两百一十九章 动情之人情最伤      轩辕子离拨开人群,好不容易走到顾凉月面前,却见她冷面寒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竞得了那清倌儿,老鸨差人来,要引封寻去另一厢房说话。封寻站起来,看了看明轩帝,笑着对凉月道:“我去去便回。”   凉月点头,台上那黄衣女子也乖乖跟着封寻去了厢房。又有新的舞女上台歌舞,周围的人散了一些,总算不那么挤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轩辕子离扫了凉月一眼,皱眉道:“这里有你想杀的人么”   凉月挑眉,大方地点头道:“有。”   “除了我,你还接了其他的任务不成”轩辕子离万分郁闷地坐下来,看着凉月,语气竟有些哀怨。   凉月撇撇嘴,慢慢地道:“除了你,我没有其他的任务。可是你不是在这儿么我想杀的人,也便就是你。若不是人多,你以为我会等着你走过来么”   帝王失笑,看着她那一双水眸里的浅淡杀气,轻声道:“我还得感谢这人群,让你等了我。”   轩辕子离的声音少了冷意的话是极好听的,特别是放低了声音,很容易迷惑人的心神。凉月抿唇,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考虑着这么多人的情况下杀了他会不会有特别严重的后果。   “主子”两声呼喊同时在身后响起,是女子的声音,朝着她这个方向而来。凉月回神,侧头看了看,有两个粉衣的丫头,泪眼朦胧地朝她跑来。   显然,凉月也不记得摘星和揽月,下意识地便想躲,却被面前的轩辕子离按住了手。   “她们是你以前的心腹。”帝王边说边疑惑地道:“应该在宫里的,怎么跑出来了。”   凉月一愣,狠狠甩开帝王的手,然后便被两个猛然跪下的丫头抓住了衣角。下意识的反应是踢开她们,但是看着她们这样哭泣的模样,凉月又强压下了自己的动作,皱眉看着她们。   “主子,您真的真的连我们也不记得了。”摘星哭得鼻子红红的,水雾迷蒙的眼睛就这么瞪着凉月,委屈地道:“我们整整等了您半年,天天想着您可能回来,却不想您回来连我们也忘记了”   揽月也落了泪,只看了凉月好一会儿,见着她面色比以前红润不少,也知道她过得不错。心里也就安生了些。   只是目光落在主子的肚子上,揽月眼神一紧,忍不住低呼道:“孩子”   “揽月。”帝王沉了颜色,目光幽冷地道:“你们既然私自出了宫来,说话也要注意分寸。”   被帝王的话一惊,揽月咬了咬唇,低下头不再说话了。那孩子定然是没了吧,不然帝王也不会如此罢了罢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还会有孩子的。   凉月瞥了明轩帝一眼,看着面前的两个丫头道:“你们以前,一直忠于我么”   摘星和揽月一愣,接着点了点头。她们自然是忠于主子的,尽管皇宫的主子是陛下,但是她们的主子,只有她一人。   “那你们便不要回宫了,跟着我混罢。皇宫不是人待的地方,宫女的日子更是难过。既然忠于我,我便会保护你们。”凉月歪着头,考虑了一会儿,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帝王黑了脸,沉声道:“宫女不能擅自离宫。”   瞒着他也就算了,当着他的面儿商量着拐带宫女,是不是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凉月抿唇,揽月笑道:“主子不用担心我们,宫里除了您不在,其他尚算过得去。皇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净月宫。”   摘星边抹眼泪边问:“您真的不回来了么”   宫外的确比宫里更适合主子,若是她过得好,其实不回来也好。大不了等着25岁到了,她们便出宫去寻主子。   凉月点头,拉了她们两个起来,想了想,看着轩辕子离道:“我撤销对你的追杀任务,你把这两个丫头还我,可好”   轩辕子离顿了顿,揉了揉眉心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凉月皱眉道:“难不成你的命,还换不来两个丫头么”   “不是。”帝王脸色难看极了,咬牙道:“宫女不能擅自出宫,这是规矩。至于你要不要杀我,那是你与你雇主的问题。”   宫女不能擅自出宫,可是皇上同意了,难道也不行么凉月奇怪地转头看着摘星揽月,问:“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出了宫的”   摘星愣愣地看了皇上一眼,低声道:“是公主出来寻独孤大人,我们便跟着出来的。”   轩辕凌兰出来寻独孤臣凉月挑眉,看了前面的桌子一眼。独孤臣仍旧坐着在喝闷酒,但是却没有看见轩辕凌兰。   “什么时候出来的”轩辕子离正了神色,看着摘星问。   “开场的时候我们就进来了,在二楼。刚刚看见主子,公主便让我们下来找了。”摘星回道。   轩辕子离抬头看了看二楼,清一色的男子,哪儿还看得见和安“布曜呢”帝王站了起来,微微紧张地问。   “臣在这里。”听着自己的名字,布曜慢慢走了过来,朝帝王抱拳道:“是臣护着公主和摘星揽月出来的。”   抬头又看了看四周,轩辕子离怒声问:“那现在和安人呢”   布曜一顿,看向旁边两个丫头。两人皆是一惊,接着便往楼上跑。公主刚刚的情绪不太好,她们该陪着她的。可是两人都是看见凉月太兴奋了,完全没有多想就下了楼。和安公主不会武功,一个女子在这烟花之地,可怎么是好凉月看着两个丫头的背影,想了想,也站起来帮忙去找。那天轩辕凌兰对她没有设防,她却利用了她进宫,怎么想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轩辕子离有些意外,也赶忙让青玦白钰去找。可是偌大的万花楼,人山人海的,可怎么找布曜径直往独孤臣坐着的地方走去,二话不说抓起他的衣襟,怒道:“别喝了,和安公主在这里走丢了,快来帮忙找。”   独孤臣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布曜,疑惑地道:“你怎么在这里。”   布曜咬牙,闷声道:“不止是我,皇上也来了。你最好祈祷公主没有事。她一个弱女子,又在这烟花之地,出了什么事,你要后悔一辈子。”   回过神来,独孤臣淡淡地打开布曜的手,皱眉道:“她跑来做什么找我么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走丢了也好,长点记性。”   布曜沉了眼神,忍了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拳打在了独孤臣的左脸上,将他打得退了几步,扶住了椅子的扶手。   杯盘被撞得碎了一地,众人一惊,看见有人打架,都纷纷围住看起了热闹。老鸨见着是布曜动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护院暂时清理大堂里的人,赔笑将客人引去后院。   “她半分没有对不起你,药是我自作主张下的,她什么也不知道。”布曜恼怒地开口,一字一句地道:“虽然我以前也不太喜欢她,但是轩辕凌兰为了你,改变得已经太多。昨晚她在那样的情况下,还是帮了你的忙罢。你又怎么忍心这样对待她。”   独孤臣一震,抬头,似信非信地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不懂么堂堂公主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布曜上前,又捏了独孤臣的衣襟起来,沉声道:“我的做法不对,害了她一辈子,我自然会同皇上请罪。但是公主现在在你的万花楼不见了,你还这般无动于衷,简直是禽兽不如”   独孤臣冷了眼神,拧开布曜的手,低声道:“你骂够了没有”   布曜微微眯眼,摇头道:“没有,但是也不打算骂了,现在找到公主要紧。至于你,好自为之罢。”   言罢,转身跟着往楼上而去,留下独孤臣一人呆呆站在原地,想着他刚刚说的话。   轩辕凌兰   昨天晚上,他察觉到药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春风一度”药性极强,他身上也没有这一类的解药。理智尚存的时候,他让和安快走。结果和安走了两步又回来,问他这样会不会有事。   当时急火攻心,他便以为是和安与布曜合伙打的主意,理智丧失的时候,便不管不顾地将她压在了床上。   “你不是很想要我么我成全你”   “这样的手段都用上了,轩辕凌兰,你也不怕失了身份。”   “明日一早,你大可以就去向陛下哭诉,我等着赐婚的圣旨就是。只是,我不爱你,就算你是我的人了也一样。这样下贱的手段,只有下贱的人才用得出来。”   “哭什么呢计划已久的事情,现在完成了,不满意么”   “臣告退,冒犯公主之罪,公主若恼,一剑杀了我也可以。”   自己的话,如今想来才发现有多么残忍。如果轩辕凌兰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如果是他冤枉了她,如果她只是想救他独孤臣皱眉,死死地抓住自己胸前的衣裳,指节泛白。胸腔里的东西,不受控制地痛得厉害,忍不住闷哼出了声。   “徐娘,封锁万花楼,一间房间一间房间的去找”      第两百二十章 旧人相问意几分      万花楼里翻天了。   纸醉金迷的地儿,尚有人在不知情地沉溺温柔乡,门却被人一把推开。有冰冷的女子进来,扫了一眼床上的人,便又退了出去。   屋内之人惊魂未定,门外却有恼怒的男子声音响起:“谁让你进去的”   凉月瞥了轩辕子离一眼,不理他,继续找下一个房间。帝王黑了脸,快走几步拉住她的手腕,怒道:“那些东西不该你看,让他们去找就是。”   青楼里靡费不堪,屋子里面的场景,女子怎能随意去看。他虽然也着急想找到和安,但是顾凉月这行为实在是没法儿忍。   “我在找人。”凉月回过头来,不耐烦地道:“你同我一路做什么不该分头去找么还是你压根不在意你皇妹”   “我当然在意。”轩辕子离皱紧了眉,死死抓住凉月的手腕不放。   “那就不要妨碍我。”凉月长剑出鞘从帝王的手背险险划过,迫使他松了手。“有同我磨的功夫,你早该找到了轩辕凌兰。”   言罢,一脚踢开下一扇门,走了进去。   帝王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的背影,摇头道:“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人的脾气这样冷漠不讲理呢。”   初遇见凉月的时候,她虽然冰冷,对他却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同现在的差别实在太大。当初他还不相信凉月只是为了报恩才为他做那么多事情,现在总算是信了。当她忘记了那些的时候,对他可当真是冷漠透了。   看着她又从房间里退出来,轩辕子离便继续上前跟着她,边走边道:“我还忘记问你,刚刚你说要撤销对我的追杀任务来换两个丫头的命。你会这样说,是不是其实心里也有不想杀我的念头”   凉月拧眉,停住了步子回头看着明轩帝,神色微微扭曲地道:“我没有不想杀你,但是你这人压根没有猎物的觉悟,却好似每一次都在耍我一样。我武功不如你高,你身在深宫又有暗卫如云,想来想去我也觉得没有理由要浪费时间,倒不如撤销这任务。”   明轩帝双眸亮亮的,看着凉月笑道:“除了你接的杀我的任务,似乎还有其他人对朕下了追杀令。你不是江湖第一杀手么难道甘愿自己的任务被别人完成”   神色一冷,凉月又是一剑横了过去,微眯了眼看着帝王道:“不要同我说这么多话,我与你不熟。”   “我与你熟就可以了。”轩辕子离弹了弹凉月的剑,闪身到了她身后,握住她拿着剑的手,低叹一声道:“我多想你记起来,记起来你是爱着我的。可是我也总相信缘分,你能爱上我一次,就能爱上我第二次。”   凉月一愣。   轩辕子离的手温暖而带有薄薄的茧子,磨在她的手背上,微微有些痒。身后这人的声音竟然在她的脑海回响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一脚朝这轻的人踢去。   “啪。”对面二楼的门被踢开,独孤臣捏着拳头站在门口,低喝了一声:“轩辕凌兰”   找到了凉月一顿,收回了腿,在栏杆上一借力便往对面飞去。明轩帝和其他人自然也便跟着过去看。   房间里,和安公主正被一个男子抱着,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三个人。她的身子微微颤抖,抓着抱着她的人的衣袖,死死的不肯松手。身上的衣裳好像被人拉扯过,凌乱得不成样子。   凉月挑眉,看着抱着公主的这男子的背影,好奇地喊了一声:“二师兄”   荆良回过头来,看着凉月,意外地道:“竟在这里碰上了你。”   独孤臣本打算过去将轩辕凌兰扯出来,却听见凉月的话而怔在了原地,疑惑不解地看着这青衣男子道:“是凉月的师兄”   对了,想起来了。顾凉月有两个师兄,大师兄夏清风已经见识过了。这位,便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二师兄罢。   轩辕子离脸色微沉,看着里面这情景,也大概猜得到发生了什么。   “先放开她。”帝王示意摘星揽月进去将公主接过来,和安的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了。头埋在荆良的胸前,不说话,只是摇头。   独孤臣恼了,大步走过去将轩辕凌兰拉了过来,狠狠地抱在自己怀里,怒声道:“公主受惊了,也不必抱着陌生人。”   怀里的身子轻轻一震,接着便想推开他。   独孤臣闷哼一声,直接将轩辕凌兰抱起来往外走:“皇上,臣先告退,臣会好生照顾公主以赎罪的。”   言罢,也没等帝王回应,径直就走出了万花楼,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众人一片静默,凉月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和安的单相思,也未必没有结果。   “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荆良走过来,晒得有些黑的皮肤衬得他的五官更加精致,眼里的宠溺还是丝毫未减,看着凉月,低声问了一句。   “不是该我问你么”凉月耸耸肩:“我一直在天启,大师兄说,你去了其他地方。现在怎么才舍得回来”   荆良瞥了一眼一旁的轩辕子离,笑道:“外面自然有外面的好,不过大师兄说,我再不回来,你可能就忘记我了。于是我便连夜赶路从边塞回来。只是跟着你们到这里,看了不少的好戏。”   竟然是大师兄将二师兄找回来的凉月疑惑地看着荆良,总觉得哪儿怪怪的。   “他是谁”荆良好死不死地指着明轩帝,好奇地问凉月。   “我要杀的人。”凉月面无表情地道。   任务荆良上下打量了轩辕子离一圈儿,刚刚不知道是不是听错了,有人叫他皇上轩辕子离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平白又把凉月的二师兄招出来了。他这一路已经够坎坷了,希望面前这位不是什么劫数才好。   “你要杀的人,什么时候能让他活这样久了。而且,就这么站在你旁边。”荆良摸着下巴,微眯了眼继续打量帝王。   这男人气度很足,眉目也是万分好看,一身玄衣隐隐绣了祥云的暗纹,看起来跟凉月一样冷漠。然而目光落在凉月身上的时候,总是会不经意地温柔几分。   他喜欢他这小师妹   唔,师妹也不小了,是嫁人的年纪了。再作为杀手天天奔波,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好荆良看着帝王思考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凉月叹一口气,拉了荆良就往外走,道:“你不要理会他,既然回来了,我们等了封寻便去喝酒好了。”   轩辕子离微微抿唇,在凉月错过他走过去的时候,还是拉住了她的手,将她扯过来,顺带打开荆良的手。   “就算是师兄妹,也不用这样亲近。我还有话要说,顾凉月,你怎能就这样跑了。”帝王捏着凉月的肩膀,沉声道。   旁边的布曜等人都干咳一声,装作看不见一样地四处散开。荆良愣愣地看着轩辕子离,就差没给他鼓掌了。师妹他也敢乱拉乱抱,这样的人可是少极了。   “放开。”凉月冷冷地扫了帝王一眼,沉声道:“你不要凭着今日我不想杀你,便可以这样随便。”   轩辕子离挑眉,看着凉月问:“为何今日不想杀我不是说”   “只是今日没心情杀你而已。”凉月打断他的话,甩开了帝王的手,皱眉道:“离我越远越好。”   荆良呆愣地看着,却又被自家师妹拖着往楼下走。身后的男子顿了顿,大步追了上来,前面的师妹也是半步不停,直接走回了下面的大厅。   好奇怪的两个人啊荆良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两人会是什么关系“凉月。”封寻从厢房出来,眉目间全是寒冰,身后跟着那黄衣女子,低着头不说话。   “嗯,二师兄来了,我正说找你一起去喝酒呢。”凉月对封寻道:“你有空么”   封寻看了荆良一眼,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神色不太好,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道:“我有急事,可能需要回永元一趟。你是跟着我走,还是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凉月一愣,随即也明白能让封寻头疼的必然不是小事。遂挥手道:“你有事便先走罢,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就好。”   “嗯。”封寻走到凉月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有任何事情,找逍遥宫就可以。”   凉月撇嘴,她能有什么事情,而且要靠别人,一向不是她的作风。   不过看着封寻这担心的样子,她也还是应了。   封寻又看了帝王一眼,带着那黄衣女子慢慢从他身边经过。若有若无地低喃了一声:“若最后的机会你也无法,那我便只能带她回永元,终身不再踏足天启半步。”   轩辕子离身子一僵,看着封寻慢慢在门口消失,眉头皱得死紧。   他是真的不喜欢这个男人,总是让人好生火大。好像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样,轻飘飘的不将人放在眼里。   不过,封寻这一生,也是极不完美的罢,就算他掌控了一切,却还是得不到面前这女子的心。而自己,至少也曾经得到过。   目送完封寻,凉月拉着荆良便往一旁的酒厅走,荆良看着站在原地的那沉默的男子,哭笑不得地道:“师妹,你这到底是想杀他,想躲他,还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他”      第两百二十一章 过去不去堪回首      荆良的声音不大,却还是如同炸在凉月耳边一样。步子一顿,沉了脸色闷声道:“二师兄,我的性子你可是忘记了怎会喜欢上仇人。有仇必报才是我会做的事情。”   躲他只是有些烦而已。想杀他还是想杀,但不是现在。至于喜欢,不可能。   荆良抿唇,似笑非笑地跟着凉月走进了一旁的酒厅。万花楼的人散的散,聚的也在后院,偌大的酒厅便空了出来。   独孤臣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做生意的心思却不含糊。这酒厅与外面的精致楼阁不同,是万分粗朴的洞穴景象,以整木为桌,圆木为凳,看起来格外地自由不约束。一旁的门是与街道相通的,从外面看来是另一个店面的模样,而其实只是万花楼的酒厅。   徐娘也知道这群人不能轻易得罪,于是便吩咐伙计好生伺候,自己提着裙子往后院去了。   轩辕子离在大厅里站了一会儿,侧头对白钰道:“你去看着和安那边,青玦先回宫,让人查一下,看永元是出什么事情了。”   封寻在这个时候离开,怎么也有点古怪。若不是不得已,大抵他也不会愿意将凉月一个人留在这里。还有刚刚那黄衣女子,应该也是有些蹊跷。   两人应了,青玦犹豫了一下,看着帝王道:“主子等会一个人回宫么”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挥手道:“不用管朕,顺道将布曜也带回去,禁军统领总要回去守着皇宫。”   “是。”   白钰青玦离开了万花楼,轩辕子离看了看外面的天,转身进了一旁的酒厅。   伙计正抱了大坛的雕花酒来,凉月皱着眉头坐在桌边,长剑搁在一旁,低声同荆良说着话。帝王走过去,不客气地坐在了她的左侧,修长的手指顺着酒坛子的纹路划了划,低笑道:“我记得,你酒量也不是特别好。”   凉月下意识地将手放在了剑鞘上,看着这分明满身贵气,却偏要在这里坐着的人,冷冷地道:“堂堂帝王,是不是也太闲了些。不理朝政,反而在这烟花之地流连不去,当真是杀了你也不冤枉。”   荆良看了轩辕子离一眼,又看看自己的师妹,笑着拍开了前面的酒,给两人一人倒了一碗,道:“既然凉月说了今日不想杀人,那我们便暂且放下恩怨,同桌喝酒也不错。刚刚听这位兄台的语气,似乎很了解我师妹,这几年发生了什么,我倒是很想知道。”   明轩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凉月,轻笑着道:“这几年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但是你的师妹她已经嫁我为妻,却抛下我一个人离开了。现在回来,将我忘得干干净净,还要取我性命。这种事情,换作别人,肯定恨死她了。”   凉月斜他一眼,不说话,端起酒来喝了一口。   “还有这样的事”荆良睁大了眼睛看着凉月:“你竟然嫁人了么”   “没有。”凉月黑了脸,抿唇道:“我不记得是真的,但是我没有嫁他为妻。你也该知道他的身份,而皇后据说是原来司徒家的小姐,跟我没有任何关系。至多是因为什么原因我做过他的妃,但是妃不是妻。”   帝王眼睛微亮,看着凉月问:“你是在介意,我没有立你为后么”   凉月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摇头:“以前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应该对那个位子没有兴趣,对皇宫也没有兴趣,对你更没有兴趣。”   “顾凉月。”轩辕子离沉了颜色,拳头握得死紧:“你是根本不愿意面对我还是如何非要同我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若你真的对我不在意,何必回国都来,又何必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荆良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一往,只捧着他的酒碗慢慢喝着。   大师兄让他回来的时候,说凉月遇见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几近崩溃。可是他回来看着,凉月却没有多大的变化。而眼前这个人,应当便是伤害过她的人罢。只是他这样看着,总觉得轩辕子离爱得更辛苦一些。因为凉月似乎没怎么动情。   情这东西,向来是谁先动谁先输,谁认真谁最痛,半分没有道理讲。而现在他的小师妹,似乎占了上风。挺有意思的。   “我回来,是封寻想让我想起些什么。但是我走遍了国都才发现,这里没有我想要的记忆,估计之所以忘记,也是因为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凉月没有看轩辕子离,只静静地喝着她的酒。   手腕被人狠狠捏住,碗里的酒也洒了一些,染了帝王的衣袖。   “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帝王拿开她的碗,阴沉着脸道:“你连那是什么样的记忆都不知道,就说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顾凉月,到底在你心里,我是怎样一个位置”   凉月一愣,抬头对上他的双眼。这双黑眸深不见底,带着心痛和恼怒,直直地想将她吸进去。   “没有你要的记忆,那是因为你没有找到”轩辕子离是真的怒了,拉起凉月,二话不说便往外走:“跟着封寻你要寻什么记忆要找,我帮你找”   荆良张大了嘴看着突然怒了的帝王,还没反应过来,凉月已经被他拉了出去。   沉默了一会儿,荆良想,身为师兄,他还是应该去关心一下师妹的安危。于是喝了一口酒便放下了碗出去追他们。   岂知,到了万花楼门口,便看见一匹高头大马扬起前蹄,驮着两个人,绝尘而去。   荆良皱眉,思索着要不要通知大师兄。可是那明轩帝看起来也实在顺眼,应该不会伤害凉月。要么就随他们去好了。   说服了自己,荆良便转身回去继续喝酒。任着轩辕子离带着凉月,一路往旧王府的方向而去。   风很大,吹得凉月说不出话来。轩辕子离僵着脸,一手执着缰绳,一手将凉月的头按在了怀里,低声道:“别总是逃避我,凉月。若我带你看这一趟,你依旧觉得那些记忆是该忘记的。我便认了,不再用过去同你纠缠。”   凉月埋在帝王的怀里,闷声道:“我今天是疯了,才不想杀你。给你一路的时间,若是最后不能证明什么,那便把命给我。”   “好。”轩辕子离连犹豫也没有便答应了,声音在风里不清不楚,但是凉月靠着他的胸膛,却听得万分清晰:“我的命,本来就是你的了。只是,若我死了你不快乐,那又是何必。说好了以前的我都会一点一点还给你,那就不要急着从我身边逃离。”   万花楼的雕花酒是太好了罢,这个她不熟悉的人,怎么说的话,竟让她愿意相信了。凉月苦笑,伸手抓着轩辕子离的衣襟,淡淡地问:“我以前,是怎么喜欢上你的”   轩辕子离一顿,继而道:“你以前太傻,我不过救你一命,你便拼尽一生相报。因了什么喜欢我我不知道,但是以前那个我,的确不值得你那般付出。”   凉月抿唇,想起了自己那满身的伤口,疑惑地问:“我身上的伤,都是因为你么”   胸口一窒,帝王抿紧了唇,没有回答。凉月抬头,微微散乱的青丝都吹上了他的脸颊。   “心虚了”   “嗯。”   轩辕子离环着凉月,想了一会儿,低声道:“基本都是因为我罢,因为我的绝情,我的不肯承认,所以连累你受了那么多伤。”   凉月挑眉,颇不满意地推开他些许:“那这样的记忆,还会美好不成要不是我命大,换作其他人,这样一身的伤早就没命了。”   呼吸停了一拍,轩辕子离伸手,将凉月狠狠按在怀里,闷声道:“我为过去的事情道歉,但是,从我爱上你的时候开始,那些地方,我都会带你重新走一遍。愉快的也好,不愉快的也罢,你只要记得,那时候的那个人只是不愿意表达,并不是爱你爱得晚了。”   马嘶鸣一声,停了下来。凉月睁眼,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府邸上面的牌匾。   奕王府。   先皇第五子轩辕子离,幼年既封王爷,封号为奕。这些常识,凉月还是记得的。   “为什么是这里”凉月侧头看着帝王,不咸不淡地问。   轩辕子离抱着凉月一起下了马,看着那牌匾,嘴角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拉着凉月往里走。   “这是你曾经呆过一年的地方,那时候,你穿了极好看的嫁衣,从这正门进来,与我为王妃。”明轩帝推开那扇朱门,有奴仆朝他鞠躬,然后便慢慢地去做自己的事情。   “登基之后,这府邸我还是留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轩辕子离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凉月往后院而去。   “那时候,我对你很不好,一进来就告诉你,你只是替身的王妃,我想娶的,另有他人。可是其实,那时候我没有任何想娶的人,有的只是该娶的和计划好要娶的人。你应该是一个意外,为了替我挡去先皇赐婚而来的意外。”轩辕子离说着,推开了一间屋子。   凉月愣了愣。      第两百二十二章 暗里黑潮翻涌起      这屋子看起来很华丽,大概是王府的主屋,可是里面,竟然有两张床榻,用屏风隔开,左边是芙蓉帐子,右边是青纹绣云的帐子。看起来,像是夫妻不和却硬要住在一起的模样。   “这是我原来与你的屋子。”轩辕子离看着中间那屏风,眼神深沉如海:“莫名其妙娶了王妃,虽然是我自己的决定,但是我对你不够了解,即便你眼神真挚,所做的事情也没有半分越矩,但是你一定不知道,我防备了你足足一个月。”   “每天晚上,我会熟睡,然后让青玦在暗中护着我。若你是杀我而来,一个月里,实在有太多机会。”帝王转头看着凉月,轻笑道:“可是你一次都没有,甚至睡得很安稳,白让我担心了一月。”   凉月想了想,道:“你有暗卫守着,我应该会知道的。之所以睡得安稳,多半是知道有高手护着不会有人偷袭。所以就放心入睡了罢。”   说完,又侧头看着明轩帝道:“防备太多,果然累着的是你自己。”   轩辕子离苦笑一声,睨着凉月道:“是啊,累着我自己。可是在皇家长大的孩子,原本猜疑心就重。你目的越单纯,我那时候,应该就越忐忑。以至于后来,对你都保留了三分态度。其实你当王妃的时候很好,进退得宜,也不惹事生非,虽然被几个侧妃欺负过,但也没见你发多大的火。”   凉月冷了脸,沉声道:“看来我那时候是当真很喜欢你,不然别人犯我,我必然还手。所以,当时你便任由她们欺负我么”   帝王失笑,忍不住将凉月拥进怀里,闷声道:“对不起。”   凉月推开他,不解地道:“真想不通,我那时候是不是摔坏了脑子。你这人有什么好”   轩辕子离黑了脸,扯了凉月继续往外走。凉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袖子里的暗器终于还是收了回去。   他带她来到了一片花园,看样子是好生打理着的,虽然是秋天,但是也不寥落。   “这倒是一个幽会的好地方。”凉月扫了一眼,道:“这里又发生过什么”   轩辕子离牵着她,走到一处花丛之外,让凉月站着。然后自己多走两步,进了花丛里,回头看着她道:“你曾经站在那个位置上看着我,以为我拿着玉佩,是在想司徒凝。”   司徒凝他的皇后么凉月微微皱眉,看着轩辕子离的脸,撇嘴道:“然后呢”   “我想告诉你,若是那时候你走的时候再回一次头,就可以看见我眼里的是谁。”帝王无奈地道:“虽然那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心里有你。但是回头看见你离开的时候,我记得我心疼过。努力忽视也忽视不了的感觉。”   凉月一怔,有些别扭地别开头,皱眉道:“所以,你是从这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么”   “也许吧。”帝王走了回来,低头看着凉月的眼睛,抿了抿唇,拉着她继续走。   他不会告诉她,可能是更早。   “我在这里,过得开心么”要踏出王府的时候,凉月问了轩辕子离这样一句。   他脚步一顿,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   “也许,是不开心的。”想了很久,帝王苦笑道:“独孤臣说王府禁锢了你,虽然还是一样的冰冷不近人情的王妃,但是每次见你,总觉得少了几分随性洒脱,多了一些不属于你的端庄。”   凉月的眼神暗了暗,皱眉道:“不开心也待了一年,我还真会难为自己。罢了,之后呢,要去哪里”   轩辕子离没有回答她,只是牵了马,又继续往前走。   “本来在我的记忆里,也不记得太多的事情。”   马蹄和风,帝王环着她,轻声道:“只是一回来,却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也许当初我早一点承认自己的心意,后来你也不用受那么多苦。”   凉月不置一词,只看着前面的路,微微出神。   远远看见的巍峨宫墙,下一个要去的地方,是皇宫。   凉月以为明轩帝要同她展示她以前的恩宠,却不想,他绕了个弯儿,竟到了宗人府。   “该不会,你还将我关进去过”凉月挑眉,侧头看着轩辕子离问。   帝王顿了顿,叹息一声,还是推开了宗人府的门。   管事看见皇上带着一名女子来这里,也吓了一跳。可是定睛一看,带的这位,却是传闻中颇受恩宠,在宫外养胎的月贵妃。他们两位,怎会来这地方“将地牢打开。”轩辕子离拿了令牌出来给管事,低声吩咐道。   管事的怔了怔,连忙应了,匆匆跑去开门。   凉月望着那漆黑的铁门,眼里闪过奇怪的神色,跟着帝王往里走。   黑漆漆的通道,两旁关着人的牢房。轩辕子离一路走过去,目不斜视。凉月却看见一个有些特殊的牢房,停了下来。   里面好像有人,黑漆漆的一团。浓厚的血腥味有些呛鼻。墙上钉着铁钉,贯穿了那人的琵琶骨。   “这是谁”凉月好奇地问了一句。   后面举着火把的管事看了前面的帝王一眼,小声道:“娘娘您不要多问,先跟着皇上去罢。”   轩辕子离听见声音,却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微冷,走过来拉了凉月的手,想带她离开这间牢房。   “轩辕子离。”一道沙哑的声音却在那牢房里响起,直呼帝王的名姓。凉月一愣,侧头看着帝王冰冷的神色,更加疑惑这人的身份。   “堂堂九五之尊,怎么也来了这低贱的地方,是想也尝尝琵琶骨被穿透的滋味么”那人慢慢抬起头,满是血和脏污的脸已经辨不清样貌,语气里却是满满带着对帝王的恨意。   “该你尝的,好生受着就是,不用分享给朕。”轩辕子离僵直着身子,看着牢里那人,语气平平淡淡:“好久不见,想不到你还活在这里,大皇兄。”   凉月一惊,里面的人疯狂地笑了起来,狰狞的脸朝着帝王的方向,狠狠地道:“我如何能不活着,你不要我死,我又如何死得了。轩辕子离,你的心肠,这些年来,我算是见识透了。对亲兄弟尚且如此残忍,你这一生,注定众叛亲离”   帝王冷笑,眸子里的光蓦地暗了下去,睨着那黑影,淡淡地道:“对亲兄弟残忍你害三皇兄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他也是你的亲兄弟呢众叛亲离你的报应比我来得快,那也便够了”   “呵呵呵,我的报应,我无非是被你弄得人不人鬼不鬼。”那黑影癫狂地笑道:“可是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坐上这龙位,开心么高兴么百年之后,你总要下地狱去面对父皇到时候,我要看你这六亲不认的东西,有什么脸去见轩辕家的列祖列宗”   宗人府的总领吓得手抖了抖,帝王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便极识趣地将火把给凉月,然后退了出去。   “为什么我要去面对轩辕家的列祖列宗”轩辕子离负手而立,站在那栅栏之前,冷冷地看着自己的这位大皇兄道:“你一定还不知道,自己败给的,到底是谁罢。”   轩辕启都停住了笑声,抬眼看着轩辕子离道:“你什么意思”   “皇兄活得够久了,可以先走一步了。”帝王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平静地道:“你轩辕家的江山,我会替你们好好照顾的。毕竟我最尊敬的人,他也是姓轩辕。而你”   “那么要强的人,死在不是皇室血脉的人手里,可还甘心”   说完这一句,轩辕子离拉过凉月的手,也不往宗人府里走了。径直往外而去。   “等”凉月话还没说出来,就感觉帝王浑身都是煞气。身后的嘶鸣久久不息,凉月这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的恨,可以这么强烈。   天色有些晚了,轩辕子离一直拉着她在往前走,也不知道去哪儿。但是感觉得到,他的心情瞬间变得十分糟糕。   这应该和自己的关系不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过不去。刚刚地牢里那人,是轩辕子离的皇兄。可是这两人却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那浓烈的恨意,竟让她十分好奇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而且,她是不是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为什么要说,轩辕子离无颜下去见轩辕家的列祖列宗虽然她嘴上说他是昏君,但是现在的天启,国富民强,的确也是明轩帝的功劳。   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   凉月没有回过神,竟然撞上了他的背。正下意识地想道歉,这人却突然转过身来,低头看着她问:“凉月,你眼里的皇室,是什么样子的”   凉月一怔,抬头看着轩辕子离那黑幽的眸子,皱眉道:“我对皇室没有什么看法,统治者,难免血腥和不择手段。”   “那你觉得,有人为了权力,杀害自己的父亲和手足,这样的人,可以原谅么”   帝王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沙哑,双眸紧紧地看着凉月,带了不知名的一点期盼。      第两百二十三章 一箭破雨横空来      凉月不明所以地看着轩辕子离,根本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不过还是认真地想了想,道:“皇室夺权本来就是很残忍的,你不杀别人,自己就会被杀。亲情、伦理这些东西在皇室都不适用,只有最后胜利的人才有资格决定如何书写历史。”   眼梢微挑,她看着面前神色阴郁的男子,低声道:“只是,杀了自己的父亲,又残害手足,这样的人,的确狠心得可怕。”   轩辕子离沉默,转身继续往前走。天阴沉沉的,凉月的肩膀有些酸疼,却不想开口喊住前面的人。   他问这话,大抵是帮自己问的吧。明轩帝的皇位,也不是平白得来的。这背后的肮脏定然少不了,但是凉月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前几天还觉得这人万分讨厌,但是平心而论,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坐这帝王之位。轩辕子离有帝王足够的狠心与霸气,也有运筹帷幄的头脑。这些离近了看不出来,在民间,才看得无比清晰。   轩辕子离回过神来,抬头看了看天色,侧头看着凉月道:“疼么”   凉月一愣,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嘟囔道:“你怎么知道”   “冰雪丸带了么”帝王皱眉,伸手按住她的肩膀,问。   凉月从怀里拿出瓷瓶来,倒出一颗冰雪丸吃了,然后道:“你还真的很了解我。”   怎么会不了解呢。轩辕子离低着头轻笑一声,慢慢地将眼里复杂的情绪都按压了下去。那是他的罪过,在凉月身上,也是在他心里的烙印,抚不平的。   雨落下来了,凉月看着轩辕子离,抿唇道:“回去了罢,我也该去找师兄了。”   中途的不欢而散,她还没来得及找到什么美好的记忆,大雨便急吼吼地要来清场。不过今日,她似乎感觉跟他熟悉了一些,这人,也没有看起来的那么不好。   “凉月。”轩辕子离低喊了一声,拉住了她。还想同她说句什么。   可是,周围的气氛,却突然紧绷了起来。   凉月和帝王的反应都很快,飞速退着离开了原地。有长长的羽箭破空而来,刚好射在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雨突然下得大了,哗啦哗啦的声音,掩盖了一切危险的警示声。眼前也变得一片水雾迷蒙,根本看不清远处的东西。   “原来十万两黄金这样好挣。”有人笑着说了一句,拿着弓矢在一处房顶上静静地看着雨里那两个人,眼里有一丝兴奋。   凉月冷了脸色,朗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引弓而射,笑道:“无名之辈,就不劳凉月姑娘惦记了。”   长长的羽箭,带着雨水的清冽之气从两人中间险险擦过。帝王凝神看着那人,疑惑地道:“我的命,不是有人悬赏十万黄金,让顾凉月来取么为什么还会有其他人要凑这热闹”   凉月摇头,她也不知道。但是来者不善,这人箭术了得,下一箭,说不定就会射中谁。距离远了,也看不清楚,形势对他们太过不利。   “帝王的性命,不止是一人想要吧。”那人长声一笑,又引了弓,对准轩辕子离的方向,声音清脆地道:“我可是接到了江湖上的消息才跟过来的,任何人能杀了明轩帝,都有十万黄金喔~可不是抢了凉月姑娘的任务。”   还有人下追杀令帝王挑眉,仔细看着那人的动作,笑道:“我还真的是不得民心,竟有人这样舍得花钱来杀我。换作军粮,够三十万大军吃一个月了呢。”   凉月撇嘴,似笑非笑地道:“换个角度看,你一人性命便可以养活三十万大军,也是难得。不如把命给我,得到黄金,我帮你养军队。”   轩辕子离呆呆地看了凉月一眼,伸手抹去她额发间的雨水,皱眉道:“我死了,你登基为女帝,然后替我养军队么”   “未尝不可。”凉月耸耸肩,玩笑似的接了一句。   轩辕子离猛地将她拉向自己,退后了几步,低头在凉月的唇上轻轻一吻。   凌厉的箭从凉月身后越过去,凉凉的杀气染在她的背上,让人有些发毛。   那人像在看戏一般,一箭一箭将他们逼到死胡同里。凉月竟没有来得及反应刚刚轩辕子离做了什么,只是皱眉,飞快地抬起衣袖,几枚暗器出其不意地朝那人打去。   帝王抱着凉月,稳住了她的身子,低笑道:“你竟然允了。天启的历史上,可是没有女帝的。”   凉月哪里有心思再跟他开玩笑,几枚暗器因了大雨,都偏离了方向,被那人轻松躲开了。可接着就又是一箭,杀气满满地朝他们而来。   身后是高高的围墙,四周都看不清路,凉月咬牙,有些绝望的时候,身子却突然被人按在了墙上。   轩辕子离低着头看着凉月,修长的食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情地吻了上去。他的身子很高大,替她挡去了这满世界的大雨,雾蒙蒙的眸子只瞧着她,带了些戏谑。   “你”凉月被这情况弄得一懵,随即伸手想推开他,却被帝王捉住了手,按在自己胸前。   “躲不过了,不如承了。”轩辕子离低笑一声,唇齿辗转,混着雨水的清冽之气,满满地占据了凉月的思维。   这是做什么躲不过什么   凉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轩辕子离却轻轻闭上了眼,只灼热地吻着她,越吻越深。她的手放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   肩上的重量越来越沉,凉月终于回过神来,大惊地推开他,看向刚刚那人站立的屋顶。   已经没有人了,是走了么凉月奇怪地想了想,侧头看向将头埋在自己肩上的帝王。   轩辕子离一手撑着后面的墙壁,另一只手还握着她的。整个人有些古怪。   “喂。”凉月推了推他,却不想,这人却就这样滑了下去。美好的五官轮廓显得有些苍白,玄色的袍子也已经湿透,就这么在她面前慢慢单膝跪在了地上。   “轩辕子离。”凉月微怔,连忙拉住他的胳膊。不经意地抬头,才看见他背后的情况。   长长的羽箭,早已经穿透他的背部,也许就差一点,就可以穿透胸膛。那是心脏的位置瞄得很准,力度也极大,怪不得那箭手走了,因为这样这样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可以活下来。   “轩辕子离”凉月捏紧了他的手,心里被莫名的感觉拧得厉害,半跪下来看着他,哑声问:“你怎么就不会躲。你是帝王,哪能将自己的命看得这样轻松”   轩辕子离睁开眼睛,瞧着凉月有些发抖的嘴唇,轻轻笑道:“你看,你还是记得我的。就算没有回忆了,你的身体也会记得你爱我。凉月,别回避自己的感情,别再同我一样了。”   “你闭嘴”凉月压住心里不知名的惊慌,只将轩辕子离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肩上,然后扶起他,运了轻功,往皇宫的方向走。   “路这样远,你怎么来得及。”帝王看着前面的路,眼睛有些睁不开了,只像以前那样将自己的下巴放在凉月的肩上,闷声道:“早知道就把命给你好了,也比给无名无姓的刺客好啊。你还说还说能登基为女帝,替我养军队。”   凉月心里一窒,咬牙道:“谁当真要你的命了,我手下留情那么多次,你却死在别人手里。轩辕子离,你不要这样侮辱我。”   前面的路真的好长好远。雨太大了,路上都积了水,她每一步都走得好困难。可是旁边这人偏生不争气,血腥味越来越重,人也越来越重了。   “你能不能振作一点。”凉月红了眼睛,硬声道:“我还没有想起你来,你还说有很多地方要带我去看,要去找回忆,怎么能就这样死了。你是君王,君王主宰天下人的性命,应该是最厉害的才对。你怎么这样弱。”   “不远了,就在前面了吧,我都看见红色的宫墙了。”   “你回答我一声啊”   肩膀上传来轻轻的一声闷哼,凉月松了一口气,咬牙加快了步子。   青玦在宫门守了好一会儿了,天降大雨,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可是帝王一直没有回来,天色都暗下去了,再晚些,宫门就要落钥了。   雨幕之中,好像突然有人远远地朝宫门这里走来。青玦神色一紧,撑着伞快速地往那个方向跑去。   “有人来了。”凉月看着宫门处跑来的人,心里松了一口气,侧头对轩辕子离道:“有人来了,你帝王的样子还要不要,这样死气沉沉的”   话未落音,手上的劲道稍微松了松,轩辕子离整个人便好无意识地往雨中倒去。   他的嘴唇没有血色,呼吸也基本听不见了,放在平时,凉月定然会冷漠地说,不过就是下黄泉了而已。   然而,这个人黑色的眸子在眼前不断闪现,笑得一脸温柔地低头吻住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怎么能,就这么倒下去了呢。   徒劳地伸出双手,想去抓住他滑落的身子,却终究没能赶上。      第两百二十四章 命悬一线只由天      “主子”青玦大惊,丢掉了纸伞飞快地跑过去接住轩辕子离的身子,手一动,便碰到了他背后的羽箭,伸手来看,艳红却被雨水冲刷而尽。   “怎么会这样月主子,皇上怎么会这样”青玦红了眼,抬头问凉月。   凉月抿紧了唇,呆呆地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然后道:“等会告诉你你快先将他带进去,找太医来”   青玦咬牙扛起帝王,同凉月一起进了皇宫。召出了暗卫一起护送帝王回乾元宫,青玦眼神深沉如海,听着凉月将刚才的事情讲了一遍。   十万两黄金悬赏明轩帝的命,他分明只将订单给过顾凉月。那么,是有其他人想要主子的命了。来得竟然这样快,也这样狠。上次乾元宫来刺客的时候他就应该查清楚的,然后便不会让帝王单独出行,帝王也就不会像今天这样青玦自责不已,轩辕子离的伤太重,他甚至都不敢去试探一下,看他是否还有呼吸。   进了乾元宫,凉月帮忙扶着明轩帝,让他趴在了床上。背后的羽箭没有人敢轻易拔出来,凉月捏着他的胳膊,冰冰凉凉的,半点温度也没有。   这个人,真的最讨厌了她好不容易打算相信他,他却说话不算话,现在若是一拔那支箭,这人便彻底停止心跳的话,她该同谁继续去找记忆呢她都决定放弃任务了,不杀他了,可是他却这样面无血色地躺在她面前,呼吸都没有了起伏。   独孤臣闯进了门来,一身也被那大雨淋得湿透。看着床边的凉月,他一顿,接着便被帝王的模样给惊得三魂都掉出去了。   竟然受这样重的伤独孤臣走上前去,看了看那羽箭的位置,脸色沉得难看,二话不说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包括凉月。   雕花的木门在面前合上,凉月静静地看着那门发了会儿呆,侧头问青玦:“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青玦脸色白得和帝王没什么两样,死死地捏着手里的剑,哑声道:“皇上有上天的眷恋,不会有事的”   凉月认真地点点头,全心全意地相信了青玦。里面那人是真龙天子,还会有上天的庇佑呢,不怕不怕。   “顾凉月,去把你大师兄叫来”殿里传来一声慌张的低吼,惊得凉月心里一跳,随即应了,飞快地转身往外跑。   对啊,大师兄是鬼医,与独孤臣合作的话,就一定能救回轩辕子离了对不对凉月慌忙地往宫外跑,大雨已经彻底将她淋了个透。宫门处还有守卫要阻拦,青玦飞快地跟了上来,拿出令牌,并且给了凉月一匹马。   “我很快回来。”凉月上马,眼神灼灼地看着青玦道:“你告诉你家主子,在我回来之前,他敢有什么事情,我下黄泉也会同他算账”   调转马头,一声长啸,凉月极快地消失在雨幕里。青玦愣愣地看着,心里堵得厉害。   “轰隆”惊雷乍响,雨下得没完没了一般。顾凉月远去无影,乾元宫里那位又生死未卜,这两人的情路坎坷至此,上天又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次圆满和安公主也赶去了乾元宫,幸而没有惊动宫里其他人,但是轩辕冲雨收到消息,也从雕心城里赶了来。他们的皇兄命悬一线,可是似乎,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怎么样了”和安公主看着推门出来的独孤臣,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箭的位置让我不敢轻易去拔,而且他失血太多,伤口再不包扎,估计会是失血而亡。”独孤臣脸色第一次这样难看,衣袍上都染了帝王的鲜血,铁青着脸道。   “血我与皇妹可以过血给皇兄啊。”轩辕冲雨眼睛一亮,扯着独孤臣道:“我们是亲兄妹,血应该可以共用罢你尽管取就是,只要能保住皇兄的命,抽干我的血也没关系”   轩辕凌兰也点头:“我的血也可以。”   独孤臣眉头松了松,将他们两人带进了主殿内室。轩辕冲雨拿出随身的金蛊,也不用割伤口了,直接沾了一点帝王的血,让蛊识得了,然后将自己的手伸了进去。   可是,金蛊没有反应,压根不吸他的血。   轩辕冲雨急了,低喝道:“有血缘关系的人应该绝对可以才对为什么会这样”   轩辕凌兰走过去,看了那蛊,虽然有点儿害怕,但是也将自己的手指伸了进去。   还是没有反应。   轩辕冲雨沉了脸色,静静地看了那金蛊一会儿,侧头看着独孤臣道:“好奇怪,为什么不行上次皇兄为凉月过血都可以,我们至亲兄妹,竟然不行。”   独孤臣心里也有些惊讶,不过还是道:“血那东西古怪得很,你先不要想这个,让外面的人都进来试试,总要先保住帝王的性命才行”   轩辕冲雨回过神,连忙拿着蛊走到门口,让侍卫和宫人一个一个地试,也找到了一两个能过血的,便带回了主殿为帝王过血。   另一边,凉月快马飞奔,很快便到了雕心城。没错,他们原来是在雕心城住着的,因为凉月莫名地很喜欢这个地方。封寻在希望书院附近买了宅子,说以后能顺便让那捡来的弃婴上学堂。   跌跌撞撞地推开大门,凉月直接往亮着灯的屋子而去。推开门,奶娘正抱着那小婴儿哄着,夏清风则是坐在一旁看书。听见动静,抬头看着她这满身狼狈,夏清风皱眉道:“怎么回事”   “来不及了,路上再说”凉月拉了夏清风就走,把旁边的奶娘喜娘吓了一跳,怀里的小不点儿便扯开嗓子哭了起来。   步子一顿,凉月看着那啼哭的婴孩,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忍。可是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再晚点,轩辕子离很可能就没命了“喜娘,明日雨停了,便带小少爷来国都找我们。”夏清风不慌不忙地吩咐了一声:“直接去丞相府即可。”   喜娘呆呆地应了,看着两个人一阵风似地出去,只能不断安抚着怀里这位不停啼哭的小少爷。   “他是因了救我才这样。”凉月骑马飞奔,前面更快的是夏清风。一路走,一路便传音说着发生的事情。夏清风听得沉默,也听出了凉月语气里的焦急不安。不过数日,她还是爱上轩辕子离了罢。   轻叹一口气,夏清风问凉月:“若他这次能活下来,你当如何”   凉月一怔,抿唇道:“不知道,只是,我似乎欠了他良多。”   夏清风闻言,摇头道:“你不欠他的了,你们至多算是抵平。他若命大能活下来,你就大可将往日的记恨放下了。”   凉月红着眼睛,脸上湿哒哒的全是雨水。听了这话也只是沉默,更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一身长裙尽湿,风一吹,整个人都快凉到了骨子里。凉月抿唇,用了极短的时间,便跑了一个来回。青玦还在宫门口等她,看见两人顺利回来,眼里的光芒又亮了一些,连忙带他们进宫。   轩辕冲雨找了十个人替帝王过血,所以失血的问题算是暂时解决了。可是他背后那羽箭,刺的是左边的背部,没有人敢乱拔,独孤臣也不敢。   夏清风推门进来,看见里面这情景,连忙走过去察看轩辕子离的伤口,那羽箭万分熟悉,看角度和力道也知道是谁射出来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这箭应该是贯穿了心脏,说句不好听的,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人活得下来的。   而且,时间已经过去这样久了夏清风轻轻伸手,探了探帝王的鼻息。   微弱得可以忽略。   “我来拔箭,索性这样的箭我拔过不少,尚算知道怎么拔才最好。”夏清风侧头看着凉月,顿了顿,道:“但是他仍旧有八成的可能会死,而现在他尚且还有意识,你们可有什么话要说”   一旁的和安红了眼睛,扑在帝王的床前死死地看着他。皇兄那么厉害,那么无所不能,怎么会只过了几个时辰,便毫无生机地躺在这里了“皇兄”泪落了下来,轩辕凌兰伸手抓住轩辕子离的手,心里太难受,索性便哭了出来。她这一哭,大殿里的人心里顿时都悲恸起来。   独孤臣抿了抿唇,走过去将和安抱了起来,任她将眼泪全往他身上抹,只低声道:“留一点时间给冰块儿罢,我的肩膀借你。”   轩辕凌兰一愣,压住了哭声,埋在独孤臣怀里狠狠地抽泣着。她的皇兄,从小到大对她最好的皇兄,要是他死了要是他死了,谁还能对她那样好轩辕冲雨捏着蛊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凉月顿了好久,终于走了过去,看着轩辕子离冰雕一般精致的脸,摇头道:“师兄拔箭吧,对这样不能回应的人有什么好说的。我有很多话,但是想他醒来再告诉他。”   夏清风看着凉月的眼神,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示意他们都退后,伸手握住箭身,微微朝下倾斜了一点,快速地将箭拔了出来。   鲜血喷涌,箭头的倒钩带了血肉出来,溅在帷帐上,一片艳红。      第两百二十五章 此一招偷龙转凤      凉月红了眼,紧紧地盯着夏清风的动作。床上的轩辕子离身子一僵,脸色更加苍白,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独孤臣,药。”夏清风压着帝王的伤口,额上微微出了些冷汗。独孤臣赶紧找出箱子里的药粉,递给夏清风。   “你用银针帮他护住心脉,我将这伤口缝了才行。”夏清风倒了药粉上去,都被血冲散了。无奈,只能缝合。   独孤臣散开裹着银针的布搭,快速地取了极细的针封住帝王的周身大穴。夏清风拿了极细而柔韧的丝来,穿了针,对身后的人道:“其余人都出去,尤其是凉月,不必在这里守着。”   青玦白钰一动不动,和安公主也只是紧紧捂着嘴,不愿意出去半步,更不要说凉月。   “你们在这里,只会让我们分心。”夏清风转头对凉月皱眉道:“赶紧出去,去找到你二师兄,他那里应该还有明月谷的参王丹。”   凉月一顿,随即转身往外跑。青玦和白钰也便将轩辕凌兰带了出去,在门外守着。   天已经黑透了,宫门都落了钥。除了乾元宫,其他地方还是一片宁静,至于是真的宁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平息,就不得而知了。   凉月翻了宫墙出去,还是去了万花楼。荆良也不负她望,还在喝酒,没有离开。   摘星和揽月也还在这里,本来是有些担忧地坐着看荆良喝酒,听见凉月回来的动静,两人都刷地一下站了起来,看着凉月喊了一声:“主子。”   凉月脸色不大好看,朝她们点了点头便抓起荆良,道:“二师兄,参王丹,快拿出来救命。”   荆良一口酒差点呛着,皱眉打量了凉月一圈儿,道:“你哪儿受伤了”   “不是我”凉月指尖微微发抖,只拉了荆良往外走,身后两个丫头急急忙忙想跟上,却被凉月一句话给定住了:“宫门落钥了,你们去城西的一座写着方府的宅子,告诉看门人是我的人,去那里先住一晚。”   那么高的宫墙,带着两个丫头是过不去的。摘星揽月看着自家主子这着急的模样,也知道定然是发生了大事。这时候她们帮不了忙,就听主子的话去做。   荆良被凉月拉着,走得极快。本来还有些玩笑的心情,现在也紧张了起来,沉声问:“谁要死了不成”   “明轩帝。”凉月带着他走到宫墙下,先一步飞身进了去,荆良跟着落地,隐了身形,两人干脆利落地从宫檐一路飞到乾元宫。   听到明轩帝三个字,荆良倒是挑了挑眉。看现在凉月这样子,哪里像半分情意也没有的人她自己脸上的惊慌,自己也没有发现罢。   “凉月姐姐。”和安在外面站着,还一直在哭。看见凉月,好歹放心了一些。   凉月皱眉问:“怎么样了”   和安摇头:“没有人出来。”   没有出来就是好事,证明轩辕子离还没有断气。凉月上前推开门,拉着荆良踏了进去。   独孤臣正在收拾银针,夏清风满手是血,正随意拿手帕擦着。凉月愣了愣,看向床上那人。   轩辕子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上身的袍子脱掉了,缠上了厚厚的白布,还隐隐有血渗出来。   “他”凉月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旁的荆良自觉将药拿了出来,喂帝王吃下。   “他没有死。”夏清风瞥了帝王一眼,淡淡地道:“功力了得,将心肺护得挺好。但是那人的的箭法实在了得,所以不死,也不一定能活。”   “什么意思”凉月一惊,走过去看着夏清风,皱眉问:“不死,也不活”   “嗯。”独孤臣接过话去,淡淡地道:“他一时间根本无法醒来,少则一月,多则永久。就看陛下的造化了。”   无法醒来凉月一愣,接着摇摇头:“哪有无法醒来的道理,不是说我也昏迷了很久么还不是醒过来了,他一个大男人,哪里有什么无法醒来。”   夏清风站起来,轻轻拍了拍凉月的肩膀,低声道:“你是心理,他是身体。这一箭太重,若不是他,别人早该死了。短期内复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凉月静静地看着轩辕子离,喃喃道:“他还是帝王呢,就这样躺在这里怎么行天下还要他来治,也该要上朝的,就这么躺着的话不行的”   独孤臣眉头不展,拳头捏得死紧。轩辕凌兰和轩辕冲雨都进了殿来,听着这些话,心里都是紧的。   “凉月,我尽力了。只能保证他不会死,其他的,做不到了。”夏清风叹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凉月苍白的脸色,道:“等几天再看罢,轩辕子离总是能创造奇迹的人,说不定他会提早醒过来呢。”   大殿里一片安静,白钰和青玦跪在了殿外,脸上都是一片死寂。整个乾元宫在大雨之中,显得特别安静。   他会醒来么凉月看着帝王的脸,微微抿唇。醒来之后,还要让他兑现承诺呢。都说君无戏言,他怎么舍得骗她以前的记忆就算没有了,找不回来了,她也可以试着再喜欢他一次的。虽然有些不明白这人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凉月捂了捂心口。在雨中的那个时候,这里为他跳动过,哪怕只有一瞬间。   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绝对不可能爱上他,还是有机会的对不对只要他醒来,就还是有机会的。   一夜大雨,电闪雷鸣,乾元宫里的人没有一个离开。天将晓的时候,众人便都去了侧殿休息,只留了凉月和独孤臣在主殿守着。   四熹公公站在殿门外,老泪纵横。手里端着的龙袍抖啊抖,几乎快拿不住了。   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心地走进了主殿,跪在了凉月面前。   凉月回头,不明所以地看着四熹。这人看起来应该是轩辕子离的贴身太监,做什么给她下跪“娘娘请您一定,要让陛下早日醒来。”四熹哽咽地道:“陛下最爱的人是娘娘您,只要您愿意,一定是有办法的。天启不能少了陛下。”   凉月愣住了,随即道:“你先起来,我若有法子,定然会救他,不用你求也是一样。但是现在,我的确也没有办法。”   四熹抬头,总是慈祥笑着的脸上终于满是严肃的神色,看着凉月,哑着声音道:“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昨日已经没有早朝,今日这情况,也根本无法同朝臣说明。一旦知道陛下垂危,天启又无后继之人,朝纲必然会乱。老奴从先帝侍奉到陛下,断断不能看着天启的江山就这么乱了啊。”   “公公想说什么”独孤臣心里也有同样的担忧,看着四熹道:“现在要陛下去上朝是不可能的。那又该怎么办”   四熹低头,沉默了好一会儿,道:“老奴斗胆,请独孤大人想办法顶替陛下去上朝。而这乾元宫,定然是不能让人进了。如今后宫里妃嫔渐多,有手段的主子也不少。老奴只想恳请娘娘,重坐贵妃之位,甚至登上后位,稳住后宫,也稳住这天启江山,直到陛下醒来。”   凉月一愣,独孤臣则是认真地思考起来。眼看着天渐渐亮了,该找谁去顶替陛下,又要做到天衣无缝陛下那冰冷的样子,寻常人真的装不出来,除了   独孤臣侧头打量了凉月一圈儿。凉月虽然比普通女子高挑一些,但是比起男子来说,还是太娇小了,这可怎么是好“后宫的事情,等早朝结束再商量。”轩辕冲雨不知什么时候踏了进来,许是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径直走过来道:“凉月的样子极像皇兄,只要易容就可以。身子的问题,在衣裳里塞东西,再将鞋垫高就可以。先顶着一阵子,过了今天再说。”   “六王爷”四熹吓得出了冷汗,却听得轩辕冲雨的话甚有道理。六王爷是真心对陛下的,没有半点不臣之心,也让四熹觉得欣慰了。   独孤臣点头,随即找了要用的东西,替凉月易容。四熹去准备衣裳,根据帝王的身材,再多备了一些软布和软泥。   “时间不够了,别见怪。”独孤臣对凉月说了一句,然后径直将软布裹在了她原来的衣裳外面,用软泥塑好形状,再让她穿上龙袍。   “我陪着凉月去,你们照看好这里就是。”轩辕冲雨说了一句,看着众人将凉月的发髻打散,戴上紫金冠,又换了高一些的鞋子。独孤臣将多余的软皮面具撕下来的时候,凉月的脸便已经变成了轩辕子离的样子。   饶是眼睁睁看着这过程的,也不禁被易容出来的凉月吓了一跳。她身上的气质本就和帝王相近,此时面容一样,身材也一样,当真是连他也分不出真假来。   凉月尚未回过神,镜子里的人就已经是轩辕子离的模样,看得她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床上。   帝王还是面色苍白地躺着,静静的,一动不动。   “要迟了,先就这样应付着罢。我与六王爷会帮衬你的。”独孤臣说着,便让四熹扶着凉月往外走。   宫门缓缓地开启了,文武百官穿着朝服,正慢慢地往朝堂而去。      第两百二十六章 国君之根本为信      待凉月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龙辇之上了。脸有点僵,估摸是人皮面具比平时的厚一些。身子的活动也不太方便,但适应了一会儿,也能不那么僵硬。   “待会儿奴才会说您伤寒导致嗓子不好,您不用开口,保重龙体就是。”四熹走在龙辇旁边,小声道。   凉月点了点头,看着这晨光熹微之中的宫道,慢慢地,往朝堂延伸而去。头上的紫金冠,不知为何就有些重得压人。   这就是每天轩辕子离必然会做的事情罢。凉月轻轻叹了口气,捏了捏这明黄色袍子上的腾云龙纹,眼里的神色温柔了许多。   “皇上驾到”四熹的声音还是同往常一样洪亮而绵长,朗朗地在大殿里回响。群臣叩首,朝着座上的人跪了下去,山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凉月坐于龙座之上,看着下面分跪两旁的文武百官,心里莫名地有些紧张。还好今天墨丞相来上朝了,独孤臣和轩辕冲雨也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平身”今日这两字是四熹公公喊的,众人一愣,接着又谢恩起身,忍不住打量座上的君王。   明轩帝看起来还是平常的样子,面如寒霜,周身都是淡淡的冷意。黑曜的眸子往下面一扫,便想知道了众人的心思一般。   群臣赶紧低头,四熹公公清了清嗓子,道:“皇上龙体欠安,不宜开口说话。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墨致远微微奇怪,抬头看了帝王一眼,却好像没有什么异样。但是,不能开口说话“臣有本奏。”墨致远站了出去,行礼道:“自司徒家谋反一战之后,皇上励精图治,使我天启国泰民安。眼看着国都繁华更胜往日,陛下当初所言免税一年便没有太大的必要了。臣以为,逐渐恢复税收为好,以免百姓骄纵,忘记了纳税是国民之本。”   墨丞相一说,下面便有人附和:“国都免税而其他地方照样征税,难免导致其他城池不满,无利于天启的统治。”   轩辕冲雨看了看座上眉头紧皱的帝王,立刻站出来道:“皇上,臣弟以为墨丞相所说有理,臣弟所管之雕心城,百姓也有非议国都之过于繁华而其他城池未能及之十一,当及时调整政策才是。”   凉月眉头不展,下面的人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起来。不过大部分的人都是赞成恢复国都税收,只有极少的人担心百姓不满。   “皇上,您”新晋的左大学士看着座上的帝王,刚想问他的看法,却发现陛下不能开口说话。   群臣静默,这可怎么办呢若是帝王嗓子一直不好,那这早朝可怎么上啊“不如皇上用纸笔写下想说之言,也便让臣等知道您的想法。”户部尚书站出来,提了个主意。   独孤臣嘴角一抽,忍不住瞪了那人一眼。这可是好主意,一写笔迹不对就露馅了,到时候不仅凉月遭殃,四熹也被连累,轩辕子离的真实情况也会暴露的墨致远什么也不知道,只是点头道:“李大人好主意,烦请四熹公公准备笔墨罢。”   四熹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凉月一眼。这可怎么办   “笔墨太费事了,皇上表态即可。”轩辕冲雨连忙道。   墨丞相看向座上的人,眼里有些微的疑惑之色。恐怕再过一会儿她没动静,墨致远就会怀疑她的身份了凉月心里微紧,看着下面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像是想费力说话一样捏住自己的嗓子,然后道:“君无戏言。”   沙哑的四个字,不响亮,但却震住了群臣。独孤臣心都被提了起来,忍不住打量众人的反应。   凉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加上沙哑的效果,倒是听不出什么。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只不过是因为帝王这句话罢了。君无戏言,允诺了百姓一年无税,就绝不再加税是么可是不加税,各方面都得不到平衡,有些不值当。   凉月眼神微冷,扫了众人一遍,目光落在墨丞相身上,依旧哑着声音道:“丞相以为国之根本为何”   墨致远一愣,弯腰道:“国之根本自然为民。”   “君之根本呢”   大殿里寂静无声,墨丞相想了想,直起身子,看着明轩帝道:“君之根本为信。”   凉月点头,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墨丞相也便懂了君王的意思,慢慢跪下道:“皇上英明。”   百官小声议论起来,独孤臣和轩辕冲雨看着座上的凉月,已经惊讶地说不出话了。本想让她随便应付过去了事,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转念一想,国都再繁华也就一年不征税,其他城池也与国都有贸易往来,平衡还可以在一年之后拉回来,君王的信誉才是最重要的。朝令夕改之王,不会得多少民心。   最后,群臣还是都应了这决定。   接下来便有积攒的急事要凉月处理,凉月都以眼神询问了墨丞相的意见,墨致远帮帝王分析了利弊,然后让他点头做决定。整个早朝就这样平稳地度过了。   出了朝堂,独孤臣和轩辕冲雨两人还惊魂未定,都简直不敢相信凉月竟有这样敏捷且恰到好处的反应。若不是知道内情,他们也一定会被蒙蔽过去,以为那真的是轩辕子离。   凉月乘了龙辇往乾元宫走,四熹在她身边也是目光赞叹地看着她,碍于辇夫,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道:“陛下今日虽然嗓子不好,但是威严犹存。”   撇了撇嘴,凉月轻点了头。今天的早朝也算是蒙混过关,似乎她的表现也成功瞒住了众人,现在只要回去催着轩辕子离醒来就好了。   朝堂上的事情其实也没有想的那样复杂,今日她所说的“君王之根本为信”,其实不过就是想着轩辕子离答应了的事情没有做完,心里一紧就那么说了而已。堂堂帝王一言九鼎,绝对不能食言。   龙辇走到一半,却不巧地,遇上了穆倾心。   穆倾心打扮得很是得体大方,远远地便屈膝行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凉月皱眉,看着眼前这女子,只挥手示意她起来。   “穆妃娘娘,皇上今日口不能言,有什么事情,老奴代皇上转达。”四熹公公笑眯眯地上前,朝穆妃行礼道。   穆倾心一愣,看了轩辕子离一眼。龙辇上的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丝不耐烦。   她心里一惊,连忙道:“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月末了,臣妾整理了后宫的账目册子,打算让皇上过目呢。”   自月贵妃不在,后宫的暂管之权是在穆倾心手里的。淑妃良妃虽然恢复了妃位,但却没有多少要争权的意思,只是偶尔牵制着穆妃,让她不敢太放肆。   凉月沉默地看着这位穆妃,随即挥了挥手。   四熹顿了顿,转头对穆妃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娘娘先回去,等陛下有空了自然会召见娘娘。”   穆倾心咬唇,却又不敢抬头看帝王了。最近他对自己,好像是越来越反感了。是不喜欢她开始有了贪念了么可是后宫的女子,哪个不会有贪念呢。那金光闪闪的位置、与他能并肩的位置,她怎么能不动心。   “臣妾还有一事,请皇上定夺。”穆倾心闭了闭眼,开口道:“前些日子还曾看见过月贵妃,但是臣妾去净月宫请安,却又不见了人影。皇上可知道月贵妃的去处堂堂贵妃,若是回宫,总该有个交代才是。”   凉月轻哼了一声,脸色不太好看地看着穆倾心,没有说什么,只示意四熹赶紧回乾元宫,她没空陪这女子多磨嘴皮子。   四熹尴尬地看了穆妃一眼,低声道:“娘娘不必问陛下关于月贵妃的事情,估计后宫很快便没有月贵妃了。娘娘请回,陛下还要回乾元宫处理公务。”   言罢,龙辇缓缓而动,越过穆倾心继续往前走去。   后宫很快便没有月贵妃了穆倾心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帝王远去的背影,嘴角含笑地行礼道:“恭送陛下。”   顾凉月是得罪皇上了么竟会落个无缘由失踪的下场。这样一来,后宫便再没有人是她的对手了啊。后位,几乎已经快是囊中之物。   穆倾心看着高高的宫墙,笑得甜美万分,带着贴身宫女便回了自己的宫殿。   凉月踏进乾元宫,把芍药吓了一跳。幸好早些时候独孤臣已经让人知会过他们了。不然乍一看,真的要以为是床上的帝王突然好了。   “快帮我把这些给取了。”凉月伸手摘了头上的紫金冠,然后便要脱龙袍。芍药赶紧过来帮她,将龙袍和里面的软布软泥都弄了下来,脸上的易容面具也给取了,这才呼吸顺畅一些。   “把这些收好,暂时不会有事了。若有人来,就说皇上在午休,六王爷和和安公主应该能挡一会儿。”凉月简单地挽起自己的头发,对身后的四熹道。   四熹想了想,还是朝凉月跪了下来,恭声道:“贵妃娘娘,后宫的主子,六王爷和和安公主挡不住多少,只有您荣登后位,方能稳住这后宫。”      第两百二十七章 飞龙绣凤遗圣旨      为后凉月嗤笑一声,看着四熹公公,指着床上的人道:“公公要我与谁为后他么他现在还敢躺在这里不声不响,我又为什么要做他的后难不成要我自己替他写了圣旨,自己封自己为后”   大殿里一时安静,四熹公公朝凉月重重地叩了两个头,随即站起来,抬头看着乾元宫主殿上面的牌匾。上书“厚德载物”,悬挂于主殿与内室之间的隔断处。   “烦请娘娘,往那匾额之后一看。”四熹正了颜色,躬身道。   凉月一愣,抬头看向那牌匾,也不知道四熹公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犹豫了一会儿,也便飞身而起,拉住房梁,往那牌匾后看去。   里面有两个红木的盒子。凉月挑眉,伸手将它们拿出来,又重新落了地。   “这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么”凉月晃了晃手里的盒子,看着四熹道。   芍药和四熹都重新跪了下去,大殿里的人也是看着那红木盒子说不出话。藏在匾额后面的盒子,里面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娘娘,这两个盒子里,有两道旨意,一道是太后娘娘的遗旨,一道是皇上的圣旨。”四熹低头道:“太后娘娘的遗旨,芍药姑姑知其内容,而皇上的圣旨,是老奴看着他亲笔写的。”   凉月愣住了,手里的盒子突然一沉,下意识地便想往旁边放。   “娘娘”芍药姑姑皱眉,跪着行至凉月面前,捧过她手里那个雕着凤形纹路的盒子,正色道:“请娘娘接太后遗旨。”   太后凉月呆呆地看着芍药手里的盒子,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悲戚。可是,她与太后是什么关系连面也没有见过,这里又是什么旨意独孤臣走过来,按着凉月的肩膀道:“接旨吧,凉月。这两个人都不会害你,相反,都是会尽力对你好的人,所以不用多想。”   凉月皱眉,芍药姑姑已经打开了那红木盒子,拿出锦绣的长卷,双目似悲伤又似坚决万分,跪着念道:“哀家时日无多,回想往日,总觉戚戚。帝已长成,有坐拥江山之才,哀家欣慰,不负先皇厚望。后宫佳丽渐多,入哀家之心者,唯墨氏凉月一人,其聪慧果断,堪当一国之母。若一朝后位空悬,尔等自可拥立之。哀家于九泉之下,也自当庇佑我天启江山,千秋万代。”   凉月静静地站着,看着芍药念着念着落了泪,也知道那太后必然是极得她心之人。遗旨里的内容有一个太后的责任,更有对墨凉月的期许。封寻告诉过她墨凉月这名字的来历,所以她也便知道这遗旨是为她而写。   可是封寻他,没有告诉她太后与她之间的事情。   芍药念完,慢慢合上遗旨,双手捧着奉于头出话来。怀里的小不点儿像是被抱得不舒服了一样,小手乱挥,便将自己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挥了出来。   那是一块属于贵妃位分的羊脂玉,是凉月当初带出宫的。夏清风看着色泽不错,便挂在了小不点儿身上。   “是凉月的”墨致远睁大了眼,拿过那玉佩仔细看了几眼,突然激动得手都抖了起来:“是凉月的么是她的天未绝我天启,她竟然给陛下留了后么”   喜娘迷迷糊糊地看着面前这狂喜的老头子,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过女主子的名字好像是叫凉月没错。   “嗯,留了后”      第两百二十八章 凤凰盘旋深宫处      墨丞相差点喜极而泣。倒不是为着凉月给轩辕皇室生下了储君,只是因为这也算是慕容家的血脉啊,虽然是个小皇子,但是墨致远抱着看了看,总觉得眉目之间有几分太后的模样。   当然,还是这么小的婴儿,是谁也不像的。只是这时候墨丞相心情激动,抱着小不点儿的手都在抖,看得喜娘捏了一把冷汗。   “这位大人,先将小少爷给我吧,您不会抱,他会哭的。”喜娘小声说了一句。   墨致远恋恋不舍地看了小奶娃一眼,将他还给了喜娘,然后问:“他娘亲呢”   喜娘想了想,道:“夫人应该在国都,和夫人的师兄一路。”   夏清风也回来了啊,墨致远捻了捻胡须,笑眯眯地看着喜娘道:“既然来了,那便在这里住着,老夫明日”   “丞相”眼前白影一闪,顾凉月的脸便出现在了门口,看着喜娘,脸上的表情松了松,径直走过来对墨致远道:“刚好,不能等明天了。今日我便要奉旨入宫为后,将诺儿借我吧。”   “奉旨什么”墨致远一惊,看着凉月从喜娘手里接过小奶娃,怔怔地回不过神来。凉月却是已经往外面而去,回头说了一句:“您老去宫门看着便是。”   刚下朝不过一个时辰,群臣便又被重新召集了起来。明轩帝站在朝堂的门口,远远地看着大开的宫门。   众人议论纷纷,后宫的妃嫔也都被传唤了来,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陛下站在前方,整个人似乎很开心,神情都轻松了不少。   四熹捧着圣旨站在一旁,看了看即将进宫的凤辇,低声问道:“陛下,是否可以宣旨了”   明轩帝点了点头。   穆倾心站在妃嫔的首位,看着宫门处隐隐约约的凤辇,心里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是谁回来了么不对,即便是和安公主,也该用的是鸾凤车,而不是凤辇。   那么,是顾凉月可是四熹公公已经说了她失宠了,连月贵妃的名分都不再有,又怎么能坐上凤辇四熹往前跨了一步,慢慢展开当初轩辕子离留下的圣旨,念了起来。声音拖得很长,一下子便让众人寂静无声,只有朗朗的宣读声在皇宫之中回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凉月身着百鸟朝凤的大红宫裙,怀里抱着小不点儿,端坐于凤辇之中,慢慢地进了宫门来。   眉心点了金色的兰花,黛眉微扫,双眸冰冷。顾凉月此时应当是最美的时候,不同于以前的笑脸盈盈,而是以她最本来的面貌,披上凤袍,一点点慢慢朝最威严的朝堂而去。   走得近了,众人也便看清了凤辇里的人。淑妃和良妃心里倒是没有太惊讶,听着圣旨,也知道明轩帝等这一天应该已经很久了。其实顾凉月,早该为后,若不是她那样不快乐,帝王舍不得强迫她的话。   而穆倾心则是吓得白了脸,万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她不是说她失宠了么不是说后宫里再没有月贵妃了么怎么会“以皇后之名,伴朕左右”   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穆妃身子晃了晃,被身后的沈常在堪堪扶住。长长的护甲死死捏在手心,穆倾心抬头,满是不甘地看着帝王的背影。   她帮了他坐稳这江山,到头来皇后却是别人么千百般心思竟被一个什么也没做的人毁了。这叫她怎么甘心怎么甘心凉月目不斜视,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孩子,走到明轩帝面前跪下,淡淡地道:“臣妾,谢主隆恩。”   帝王含笑扶起她,伸手接过凉月怀里的孩子。碍于不能说话,便伸手碰了一下凉月头上的凤冠。   四熹将圣旨递给跟着凉月回了宫的摘星,然后带头跪了下去,大声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臣跪拜,妃嫔们也便都跪了下去。整齐的声音响彻宫廷,回荡于每一处红色的宫墙。   凉月面无表情地接过芍药递过来的凤印和后宫的各种册子,让身后的揽月接了。扫了一眼众人,道:“本宫今日为后,必定为我天启着想,六宫恩泽,雨露均分,护我皇室血脉,为君分忧。”   六王爷听着,只觉得凉月的架子拿得特别足,周围的人都低着头,将表情藏进心里,没有敢明面上冒犯的。   啧,他的皇嫂这模样实在太好看,可惜了皇兄看不见。   凉月抱过小奶娃,跟着被簇拥去了坤宁宫。轩辕冲雨知道,定然还有好一番折腾的。于是便带了四熹,先回乾元宫。   这后立得突然而仓促,下面的文武百官都没有回过神来,连墨致远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凉月怎么突然回宫,又为何坐上了这皇后之位。   可是随即,芍药又拿了太后遗旨出来,当众宣读。彻底将众人有些反对的心思给压了下去。   遗旨,在这时候用得刚好,没有人能亵渎太后的仙灵,更别说还有一道皇上的旨意在。顾凉月这后位,来得突然,却也极为稳固。   沉默了好一会儿,墨致远还是转身往回走了。这一切,当初薨逝那女子应该是料到的,只等了合适的时候扶凉月上位。她带了那么多的秘密走,却为两个孩子安排好了一切,慕容静,她那一颗玲珑心还是没有变。   一阵风吹来,墨致远咳了几声,抬头看着将落的太阳,轻轻笑了笑。黄昏迎娶,婚姻之说,虽然仓促,但是帝王也是选了一个极好的时辰。夕阳无限好,他需要担心的事情,总算没有那么多了。   新后入宫,喜钟响了三响。寂静的乾元宫里,龙榻上的男子,手指微微动了动。   夜幕降临,凉月终于有时间回到了乾元宫,怀里的小奶娃睡熟了,看得她愣了好久,心里莫名地就涌上怜爱来。摘星本来想接过去,凉月却说没事,自己抱着来找轩辕子离。   虽然不是她的孩子,但是也总觉得很亲近。凉月坐在轩辕子离的床边,看着他那有些憔悴却依旧极好看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结束了么”夏清风站在一旁,看着凉月有些疲惫的样子,问。   凉月点了点头,坤宁宫重新收拾了一遍,不过她不喜欢,也就不打算住了。来送贺礼的人很多,她只说了一句太累就全部打发了。眼下连敷衍那些女人的心情都没有。轩辕子离还没有睡醒。   小奶娃突然睁开了眼睛,看了凉月一会儿,又重新闭上。凉月眨眨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将他放在陛下的床上吧,你也该抱累了。”夏清风想了想,道。   凉月看着轩辕子离,抿了抿唇,放下怀里的小不点儿,让他靠着轩辕子离躺着。   “要是这当真是轩辕子离的孩子就好了。”凉月叹息道:“说不定他知道自己有孩子,还能早点醒来。”   夏清风干咳两声,笑道:“他会醒来的。”   本来就是他的孩子,只是这爹不知娘不认的,也太可怜了。现下明轩帝还没有清醒,他已经想好了,若是他醒来,便告诉他们诺儿的真实来历。若是醒不了那皇帝活该,就不告诉他了。   小奶娃又睁开了一次眼睛,好像在看自己身边这长得很精致却睡着了的人。嘴里吐了一个泡泡,破了,口水都溅到了那好看的脸上。   凉月愣了愣,抱起小不点儿看了看,呆呆地对夏清风道:“师兄,你照顾这孩子这么久,有没有发现他的眼神特别机灵”   夏清风瞥了一眼,抱过小不点儿,见怪不怪地道:“婴儿的眼睛本来就很黑溜机灵,这孩子这会儿估计是饿了。我带他去找奶娘,你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罢。”   凉月点头,看着夏清风出了主殿的门,门口的摘星揽月顺手便将大殿给关上了。   对啊,今天,还是她的封后之日,按理说,也该是同轩辕子离的大婚之日才对。凉月低头看了看帝王。他的伤口还隐隐有着红色,墨色的头发未束,散散地挡住了眉眼。呼吸很轻,但到底胸膛还是有起伏的。   凉月静静地看着,脑海里闪现过很多的画面。这人初见她时从马车上跳下,激动地拉住她。刺杀他时他那云淡风轻的神色,还笑着同她说话。哪怕受她一剑,眸子里还是清晰地映出她的样子,微笑着道:“你会爱上我一次,就会爱上我第二次。”   心里有些微恼,凉月伸手拨弄着帝王的手掌,嘟囔道:“你又不是算命的,怎么知道我还会爱上你第二次。听着以前的事情,分明觉得你糟糕透了,现在还敢食言躺在这里,我为什么还要爱上你”   抬头,紧闭着双眼的面容让凉月心里微紧,忍不住轻轻靠近他,想吻一吻他的双眼。她记得他的黑眸里有星光,闪闪的,很好看。   帝王侧躺着,无声无息,寂静如冰。凉月慢慢靠近,正要吻上去,却突然听见有规律的声音在左耳边响起。   “咚咚”      第两百二十九章 心住一人难解分      温热而有力的跳动声,听得凉月一怔,忍不住将手放在他的左胸膛上,想触碰一下他的心跳。   可是,当手按上去的时候,凉月微微皱眉,有些奇怪。   手下的起伏,不是那样强烈,或者说她没有按对地方她分明将手按在轩辕子离的左胸口,却怎么感觉,心跳不是这个地方的。   心里有古怪的想法冒出来,凉月沉了眉目,手从帝王的胸口划过,放在了右边。   “咚咚”体温透过白布传至手心,仿佛只隔了一层肌肤之下的心跳,清晰可闻。凉月睁大了眼睛,正想将手缩回来,却突然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按住。   黑曜的眸子缓缓睁开,轩辕子离看着面前这错愕的女子,有些困难地扯着唇角笑了笑,声音沙哑地道:“你这样可让我怎么睡。”   竟然醒了   凉月睁大了眼,错愕不已地看着他,一时间也忘记了该说什么。轩辕子离的手冰凉冰凉,胸膛却无比炙热,这样按着她的手,竟像有什么东西从他心口蹿上她的手臂,然后猛地撞上了心间。她只能下意识地呢喃道:“你”   明轩帝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痛得厉害。尽管避开了要害,那一箭还是太过凶残,若是当真射的是他的心脏,这会儿估计也醒不来了。   “你在担心我,我怎么可能就死了。”幽深的眸子里有着明亮的星光,帝王看着凉月这一身装扮,忍不住挑眉:“这是看我要死了,所以打算与我冥婚么”   许久许久,凉月才回过神来,微眯了眼睛抽回自己的手,神色微冷地道:“谁会同你冥婚,你死了我便夺你江山,改了轩辕为顾,看你如何在地下安眠”   好狠的女子,轩辕子离笑了,苍白的脸终于生动了些,伸手扯下凉月,抱了她在怀里,然后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刚才,是想吻我么”   低低的声音在唇齿间溢出来,凉月脸一红,闷哼一声便想推开他。可是念及帝王身上伤口未好,也没忍心下狠手,只是抵着他的胸口,怒道:“放开我。”   轩辕子离眼里愉悦之色满溢,哪里舍得放开,只是拥紧了她,笑道:“我还以为是做梦,结果睁开眼睛,你当真穿了一身凤袍,坐在我的面前。这一身衣裳极美,我还以为有生之年,无法看你穿上了。”   凉月一顿,僵硬着身子任他抱着,冷哼道:“那样的圣旨都写下了,还有什么无法看见穿上的。虽然我不记得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但是想来也是霸道极了才会伤到我。既然已经那么霸道,又何苦留着这一点温柔。”   肩上的手微微一僵,凉月抬眸,便看见帝王微微抿紧的唇。两人一阵沉默,直到凉月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轩辕子离抬了抬自己睡得麻木了的手臂,揉着眉心道:“不管失忆没失忆,顾凉月还是顾凉月,半分情调都没有。我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于醒来,难道不是该看见你终于爱上我,热泪盈眶地扑进我的怀里么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   凉月冷哼一声,别过头道:“想让我爱上你,下一世再说好了。你这种言而无信惯会折腾人的人,我才不要再爱上。”   言罢,转身往门外走,边走边喊:“摘星、揽月,告诉夏清风和六王爷他们,皇上他”   “凉月。”一声叹息从身后传来,凉月步子一顿,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着床上那人。   帝王撑着身子,剑眉朗目,眼神深邃地看着她道:“你戴凤冠的样子,真的很美。”   心里一跳,凉月沉了脸色,别过头去道:“多谢夸奖,不过你既然醒了,我也就没有戴着它的必要,等会儿便取了去。”   摘星揽月打开门,看见自家主子神色古怪地走出来,忍不住好奇地往里面看了看。   “皇上醒了”揽月睁大了眼睛,看着内室里坐起来的身影,情不自禁地低喊了一声,然后转头对旁边的摘星道:“快去告诉公主和王爷,还有独孤大人。”   摘星点头,提起裙子便往侧殿跑。凉月还没来得及走出主殿,便看见夏清风抱着小不点儿回来了。听见那一声喊,讶异地道:“怎么可能就醒了”   “我也想问你。”凉月直直地看着夏清风,面无表情地道:“他的心脏,应该是在右边,这一点我都能发现,你怎么会发现不了”   夏清风干咳一声,望天道:“我没有说没有发现啊,陛下这情况虽然罕见,但是也是存在的。他的心的确是在右边。”   周身有微微的凉意蔓延,凉月走近夏清风一步,眼睛微眯地看着他:“既然没有伤中心脏,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什么少则一月多则永久。大师兄,你逗我”   怀里的小不点好像感觉到了自己娘亲的不满,朝抱着他的夏清风撇了撇嘴。夏清风一低头就刚好看见,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凉月你看他”   “不要同我说其他事情。”凉月恼了,一边解着头上的凤冠,一边怒道:“独孤臣蒙我也就算了,他是轩辕子离的人,连你也帮着他们骗我,简直是枉费我这样相信你。”   “不是,凉月,你看诺儿”夏清风指着怀里的小奶娃,想同凉月解释。这孩子当真有些古怪,先前太小的时候还没有发觉,如今看着,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   “皇嫂”轩辕凌兰从侧殿飞快地跑过来,打断了夏清风的话,拉着凉月便回头往主殿走,声音激动得微微颤抖:“不愧是皇兄,竟然就这么快醒了,定然是看你终于成了我皇嫂,所以高兴得醒过来了。你当去守着他才是,怎么能在外面站着。”   凉月被轩辕凌兰拉得一个趔趄,头上半松的凤冠差点落下来。偏生公主正开心,也没顾其他,拖着凉月就又回到了她刚刚才离开的床榻前。   独孤臣等人也接二连三地来了,看着龙榻上靠着的轩辕子离,都松了一口气。独孤臣笑嘻嘻地道:“还以为你至少也要睡个三五天,这才一天就醒了,果真不愧是陛下。”   轩辕子离挑眉,目光落在凉月的脸上,看着她恼怒的神情,淡淡地道:“你们谁惹恼了皇后娘娘”   独孤臣一顿,这才反应过来凉月还在旁边,当下捂住自己的嘴便往后退。眼睛一扫夏清风,后者也是一脸无奈认栽的表情。   穿帮了   帝王的心脏与常人不同,这是独孤臣早就知道的事情。所以其实那天凉月将明轩帝送回来,他便知道他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是看着凉月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紧张的神色,想着帝王也不容易,顺水推舟想让凉月明白她自己的心意究竟如何也好,便将伤势说得严重了些。   凉月冷哼一声,甩开轩辕凌兰的手就想往外走。   “哎”独孤臣和布曜飞快地堵住了门,六王爷和夏清风挡住了凉月去路,和安公主又在身后拉住她的衣袖,整个人便被这群人给拦得死死的。   摘星揽月在门外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将门合上。芍药和四熹也在外面守着,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带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轩辕子离强撑着身子下了龙榻,一步一步慢慢朝凉月走过来,背后的白布又濡湿了一些,他却丝毫不在意。只走到她面前,将她头上的凤冠正了正,细致地重新戴好。   “如果我眼前的不是幻像,那么你已经是我的皇后。”帝王浅浅一笑,拉过凉月的手道:“在其位谋其事,今夜是龙凤和鸣之夜,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凉月沉默,眼里的神色满是不满和恼怒。他人多势众,她众叛亲离,不知道为何这些人都要帮着他,就没有人想她为什么怒么看见他雨里那样跌下去的样子,听见夏清风那么严肃地说他有可能不会醒来的话。她心里的波澜起伏,禁不住就为他担心,替他着想,像是本能一样。然而现在,她却发现全部是他们的一场骗局,白费她那么多的担心,白费她傻乎乎地替他上朝,也白费她竟然想坐这后位来守护他。   简直是一场笑话。凉月冷哼一声,拂开和安的手,也推开帝王的手,转头看着夏清风和轩辕冲雨道:“让开。”   “凉月。”轩辕子离皱眉,看见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禁不住心里一紧,大步跨上去从背后环住了凉月的脖颈,沉声道:“别这样生我的气。”   骗的不是他,他当然不会生气。气的还是自己这么傻罢了。凉月闷哼,使劲去掰帝王的手臂。奈何他抱得很松,手却半分力气没有省,怎么掰也掰不开。   “皇兄,血”轩辕凌兰在后面看着帝王的背,惊得喊了一声。   凉月手一顿,恼怒地回头,推开轩辕子离,然后拉着他回到了龙榻边,愤怒地将他推上了床,低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两百三十章 白首相知犹按剑      殿里的其他人都识趣地退了出去,夏清风走在最后,抱着小不点儿看了看凉月恼怒的神色,又将想说的话给咽了下去。   怀里的小奶娃醒着,睁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情景,很是适应地吐着泡泡,一张小脸儿嫩得如同剥了壳的鸡蛋。夏清风神色复杂地看着,然后走出了乾元宫,任由摘星揽月将大门关上。   凉月心里有火,偏生面前这人眸子含笑,倚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她道:“我不想做什么,不过今晚好歹是你嫁与我的夜晚,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凉月冷哼一声,扳过明轩帝的背,背后的白布果然又被染红了,估计是刚刚她挣扎得太厉害,而他一点力气也没省。   回头一看,那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大门紧闭,殿里连个宫人都没给她剩下。   “药在哪里”凉月扫了一眼四周,不耐烦地问他。   轩辕子离摇头,他怎么会知道药在哪里。不过背后的伤口只是崩裂了一点儿,他感觉得到,应该一会儿便凝固了。   凉月转身便想出去找药,明轩帝叹息一声,撑起身子来拉住她,一用力,便将她拉上了床来。   “我不需要敷药,伤口自己会好的。现在,你陪着我就好。”   右手箍着她的腰,左手压着她的肩膀,轩辕子离直接抱住凉月,将头埋在她的肩上,死死地不让她动。   “喂。”凉月冰凉的手搭上帝王的手腕,他的眉心一皱,伸手握过她的手,塞进温暖的被子里。   “就这样睡到明天再说。”轩辕子离在她肩膀上喃喃说着,闭上了眼睛。   凉月睁大了眼睛瞪着旁边的人。开什么玩笑,这样睡到明天,她那岂不是成了“凉月。”旁边的人轻轻地开口道:“以前你总说你是我的妃子,算不得妻。那么现在,你是名正言顺的我的妻子,天启的皇后,这样不好么”   虽然,虽然以前他忘记了说,无论是妃是后,他心里,也从来就是当她为妻的。   “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以为你要很久才醒来,为着不让人发现,方便隐瞒,才答应他们坐上这后位的。”凉月淡淡地开口,侧头看着帝王那闭着的双眼:“若你平安无事,我做这皇后干什么”   明轩帝苦笑,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凉月的眼眸,戏谑地道:“非要我长睡不醒你才肯做我的皇后,那我干脆就不醒来了。”   凉月脸色一黑,拿开他的手就想起来。帝王连忙按住她,皱眉道:“别动。”   “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君王,是对天下人不负责任。你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我当真不想再看见。”凉月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道。   轩辕子离一愣,眼里划过一丝亮光,张口便咬在凉月的肩上,哑着声音问她:“你是在担心我么顾凉月,你喜欢我”   “没有。”凉月回答,干脆利落。   眸子里的光亮暗了暗,帝王撇嘴,环着她问:“那你喜欢封寻么”   凉月瞥他一眼,不说话。   帝王的眉头越皱越高,放在她腰上的手狠狠一紧,低声道:“回答我便那样干脆,那他呢,你当真喜欢上了他不成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凉月哼了哼,侧头看着他那难看的脸色,心里终于舒畅了一点,开口道:“封寻很好,长得好看,武功也好,还很温柔。”   轩辕子离微眯了眼。   “从我睁开眼起就是他陪在我身边,没有让我操心过任何事情,相反,他总是替我做好很多事情。”   腰间的手越来越僵硬。   “还有啊,他似乎没有娶过亲,说我要是嫁他,一生便只我一人。”   “顾凉月”帝王浑身都是戾气,恼怒地看着怀里这人。她一双眸子横过来,一副有本事你反驳的样子,看得他怒不可遏。   “你当真了解封寻是什么人么”   凉月挑眉:“他告诉我过他的身份,逍遥宫宫主,以及永元的三皇子。”   “就这样,便喜欢他”轩辕子离的语气很差,整张脸就跟冰水里泡过一样。   凉月不置可否,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他在谋划什么,你压根不知道。好歹也是皇子,也拥有皇位的继承权,谁会放着那荣华富贵不要,甘心只做江湖草莽”轩辕子离捏着凉月的下巴,翻身压上她的身子,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   “这次莫名其妙回国,原因他告诉你是什么”   凉月一愣,看着帝王脸上的怒气和认真,微微有些不悦地道:“我拿他当朋友,便会相信他,你想说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封寻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咬牙道:“他是为了争夺皇位而去的,凉月,你看清楚,看清楚他接下来会做什么,不要说我冤枉他。”   那赫连初见是来提醒封寻永元情况有变的,封寻的母妃薨逝,大皇子一派势力更加猖狂,封寻马不停蹄地赶回去,还不是为了那皇位。老皇帝虽然健在,但因了这些年三皇子不理政事,心里定然是偏了大皇子。封寻真的无心帝位,也便不用回去了。   “他做什么我管不着。”凉月冷了脸,看着轩辕子离道:“你为何非和他过不去封寻帮过你,也未曾有害你的心思,你”   手被他压在了枕头上,面前的男子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她道:“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凉月一窒,看着帝王的眼神,微微别过了头去:“这件事我不同你争,先放开我。”   轩辕子离眸子里暗潮翻涌,慢慢地低下头来,吻住她的唇瓣,犹带三分恼怒地道:“我才不会放开你。”   凉月一愣,感觉到帝王温柔地含着她的唇。虽然一张脸上还有寒霜,但是动作却优雅而温和,慢慢地含着含着,又伸出舌头来,轻轻撬开她的牙关。   脑子里“轰”地一声,凉月呆呆地看着帝王睁开的眼眸,里面很深,却清晰地映出自己惊讶的脸。他认真地看着她,越吻越深,右手捏着她的两只手,左手慢慢从腰间移至她的腰带处。   “不”轻声的拒绝被他吻回了嘴里,凉月睁大了眼,感觉到肌肤上传来的冰凉触感,身子一颤,起了一层战栗。   “你是我的。”轩辕子离离开她的唇,一口咬上她的脖子,闷声道:“就算我死了,你也应该葬入我的皇陵,与我同眠。生生世世无论轮回,都还是我的人。”   凉月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突然撞了一下,温热得发疼。身上的人浑身都是不安的情绪,抱着她,吻着她,霸道里又有一些小心翼翼。凉月不知不觉便心软了下来,叹息一声,抬头吻了吻帝王的额头。   轩辕子离一愣,停下动作看着凉月。后者微微脸红,干咳一声道:“葬入皇陵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干,而且我依旧坚信封寻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然后”   清亮的眸子对上了他的,凉月满脸无所谓地道:“陪着你倒是可以。”   眸子里的星光重新被点亮,轩辕子离挑眉,松开凉月的手,捏住她的下巴道:“这可是你说的。”   比刚才粗暴许多的吻又落在了她身上,凉月皱眉,抵着他的胸口,怒道:“我说的陪不是这个陪你身上还有伤”   “无碍。”帝王黑眸里满是愉悦,这点伤算得了什么。虽然感觉自己的确是状态不太好,但是不妨碍再次将她变成自己的凉月按着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后,手心一片濡湿。   刚才还稍微有些温和的神色瞬间凌厉了起来,凉月撑起身子将明轩帝按在一旁,翻身压在他的背上,看着那白色的布一点一点渗出更多的红来,忍不住就用力掐了掐帝王的胳膊。   “又流血了”凉月怒道。随即翻身下床,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帝王笑得轻咳两声,脸色依旧苍白,但却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尽管她不承认,尽管似乎她有些喜欢封寻。但是毫无疑问地是,她也再次对自己敞开了心扉。   突然觉得封寻要做什么他已经不担心了,只要能将这人的心一点一点抢回来,用江山与之对弈也无妨。   “找到了。”凉月拿出一盒子大大小小的瓷瓶,看了看上面贴着的纸,选了一瓶金疮药,回到了床前。   “把这些白布先解了。”凉月看着轩辕子离道。   帝王撇嘴,看了看凉月,不满地道:“我这样怎么解一般要照顾伤患,都是该你们动手的。”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把她当医女了不成凉月咬牙,将瓷瓶放在一边,然后找到白布打结的地方,扶了轩辕子离坐起来,一圈一圈地将它解开。   帝王的皮肤不是特别白皙,倒有些古铜色,也不知道天天在深宫里是怎么弄出来的。凉月一边帮他上药,一边嘟囔着。看着他背后那缝合好的伤口,微微有些心惊。   那丝线应该是会融化的,在伤口愈合的时候。但是目前,那口子像是被扯开很多次,惨不忍睹。      第两百三十一章 真凰假凤缠情柱      “怎么了”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轩辕子离忍不住回头看。   凉月回过神,拿出帕子来将伤口周围的血擦干净,然后倒了药膏出来抹上去。边抹边道:“没什么事,我给你上好药,你便好生休息,不然伤口一直没办法好,你连早朝都不能去上。”   帝王一愣,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我睡了多久”   “一日有余,将近两日。”凉月回答。   “那早朝是没有上还是如何”   抹药的手指一顿,凉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早朝我替你去的,易容成了你的模样。放心吧,没有出什么乱子。”   “你去的”轩辕子离惊讶地回头看着凉月,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凉月以为明轩帝介意别人坐了他的龙椅,于是撇嘴道:“事出突然,我也没有办法。不过你放心,我只做了一个决定,而且下来问过独孤臣他们了,他们都觉得不错。若是你介意的话”   “什么决定”帝王打断她,挑眉问。   凉月低着头,一边抹药膏一边道:“墨丞相说国都已经恢复了繁华,你曾所言的免一年赋税可以取消了,以免百姓忘记纳税乃国民之本。可是我觉得国君应该言而有信,所以便说无论国都如何繁华,一年免税照样生效。”   轩辕子离的神色很是古怪,一双黑眸睨着她,过了一会儿又回过头去看向其他地方。   “怎么了想同我说后宫不得干政么”凉月撇嘴,抹完药膏,又转身去找白布:“若你要怪罪,就拿回这凤冠去。”   “你休想。”帝王轻哼一声,又是一阵沉默。看着凉月从那专门放医药的柜子里翻出白布来,又一圈一圈地给他缠上,冰凉的手指时不时划过他的肌肤。   其实,他都能想象凉月穿上龙袍坐在大殿之上的模样,因为毕竟,她身上流淌的是皇室的血脉。虽然自古女帝较少,但若贤明,也不是不可以。   听她刚刚的裁决,也颇有贤君的样子。若是加以培养   “好烫。”凉月包到一半,手多次碰到帝王的肌肤,终于还是觉察出了不对劲:“怎么会这样烫,你转过身来。”   轩辕子离闷哼一声,抓过凉月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皱眉道:“还以为是你的手太凉了,这样看起来,好像是我发烧了。”   凉月脸一黑,抽回手来继续给他包好,然后将他按在床上,沉声道:“我去叫独孤臣,你给我好生躺着。”   冰凉的手抽离,轩辕子离小孩子似的撇了嘴,直到凉月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里,他才恢复了冰冷的神色。   手轻轻搭上自己的眼睛,他有些烧迷糊了,眼前竟然全是凉月穿着龙袍的样子。她的脸皎皎如月华般美丽明净,额间点了金色的兰花,双手相扣坐于龙座之上,威严而绝色。   他霸占的,是她的位置啊虽然,虽然换回来,她可能也是公主而已,但是这么多年流落民间的苦,他怎么偿还得清。太后,应该也是为他而死的,这些事情,凉月应该还没有想起来。   头越来越沉,好像有人回来了,冰凉的手拉开了他的手臂,为他放上了同样冰凉的毛巾。有人在替他诊脉,然后朝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顾凉月。”失去意识之前,轩辕子离只记得自己呢喃了这三个字,然后周围再也没有声音。   第二天,圣上因病不能早朝。   穆倾心按捺不住了,带着人便往乾元宫而去。这两天陛下看起来万分奇怪,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如今才想起来,他除了上朝就是回乾元宫,连御书房也没去过。顾凉月也一直在乾元宫,会不会是会不会是顾凉月控制了圣上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穆倾心走得极快,很快便到了乾元宫外,求见圣上。   四熹无奈地看着穆妃,拱手道:“娘娘,陛下正在休息,无令不能觐见。”   穆倾心打量着后面那紧闭的殿门,冷哼道:“就是因为陛下病了,本宫才特意来探望。难不成还不允许见皇上一面了。一连几日未见,后宫姐妹们都甚为担心呢。”   四熹为难地道:“皇上有命,这”   “我当是谁,原来是穆妃娘娘。”轩辕凌兰恰好从一旁走过来,看着门口那女子,挑眉道:“大早上的硬闯乾元宫,企图打扰皇兄休息。穆妃娘娘,这是您这后宫位分较高的嫔妃该做的么”   穆倾心看见和安,神色收了收,看着四熹道:“为何和安公主就可以见皇上,本宫就不行”   四熹回头看了和安公主一眼,笑道:“公主和皇后娘娘是一直守着陛下的,所以”   “那本宫更要进去看看了。”穆倾心看着那紧闭的殿门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伺候皇上起身也可以。”   轩辕凌兰厌恶地看她一眼,皱眉道:“有皇嫂在,伺候皇兄起身轮得到你么”   “皇嫂”二字刺得穆倾心心里一痛,脸色不禁就沉了下去,推开四熹的阻拦便直接站到了轩辕凌兰面前,道:“公主可能不知道,是谁帮助了你皇兄,才有今日这样太平的天启江山。”   她父亲出力不少,哥哥甚至战死沙场。穆家立下的汗马功劳,足以让她荣登后位。可偏生是一个什么也没做过的平民女子,凭着占了帝王的心,就要占了那后位。这让人如何服气“朕倒是不知,没有了谁的帮助,朕就一定会失了这江山。”殿门打开,轩辕子离披着龙袍倚在门口,眼神冰冷地看着下面站着的穆妃,似笑非笑地道:“穆妃来和朕算清楚,你父亲到底立了多少战功,朕好论功行赏。”   穆倾心吓得立马跪了下去,一时心急,竟然吵醒了明轩帝。这个话,就要看她怎么圆了,圆不好可能连累母族。   “臣妾臣妾只是一时口快,绝无邀功之意,请皇上明察。臣妾的父亲和穆家都是忠于皇上的。”穆倾心边说边磕头,脸上哪里还有刚刚的傲慢,满满的全是惊慌。   “你怎么出来了。”凉月揉揉眼睛,跟着帝王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的情景,皱眉道:“大清早的,穆妃这是做什么”   听见凉月的声音,穆倾心咬牙,连忙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嗯。”凉月应了,也没有要喊她起来的意思,只将手放在旁边那人的额头上,微怒地道:“烧还没有退你便下床。”   轩辕子离轻轻拉下凉月的手,握在手心,脸上的冰冷散去不少,轻声道:“被人吵的,亏你还能睡得着。”   穆倾心头埋得更低,听着这语气,帝后两人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要想扳倒顾凉月,实在太困难。   “嗯,穆妃有什么事情么”凉月打了个呵欠,伸手扶着明轩帝,问。   “臣妾今日行为莽撞了,还请皇上娘娘恕罪。”穆妃又磕了头,柔柔弱弱地道:“臣妾担心皇上龙体,所以硬闯了宫来看,如今见着皇上龙体欠安,臣妾也深感罪恶,皇上”   “嗯。”轩辕子离应了一声,点头道:“穆妃尚算知礼之人。”   穆倾心松了一口气,刚准备谢恩,就听见帝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四熹,传旨,穆妃违背皇令,擅闯乾元宫,朕念其父亲之功劳,只降回穆嫔,收了六宫协管之权。”   和安公主在一旁听着,本还以为皇兄要轻饶了这女人呢,却不想还是下了狠手。当即拍手道:“皇兄英明,如此一来,后宫娘娘们就没有人会再违背皇兄的命令,不知天高地厚了。”   穆倾心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好一会儿,才咬牙道:“臣妾谢主隆恩。”   这一趟偷鸡不成蚀把米,全部怪她自己太冲动。穆倾心扶着宫女的手,快速离开了乾元宫。她对后位太过渴求,也因了战功自恃过高了。今日这一道旨意,倒是打醒了她。未来的路还长,总要慢慢走是不是轩辕子离用多了气力,脸上有些潮红了。凉月恼怒地看着,将他扶上龙榻,沉声道:“你让我去处理有那么难么非自己起来。”   帝王扯了扯唇角,额头上又被搭上了帕子。他伸手扯开,拉了凉月的手放在自己额上,然后道:“必须我出去,才能降她的位分。穆家今日风头太甚,该打压了。”   凉月一愣,看着床上闭着眼睛的这人,微微抿唇道:“病了还惦记着这种事情,轩辕子离,江山对你来说真的这样重要”   帝王不语,只扯着嘴角笑了笑。   正想再说什么,一道哭声却突然从侧殿传来,软软绵绵的,婴儿的哭声。   轩辕子离“刷”地睁开了眼睛,皱眉道:“哪里来的婴儿”   凉月听了听,淡淡地道:“是诺儿吧,大师兄抱着他正在侧殿里呢。”   诺儿轩辕子离坐起身子来,眼神灼灼地看着凉月道:“谁的孩子”   凉月一怔,莫名其妙地道:“捡来的孩子而已。”      第两百三十二章 麒麟之子天自佑      帝王一愣,喃喃地重复了一遍:“捡来的孩子”   凉月点头:“大师兄捡回来的吧,一直养着,如今也快两个月了。”   两个月轩辕子离心里一跳,抿唇道:“让他抱过来我看看。”   见着面前这人突然激动起来的神色,凉月有些疑惑,却还是起身往外面走,吩咐揽月将夏清风连同诺儿一起带过来。   那小不点儿一直哭闹,夏清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喜娘没有进宫来,一般的奶娘也拿他没有办法,就看着这小家伙哭得眼睛都睁不开,小手乱舞。   凉月站在殿里,只听得那哭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大。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就揪成一团。床榻上的帝王坐靠在床头,一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里却是星光熠熠。   夏清风苦着脸,一走进来便将小奶娃交给凉月,嘟囔道:“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难伺候了。”   呆呆地接过这小小软软的身子,凉月放在怀里看着,生怕自己不小心摔着他。诺儿的小脸儿红彤彤的,估计是给哭的。这会子倒是停了下来,睁着那一双小眼睛看着她,打了个呵欠。   “嗯哭累了”凉月忍不住低笑,伸手碰了碰小奶娃那嫩嫩的脸。   帝王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夏清风,道:“你有什么要同朕说的么”   无论是算日子,还是他心里的直觉,眼前这孩子,怎么看都跟凉月关系不简单。他可以奢望一下么夏清风抖了抖袍子,跪了下来,看着明轩帝,笑道:“草民的确有话要说,不过不只是告诉您,还要告诉凉月。”   凉月一愣,疑惑地抬头看着自己的师兄,皱眉道:“告诉我什么”   大殿里的空气突然有些紧,轩辕子离盯着夏清风,手在身侧紧握成拳。   “诺儿他是你的亲生儿子。”夏清风中自己的亲生骨肉,帝王亦是看得傻住了。两人都没有说话,或者说,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帝王是惯常的不会表达,心里激动,但是身子却越发僵硬。凉月则是很尴尬,她与轩辕子离也还不太熟悉,竟然已经有了孩子,这听起来,怎么也很别扭。   小奶娃感受到了来自父母双方的冷意,嘴巴一撇,立刻哭给了他们看。不认他就算了,娘亲不知情,父亲也不知情,他忍。但是如今真相大白,这两人还是这样半点亲近的意思都没有,他真委屈了。在侧殿哭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存在感。   “师兄他哭了”凉月慌了起来,抱着小奶娃连忙想塞给夏清风。夏清风一躲,摆手道:“给我干什么,你才是他娘亲,自己的孩子自己去哄。”   轩辕子离眉头皱得更紧了,朝门外喊了一声:“芍药。”   芍药姑姑早在门外就听见动静了,连忙走进来道:“皇上有何吩咐”   “找个可靠的奶娘来。”帝王揉了揉额头,这小不点儿的哭声也太大了,吵得他的头更疼了。   “不必,奶娘在丞相府,皇上让人去接就好。”凉月看见芍药,慌慌忙忙将怀里的孩子塞进她的怀里,心有余悸地道:“芍药姑姑,这孩子我不会照顾,所以他一直哭,你哄哄吧。”   夏清风早给他们这些人解释过了,事实上不知道小奶娃身世的只有他亲生父母两个,其余的可都是将他当块宝,昨儿晚上还扯了六王爷的玉串儿去呢。   芍药一笑,接过小奶娃,看他没有尿湿,也刚刚才喂过奶,想来也不是饿了。犹豫了一会儿,便把他递给了明轩帝。   帝王身子一僵,呆呆地伸出手来接。   这样小的东西,太软了。轩辕子离铁青着脸抱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摔着他。小奶娃本来不想哭了,但是一睁眼看见自己老爹这么严肃的表情,吓得又哭了出来,比刚才更甚。   “皇上”芍药姑姑无奈地道:“您温柔一些。”   温柔怎么温柔帝王脸色更加难看,道:“将他抱走,朕不会抱,可能弄得他难受了。”   凉月看得好笑,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也是这个模样,只有些幸灾乐祸地道:“芍药姑姑快去抱吧,皇上吓着了。”   恶狠狠的目光瞪过来,凉月挑眉,笑着往门外走:“我要去告诉二师兄这个消息,他定然是要送我一份大礼才行的。”   “顾凉月”轩辕子离将孩子递给芍药,连忙走过去拉住她,手指冰凉,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你现在是皇后,不可以就这样出宫。”   凉月一愣,随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凤袍,微微沉了脸色。   轩辕子离说完便后悔了。他其实想说的是不要又离开,可是话出口,不知道为什么就说成了这样。   “我会脱了这一身装束再出去的。”凉月甩开他的手,脸上没了笑意,转身又要出去。   “哇”小奶娃一嗓子嚎出来,成功止住了他娘亲想离开的步子。芍药焦急地道:“娘娘您先别走,小皇子哭得太厉害了,会把嗓子哭坏的。”   凉月一顿,侧过头去看那水嫩嫩的小东西,皱眉道:“他到底为什么哭”   帝王抿唇,低声道:“可能是自己父皇说错了话,他在替你抱不平。”   凉月冷哼一声,正想说帝王想多了,婴孩怎么可能有这样懂事。   可是,就在帝王说完这句话,小奶娃便当真没哭了,就像是在印证他爹的话一样。   大殿里的几个人都愣住了。   芍药低头去看,只见这小不点儿睁着红红的眼睛,嘴里吐了两个泡泡出来。   “我就说他很奇怪。”夏清风回过神来,连忙拉过帝王和凉月,指着小奶娃道:“上次没来得及说,这孩子似乎天赋异禀,比正常的婴孩聪明不少。上次我抱着他絮絮叨叨地说以前的事情,他居然眼睛一直转,像听懂了一样。还有偶尔看见他的眼神”   夏清风说着,打了个寒战,道:“他的眼神像真的能听懂我们说话一样,有些可怕。”   轩辕子离皱眉,低头看着这小奶娃,襁褓里的小奶娃也看着他,滴溜溜的小眼珠里一派纯洁无辜。   “会不会是你眼花了”帝王疑惑地问。   “不是。”夏清风摇头:“真的,我没有见过哪个婴儿是这样的。估计等他会说话的时候,你们更会有惊奇的发现。说不定,你们生了一个天赋极佳的孩子。”   凉月伸手碰了碰诺儿的脸,撇嘴道:“那不是挺好的么天赋异禀,等他长成了,我便教他习武。说不定能成为新的江湖第一杀手,超越封寻也说不定。”   明轩帝黑了脸,咬牙道:“我的孩子,为什么要和封寻比”   凉月冷哼一声,看着帝王道:“封寻武功很好,当然和他比,要不然你是想让诺儿留在皇宫里,以后继承你的皇位不成”   有何不可轩辕子离看着芍药怀里的小不点儿,微微沉思。   而小奶娃是真的哭累了,哭这么久,眼泪没多少,嗓子却是极疼的。为了保护这身体,他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好了。眼前这一对看起来很别扭的父母,以后估计还有得折腾。   哎,为什么要这么小的一个孩子来为父母操心呢。      第两百三十三章 朱门先达笑弹冠      不过,由于小皇子的认祖归宗,轩辕子离的伤好得更快了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恢复过来,然后好生同孩子他娘将事情扯清楚。   比如,小皇子的名字理所应当地应该是轩辕诺,而凉月似乎不太满意这个姓氏,还是坚持叫诺儿最简单明了,大有不让小奶娃跟他扯上关系的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分明是他的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冠上他的姓而且,这才是顾凉月原本的姓氏好么帝王脾气不好,动作也就很大,背上的伤口几次裂开,弄得夏清风都不耐烦了,黑着脸上鉴君王:“您要是再折腾下去,背后这伤永远好不了了。”   轩辕子离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朕感觉已经好了很多,至少没有再发烧了。”   “不,皇上,您的伤口一点也没有好。”夏清风揉了揉眉心:“凉月那丫头向来口是心非,您又何必太较真。自个儿身子没先养好,怎么去照顾他们母子”   明轩帝恢复了夏清风的刑部尚书一职,不过这两天他觐见频繁,也就顺便做了太医用。   “她那是有让我照顾的意思么”轩辕子离微微挑眉,从主殿的窗户看出去,院子里,凉月正看着芍药怀里的小不点儿,嘟嘟囔囔地在说话。   “再强大的人,也是需要人照顾的。”夏清风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着帝王道:“她不太容易受身体上的伤,但是心,陛下也记得要一起护了才是。”   帝王一愣,侧头看着夏清风,眼神幽深地道:“爱卿何意”   夏清风微微一笑,只说了两个字:“封寻。”   轩辕子离沉默,然后自己系上腰带,站起来道:“连你都觉察到了。”   封寻回到永元有一阵子了,传来的消息却是永元长公主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封寻的母妃薨逝,公主又下落不明。老皇帝终于将目光从宠妃的身上转移,开始补偿起封寻来。   然而,封寻那样的人,冷血无情惯了,又怎么会接受老皇帝的补偿,并且感恩呢他私下的动静不小,将上次一战同天启换来的三座城池尽数吞于囊中,然后招募军队,隐隐有与大皇子争权的意思。   封寻这人的实力,轩辕子离已经见识过了。永元的大皇子与司徒赫宇合作失败,损失极大,封寻便趁着机会以看得见的速度一点一点蚕食了大皇子的势力,慢慢地架空了他。那样的手法让人恐惧,不是悄无声息,也不是暗中谋划,就是那样光明正大地一步步将大皇子逼近死路。   老皇帝老了,终于才发现自己宠爱的大皇子不是国君良才,还做了差点亡国的蠢事。一气之下病倒了。永元的大权,便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封寻的手里。   “封寻不是没有野心的人。”夏清风开口道:“他做事狠厉果断,一旦有想要的东西,都是光明正大地直接去拿。”   轩辕子离抿唇,下意识地又看了凉月的方向一眼。   “臣以为,陛下还是给凉月提前说一声,天启的江山,毕竟也是她的母族的东西。虽然她不知道,但是若是不说,那丫头以后帮着敌人也说不定。”夏清风叹了一口气。   凉月很信任封寻,因为封寻待她是真的全心全意的好。虽然他一度疑惑封寻待凉月这样好的原因是什么,但是能有人爱着凉月,也是只好不坏的事情。   但是,太过信任了,以后一旦站在对立面上,他怕凉月受不了。   帝王顿了顿,抬步往外面走去。   “不是说很机灵么这会儿怎么不看我”凉月看着闭着眼睛的小奶娃,嘟着嘴不满地道。   芍药微笑,轻轻拍着诺儿道:“主子,小皇子这是睡着了,您一直逗他,他会累的。”   凉月挑眉,伸手抚摸了一下他小小的眉毛,心里有些异样的温暖。   “凉月。”轩辕子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凉月直起身子来,一身白衣在秋阳下透着温和的色彩,眉目皎皎,疑惑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帝王慢慢走过来,牵起她的手道:“我要带你去个地方。”   “嗯”凉月愣了愣,随即道:“是继续去找回忆么”   “差不多,那里也有很多回忆。”轩辕子离好像想起了什么,眼神微微深暗,直直地看着她。   凉月想了想,点头道:“好吧,在哪儿”   “就在皇宫里。”   帝王拉着凉月就走,也不管她只是一副平民的装扮,没有穿凤袍没有戴凤冠,径直将她拉上了龙辇。   “芍药姑姑,照顾好皇长子。”   “奴婢遵命。”芍药低头,恭送两位主子离开,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帝后要是一直这样和谐相处下去就好了。   龙辇很大,但是明轩帝却硬是将凉月抱在他膝盖上坐着。凉月黑了脸,手指掐着帝王的胳膊,怒道:“你正常一些不行么”   轩辕子离很认真地摇头。   手环在她的腰间,死死箍住,就是不愿意让她离开。凉月挣扎半天,无力地道:“你好歹还是圣上,能不能注意一下体统什么的,这样抱着,我不舒服。”   帝王一愣,接着手松了松,凉月便极快地蹿到旁边坐好,微微不满地看着他。   “你居然教我体统,还真是像极了皇后。”轩辕子离笑着说了一声。   凉月看了他一眼,转头去看纱帘外的宫道。这两天她一直穿着白衣行走,为的就是想慢慢说服明轩帝,她不要做皇后。   后宫女人多是非多,她真恼了会选择一剑杀了,而不会去绕那些弯弯肠子,所以大概是没办法帮他管理后宫。皇后这头衔也没有什么好,还不如“皇上,到了。”四熹公公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凉月回过神来,往外看了看。   “慈宁宫”凉月一惊,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有些奇怪的疼。   轩辕子离先下了辇,然后伸手拉了凉月下来,往里面走去。   “四熹,守好这里,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准靠近。”   “奴才遵旨。”   太后已经不在了,但是慈宁宫依旧每天有人来清扫,此时进来,只觉得仿佛还是住人的模样,太后也还会躺在主殿的贵妃椅上,慈祥地笑道:“皇帝,江山是你的,你要守住,更要守好。”   轩辕子离微微闭眼,先是拉着凉月进了主殿。   “来这里做什么有什么回忆”凉月四处打量了一番,问。   “回忆等会儿告诉你,先要同你说一件很正经的事情,因为你忘记了,所以有必要再告诉你一次。”帝王深吸了一口气,捏着凉月的手,走到内室的一面墙面前,指着墙上的一幅画道:“这便是太后。”   凉月抬头,便看见墙上挂了一副雪景图。图中的女子裹着厚厚的狐毛披风,语笑盈盈地站在梅树之下。那容颜算不上倾城,却也是极好看的。   “很美。”凉月道。   轩辕子离侧头看着凉月的脸,低声道:“是的,她很美,你同她长得不像,但是也同样很美。”   凉月一愣,慢慢转过头来,蹙了眉心:“你说什么”   她为什么要同太后长得像   “我说”轩辕子离抬手,轻轻抚了抚凉月的侧脸,眼神幽深如海:“你同她不像,但是,你是她的女儿,天启正正当当的公主。”   凉月身子一僵,不可置信地看着轩辕子离,下意识地挥手打开了他的手:“不可能。”   “你以前是知道的,只是忘记了罢了。”帝王收回手,苦笑道:“你还曾帮朕滴血验亲,用你的血与太后的相融,助朕逃过一劫。”   凉月瞳孔微缩,忍不住又转头看了墙上那女子一眼。   “那么你呢”凉月问。   “我”轩辕子离神色一暗,闭了眼睛道:“我是她当初用你换回来的男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查出我的父母是谁。墨丞相说他们都已经不在了,但是却是权势显赫之人。”   凉月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轩辕子离不是皇室血脉,却坐了皇位,是这样么   “这江山,与你的母族荣誉相连,我今天告诉你,是想你记得,其实你的姓氏是轩辕,你的身份该是皇城里受万千宠爱的公主,你的母后你的母后养大了朕,算是对朕有莫大的恩情。”   帝王静静地说完,看向凉月的双眸。   凉月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点头道:“那又如何呢现在太后已经死了,你才是天启的帝王,其余的这些,还重要么”   捏着她的手紧了紧,凉月侧头,看着轩辕子离看似波澜不惊的脸色,微笑道:“你该不会为这些事情担心了很久罢”   轩辕子离闷哼一声,拉着凉月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又输给她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顾凉月对权力半点渴望也没有,也一样不怪他,不怪他抢走她那么多东西。   “是我白担心了,那么下面,便带你去一个地方,告诉你以前的回忆是什么吧。”帝王弯了唇,手心里的手冰凉,却被他握得慢慢温热。      第两百三十四章 岂知来时之可追      门轻轻打开,有淡淡的檀香气息盈于口鼻,凉月抬眼一看,却见是一座佛堂,香已不再燃,整个屋子里帷帐四垂,佛龛立于正中,佛的双眼慈悲地看着下面之人。   “这里”凉月微微凝眉,四处看了看,只觉得呼吸都被净化了一般,很干净的地方。   “嗯这里。”轩辕子离拉着她走到蒲团面前跪下,凉月便自觉地给佛像磕了头。   “太后生前喜欢念佛,从南巡回来,朕不知道你为了什么,自请服侍太后,跟着她诵经念佛。”明轩帝看着炉鼎里的灰,面无表情地道:“当时朕还以为你隔绝了红尘念想,想就这么坠入空门了。甚至有几个晚上,我梦见你剪了头发,着了素衣站在我面前,说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想起那些梦境,轩辕子离捏紧了凉月的手,冰冷的眸子里还是露出些脆弱来:“而那一天,恰是滴血认亲的时候,你捏了我的手,却滴了你的血,与太后的,完全相融。”   “那时候我愣了很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而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欠了你多少。你流落江湖,我却坐拥荣华,真相揭开的时候实在是太残忍。”   耳边的声音有些颤抖,凉月侧过头去看着他。帝王半跪在蒲团上,侧脸的轮廓刀削一般的完美,却有些紧绷。   “你说你不恨太后,亦是不恨朕,但是,世界上哪有你这样的人,被夺走那么多东西,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抛弃,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么”轩辕子离看着凉月,漆黑的眸子里有些不明的暗潮。   凉月认真地想了想。按道理来说,应该会恨吧。但是现在听他说来,也只像是别人的故事。她在明月谷长大,没有任何的痛苦经历,师父待她极好,两个师兄也都疼宠她,那她又为什么要因为这所谓的真相而痛苦憎恨呢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何苦拿来折腾自己再折磨别人呢“你现在的心里,是不是还有些介意自己不是皇室血脉,却坐了这皇位”凉月看着帝王问。   轩辕子离怔了怔,淡淡地别开头,没有说话。   “虽然不知道太后是为什么死的,但是,她用死来成全你的身份,你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凉月疑惑地道:“我听封寻说很多以前的事情,他提过一句太后薨逝,却没有具体说。不过算算年份,太后也不过四十余岁,定然不是自然死亡,应该是为了成全罢。”   帝王的身子僵硬如铁,紧抿着唇,沉默。太后的确是为他而死,为了让人无处查证他的身世,选择了服毒。她最后也没来得及和他说一句话,却是拉着凉月的手絮叨了很久。那个女人,心里对自己的孩子还是有愧的吧。   只是到最后,她都选择了保全他,保全这江山,连补偿凉月的机会都没有留。   心里微微发紧,轩辕子离突然后悔来了慈宁宫了,这些记忆,不是凉月该想起来的东西。她只要记得好的就可以了,这些伤痕,就该涅没在消失的记忆里。   “你好像心情很不好。”凉月挑眉,看着帝王沉寂的脸色,笑道:“看来这里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呢。”   明轩帝回过神来,抿唇道:“不是,也有我很喜欢的回忆。”   佛香缭绕里,他也曾将她狠狠占据为自己的东西,她没有拒绝。那个夜晚虽然混乱,但是也是他不想让她忘记的记忆。   南巡时她追去封寻的地方,他还以为她不会再回来了,却还是在皇宫里看见了她,心里的情绪费了好大力气才压抑下去,冰冷地对她。岂知身世之谜一揭开,他还是没有忍住,跑来问了她,吻了她,再次缠上了她。   佛前的罪孽,应该是要遭天谴的,但是那一刻他想的竟然是,就这样同她一起死去也好。   “看起来的确是你很喜欢的回忆。”凉月看着帝王缓和了的脸色,撇嘴道:“不打算告诉我么”   轩辕子离挑眉,想了想,捏过凉月的下巴,轻轻吻了上去。   脑海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凉月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帝王精致的五官,有些没回过神来。   “这里是佛堂。”凉月抵着他的胸口推开他,怒道。   “上次你告诉过我了。”明轩帝眼梢微动,眸子里晶亮的光芒像是要将她吞噬一样。   上次凉月黑了脸,用一种不能理解的目光看着轩辕子离道:“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回忆是上次在这里同我发生了什么。”   “月儿很聪明。”帝王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腰,温柔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不要用你称呼其他女人的方式来叫我。”凉月皱眉,双手抵着明轩帝道。   轩辕子离低笑,胸口笑得轻颤,震得凉月手心一麻,接着耳边就听到他的呢喃:“只这样叫你,其他人,以后都以位分称之,如何”   耳边起了一层战栗,凉月戒备地看着眼前这人,道:“随你,现在先出去吧,这里的回忆你已经告诉我了。”   “不,没有呢,你刚才不是问朕有什么朕喜欢的回忆没告诉你么”   “我现在不想知道了。”   “不行,还是要告诉你。”   “这是佛堂,你干什么”   “”   “禽兽”   “你上次已经这样骂过了。”   “”   四熹守在慈宁宫外,突然听见佛堂的方向传来打斗声,忍不住一抖,下意识地便喊了一声:“皇上,太后的慈宁宫尚未过一年,东西还不能碰的”   天启的习俗,屋子里若有人死了,一年之内都会有仙灵停留,为了尊敬逝去的人,一年之中是不会碰那人生前用过的东西的,以免仙灵回来找不到了原来的东西。   屋子里的打斗声瞬间停了,接着便听见皇后娘娘低喝了一声,皇上没有再说话,只是看样子是和谐了很多。   四熹满意地点点头。帝后嘛,就要和谐一点才好。   凉月死死瞪着身上这人,大有他再进一步自己就咬死他的决绝。衣衫被这禽兽扯到了肩上,而他的手,很好地被她咬住了。   帝王一手撑着蒲团,一手被身下这野猫一样的女子咬着,哭笑不得地道:“你打算一直这样么”   凉月捏着帝王的手腕,松开了口,怒道:“这话不是该我问你么堂堂佛堂,你怎么干得出这样的事情,后宫嫔妃那么多”   “停”轩辕子离脸色一沉,微眯了眼睛道:“你要是再说出和上次一样的话,别怪朕不客气。”   凉月一顿,好奇地道:“我上次说什么了”   轩辕子离磨牙,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咬上凉月的唇。没错,是咬。   他的手都被她咬出血了,这会儿便狠狠咬在她的下嘴唇上,痛得凉月眉头一皱,又想一脚踢过去。   帝王双腿一动便压住了她,撬开她的牙关狠狠吻了下去,黑眸里满是怒意和情意,两者矛盾不已,混在一起却看得人心惊。   佛的眼睛依旧慈悲地看着下面的这一对人,檀香缭绕,情几分,意几分,总归是挣脱不开这红尘。   天都要黑了,四熹忍不住回头往慈宁宫里看了好几眼,却也没见帝后出来。心里有些疑惑,却也没敢进去打扰,只继续等着。   大概黄昏的时候,帝王终于出来了,不过是抱着皇后出来的,两人衣衫尚算整齐,脸上可不太好看。帝王下颔的地方有一道指甲划的伤痕,皇后的却是嘴唇破了。   两人果然是又动手了。四熹看得连连摇头,庆幸自己还开口提醒了他们,才没把慈宁宫给毁了。   帝王估计也是很满意他的提醒,回去主动给他加了一级的俸禄。四熹老怀安慰。   坐在龙辇上,凉月寒着脸没看旁边的人,帝王的手却是一直放在她的腰间,替她轻轻揉着。   “这几天我回净月宫去,你自己在乾元宫养伤吧。”凉月沉默许久,闷声开口道。   净月宫帝王抿唇,想了想,道:“好。”   皇后应该是住坤宁宫的,但是明显凉月不喜欢那个地方。虽然她也不记得了司徒凝,但是看起来,还是很不喜欢呢。   凉月有些奇怪他为什么答应得这样爽快,不过既然答应了,她也就没有多余的意见了。   她没有说的是,封寻给她来了信,在乾元宫被这人看见了可不行,还是回据说以前是她的宫殿的地方,要安全很多。   于是,第二天,皇后娘娘正式从乾元宫搬往净月宫,后宫哗然,不明白皇后为何不住中宫。   帝王大手一挥,将坤宁宫改建成了书库,囤积六库积攒不下的古本名迹,一来省了重新修建的麻烦,二来也方便帝王取阅。   朝臣大惊,不明帝王为何毁了坤宁宫,那可是中宫啊。后宫怎可没有中宫可是,明轩帝将众人的意见全部压下,用一天时间翻新了净月宫,赐予了中宫之名。皇后墨氏也搬了进去,莫名地,天启用了百年的中宫坤宁宫就让了位,没有人知道原因。      第两百三十五章 姻缘得道佳偶成      封寻的字迹很让凉月意外,因了他给人的印象总是如仙般完美,所以凉月下意识地觉得封寻是无所不能的。   但是,这信上的字,也委实太潦草了。   借着宫灯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懂他写了什么,凉月揉了揉眼,将信放在灯上点燃,然后丢在了一旁的火盆里。   封寻回永元也有一段时间了,她最开始也奇怪过,怎么突然就回去了。但是封寻的眼神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告诉她永元有事。虽然和封寻相处的时间也算不得太长,但是凉月还是选择相信他,因为他身上总有一种让人想依靠的感觉。   千里迢迢送来的信,竟然也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只是念叨她有没有好好调养身子,再问诺儿是否安好。说起来,封寻也是知道诺儿身份的,只是也一起瞒了她。不过,她倒没有多少怪他的意思。封寻做事,总是有他的道理。   不过,看着外面的天空,总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夜深了,这两天帝王好生在乾元宫待着,没有再到处乱走了。估计是背上的伤有些严重,夏清风和独孤臣都在乾元宫守着,寸步不离。后宫有人想探望,也一律被拦在了外面。   无奈,有些妃嫔便到净月宫来求见她,东扯西扯地想问皇上的事情。凉月不耐烦,便让芍药去应付了。最后芍药便以小皇子身子不适,皇后娘娘要照顾为由,拒绝了所有嫔妃来访。   穆倾心降为穆嫔之后安静了许多,待在自个儿宫里甚少出来了。淑妃良妃也收了性子不怎么闹事。反倒是新进宫的小主们能折腾,总是听见不是谁摔断了腿就是谁的东西被偷了。   凉月只听芍药说完这些事,然后淡淡地道:“江湖规矩,先惹者罚,甭管谁的身世显贵,谁先招惹的,便罚了谁就是。受伤严重点儿的,等会儿你挑几个小东西送过去就是了。”   芍药虽然对娘娘这声“江湖规矩”颇有微词,但是这一招效果不错,渐渐的后宫就安静下来了,有什么事,也不会闹到凉月面前来。   芍药觉得,凉月虽然总是说自己不喜欢后宫,但是不得不说,她的手段不但光明正大,而且特别有用,是个适合当皇后的料子呢。   较为平静地过了半个月,皇帝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凉月也适应了照顾小奶娃。独孤臣看着终于松了一口气,于是上表于帝,请求辞官隐退。   这个消息无异于平地一声惊雷,震得帝王笔尖的墨汁染了奏折。   “为什么”轩辕子离皱眉看着下面跪着的独孤臣,沉声问。   独孤臣笑嘻嘻地抬起头来,道:“臣奉君王,本就是希望等您坐稳这江山,然后便离开朝堂,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如今凉月已经为后,天下太平,陛下的身子也大好了,臣觉得是时候可以离开了。”   他是不受规矩约束之人,新朝初建之时尚可,因了与皇上亲厚,可以肆无忌惮。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以后难免会发生很多无可奈何的事情,还不如趁着情谊尚好,早些离开。也成全了自己。   最开始不希望接受和安,也是因着她的身份。不是她不好,只是与她在一起的话,他注定一生没有自由。虽然他应该负责,但是他不能娶公主。   “你将和安放在什么位置上”明轩帝沉了脸色,静静地看着下面的独孤臣:“她还满心以为你终于接受了她,现在也是一直希望嫁你为妻,你却想一走了之么祁御,此非大丈夫所为。”   独孤臣抿唇,脸上的笑意淡去,没有说话。   “还有,是谁告诉你已经天下太平了”轩辕子离站起来,走下了台阶,站在独孤臣面前道:“还有事情没有完成,你却想早一步离场么”   “陛下身边有新的良臣,一定可以助陛下继续守住天启的江山。”独孤臣闭了闭眼,淡淡地道:“臣去意已决。”   再不走的话   轩辕子离握紧了拳头,真想一拳打在独孤臣的胸口。这样冷血无情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兄弟,他的朋友。他真的一点也没有为和安考虑过。   “皇上应该还记得,当初您为王爷的时候,答应过臣,天下初定,必满足臣一个愿望。”独孤臣沉默了一会儿,又轻轻开了口,手微微捏紧,有些犹豫地道:“臣想求皇上”   “为了你自己的自由,抛弃一个那么爱你的女子,而且,还要用上朕给你的承诺么”轩辕子离脸色铁青,打断了独孤臣的话,怒声道:“朕是可以放你走,但是祁御,出了这皇宫的门,朕便可以取你性命,你可明白”   独孤臣一愣,正想开口,身后却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皇兄。”   轩辕凌兰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提着裙子的手有些颤抖,额上还有一些跑出来的汗。本来是因着听说独孤臣于御书房求见,以为是她想的喜事,才这样巴巴地跑了过来。却不想,听见的却是这些话。   扯着嘴角笑了笑,轩辕凌兰踏进大殿,看着独孤臣有些惊讶的神色,以及自家皇兄冰冷的脸,很难看地笑了笑,道:“他既然要走,皇兄便成全了吧。”   “和安。”   “公主”独孤臣皱眉,看着和安苍白的脸色,心里闷闷地一痛。   “我正想过来和皇兄商量呢。”和安低着头,走到明轩帝面前,扯着他的袖子道:“前些日子听芍药姑姑在提,说是西边的北祁正想与天启联姻,我还在想,我这不干净的身子,是不是还可以为天启做点什么。”   “轩辕凌兰。”帝王捏紧了拳头,眸子里的怒意几乎要燃了地上跪着那人。   “所以,没关系的,皇兄放他走好了。”轩辕凌兰声音很轻,就在明轩帝以为她哭了的时候,她却抬起头来,微笑道:“我是天启的公主,没有那么脆弱的。他不爱我,强留着也就没意思了。至于负责什么的,我不需要。”   “轩辕凌兰。”低沉的声音,是独孤臣喊的,他的脸色比帝王好不到哪儿去,指节捏得泛白。   不干净的身子,想为天启做点什么这些话,她说出来是要伤谁的心和安放开了帝王的袖子,朝明轩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身往外退。手腕被拉住的时候,她看着独孤臣道:“不用对我愧疚,我是自作自受。现在,最后为你做一件事,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你。”   独孤臣咬牙,直接站起来拉了这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抱进怀里,怒道:“话都没有听完便开始要跟我撇清关系么轩辕凌兰,当初喜欢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果断,现在倒好,得到手了便可以开始肆无忌惮是么”   轩辕凌兰一愣,冰凉的身子被环抱着,竟然渐渐暖了,眼泪也就顺着掉了下来。   “到底是谁肆无忌惮”和安推开他,抿紧了唇。   独孤臣揉了揉眉心,无奈地转头对帝王道:“臣还有话没说,陛下给个机会吧。”   明轩帝挑眉,脸上的怒意散了不少,沉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点头道:“你说。”   “臣希望陛下答应的不是放臣归隐。”独孤臣抓着轩辕凌兰的手腕,死活不肯放开她,咬牙道:“不过有些难开口,所以犹豫了一会儿,至于你们就将我定罪了么”   “臣喜欢自由没错,但是还不至于丢下和安不管。臣只是希望希望陛下能答应臣这有些无礼的要求,让我带公主一起归隐。”   两人一震,惊讶万分地看着他。独孤臣嘴角微抽,闷声道:“我知道和安是金枝玉叶,本来应该享受一生的荣华富贵,但是我若做她的驸马,必定一生不会快乐,所以想试着求皇上,原谅臣这自私的请求。”   轩辕凌兰眨眨眼,眼眶里还没来得及落下的泪便又落了下来。喃喃道:“带我一起么”   帝王沉默,天启就和安一位公主,独孤臣虽然也算是良人,但是就这样将和安给他,他怎么就觉得很不甘心呢。刚才还差点被摆了一道,这账要怎么算“嗯,带你们一起。”独孤臣低着头,干咳两声。   “我们”轩辕凌兰皱眉,难不成他还想带上她身边的貌美宫女“就看陛下答不答应了。”独孤臣看着明轩帝,正经地道:“我不会让她吃苦,即便是在民间,我也会待她如公主。”   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打算说话。心里正慢慢盘算,要怎么跟这位自己的好兄弟算账。   可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独孤臣简直是太了解明轩帝的个性了。没有太十足的把握,他也不敢轻易来求。所以正当帝王想开口拒绝的时候,凉月的声音便在御书房里清亮地响起:“还想下来揍他一顿的,看来是不用了,子离,成全他们也不错。”   帝王一愣,随即抬头,便见御书房的房梁之上,那趴着看好戏的,不是顾凉月又是谁“谁让你上去的”      第两百三十六章 天生麟儿怪事起      一声怒吼,吓得旁边的和安抖了抖,跟着自己皇兄的视线往上看。   红色的房梁之上,凉月一身白衣,悄无声息地趴在上面往下看。幸而她的头发是盘起来的,不然当真会吓着人。   “我自己上来的啊,怎么会要谁叫我。”凉月撇嘴,看着独孤臣道:“不过也不枉费我在房梁上趴了这么久,确实挺有意思的。”   帝王黑了脸,二话不说飞身上去抓住她,抱着落了地,怒道:“你躲哪儿不好,偏躲房梁上,要是被当了刺客,我看你怎么办。”   凉月环着帝王的脖子,认真地摇头道:“在你来之前,我进来告诉了门口的人会躲在房梁上不出声,他们不会拿我当刺客的。”   敢情还是光明正大进来埋伏的。轩辕子离冷眼一扫,门口正当值的禁军副统领抖了抖,绷紧了皮子继续站着。   没办法啊,统领大人教他们要有眼力劲儿一点,平时都要顺着皇后娘娘,哪怕稍微忤逆一下皇上也没关系的,他们他们只算是奉命行事吧。   “皇嫂”和安回过神来,忍不住笑出了声:“你现在好歹是皇后,怎么还是动不动就往房梁上蹿”   帝王放下了凉月,脸色不大好看,显然是对她这行为非常不满。   “嗯我以前也经常上房梁么”凉月一愣,走到和安身边疑惑地道:“我记得以前从来不喜欢上房梁的来着。”   轩辕凌兰抹了抹泪,笑道:“据说不是第一次了。好像御书房乾元宫的房梁都被皇嫂你爬过了。就差没在皇兄去其他娘娘宫里的时候爬了。”   帝王的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和安,说话注意规矩。”   独孤臣拉着轩辕凌兰退后一步,干咳两声,道:“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皇上,臣的提议,您是答应了么”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这才想起刚刚凉月在房梁上说的话,注意力瞬间集中到称呼上面,脸色稍霁地转头问她:“你刚刚唤我什么”   凉月道:“我唤您自然是唤皇上。”   微微眯眼,帝王不悦地看着她。凉月却没打算同他多纠缠,只看着面前的独孤臣和轩辕凌兰道:“你们终于算是修成了正果,皇上也应当成全,不是么”   独孤臣和轩辕凌兰很配合地点头。   轩辕子离冷哼一声,瞥了独孤臣一眼,道:“祁御以前那样对和安,难不成就这样算了么还打算带走朕的皇妹,就一句话,未免太轻松。”   “那皇上想如何”凉月问。   帝王面无表情地看着独孤臣,大殿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下来。   “答应朕一件事,朕便允了你们走。”轩辕子离淡淡地打破沉寂。   凉月好奇地看着,难不成明轩帝想让独孤臣拿出丰厚的聘礼不成独孤臣收了神色,一脸严肃地看着帝王,等他说清楚要求。   另一边,净月宫。   由于独孤臣早早地将凉月请去了御书房,芍药又忙著后宫的琐事,小奶娃便是在喜娘的怀里睡着,刚吃饱了奶,现在正得意地吐着泡泡玩儿。   喜娘战战兢兢地坐在净月宫的侧殿里,虽然过了半月,却还是没有习惯原来的夫人变成了皇后,她现在怀里抱着的,竟然是当朝的皇长子。   苍天啊,她是撞了什么好运气,才当了皇子的奶娘喜娘手微微发抖,眼睛打量着宫里贵重精致的东西,直感叹:“怪不得都说皇宫里好,这里简直是低头就能捡到宝贝啊。”   小不点儿傲娇地吐了个大泡泡,溅得自己满脸都是口水。奶娘太没见识了,她现在低头看下来才是最大的宝贝好么其他的东西算什么。   “不过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不会害怕么”喜娘嘟囔了一句,站起来抱着小不点儿四处走着,边走边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侧殿只有主殿的一半大,这点程度就吓住,还怎么呆在皇宫里小奶娃蹭了蹭,吐了最后两个嫌弃的泡泡,便有些困意了。奶娘虽然没见识,但是最会哄他睡着了。唔,好困。   “我记得昨天才去了茅房,在哪个方向啊”奶娘的声音渐渐远了,自己好像被放在了床上。小奶娃蹬了蹬腿,渐渐地睡着了。   有股凉意在周身泛起,瞬间惊醒了他,小不点儿睁开眼睛,却赶紧再次闭上。完蛋了,奶娘太过大意,怎么能把皇宫当成那么简单的地方,居然就跟在原来的宅院里一样,将他放在床上就出去了有人在慢慢靠近,平时守着他的宫女如今都在门外站着,小奶娃撇嘴,犹豫着要不要大声哭出来。可是来人显然没有打算给他哭的机会,直接便捂住了他的嘴,然后一针扎在了他的手臂上。   该死的,还是改变不了命运么小奶娃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人,奈何遮了面巾,看不清面貌。倒是他这突然的一睁眼,吓着了黑衣人,手一抖,便将针收了回去。   门外有人要进来的动静,黑衣人连忙消失在了窗外。小奶娃赶紧大声哭了出来。   芍药听着声音,推门进来抱起了他,边拍边道:“怎么了,怎么又哭了。奶娘呢”   小小的身子开始发烫,这次是真的难受极了。小不点儿扯开嗓子不管不顾地哭着,哭得头一阵阵发昏。   “这”喜娘上完茅房回来,可被这哭声吓了一跳,连忙从芍药手里接过这小祖宗哄着。可是奇怪的是,不管她怎么哄,小公子都不像平时那样很快安静,反而越哭越厉害。   “怎么会这样。”芍药急了,连忙道:“快快,抱去御书房找皇后和独孤大人,顺便将夏大人传进宫来。”   喜娘慌忙点头,将小公子递给一旁的揽月。她不认识宫里的路,只能让其他人去了。   摘星拿了令牌,转身便往宫门的方向跑。揽月则是抱着皇子飞快地到了御书房。四熹公公站在门外,老远就听见了皇子的哭声,吓得脸都白了,二话不说便开了门。   “臣遵旨。”独孤臣正跪在地上,允了皇帝刚才的条件。轩辕凌兰含着泪笑着,凉月也是甚为欣慰。大殿里正一片美好,却突然听得殿门被人打开了。   “娘娘”揽月上气不接下气地将小奶娃抱到凉月面前,他犹自哭着,小手乱舞。   “这是怎么了”明轩帝心里一紧,走过来看着襁褓里的小不点儿,凉月亦是皱着眉接过,伸手摸了摸诺儿的脸。   哭得发红了,但是也不是特别烫手,应该是没有生病才对。   独孤臣站起来,替小皇子看了看,摇头道:“没有什么问题,估计是饿了吧。”   揽月摇头:“刚刚才喂过奶呢,尿布也才换过,芍药姑姑是突然听见小皇子哭了的,中间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这哭声听得人心里慌,凉月也有些慌神了,抱着小奶娃不停地哄着,他却怎么也不肯停止大哭。哄了半天,急得凉月都快掉泪了。   帝王恼得没有办法,接过小奶娃来,恶狠狠地道:“不许哭了,平白地有什么好哭的,急着人好玩儿么”   小奶娃瞪他,一双小眼睛同样满是恼意。他们都笨死了,不懂得多检查一下么就是因为他们这样不小心,自己以后才有了那么大的麻烦。可恨现在他说不了话,也不能让他们明白。   自己这样回来改变命运,好像有些徒劳。   “你那么凶干什么”凉月抱回诺儿,皱眉看着帝王道:“不哄他就算了,被你吓得哭更凶了可怎么好。”   帝王语塞,只瞪着襁褓里那小东西,不说话了。   和安公主担忧地道:“这样哭下去,以后嗓子会变得很难听的。”   话刚落音,小不点儿就止住了哭声,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看起来神色很是着急。   “我怎么觉得”凉月惊讶地看着怀里的孩子,喃喃道:“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一样。”   独孤臣打了个寒战,皱眉道:“别说这么恐怖的事情,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意识。”   凉月摇头:“我是认真的,真的感觉到,这个孩子有些不一样。”   大殿里一阵沉默,小奶娃眼神终于柔和了一点,看着凉月,恨不得马上点头。但是由于这身体限制,他点头也看不出来。   “怎么了”夏清风很快赶了过来,看着众人都围着小皇子,忍不住道:“这家伙又出什么事情了不成”   凉月抬头看着夏清风:“他刚刚哭得很厉害,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不哭了。身体好像没有大碍。”   最后一句话刚落音,小奶娃拼着以后自己声音难听的危险,再次哭了出来。   他有大碍啊母后明显是被人算计了。若是这时候不救他的话,以后就来不及了。历史还会重演一次,所有人都不会幸福的。他费那么大的力气回来,就是想救他自己,也救他的父皇母后啊“哇”哭声震天,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夏清风看了襁褓里的孩子半天,终于决定试一试。      第两百三十七章 无端牵引稚子魂      “把孩子给我。”夏清风对凉月伸出了手。   凉月看着他坚定的神色,犹豫了一下,便将诺儿递了过去。刚递进夏清风的怀里,那孩子的哭声便小了一些,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舅舅严肃的表情。   “其余人先出去,皇上皇后在这里就可以了。”夏清风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独孤臣和轩辕凌兰身上:“你们也是。”   一旦他的猜想是真的,那么这件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独孤臣点了点头,同和安一起出去了,揽月等人也纷纷退下,顺带关上了门。   “你发现了什么”凉月看着夏清风问。   夏清风微微一笑,抱起小不点儿放在自己面前,看着他乱转的小眼珠,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诺儿可能真的能听懂我们的话,并且,他在用哭声示警。”   轩辕子离伸手抱住凉月微微有些发抖的身子,皱眉看着夏清风道:“你要如何证明”   夏清风抿唇,直直地看着小奶娃道:“试试就知道了。诺儿,若你能听懂我的话,便哭出来。”   幸好他的大舅舅年轻的时候也一样聪明。小奶娃感动极了,很给面子地大哭了出来,惊了帝后一跳。   “真的能听懂么”凉月身上有些发冷,身后的帝王更加拥紧了她,目光严肃地看着襁褓里的那孩子,沉声道:“会是什么妖魔附体么”   这样小的婴儿,说话都不会,怎么能就听得懂他们的话了呢除了妖魔附体,明轩帝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你才妖魔呢,你全家都妖魔小奶娃腹诽。可是转念一想,不对,自己也是他家的。那还是算了,父皇的脾气一直不好,看起来年轻的时候也不怎么样,他忍。   “世上哪有什么妖魔。”夏清风摇头,抱着诺儿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去,看着他道:“别哭了,先想办法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奶娃无辜地看着大舅舅,扁扁嘴。他要是能告诉早就告诉了啊,胳膊上也就不会挨那么一针了。   哎,等等,他想起来了,自己主要的目的是告诉他们自己在八年前就被奸人所害而中毒了啊,不是什么登基狂喜自然死亡,谁那么傻啊登个基能高兴死。   念及此,小奶娃赶紧努力伸出自己的胳膊,递到夏清风面前。   “这是什么意思”凉月在旁边看着,疑惑地问。   夏清风皱眉,拉过这小胳膊四处看了看,没有什么异常。轩辕子离表情严肃地道:“他是想说自己的胳膊很好看么”   小奶娃:“”   再努力伸出自己另一只手来,指着自己被针扎过的右胳膊的上方,小奶娃好委屈,扁扁嘴又要哭了。   国师,救命啊,为什么送我回来,却让我不能说话。现在直接告诉他们该多好,八年之后就不会有那一场悲剧了,他的父皇母后也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凉月看着诺儿的动作,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他指着的地方。那儿乍一看没有什么特别,但是一直盯着,看细了就看得见,有一个极小的红点儿,正在慢慢消退,快看不见了。   “大师兄,诺儿胳膊上有红点,看起来像”凉月冷了神色:“用银针扎过的模样。”   夏清风一惊,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方白色的帕子,捂在小不点儿的胳膊上,然后运足内力,往外吸引。   小奶娃松了一口气,估计是得救了吧,自己好像不用死了。   帝王负手站在一旁,看着诺儿脸上生动的表情,微微皱眉。他和凉月的孩子,是怪物么“好阴狠的东西。”夏清风摊开帕子,看着上面一丁点儿的紫色,脸色沉得难看:“牵魂散,这东西居然用在婴儿身上,简直是该下地狱。”   凉月心里一慌,抓住夏清风的胳膊问:“诺儿身体里的牵魂散可全部引出来了”   这药她原来应该也在书上看见过,无色无味,下于人身上没有任何症状。只是随着年龄增长,会一点一点蚕食人的身体,诊断也只能说是身子虚弱,神医也不会往中毒的方向想。一般五到六年,便会致人死亡。   “我不知道他们对诺儿下了多少,引出来的只有这些。”夏清风看着小奶娃,他好像已经放心了,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万一还有残余,那可怎么办”明轩帝皱眉道。   夏清风沉默。他们没能早些发现,也不知道诺儿这一针被扎了多久,若是有残余,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小奶娃吐了个泡泡,安稳地睡了过去。刚刚让他那样担心,现在就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好了。总归自己是得救了,只等慢慢长大就好。   “等他一岁的时候,再看看脉象,若是有虚弱的症状,我便带他去明月谷,用清毒草每天洗身,这样坚持几年,估计毒性也该抵消得差不多了。”夏清风道。   凉月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脸上褪去了担忧之色,换上了浓浓的冷意:“在净月宫也有人敢下手,是不是我平常脾气太好了,让她们以为我很好欺负”   轩辕子离瞥了她一眼,摇头:“你一点也不好欺负,只是无心后宫,故而让人以为你可欺罢了。”   凉月冷哼一声,抱过诺儿便往外走,周身都是寒意,差点冻醒了怀里的小家伙:“我不会放过下毒的人,陛下您的后宫,出了凶手我可是照样会手刃的,届时还希望您不要心疼。”   明轩帝皱眉,看着凉月的背影,没有说话。夏清风倒是拍拍衣裳站起来,微笑道:“陛下还是快些抓稳了她的心吧,不然等风暴来临,臣也没有把握她究竟会站在哪一边呢。”   “怎么会没把握。”轩辕子离淡淡地开口,黑曜的眸子里满是冷意:“这里是她的国家,朕是她的丈夫,怀里的也是我们的孩子,难不成她还会偏袒封寻么清风,你担心过头了。”   夏清风摸了摸下巴,点头道:“这么听起来是陛下有利,臣也没有否认这一点。但是臣担心凉月的立场会是如何。毕竟封寻对她的好,臣也一点一滴地看在眼里。”   大殿里一阵沉默。   凉月抱着诺儿,带着揽月回了净月宫。喜娘正跪在门前,身子抖得不成样子。一看见凉月的影子,便开始磕头道:“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凉月在她面前停下,皱眉道:“起来,跟我进来,说说刚才怎么回事。”   芍药站在侧殿门口,微微弯腰道:“奴婢已经命人将周围都搜了一遍,除了窗户是打开的,侧殿后面的花园里有些脚印以外,没有其他线索。”   喜娘战战兢兢地跟着凉月进了侧殿,复又跪下。皇子的奶娘不好当啊,这一不小心,就要掉脑袋了。   “奴婢奴婢是去上了一趟茅房,回来就看见小皇子大哭不止了。娘娘”   “你不用慌。”凉月平静地看着喜娘说了一句,道:“你是太朴实了,没把这里当危险地儿,最多是疏忽之罪,不会太严重。”   喜娘背后冒了一层冷汗,闻言连忙磕头道:“多谢娘娘。”   “芍药。”凉月唤了一声,将怀里熟睡了的诺儿递给她:“你抱着,我再去看看。”   芍药接过小皇子,屈膝领命,一转眼便见凉月闪到了窗户边,看了看窗户上的痕迹,便跃了出去。   庆幸的是今天没有下雨,痕迹都还没有消失。凉月身上的衣裳也方便,便一路凭着痕迹和直觉,翻出了净月宫的宫墙。   因着侧殿外面是花园,所以只要有人踩过,难免会留下泥土印儿,而鞋上沾了泥土,在宫道的白石路上,也就会有印子。   凉月边走边看,路上遇见的宫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朝她行礼。她也没顾,顺着越来越浅的痕迹,直到锦绣宫。   “皇后娘娘。”淑妃正打算出门,看见一路走过来,凤袍也没有穿的凉月,吓了一大跳,低身行礼道:“您怎么不打招呼就过来了”   痕迹的确是到了锦绣宫就没有了。   凉月抬起头来看着淑妃,淡淡地道:“我本宫随意走走而已,你这是要去哪里”   淑妃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却还是答道:“有些无聊,臣妾打算去找良妃说会儿话。”   没了记忆,凉月也不记得淑妃良妃以前是什么样子,只能点头道:“那你去罢,本宫继续走一会儿。”   淑妃呆呆地点头,带着一众宫人行了礼便继续走,走到一半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顾凉月好像很不开心,一个人默默地继续沿着宫墙走着,身边连个宫人也没带。   是同陛下闹别扭了么淑妃皱眉,叹了一口气。她们管不着这些了,就看顾凉月有没有那本事将后位坐得长久些。她们其余的人,既然已经看透了,那便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就是了。   感觉淑妃走远了,凉月才回过头来,又走到锦绣宫的门口,看着那痕迹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果断地离开,往御书房而去。      第两百三十八章 风刮浪起漩涡现      夏清风已经走了,轩辕子离在书桌后看了一会儿折子,有些头疼。大门接着被打开,凉月又回了来,衣裳未换,白裙扬风,看得帝王晃了晃神。   “怎么了”帝王看着走进来的凉月问。   “我跟着痕迹去追那可能给诺儿下毒的人了。”凉月皱眉道:“地上有很浅的痕迹,我一路追到了锦绣宫,痕迹是在那里断的。”   明轩帝微微蹙眉:“你怀疑淑妃么”   凉月摇头:“直觉告诉我不是她,但是线索太少了,根本不知道还能是谁。但是,这皇宫之中,有想要诺儿命的人,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背后生寒。”   帝王轻轻叹息,站起来握住凉月的手,低声道:“不用太担心,以后照看仔细些,应该”   手被挥开,面前的女子眉目含霜,冷冷地看着他道:“我不会让诺儿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应该说,我半个月前就该离开,他才那么小,不该遭这样的罪。”   轩辕子离一惊,沉声道:“月儿,冷静点。”   凉月看了帝王半晌,淡淡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对你来说江山这样重要。生在帝王家,渴望权力是应当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你明知道诺儿是皇长子,继续留在宫里必然有一天会遭了谁的毒手,你居然还告诉我,仔细照看就可以”   “诺儿没有错,错的只是他的身份,我要带他走。”凉月冷冷地说完,转身便去开门。   轩辕子离上前两步压着门扇,伸手将凉月环住,闷声道:“又想离开朕了么”   后宫里本来就是危险重重,他当初能平安长大,也是靠着静妃的庇佑。眼看着二皇子和四皇子接二连三地殒了,他与大皇子、三哥以及六弟,是小心翼翼防着各方的冷箭活下来的。也只有这样的人,才可以有过人的胆识和头脑不是么凉月手放在门弦上,深吸一口气,道:“这里本来就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胸口被她一震,帝王后退了几步,看着凉月打开门,飞快地离开了。   手心有些空落,轩辕子离垂了眸子,表情晦暗不明。他何尝不想何尝不想啊可是现在不是随心所欲的时候。如果可以,这江山之重,他也想选择不承。   拳头紧握,帝王睁开眼睛,快步追了凉月而去。   小奶娃在芍药姑姑的怀里睡得正好,却猛地被人抱了过去,吓得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却见自己的母后一脸冰冷地对芍药道:“姑姑保重。”   嗯保重这个应该是离别时候说的话罢小奶娃黑了脸,看着自家母后小嘴儿直撇。早听芍药姑姑说母后惯常喜欢离宫,没想到还真看见了。   “娘娘要去哪儿”芍药焦急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凉月没有回头,只轻声道:“我要带他回明月谷,那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我要看诺儿平安长大。”   小奶娃吓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看着母后又说不出话,只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自己是在宫里长大的啊,没有离开过皇宫去什么明月谷,难道是自己的行为扰乱历史了么那后面的结局,又会不会还是八年后他看见的那样眼前有一张祸水脸闪过,国师嫌弃地看着他道:“陛下,臣说过了,不考虑后果的行为,一切都会偏离轨迹的。”   该死的,他不过是在自救,怎么就扰乱轨迹了呢轩辕诺懊恼地哭着,心里有些慌,倒不是慌其他的,只是这样下去,若是他六岁时没有在皇宫,是不是也就遇不上国师了那个拼尽力气让他重生的男子,他也会错过了么然后平安地作为一个平凡人活下去,健康成长他不要   “哇”哭声越发凄厉,震得凉月不得不停下。小奶娃这次比上次哭得还惨呢,小手还乱舞着企图抓住凉月的衣襟。   “诺儿不想让你走。”轩辕子离赶了上来,看见这情景,抿唇道:“月儿,冷静下来了么逃避不是办法。”   凉月皱眉看着怀里的孩子,沉默了一会儿,道:“若是不想我离开才哭的,现在就停止。”   小奶娃立刻收住了哭声,小眼睛委屈地看着她。   母后,您不能走啊   轩辕诺是凉月与帝王的亲生麟儿,至于为何会这样奇特,大抵得将时光快速调到八年之后,那时候的天启依旧是国富民强。明轩帝退位,让自己八岁的皇长子轩辕诺继位,自己则带着皇后墨凉月隐居山林。   本是极好的结局,但是在登基之时,轩辕诺却突然性命垂危。太医诊断是身子太过虚弱,因了他是早产儿,身子虚弱也没人怀疑什么,只得了太医一句:“可能是登基太过高兴,情绪激动,身子受不住了。”   庸医啊轩辕诺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憋屈。   父皇母后因此回了皇宫来,不得已,又要坐上皇位。母后悲伤过度,越发地冰冷无情起来,且厌恶皇宫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最后与父皇一战,带伤离开了。   父皇沉痛不已,没过几日也便病倒了。他只记得最后他快死了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是悲痛难耐的神情,天都暗了下去。   好歹临死之时,他向来看不惯的国师大人又出现了,散尽他那一身的功力让他重新回到自己出生的时候,让他去自救。   闭上眼的前一刻,国师妖孽的脸上没有血色,只是道:“不要胡来。”   他是聪慧异禀之人啊,尽管只活到了八岁,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子汉了,怎么会胡来呢他只需要阻止悲剧再次重演就好了。   可是,没有想到,还是做错了什么。母后现在离开的话,后面的一切故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凉月看着小奶娃,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想我走呢”   她忘记了,这孩子还不能说话,只能皱着小眉头,跟他父皇一样看着她。   身后的芍药怔住了,随即帮着开口道:“小皇子也知道皇上不想让娘娘走,娘娘先回主殿,好生说说怎么回事可好”   明轩帝伸手捏住凉月的手腕,叹息道:“朕跟你保证,以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诺儿一分一毫。”   凉月看着他,不点头也没摇头,就这样僵硬地站着,好像在考虑。秋风吹着,有那么一点儿冷。   “皇上。”身后有铠甲的声音传来,帝王回头,布曜便出现在了视野里,表情严肃地上前行礼,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轩辕子离神色一动,转头对凉月道:“朕先与慕北离开一会儿,月儿,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凉月挑眉,看着布曜那架势,还没有应,两人便已经快速地离开了。   出什么事了么   凉月看着帝王的背影,心里微沉。芍药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皇子,对凉月道:“和安公主的婚事,虽然不能大办了,但是娘娘也帮着办一下才好。太后不在了,皇上最近又很忙,娘娘身为皇后,更是和安公主的皇嫂,便先不要同皇上闹别扭了。”   对啊,明轩帝允了独孤臣的提议了。不日,他们便会出宫,独孤臣辞去官职,和安以久病养于深宫之名金蝉脱壳。两人会在民间结为夫妇,白头到老。   芍药姑姑让她做这件事,也是有分散她注意力的想法在里面罢。凉月叹一口气,甩了甩衣袖,回了主殿。   明轩帝同布曜走在宫道上,脸色微微低沉,边看手里的信边听着布曜报告这些天的情况。   “永元已经开始集兵,但不是大皇子所为,暗线来报,说是三皇子赫连君尧已经控制了永元的兵力,然后屯兵在边境,以演练之名隐隐有威胁之意。”   “永元帝王身体欠佳,已经不如以前康健,所以权位之争就激烈了些。臣是不知道封寻回去发生了什么,但是就他的动作看起来,不善。”   本来这片土地上,是以天启为尊的。但是永元慢慢崛起,加上天启爆发的内战,目前的实力,两国竟然也相差不了多少了。加上封寻那可怕的人,若真要做什么,还挺难对付的。   “朕只庆幸,在他有异心之前,将天启的粮商给了朕。”轩辕子离微微眯眼,有些沉重地道:“他一路帮着我们过来,朕竟然忘记了他的身份,也忘记了他同样是一个有野心的人。还好没有太大的错漏,现在弄清楚他要做什么就行。”   布曜低头,犹豫了一会儿,道:“前些日子,封寻给皇后娘娘送过信,不知内容。”   帝王的步子猛地一顿,抬头,黑眸冰冷地落在布曜身上:“你说什么”   布曜垂了眼,轻声道:“皇后娘娘不会背叛您,您去问她,反而会让她不高兴,臣本来也没有打算告诉您的。”   “只是若说什么能引起封寻的兴趣,大抵就只有凉月了。”   帝王捏紧了手里的信纸,嗤笑一声开口道:“他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夺回凉月,早抢走她的话,早做什么去了。这件事,另有蹊跷。”      第两百三十九章 星沉海底当窗见      那个人深爱着顾凉月,绝对是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的。若真以凉月为由对天启开战,无异于给凉月冠上了红颜祸水的骂名。封寻没有这么笨。   那么,这半年来,永元的小动作不断,近日的意图愈加明显又是因为什么轩辕子离揉碎了信纸,觉得头更痛了。一连几天通宵批改奏折,他应该是有些累了。   靠在乾元宫的软榻上,帝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布曜站在面前继续禀报一些事情。他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困意,朦朦胧胧之中,好像又听见了那天在宗人府里听见的惨叫声。   轩辕启都狰狞地对他道:“对亲兄弟尚且如此残忍,轩辕子离,你这一生注定众叛亲离”   冷笑一声,帝王睁开眼睛。面前的布曜被他吓得一怔,停住了正在说的事情。   亲兄弟,他怎么会有亲兄弟呢他连自己的亲生父母究竟是谁还不知道,轩辕启都算哪门子的亲兄弟即便是他亲手为先皇奉上的茶里有毒,那又如何呢先皇的心不在江山上,坐着这龙位也是痛苦的不是么还不如随着木贵妃去了,在地下也能团圆。   登上这龙位的时候,他的确是用尽了手段,只为皇兄临终前告诉他的那句话。他要他好好治理这江山,要除奸臣,清叛贼,重新将天启带入盛世。他现在在做,并且做得很好了不是么就算有什么报应,也应该是在他身上,他不怕。   “陛下”布曜有些担忧地喊了他一声,看着轩辕子离额上的冷汗,倒像是刚刚做了噩梦一样。   “朕没事,你继续说。”帝王抿着唇,淡淡地道。   布曜点头,继续道:“臣以为还是集合兵力,以防万一。自内战之后,天启的兵力削弱。虽然后半年操练有素,但是也不及从前。永元兵力现在是难以捉摸,真有一朝对上,结果不太好说。”   明轩帝点头,道:“你便卸去这后宫禁军统领之职,话,能写字了,便会好好同我们解释的,不用急。”   凉月抿唇,白天的怒意还有些没有消散,但是被人这样温柔地抱着,也难免有些没出息地心软了。闷声道:“不嫌他奇怪了么”   帝王嘴角微抽,想了想,道:“也不是特别奇怪”   至多有些像拥有懂事年纪的人的灵魂一样罢了不奇怪真的不奇怪只要是他们的孩子,就不奇怪凉月冷哼一声,微微红了脸道:“放开我吧,这个时辰,诺儿也该睡了。”   帝王松了手,凉月站起来抱着孩子便往凤榻上去。   “等一下。”轩辕子离看着凉月这动作,微微皱眉道:“诺儿要在你的床上睡么”   凉月回头,理所应当地道:“要照看仔细些,当然是寸步不离。”   那他睡哪儿帝王黑了脸,拦住凉月道:“晚上不可以在旁边放个小床么若是睡着了压着他可怎么办”   凉月想了想,好像也是啊。可是大半夜的哪儿去临时做一个小床“今晚将就着吧,明日我让摘星揽月去做。”凉月说着,绕开帝王上了床榻去。   襁褓里的小奶娃抖了抖,感受到了来自自己父皇的敌意。怪不得以后那么不待见他呢,原来根源在这里来着。可是他现在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小婴儿,的确很需要母后的保护啊,太需要了所以轩辕诺明智地选择了装睡,蹭在母后怀里,吐着无辜的泡泡。   帝王扶额,他果然是太宠溺凉月了么这人是越来越肆无忌惮了,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感受。   宫灯燃燃,芍药进来替帝王更了衣,也没有提醒凉月将小皇子抱出去的意思,只默默地退了出去。   轩辕子离翻身睡到凉月的背后,轻轻拥着她,闭上了眼睛。   他最近经常做噩梦,梦里是轩辕启都的惨叫和父皇的脸,睡也很难睡好,头也就更痛了。许久没来净月宫,他本来也没打算做什么。只是拥着凉月,他的心里会安静许多。   也许他是满手鲜血,不配幸福的人。但是,怀里的人,他也要拼尽一切护好。该他承担的东西,不能放在凉月身上。   凉月感受着身后这人的呼吸,也慢慢闭上了眼。怀里的小奶娃睁眼看了看,形势一片和谐,也便安心了。一家三口,很温馨地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轩辕子离睁开眼的时候,凉月还在熟睡。一夜无梦,果然在她身边,自己会觉得安心。帝王笑了笑,伸手将凉月翻了个身,抱进怀里。凉月动了动,朦胧地睁开眼道:“你该早朝了。”   轩辕子离心情甚好地吻了吻她的额头,起身道:“让摘星揽月给诺儿做小床吧,我走了。”   凉月哼了哼,转身继续抱着诺儿,又睡了过去。   宫里生活久了,凉月也慢慢变懒了啊。帝王小心地下了床,任由芍药服侍着更衣洗漱,然后再吩咐了摘星揽月一遍,才走出了净月宫。   天才蒙蒙亮,慢慢走去朝堂也来得及。轩辕子离带着四熹,走在微冷的宫道上。脑子里还在回想昨天布曜的话,眼前便突然掠过一个人影。   “什么人”后面的禁军低喝一声,轩辕子离回过神,便见穆倾心规规矩矩地跪在他面前,低声道:“属下有急事禀报。”   她用的是“属下”,而不是“嫔妾”。   轩辕子离看了她一会儿,对身后的人挥了挥手。四熹会意,带着一众宫人退远了去。   “什么事”帝王沉声问。   穆倾心一身简洁的装束,脂粉不施,抬头道:“近日里,属下的父亲查出了半个月前行刺陛下的人。那人是接了逍遥宫发出的追杀令而冲着陛下来的。”   明轩帝一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地道:“朕没有让你去查这些。穆倾心,穆家该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不必多做什么。”   闻言,穆倾心咬了咬唇,勉强笑道:“除去属下的身份,嫔妾还是您的妃嫔,应当为君分忧,刺杀皇上的人,必然要绳之以法。而那位封宫主,似乎与皇后关系匪浅”   “够了。”轩辕子离面无表情地喝止了她,俯视着她那张不甘心的脸,冷声道:“朕的命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违抗了。刺客的事情朕自己会处理,用不着你。”   眼里的希望涅灭了,穆倾心沉默片刻,静静地问:“用不着我的话,陛下便不会正眼看倾心一眼了是么”   轩辕子离皱眉。   “您分明知道,顾凉月是接了追杀令就能对您拔剑相向的人,她与封寻交好,封寻又是想杀您的人。留顾凉月在身边,百害而无一利,您又何苦”   “朕说过了。”明轩帝危险地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寒声道:“朕的事情,轮不到你过问。穆家的功劳朕记着,也给了相应的回报。至于其他的东西,穆倾心,不要妄求。”   身子僵冷在地上,面前这男子的话更是冰冷如铁。穆倾心笑了笑,抬头看着那双吸引人的黑眸,冷笑道:“我不过问,您被蒙蔽了都不知道。顾凉月一直是要置您于死地的。您身上那一箭,嫔妾也查出来了,是谁所为,您又知道么”      第两百四十章 拱手山河愿为卿      明轩帝微微皱眉,身上的杀气毫不犹豫地笼罩了穆倾心,惊得她浑身一寒。   “看来你是听不懂朕的话。”轩辕子离冷着脸,向前走了几步,慢慢伸手,掐上穆倾心的脖子:“朕说了不用你管,你不仅擅自去查,还想对朕的决定指手画脚么穆倾心,谁借给你的胆子”   呼吸一紧,穆倾心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阎罗一样的男人,吓得说不出话。他是对她动了杀意了,为什么就因为她说了顾凉月一句不好不成开玩笑,她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还比不上一个一心想杀他的女人么“那弓箭手是”穆倾心死死地抓着帝王的手,想掰开,那手却如铁一般,一点一点捏碎她的呼吸。   帝王是连真相也不想听,就要护着顾凉月。可惜啊,她拼死也要说出来“顾凉月的二师兄荆良”   脸色通红,穆倾心看着帝王惊变的神色,终于扬起了唇角,昏了过去。   轩辕子离一手甩开她,眉头轻皱,对身后喊了一声:“青玦,让人来处理了,将穆嫔救回来,关在她自己的寝宫里。”   “是。”青玦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熹微的晨光里。   荆良,那是谁万花楼里遇见的那个人么凉月是叫过他二师兄,但是,他们离开的时候,荆良还在万花楼喝酒不是么怎么可能就变了杀手来杀他。   而且,是当真不留余地。   轩辕子离摇摇头,继续往朝堂的方向走。不会是他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也只是杀手而已,不过是接了赏金要来杀他。只是下这追杀令的人封寻。   脚步顿了顿,看着就在眼前的朝堂,帝王微微沉思。那个人,究竟要做什么呢凉月醒来的时候,芍药已经抱着小奶娃在内室慢慢绕圈子了。她缓缓起身,只觉得好像睡了很好的一觉,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娘娘起来了。”芍药微微一笑,门外的摘星揽月便自觉地进来替她更衣梳洗。凉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任由揽月给她换上皇后的正装,只轻声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回娘娘,刚刚卯时。”芍药道。   凉月摇头,拒绝了揽月想为她上妆的动作,抿唇道:“我问的是日子,不是时辰。”   芍药想了想,道:“明轩次年的十月二十七日。”   都已经次年了,快到年末了啊。凉月站起来,头上挽着九凤髻,脸上却粉黛不施,丽质天成,慢慢地走过去接过芍药怀里的孩子。   封寻说,他很快回来。但是都过了这样久了,还是没有消息呢。倒是听见风声说永元有战意,想对天启宣战。   怎么可能呢那个那样美好的人,即便双手也沾满鲜血,但是无缘无故,不会做这样让生灵涂炭的事情。他让她相信他,那她便相信他好了。   “娘娘,早膳备好了。今天要进行朝会么”摘星轻声问。   凉月在桌旁坐了下来,一手抱着诺儿,一手慢慢用勺子喝粥。喝了两口摇头道:“后宫的事情我不想管,朝会取消。”   “可是”摘星有些犹豫地道:“您是皇后啊主子,听说今天皇上将穆嫔禁足在凌云宫了。出了这样的事情,您应该训诫众妃的。”   凉月一愣,疑惑地转头看着摘星:“穆倾心为什么被禁足”   旁边芍药姑姑的眼神扫了过来,摘星背后一凉,立刻跪了下去,磕头道:“奴婢多言了,娘娘恕罪。”   “我没有怪你,但是你要说完才行。为什么被禁足了”凉月看着她,皱眉问。   “这奴婢也不知情。”摘星小声道:“只是刚刚皇上上朝的路上,似乎穆嫔去拦了。然后不知说了什么惹恼了皇上,便被囚禁在了凌云宫。”   凉月示意她起来,然后继续喝粥。应该是后宫争宠的戏码,她不稀罕去看。   明轩帝一下朝便带着夏清风去了御书房,凉月则是抱着小奶娃去御花园里转转。小奶娃今天心情不错,在凉月怀里一直咯咯地笑。   “你到底是为什么会这样聪慧得如同成人呢”凉月低声呢喃了一句,看着怀里的小不点儿,有些疑惑,又有些担心。   轩辕诺看着自家母后担忧的脸,真想开口告诉她没事的,据说大概就是他还是婴儿的时候,国师便出现过一次。只是他那时候没有记忆罢了。   但愿那家伙早点出现,也让他的母后安心一些。   一道白影在空中划过,小奶娃睁大了眼睛。   是他么刚才还念叨着,现在就来了轩辕诺挣扎着想伸出头来,他想看看国师小时候的样子啊,以前没有记忆,实在是太可惜了。   “凉月。”一声带笑的叹息,有人轻轻落在她的身边,伸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身后的摘星揽月一惊,刚想尖叫,却见是一张无比熟悉且美丽的脸。   “好像没有变瘦,看起来过得不错。”封寻微微一笑,自然地将诺儿从凉月怀里抱了过来,然后碰了碰她的脸,道:“可有想我”   瞳孔微张,凉月抬头看着封寻,一时间怔愣得说不出话来。他回来了,还是这个熟悉的样子,一身白衣张扬地在白天闯宫,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嗯,你再不来,我就快忘记你了,也无论什么想不想。”凉月看着他,歪着头疑惑地问:“永元的事情你解决好了么为何就突然来了这里”   封寻拉着她去一旁的凉亭坐下,摘星揽月很自觉地站在外面望风,完全没有将封寻当成外人。   “永元的事情没有解决好,但是我想你了,所以忍不住偷偷跑来看看。”封寻低头看着轩辕诺,微微弯唇道:“月余不见,总觉得他又聪明了一些。”   小奶娃失望地吐着泡泡,看着封寻那张绝美的脸,第一次不太高兴。白开心了,国师到现在都没有登场。封叔叔虽然很好看,但是这个时候出现让他又失落又恼怒,当下哼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封寻失笑,伸手戳了戳那嫩嫩的小脸。旁边的凉月半天没有说话,只安静地坐着。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开心了的事情么”封寻侧头问她。   凉月摇头:“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觉得好久没看见你,有些陌生了。”   这句话是真的,虽然封寻还是以前的样子,白衣胜雪,美丽无双。但是身上好像绕了一层白雾,不如以前容易让她亲近。   封寻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即低笑道:“可能是我身上的杀气太重了。回永元这一趟,就同炼狱没什么区别,所以我可能,没有你当初眼里那样好了。”   凉月一惊,上下打量了封寻,却没有看见任何伤痕。炼狱那是怎么回事“我只听闻你母后薨逝了。”凉月看着他,轻声道:“伤心么”   封寻仍旧微笑,只是眸子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雾,微微有些凉意地道:“怎么能不伤心呢母后她天真无邪,嫁给父皇之后受尽了委屈。我都说了可以带她离开那皇宫,让她过自己的生活。她却固执地告诉我,有父皇的地方,才是她自己的生活。”   固执的女人,终究是被害死在了深宫里。永元尊贵的孙贵妃娘娘亲自去灵堂哭得声泪俱下,声声姐姐喊得他都快动容了,如果不是知道真凶是谁的话。   这些日子,他什么也没有做,只一点一点将大皇子手里的东西抢过来,兵权、财产、土地,他有什么,他便夺什么,直到大皇子最后一无所有,连老皇帝心里的储君之位也一并丢失了,才罢手。   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他不杀孙贵妃,也不杀大皇子,他只是喜欢用欣赏的方式来报仇,欣赏那种渴望一切却失去一切的人脸上的惊恐和扭曲,那比杀了他们要好太多,不是么直到父皇终于同意将孙贵妃打入冷宫,他才离开了永元,来找凉月。   他浑身杀气,但是在凉月身边,似乎可以得到救赎。   “你母后只是太喜欢你父皇了吧。”凉月说着,眸子里有些犹疑的神色:“她是为了陪伴你父皇,所以选择留在那吃人的皇宫,最后葬送自己的性命。”   “是啊。”封寻浅笑,回过神来看着凉月道:“她爱得大胆而直接,跟凉月你的别扭不一样。但是,我也庆幸你们不一样,这样你便不会步她的后尘。”   “凉月,时候到了,永元是我的,我却可以不做那皇帝,与你在民间生活。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开心一些”   凉月一惊,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封寻。他回来,是来带她走的么可是可是上次在万花楼,他不是说过,是在给轩辕子离最后一次机会么这次机会,轩辕子离用得很好,没有再伤害她什么,封寻却还是要带她走么“怎么了舍不得这里了么”封寻看着凉月,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好似溢出了一声悲伤的叹息。      第两百四十一章 万般皆为一人去      凉月怔了怔,低头想想,似乎也的确有一些不舍得。虽然昨天还说要带诺儿离开,但是若真跟封寻走了的话,轩辕子离会怒的吧,她毕竟,是他的皇后。   “来的时候我便想过,你若已经重新爱上轩辕子离,那我该怎么办。”封寻轻弯着唇,抬眼看着凉月,笑道:“也不能强行带你走,但是,也实不愿你留在这里。”   “为什么”凉月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不愿我留在这里”   怀里的小不点儿动了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看见封寻那双好看的眸子正静静地看着自己。   轩辕诺有些奇怪,封叔叔向来对他是极温柔的啊,在他五岁的时候,还曾给过他温润的双龙佩。可是在他这样小的时候,为何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悲伤和淡淡的决绝呢轩辕诺不知道,从他发现来给他下毒的刺客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开始,以后的历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未来的命运,不再是他经历过的那样,而是重新交给了上天来决定。   “你留在这里,我会难过。”封寻静静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便闭上了眼睛,轻轻将小奶娃还给了凉月。   难过么凉月心里微沉,看着封寻站起来,朝自己走了两步,然后轻轻抱住了她。   “跟我走好么”一声轻叹,似哀求,似诱惑,淡淡地在凉月耳边响起。   有奇怪的感觉在心里泛出来,凉月微微皱眉,正想说话,身子却被人轻轻地从封寻的怀里夺了出去。   明轩帝退后几步,将凉月护在怀里。诺儿好像是被吓到了,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父皇母后。   “永元三皇子招呼也不打便来朕的后宫打扰朕的皇后,是不是也太没规矩了一些”轩辕子离面无表情,一双黑眸暗潮翻涌地看着封寻。胳膊横在凉月的肩上,紧紧地将她护住。   凉月一愣,抬眼看向对面。封寻站直了身子,额上的碎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表情,随意束着的墨发在秋风里扬得散乱,还是用那一条白色的锦带绑着的。   从醒来开始,封寻好像就一直是这样,只用那一条白色的发带绑着头发。她记得他应该是很有钱才对,加上又是皇子,不应该就那样绑着,起码用玉冠什么的吧。但是她同封寻说的时候,封寻却说,那条发带是他很珍贵的东西,不能换下来。   她的手腕上曾经也绑着一条祥云龙纹的发带,可是后来进宫的时候,让芍药姑姑给收起来了。她不知道那条发带的来历,也就随她们去了。   但是现在封寻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微微有些失望。   “陛下的眼线真是很尽职尽责呢,在下才到不久,您便抛下身边的要紧事赶过来了么”封寻收回了目光,微笑着看着明轩帝道:“我何必打招呼,您的暗卫自然会告知的不是么”   他在她的身边布置了暗卫凉月微微皱眉,回头看着轩辕子离。说保护什么的自然是不需要的,她足以自保。那么帝王为何要给她派暗卫看起来,倒像是监视呢。   “由身边的人告诉朕,事情便不同了。”轩辕子离嗤笑一声,温热的气息萦绕着凉月,微微压住她心里那一点的恼意。   “永元皇子私自潜入天启皇宫,可是会引起两国战乱的。再加上,你是企图拐走朕的皇后。”   封寻一笑,看着帝王护着凉月的动作,淡淡地道:“你的皇后是墨氏凉月,我要带走的,不过是顾凉月罢了。再留在这里,也许她便成了轩辕凉月也说不定。”   这话一出,轩辕子离微微沉了脸色。凉月也是一惊,看着封寻,认真地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摘星和揽月跪在凉亭外,听着这话有些疑惑,但是也不敢抬头。御花园里安静无声,青玦和白钰守在远处,确保没有人靠近。   封寻走近了几步,气息隐隐在空中与帝王对抗,脸色未变,还是带着温柔的神色看着凉月道:“我没有告诉你的事情,他应该都告诉你了。你是天启的长公主,是该姓轩辕的人,不是么”   凉月皱眉,慢慢拿开帝王的手,看着封寻道:“我的身世他的确告诉我了,但是,我没有夺回什么的打算,天启江山已定,轩辕子离才是真正的王者,他不欠我的。”   明轩帝仍旧将手放在凉月腰间,不放心地护着她。封寻有些奇怪,他现在竟然无法确定,这人究竟想做什么。并且,现在的事态,越来越有阴谋的味道了。   “非皇室之人,混淆皇室血统。这一点,我本来也不打算管的。”封寻低了头,轻轻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但是回去一趟才发现,这些偷龙转凤的手段有多么恶心。即便凉月不介意,轩辕子离,你当真觉得自己配坐这个位子么”   小奶娃越听越不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凉月脸色有些难看,不可置信地看着封寻道:“你在说什么这江山,你也帮过他稳下来不是么现在又为何要说这些”   封寻即便是永元的皇子,但是一来他对权势不感兴趣,二来对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也从来不感兴趣,现在这又是为什么是她理解错了么封寻的话里,好像是想要明轩帝的龙位骗人的吧   “我配不配,不用你来说。”轩辕子离眼里划过一丝明了,轻嗤了一声道:“你还不如直接说,想同天启宣战,同时利用朕非皇室血脉这一点来动摇军心,一举将天启拿下。”   “逍遥宫这半年来可没停止过扩张势力,你一向聪明,任何事情,都是很早便准备好了。可惜,朕不会轻易如了你的愿。”   凉月睁大了眼睛,有些无措地抱着诺儿。面前的封寻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连嘴角的笑容都不是她熟悉的温暖的感觉了。除了冰冷,还是冰冷,就像最开始传言里的逍遥宫宫主一样,杀人如麻,没有感情。   哪里出错了么为什么事情会突然变成这样凉月呆呆地摇头,刚想为封寻辩驳几句,却听见那声音轻轻地道:“天启的帝王也不见得像以前那样无能呢,我扩张逍遥宫,你的暗楼不是也成长了么说起深谋远虑,你可是在登基之前就有很多的暗势力呢,偏生内战的时候不动分毫,只是与我合作,堪堪拿下司徒军。”   “凉月,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环着你的这个人,他比我更为可怕罢。”封寻眼里有痛苦的神色闪过,随即没于那一片清澈的眸色里。   凉月没有说话。   轩辕子离将凉月护在了身后,看着封寻道:“你何必将她牵扯进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牵扯她进来,所以今天才想带她走。”封寻抬眼,看着帝王笑道:“不若我与你较量便是,放她回明月谷也好。她不该面对这些事情,更何况还有诺儿。”   帝王沉默,好像真的考虑了起来。封寻看样子不是在开玩笑,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他是真的想动手了。一旦开战,必然伤及无辜,保护凉月最好的办法,还是让她回明月谷去,让夏清风照顾。   “在你们眼里,我究竟是怎样的人”冷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明轩帝和封寻都是一惊。   侧身回头,帝王不解地看着凉月。后者面色含霜,一步一步地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使了内力,将空中他们两人对抗着的气息打乱。   封寻敛了笑容,帝王亦是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他们两个背后都有许多未曾向她说的事情。但是顾凉月她,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一旦相信他们,便毫不保留地与他们分享所有的事情的。   她曾经说过,最讨厌别人不相信她了。   但是,他们两个自以为是最爱她的人,却选择将她作为弱者保护了起来。这也是一种不信任。   “我不用你们想着办法如何将我带去安全的地方。”凉月抱着诺儿,冷冷地转头看向封寻:“你也说了,我是天启的公主,虽然那身份我不稀罕,但是,天启也算是我的国家。你既然有异心,又如何能带我走,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对我的国家动手”   封寻一顿,微皱了眉。   “还有你。”凉月看着明轩帝,疑惑地问:“究竟是怎样的误会,让你觉得我需要保护,甚至需要暗卫来监视我什么时候柔弱到了让你觉得我是你的物品”   “月儿,我没有”轩辕子离沉了神色,微微捏紧了拳头。   “你们要争什么我不管,要做什么我也不管。但是,别妄想决定我的去留,也别自作主张保护我。”   凉月深吸一口气,看着封寻道:“你若是当真要利用我的身世来动天启,就别怪我将你放在敌人的位置上,封寻。”   心口一痛,封寻退后了几步,脸上的神色看得凉月都有些悲伤。但是,慢慢地,他敛了表情,什么也没有说,转身离开了。      第两百四十二章 繁华盛世硝烟燃      凉月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有些心生不忍。封寻对她的点点滴滴的好,她都记在心里,总想着什么时候能报答他,还给他。   可惜的是,他似乎什么也不需要她做。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自己已经给不起了。相反的,现在这个情景,她还可能恩将仇报。   轩辕诺在凉月怀里哭得好伤心。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自己是做错事了,那么时光错位,以后也不一定能遇见国师了。封叔叔在他的记忆里是未曾与天启为敌过的。永元与天启,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并且还因为母后的关系一直交好。   可是现在,有些悲伤的气息笼罩在凉亭之中,封叔叔走了,放弃带走母后,却也没有说停止对天启的行动。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凉月。”明轩帝叹息一声,走过来看着她有些难过的神色,低声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喜欢上了他么”   凉月抬头,看着轩辕子离隐藏着情绪的眼眸,淡淡地道:“我一直喜欢封寻啊,若不是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会当他是一辈子的朋友。”   就是因为喜欢他,才会相信他不是么他说过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她便信。和封寻在一起很开心,她喜欢同他比武,同他说话。大抵也就是喜欢他吧。   只是这种喜欢,只能是对朋友而已。   帝王的神色微沉,伸手抱过凉月怀里的诺儿递给揽月,让她们两个送着回净月宫。然后拉过凉月,大步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做什么”凉月微微皱眉,看着帝王有些怒意的背影,低喊了一声。   轩辕子离没有回答,只拉着她走得极快。路上撞见好几个宫人,都被这情形吓了一跳。皇上的脸色太难看,皇后娘娘被拉着,也有些不高兴。两人这样子,连身后跟着的青玦和白钰都有些不安。   夏清风还在大殿里等着,看见明轩帝带着凉月回来,轻笑道:“竟然没用多少时间。”   接到暗卫的消息帝王便冲了出去了,知道是封寻,夏清风还以为自己要在这儿等上几个时辰呢,却不想竟然只一会儿。   帝王松开凉月的手,站在夏清风的面前道:“就这么一会儿也足够表现他的决心了,不曾想这边刚说有细作潜入天启,那边他便亲自来了,看来封寻对朕的皇后,实在是看重得紧。”   凉月抿唇,接到大师兄投过来的目光,皱眉道:“他真的要对天启动兵么若是真的,他早些时候为何不干脆坐山观虎斗,让司徒将军与陛下两败俱伤,然后坐收渔利”   夏清风一笑,有些怜惜地看着凉月道:“渔利不是那么好收的,事情也不如你看见的那样简单。当时的情况封寻一定没有完全告诉你。”   “永元的大皇子急功近利,想通过与司徒赫宇的合作抢回天启占领的永元的三座城池。但是当时,陛下已经部署好局打算拼着三座城池不要,也要毁了司徒家。封寻很聪明,但是也感情用事了些。因为你,他决定帮轩辕皇室,用早就安排在天启的粮商来换了江湖势力由他统一,再用了十万兵力,换回了属于永元的城池。”   “坦白来说,这场交易其实很公平,但是永元得到的东西不多,利益全是在封寻手里。他一来博得了永元皇帝的刮目相看,正式进入皇位之争。二来也依旧为自己以后进攻天启留了后路。江湖草莽虽然没组织,但是真打起来也能起到很大作用。三来”   “他很好地为你保住了你想要的东西,凉月。”   凉月一惊,有些疑惑,又有些颤抖。她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封寻护住的是天启的江山,也是轩辕子离的皇位。这些,是她曾经想护住的东西么“我不知道他回永元是如何了,但是这一次他回来,似乎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就是冲着天启的江山,冲着陛下的皇位而来。这些他曾经保护过的东西,现在要亲手来夺了。”   夏清风脸上没有开玩笑的神色。他虽然与封寻一起照顾了凉月半年,但是对他的防范还是在的。就他多年的断案经验来看,封寻的目的很明确,却也透着些古怪。本是最不想伤害凉月的人,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会殃及凉月的。   他也当真狠下心了。   “这样说来,江湖上的势力若被封寻统一,他又有对陛下不利的消息在手,攻下天启,不是指日可待么”凉月垂了眸子,沉声道。   明轩帝眼神一暗,嘴角弯起一丝诡异的弧度,轻声道:“这江山是朕守下来的,要那么轻易地夺去,朕不会允。”   凉月抬头,看着轩辕子离坚定的眼神,怔了怔。突然想起刚才封寻说过的话。   “我扩张逍遥宫,你的暗楼不是也成长了么说起深谋远虑,你可是在登基之前就有很多的暗势力呢,偏生内战的时候不动分毫,只是与我合作,堪堪拿下司徒军。”   “凉月,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我。环着你的这个人,他比我更为可怕罢。”   她到底忘记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今日他们说的话,她都听不太懂轩辕子离除了帝王这个身份之外,还有其他的势力么而封寻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要费这么大的周折与轩辕子离为敌头有些痛,凉月忍不住退后几步。却落进了一个有些硬,但温暖的胸膛。   帝王的声音轻轻浅浅地在耳边响起,带着些叹息道:“我与清风,都不希望你来担心这些事情。但是你今天说的话,让我想起了,你是顾凉月。”   “虽然你不记得了,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你是一路帮着我登基的人,虽然那时我待你狠厉,但是你也是暗楼的人当中,最得力的人。”   凉月怔愣,呆呆地听着帝王的话,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也是那暗楼里的人么暗楼又到底是什么她在轩辕子离身边呆着这段时间,根本没察觉他有什么异常的行为。   而且登基之前,她便在他身边了么   “但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要保护诺儿,所以,让我保护你们一次如何”   帝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脆弱,伸手将凉月的手握在手心。   夏清风干咳一声,侧过了头去。凉月抬头,对上轩辕子离幽深的眸子。不想应他,也不忍心拒绝,便就这样站着,眼里慢慢透出坚定来。   “诺儿我会保护好的,至于我自己,想与你并肩站着,而不是在你的羽翼之下。”凉月突然笑了,踮起脚尖,轻轻地吻了吻帝王的下颔。   “除了是你的皇后之外,我身上,不是还有轩辕家的血么这片江山,好歹也不能就这样在我眼前没了,对不对”   轩辕子离眉心微皱,却被一只素白的手揉开了来。   “答应我吧,别让我躲开,我想站在你身边。”凉月认真地看着轩辕子离,一字一句地道。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夏清风看着旁边放着的一瓶花,松开紧绷的神色,展眉笑了笑。   帝王输了,他赢不了凉月的,必然只有允了。说到底,这一场战争也可以认为是因凉月而起。但是到最后,不管是封寻还是轩辕子离,谁都赢不了顾凉月。   轩辕子离叹了口气,低下头来,笑得有些无奈地道:"随你好了,你这样的人,注定是束缚不住的。只是,月儿你可要想好,这次的对手,是封寻。""我知道。"凉月扯了扯唇角,回头看着夏清风道:"大师兄和二师兄也会帮我的对不对"夏清风顿了顿,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背着她道:"我必然会全力助你,只是荆良…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凉月点头,也没有在意。   第二天的早朝,群臣惶惶不安,显然都是听见了什么风声。有人说是永元国力一日千里,已经隐隐有与天启争霸的野心。也有人说永元的公主在天启境内失踪,导致两国关系破裂。   墨致远站在朝堂之中看着沉默的帝王,眼神里满是担忧。下面已经有臣子按捺不住,上前进谏道:"陛下,臣以为永元对我朝的态度已经不如先前友好,针对最近各种边境摩擦,陛下应该早些做好准备才是。"明轩帝没有说话。一旁的布曜穿着铠甲,上前道:"天启兵力虽不如前,但勤加操练,也能恢复十之九八。只要陛下令下,臣等随时愿意为国效力"大殿里一时议论纷纷。天朝之威严不可弃,虽然永元曾经是友国,但是若有冒犯之心,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得逞的。   轩辕子离看着下面的人,没有对这件事多做什么决定,只是道:"布将军既然有练兵之心,那便带着兵符去边境罢。"东南西北四方都有边境,但是此刻帝王这淡淡的一句话,简单明了地告诉了他们现在该去哪一边,又该做什么。敌不动我不动,总不能是天启挑起战祸。这罪名,还是要落到真正的罪人头上才好。   不是要练兵么两国一起在边境练好了。封寻打了什么算盘,他等着看就是。      第两百四十三章 若是旧人应相识      凉月坐在床边看着诺儿发呆,芍药和摘星揽月都焦急地进出着。夏清风看着脸色通红的小不点儿,眉头紧皱。   “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成了这个样子”夏清风有些着急地问:“昨晚上他着凉了么”   凉月摇头:“昨晚我守着他的,没有任何异常。早上醒来就发现他发烧了。”   诺儿的脸红彤彤的,整个小人儿都不清醒了,想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无力地挥挥小手。   “吃了药也不管用,哪有这样的道理。他身上是余毒发作不成不,是引魂散的话也不会这么快。”夏清风又把了把脉,无奈地道:“我没有办法了。”   凉月一愣,抓住夏清风的手腕道:“你怎么会没有办法”   一夜醒来诺儿就变成了这样,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发烧,但是连夏清风都说没有办法。那她该怎么办帝王下了朝,匆忙地赶过来。看着凉月游离的眼神,轩辕子离皱眉道:“什么药都不管用”   夏清风礼也不行了,就坐着点头:“我喂过明月谷的清毒丹,没有一点儿作用。刚刚也熬了风寒药了,还是不见起色。臣估计小皇子只能是邪灵入体了。”   “胡说”明轩帝走到凉月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怀里,闷声道:“哪有这么古怪的事情,诺儿一定会没事的。”   凉月抬头,有些怔愣地看着帝王,随即勾了勾唇角道:“我想起来了,陛下您是天子对不对应该能庇佑诺儿才对。可是他为什么还是这样了”   轩辕子离抿唇,看着凉月眼里的疲惫,也知道她最近一直没有睡好。诺儿再出什么事的话,这人该怎么办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也许只是我的医术不精。”夏清风想了一会儿,道:“不如陛下还是张榜求医吧,也许民间尚有高人。”   明轩帝看着凉月,点头道:“等会儿便出皇榜,兴许其他人能救诺儿。月儿你先不要担心了,好好休息一会儿可好”   凉月额头抵在帝王的腹部,轻轻摇了摇头。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帝王不悦,伸手便点了怀里女子的睡穴,心疼地看着她眼下的阴影,闷声道:“哪有那样多的事情需要你担心,睡觉也睡不安稳。”   “清风,这里交给你了。”帝王说着,抱起凉月往侧殿而去。   “是。”夏清风点头,看着帝王带着凉月离开,回头继续看着诺儿。   下午的时候,皇榜张贴了出去,说是天启皇长子病重,求神医入宫诊治,能治好皇长子者,重赏加爵。   百姓围着那一纸皇榜议论纷纷,宫中太医医术本就高明,加上听说江湖中颇有名气的鬼医也在皇宫,都还是束手无策,这样的榜,也就没人敢揭了。   可是,热闹看了没一会儿,便有一个一身红衣的小孩儿穿过了人群,走到皇榜之下抬头看了看。   众人一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么拥挤的人群,这孩子是如何轻松挤到前面来的。并且,分明是小孩子,为何穿这一身奇怪的衣裳一双小手抓住皇榜一角,然后一扯,整张榜便落了下来。   这看起来只有五岁左右的孩子接住了这一大张皇榜,然后裹好,越过人群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竟然有人揭榜了,还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围观的百姓张大了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有人朝着那红衣小孩儿的背影喊道:“小弟弟,别乱来,那可不是玩具,欺君会被杀头的”   小孩儿没有理会,只慢慢地走到皇宫门口,看着门口守着的青玦,笑着开口道:“我要救他。”   青玦也被吓了一跳,看着面前这幼童,有些迟疑。虽然他看起来不同凡人,一张小脸也好看得紧。但是这样的孩子,医术能比夏清风还高明么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你如何证明你能救皇子”青玦想了想,开口问面前的孩子。   小孩儿想了想,道:“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去救他,我算得出来,他命不该绝。”   小小年纪,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已经是妖孽万分。这样的男子,放进宫里去真的没有问题么青玦犹豫不决,面前的小孩却已经越过他往皇宫里走了。青玦一愣,赶紧跟上他,皱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晃神的功夫便越过了他,这还只是一个孩子啊。   “我大概是叫南卿。”小孩子想了想,道:“其余的就别问我了,你问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想你那皇子好起来的话,还是选择相信我罢。”   青玦皱眉,跟着他一路走向净月宫。这孩子竟然也不用引路,就直接找到了皇子所在的位置。   “陛下。”青玦看着南卿去了主殿,还是到侧殿来禀报一声:“有个人揭了榜,只是”   “让夏清风去应付。”轩辕子离靠在床上,护着怀里的凉月睡得安稳,听见青玦的话皱眉道:“没有治好之前,不要吵醒娘娘。”   “是。”青玦退了出去,赶紧去主殿看。   夏清风正打量着南卿,有几分疑惑地问他:“你这样小的孩子,怎么会懂医术”   他医术有成,都是在八岁之后了。   “也许我不会医术。”南卿一笑,小小的脸上光彩夺目:“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有意识开始就做同一个梦,梦见一个人要我去救他。直到今天看见皇榜,我才发现我该救的人是谁。”   说着,南卿走近了床上的轩辕诺,夏清风有些防备地看着他,他却伸手握住了襁褓里小不点儿的手。   “好像就是他了。”南卿一笑,闭上了眼睛。稚嫩的脸上有着奇异的光芒,看得夏清风呆住了。   大殿里安静无声,轩辕诺脸上的红晕却是慢慢褪去,然后,终于哭了出来。   憋死他了,不知道为什么跟有人掐住他的脖子一样,哭都哭不出来的感觉可太难受了。   有人在笑,轩辕诺愤怒地睁开眼睛瞪向来人,却发现这张脸实在太熟悉。   国师小不点儿激动了,挥舞着小手胡乱抓着南卿那一身红色的衣裳。他来了,他终于来了。就算后面的历史不一样了,但是他还是遇见国师了心里长久以来的不安落下,小奶娃哭得更惨了,且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抓住南卿的衣襟就不放了。   夏清风看得目瞪口呆,就见那红衣小孩儿无奈地抱起小皇子,有些叹息地道:“竟然比梦里的还黏人呢,大概你便是我要追随的人。只是你的命数好像不是皇帝的命呢”   “大胆”青玦听着这话,脸色一白,快步走过来看着南卿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小皇子是天启唯一的皇子,将来必定继承大统。”   “他不会。”南卿老实地摇头道:“我能算出人的命数,他的一生平安享乐,却没有九五之尊的荣耀。”   “你”青玦沉了脸色,旁边的夏清风也是有些紧张。芍药姑姑端着药进来,听着这一句,差点摔了药碗。   “这是谁家的孩子”芍药皱眉,看着有些吃力地抱着小皇子的南卿,忍不住想过去将小奶娃接过来。   可是谁知道,刚刚有抱过诺儿来的动作,这厮就哭得跟什么似的,声音震得都没人敢靠近。   “别扯着嗓子哭,伤嗓子的。”南卿皱眉,低头看着轩辕诺说了一声。   “”轩辕诺撇嘴,把头扭到一边,装睡。   这情景实在太过诡异,一个是婴儿,一个是看起来只有五岁的孩子,怎么那么和谐呢青玦去向帝王复命。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小皇子的确是好了,而且,禀告陛下,小皇子赖上红衣小孩儿,不打算从人家怀里下来了。   轩辕子离挑眉,解开了凉月的穴道,顺便躲开了自家皇后的攻击,捏着她的拳头道:“诺儿没事了。”   凉月一怔,甩开帝王的手便往主殿跑。进门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红衣孩子抱着她的诺儿,一脸嫌弃地看着小不点儿满脸的口水。   “这是怎么回事”凉月走过去,看着安睡的诺儿,他的烧好像已经退了,小脸重新恢复了白嫩。   “就是这么回事。”夏清风干笑几声,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事实就是,这孩子治好了诺儿,并且看起来很有古怪。   “我抱不动他了。”南卿皱着小眉头,看着凉月道:“你来抱吧。”   凉月呆呆地伸手去接,可小奶娃却灵敏地醒了过来,张嘴就开始哭,连他娘也不认了。   “你到底要怎么样”南卿不耐烦地看着轩辕诺:“谁让你这么重的,我还是个孩子呢,怎么抱得起你这样久”   大殿里寂静无声,众人都看傻了眼。轩辕子离跟着踏进来的时候。便看见一个红衣小孩儿气呼呼地将诺儿放在了床上,然后瞪着他道:“放开我的衣裳。”   诺儿撇嘴,他才不想放呢,一放这人就会离开,又是好几年才会出现了。      第两百四十四章 喜事临门杀机动      对于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孩,青玦白钰立刻去查了他的来历。凉月和帝王守在主殿里看着他抱着诺儿坐在床上,虽然都很感激他将小奶娃救了回来,但是这孩子实在古怪。   凉月几次想将诺儿抱回来。南卿是拱手相让,轩辕诺是哭得撕心裂肺。   南卿的脸上一直带着古怪的神色,盯了轩辕诺很久,嘴里喃喃地道:“强改了命数还能活下来,我还没有见过”   “命数”轩辕子离听见南卿的话,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小孩儿抬起头来,眼里全是认真的神色,一手吃力地扒拉着轩辕诺,一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个八卦图来。   “就是命数,今天清晨的一卦指引我来的这里,要救我命中的贵人,嗯,大抵就是他了。但是看他脸色古怪,印堂发黑,也知道他定然是命数有变。师父说过,普通人若强改命数,必然活不下来。”   一番话听得殿里的人怔住了,夏清风惊愕地看了南卿一会儿,突然道:“你看我的命数如何”   南卿撇嘴:“你当我给谁都可以算命么为何要给你看”   轩辕诺乐呵地吐着泡泡,国师大人的周易之术很高明,但是明显的是,人很不好相处。   “我好像知道了,小孩儿,你是不是天算的门下之人”夏清风摸着下巴,惊奇地看着南卿道。   南卿斜他一眼,没有说话。大人就是喜欢问东问西的,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查么“总之你们的皇子现在没事了,陛下,答应好的重赏呢”南卿侧头看着明轩帝,朗朗地道。   轩辕子离挑眉,招手唤过四熹来,吩咐道:“按照皇榜所说,给这位小公子黄金五万两,至于爵位”   这样小的孩子,封什么侯爵   “陛下不必烦恼,我也不需要封侯。”南卿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殿里响起:“与其做侯爷,您倒不如让我做皇子殿下的看护,来得好一些。”   看护   凉月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走过去弯腰看着南卿的脸,问他:“皇子身边一般是随从,你为何要做看护”   南卿很认真地回答:“因为看护可以管得了他,恕我直言,因着我的命理和他连在一起我才会管他。皇子长大必然是桀骜不驯之辈,他有什么麻烦,我也会跟着倒霉,所以有此请求。”   又是命理。凉月撇嘴道:“你是算命的么”   南卿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这样观天象算四柱的人,应该就是称为算命之人。只是当然,和街头的江湖算命人可不一样。   “真有意思,可是万一你算的不准可怎么办”凉月索性在床边坐下,上下打量着这小孩儿问。   “不可能。”南卿很严肃地摇头:“我从来没有算错过,也正是如此,师父才会这样早就放我下山。”   夏清风嘴角微抽,鄙夷地看着南卿。他问他他就不回答,凉月问他他就一点一点地说出真相了,这什么破孩子。   不过先前也没有猜错,精通周易八卦的,只有天算老人,只是他从来不给人算命,门下倒是有成器的弟子,偶尔可以遇见。他们算的命理,的确没有不准的。这南卿应该也就是他门下的弟子之一了。   “那你可能算算我的命数”凉月兴起,看着南卿问。   南卿皱眉,看了凉月一会儿,将八卦图放在了床上,掏出纸笔来递给凉月:“生辰八字。”   他本来不想浪费精力,但是这人是轩辕诺的娘亲,那便允一次好了。   凉月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知道出生的年月,不由地有些泄气地道:“罢了,我算不了,我是哪天出生的,自己都不知道。”   轩辕子离走过来,皱眉道:“算这些干什么,命在你,不在天。”   他向来不相信这些东西,还曾有人断言他活不过而立,可是若命真的早早交给了天来决定,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南卿也不介意,将东西收回了袖子里,道:“算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也罢。但是我能大概推测到,宫里不,应该是宫中之人,最近会有喜事。昨夜星象,紫微星错位但光芒更甚,便是有身份尊贵的人会离开,且生活更加美满。”   帝王眼神微动,下意识地道:“和安么”   凉月讶异地看着南卿,这些也能算出来,该不会是他提前知道了风声可是和安要同独孤臣离开皇宫去民间,这是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小孩儿从何得知“我如果没有算错,那便请陛下允了我在皇子身边罢。”南卿道:“我会护他一生平安。”   轩辕子离看向了凉月,询问她的意见。凉月点头笑道:“多个人照顾诺儿也不错,但是若是中间发现你对诺儿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的喔。”   南卿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眼前这个绝美而危险的女子,点了点头。   小奶娃乐了,国师虽然好像不认识他,但是他还是要守在他身边。后面的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快点长大,然后同他报仇。以前那样欺负人,虽然命运重新来过,但是他继承了自己母后优良的性子,有仇必报经南卿一提起,凉月也才想起轩辕凌兰和独孤臣。两人没打算走远,还是在国都某处买了宅子,筹备着婚礼。   日进斗金的万花楼被独孤臣关了,换成了清雅的酒楼。不过以前的收益,也够他娇惯轩辕凌兰的了。和安改名换姓,以全新的身份同独孤臣结为夫妇,共同经营“安好酒楼”。成亲之日在三天之后。   凉月打算去帮忙的,但是轩辕子离死活不让她去。问他理由也不说,就是将她死死捆在身边,陪他看折子,陪他用膳,就差陪他上朝了。   芍药姑姑说,帝王应该是怕她去看见和安和独孤臣生活幸福的样子,也起了回民间的心思。   凉月无奈,同轩辕子离解释了好几次,奈何无果。帝王只是深情地说:“朕希望你一直在身边,然后慢慢地,心里只有我。”   此等肉麻之言,凉月觉得帝王是折子太多累得不正常了。这些日子永元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天启国内有很多琐碎的事情,所以明轩帝很忙。   偶尔凉月也会想起封寻,这片刻的安宁,是他妥协了的意思么他会不会就放弃对天启的野心了封寻从来是没有野心的人,凉月一直那样认为。但是现在的情况,封寻是明确地在告诉她,他也是普通的皇室之人,他同样有坐拥江山的心思。只是最近的风平浪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御花园那一番话的原因。   她不想与封寻为敌,他应该也不愿吧。   可是,三天后发生的事情,终究还是打破了凉月的希望。   这天,轩辕凌兰去掉其姓,以凌兰的名字嫁与独孤臣为妻。独孤臣已经辞去所有的职务,以布衣的身份迎娶凌兰。凉月和轩辕子离微服出宫,带着芍药姑姑一起,参加这场喜宴。   当初在大殿之中独孤臣答应帝王的条件是写下契约,终身只娶凌兰一人,若有多娶,则必须回朝为官,且不得干预公主的去留。   轩辕子离还是很宠爱自己的妹妹,这样霸道的条约为轩辕凌兰留了足够多的退路。以免爱情褪去,剩下的只有残忍的现实。   但是独孤臣还是应了,用他的话来说,娶凌兰一个人就够麻烦了,他很嫌麻烦,不会多娶。   凉月欣喜地看着花桥和迎亲的队伍热闹地走在街上,这一对冤家,也终于成了眷属。   轩辕子离环着凉月,面无表情地往独孤臣的宅子走去。这件事他没有给佛山上的李太妃交代,但是他觉得,没有比这更适合和安的归宿了。   看着周围百姓脸上跟着带上的笑容,明轩帝抿了抿唇,越发地搂紧了凉月。   “怎么了”凉月侧头看着帝王,疑惑地问。   “没事。”轩辕子离笑了笑:“人有点多,怕你挤着。”   凉月一愣,低下头去继续走。心里突然就柔软得不成样子。   “新郎,踢轿门”嗓门很大的媒婆乐呵呵地喊着。独孤臣一身大红喜袍,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高兴,又像是紧张,眉头都打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不待见这新娘呢。   上前踢了踢轿门,独孤臣深吸一口气,捞开了轿帘,将凌兰给抱了出来。   鸳鸯的喜裙美丽无比,凌兰抓紧了独孤臣的手,喜帕下的脸红得不成样子,咬着唇任他将她抱了进去。   轩辕子离和凉月跟着走进喜堂,在属于高堂的地方坐下。   两人都稍微乔装,这里也没有什么官员,不会被认出来。凉月和帝王就理所应当地当了一对新人的高堂,准备接受独孤臣和凌兰的跪拜。   “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大红的绸缎挽成的花,朝厅堂的门的方向拜了下去。围观的百姓一阵起哄。   “二拜高堂”   凉月笑得很开心,看着独孤臣脸上正经起来的神色,总觉得这一幕美好得不成样子。   然而,未等两位新人拜下,一道凌厉的杀气,已经穿过外面的人群,直直地朝一旁坐着的帝王而去。      第两百四十五章 最痛不过相背叛      凉月曾经想过,若是有一天封寻真的和轩辕子离打起来,究竟谁会赢在最后。可是她不曾想过,再次看见封寻,会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那人依旧是一身白衣,头发上的白锦被风吹得扬起,眉目微冷,袖间的游丝带着十足的杀意,直冲她身边的轩辕子离而去。刚才还喜悦满堂的地方,瞬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去,尖叫着,将这一院子的喜酒佳肴撞翻了一地。独孤臣动作极快地抱过凌兰闪到一边去,芍药姑姑也很快退到一边,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轩辕子离险险躲过从他脸侧擦过去的游丝,微沉了神色,飞身抓住封寻的游丝,拔出一直备着的剑,斩断了他这极柔韧又极锋利的武器。   “皇上”独孤臣低喝一声,怀里的凌兰也掀开了盖头,惊恐地看着一身煞气的封寻慢慢踏了进来。   凉月闪至帝王身前,冷着眼神看着封寻,抿唇道:“大喜之日,封宫主这样做,以后便真的是朋友也做不成了。”   封寻戴了银面,不再让她看得见他的表情。闻言也没有停下步子,仍旧是往前走着。袖里断了的游丝便弃了去,从背后拔出软剑来。   萧云也来了,显然也是来者不善。凉月本还庆幸帝王身边有青玦和白钰,但是看见萧云,便知道封寻是考虑全面了,一定要置帝王于死地。   “你曾答应过,以后都唤我封寻。”封寻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封宫主这称呼,我真不喜欢从你嘴里听见。”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就听不出情绪。凉月倒是真的恼了,拔出匕首来冷笑道:“我不记得答应过你什么,但是现在的你,是摆明了要与我为敌。你也曾说让我相信你,结果我信了,却要眼睁睁看着你杀了轩辕子离么”   封寻微微弯起嘴角,停在了凉月面前两步的地方,好似叹息了一声,道:“都说过你会再次爱上他,你当时还反驳我。凉月,即使我对你再好,即使你身后这个人夺走你的一切,伤害你无数次,在我们之间,你仍旧是选择了他。”   凉月心里一沉,肩膀便被身后的男子捏住了。   “这是我同他早该解决的事情,凉月,你不必站在我面前。”轩辕子离倒像是松了一口气,一双黑眸定定地看着封寻道:“不过本以为会晚一些,你却偏挑了凌兰与祁御的成亲之日。这好好的吉日被毁了,你可要付出代价。”   封寻嗤笑,侧头看了旁边抱着凌兰站着的独孤臣,淡淡地道:“民间之喜,请了天子来。这样极好的机会都不用,留着做什么呢宫里动手麻烦,外面的地方大一些。”   独孤臣有些错愕地看了封寻半晌,不解地道:“我记得封公子是闲散人,什么时候开始费力做这些事情了。”   封寻顿了顿,转头继续看着明轩帝,轻笑道:“我乐意。”   他本来就是随性之人,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费尽心思帮助凉月,也不过是因为他想这样做。天启、永元,别人看来很严肃的国家之战,在他这里也不过是游戏一场。他本来就不是好人,是魔君来着。   只是因为一个人柔软了心,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罢了。   热闹的喜堂因着这一场异动,人散场,酒肴满地,看起来狼狈极了。凌兰抓着独孤臣的衣襟,喃喃地道:“看来我们要结为夫妇,还真的是很曲折呢。”   独孤臣将她放了下来,示意芍药姑姑带她去后院。   “的确很曲折,但是等这一场动乱过了,我照样会娶你为妻。”独孤臣脱下那繁复的喜袍,只着了里面的白色衬袍,指间寒光一闪,已经捏满了银针。   “虽然已经不再在朝为官,但是陛下仍旧是我的挚友呢。总没有被人闯了礼堂伤了兄弟,还能放人走的道理。”   芍药姑姑扶着凌兰往后退去,凌兰有些担忧地看着独孤臣的背影,皱眉道:“芍药姑姑,他们不会有事的吧封寻他怎么会这样”   芍药摇头,只能尽快带公主离开这里。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凉月都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封寻了,想必是有一场恶战。   喜堂之中只剩下独孤臣、凉月、轩辕子离,以及对面站着的封寻和萧云。青玦和白钰都站在喜堂之外,戒备地看着封寻的背影。   “不是为着取了朕的性命来的么”轩辕子离捏着凉月的肩膀,将她推到一边,看着封寻道:“和你比试,还从来都没有过结果,现在机会正好,认真较量一次吧。”   封寻轻笑,软剑在烛光之下有着温暖的柔光,带着些轻蔑的意味看着帝王道:“在这里,还是在外面呢”   “青玦,白钰,让开。”轩辕子离反手握住了手里的剑,一步一步朝封寻走去:“这里是喜堂,不好见血。”   “陛下”独孤臣皱眉,看他们这意思,是要封寻与明轩帝一对一么可是客观来说,帝王的实战经验不如封寻,灵活度也应该比不上。真要一对一的话,太冒险了凉月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伸手便扯住了轩辕子离的衣袖,皱眉道:“他是永元的皇子,你是天启的帝王,你哪有自降身份与他对打的道理”   封寻低笑一声,不管身后人的反应,先一步走到了庭院之中。   周围寂寂无声,原本宅院便隔国都中心较远,发生了打斗,周围的人便都避开了。   “月儿,你拦住这一次,也拦不住以后的。”轩辕子离轻轻握住凉月的手,扯离了自己的衣袖,然后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笑容,低声道:“诺儿和你还在等着我呢,所以我不会死的。”   “不要。”凉月皱紧了眉头,看着庭院中那风华绝代的人,指尖微微颤抖:“你不是他的对手,又何必硬上”   轩辕子离:“”   伸手扶着额头,帝王很不满意地道:“你是在看不起我么月儿”   “不是”凉月抿唇,也不想激了明轩帝,想了半天的措辞,才道:“你与他的较量,可以堂堂正正用江山来赌,不用做这种市井打斗啊。封寻他他应该知道直接杀了你才是赢得天启江山的最好办法,所以今天才会来。你不要上当。”   帝王微愣,随即低头揉了揉凉月的头发,闷声道:“说到底,还是担心朕打不过封寻,被他夺了性命去么”   凉月说不出话了,只能摇头。说多错多,虽然帝王打不过封寻是事实,但是两人的比试她也看过,封寻要杀轩辕子离,也要费很大的功夫,最后不过是两败俱伤,没有人得到好处。这才是她最不愿意看见的。   “月儿”轩辕子离伸手将她轻轻抱进了怀里,然后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轻声道:“你等着我就可以了。”   “可”话未说出口,穴道已经被眼前这混蛋点了。凉月睁大了眼,又气又怒地看着轩辕子离,后者转头,慢慢往庭院里走去。   “白钰护好你月主子,青玦去对付旁边这位吧。至于祁御,你还有和安呢,先不要动。”帝王淡淡地说着,走到封寻面前停下。   刚刚两人磨蹭许久,封寻也没有催,只是静静地背对着他们站着,束着墨发的白锦在秋阳之中干净如初。   吉时已到。   各处挂着的红绸随风而动,独孤臣咬牙,白钰不甘心地守在了动弹不得的凉月身边,青玦则是二话不说,先与那唤作萧云的男子动起手来。只有解决了他,才能去帮主子。   “期待么”封寻回过头来看着帝王,手里的软剑锋利而柔韧:“终于可以认真打一次了。”   帝王一笑,长剑一翻,深蓝色的袍子微微扬起:“很期待,机会难得。”   空气紧绷得一触即发,两人是难得旗鼓相当的对手,只因那喜堂里的女子而缓了冲突,甚至联手合作。但是终究,一山不容二虎。他们是天生的敌人,本来就应该一决生死。   软剑先动,封寻冷了神色,直直地朝帝王的咽喉而去。长剑快速地挡住,刺耳的金鸣之声在庭院响起,轩辕子离静心看准了封寻的动作,一步一步挡开他的攻击,然后反守为攻,一剑刺向他的心口。   院子里所剩不多的桌椅也被殃及,杂乱一片。独孤臣神色严肃,看着僵持的两人,手里的银针犹豫不决。   白钰也很紧张,但是他站的位置,恰好挡住了凉月的视线。凉月只听得见声音,却看不见两人的状况,急得想说话,却也说不了。   院墙之上突然多了许多的黑衣人,将这座宅院紧紧包围了起来。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连一个丫鬟也不能离开。   独孤臣瞳孔微缩,看着那些人衣襟上的标志,沉声念了一句:“逍遥宫。”   封寻还不是两个人来的,这样大的阵仗,是想彻底将所有退路堵死,取了帝王性命,再将所有人灭口么不,他们认识的封寻,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第两百四十六章 拔剑相向尔为敌      杯盘被剑扫到,充当了武器朝轩辕子离袭来。封寻不似以往那样总留三分力气,一双清泉似的眸子也蒙上了黑色的雾气,招招狠厉。   轩辕子离侧身避开,长剑横在胸前充当了防护,抿唇挡开封寻的软剑,却还是被那柔韧的剑身绞坏了手臂上的一块衣裳。   “不过半年,你也算精进了不少。”封寻脸上有温和的笑意,看着明轩帝,嘴角却始终带了淡淡的轻蔑:“但是这个程度,你想赢我,还是太难了。”   轩辕子离轻笑一声,退后几步侧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只划破了一点布罢了,不像从前那样会伤及皮肉。   “这样的程度,你要杀我,也很难了不是么”帝王凝神看着封寻手里的剑,身形一动,再次迎了上去。   青玦与萧云的功夫也是伯仲之间,白钰几次忍不住想上前帮青玦解决那个麻烦的人,都被独孤臣拦住了。   “外面那么多人围着,你一动,他们肯定也会动,寡不敌众。”独孤臣扫了一眼院墙上站着的人,沉声道:“你还不如想办法出去,通知布曜过来。”   白钰脸色难看地摇头道:“布大人已经出发去边境了,现在京城里能不惊动朝堂而又赶过来支援的人,除了宫里的暗卫,基本没有其他的了。”   独孤臣看着两处打斗,咬牙道:“没办法了,你去找暗卫吧,别说现在看来陛下赢不了封寻,就算赢了,还有这么多黑衣人在那儿,根本是插翅难逃。”   白钰看了身后的顾凉月一眼,她有些焦急,额上已经渐渐开始渗出汗来,一双清亮的眼死死地看着他,不用分析也知道,是想让他们解开她的穴道。   “我来守着她,你先走。”独孤臣站到了凉月面前。   “是。”白钰应了,飞身往外而去,与院墙上的黑衣人交了手,寻了空隙便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拦住他”封寻低喝一声,手里的软剑又划破了帝王肩上一处。   黑衣人领命,一部分人飞快朝白钰追去,另一部分依旧死死守着院子。   “可别分神。”轩辕子离低笑一声,也不管封寻的剑了,直接一剑刺向他的身子。   肩上硬生生挨了一剑,可是同时手里的长剑也划破了封寻的腹部。两人的动作都是一顿,明轩帝首先跃开,捂住自己的肩膀看着封寻。   封寻皱眉,腹部隐隐渗出了血来,眼神一沉,柔如丝绸的软剑便朝帝王而去。已经许久不曾有人伤过他了,他该笑还是该怒呢轩辕子离这是没顾着自己性命,单纯的是玉石俱焚的打法。   这样更该死。   两人处在剑影之中,剑势都越发凌厉了起来,看得独孤臣捏了把汗。   旁边的青玦一脚踢在萧云胸口,后者退后两步,又重新一剑砍过去。看样子一时半会,青玦也解决不了萧云。   “放”凉月焦急地盯着独孤臣的背影,额上的汗水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将她定在这里,分明是自断臂膀。她能动的话,至少能解决院墙上那些人不是么用尽力气冲着穴道,凉月好歹说出了一个字。独孤臣惊得回头,看着凉月这模样,皱眉道:“别乱来,强行重开穴道会气血不畅的。”   凉月瞪他,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再慢一点,要是轩辕子离败了的话“你这样看着我也不行。这是子离的意思,他不要你插手。”独孤臣叹了口气,压着凉月的肩膀道:“虽然我知道冰块儿你很强,你也有本事拦下那两个人,但是若解开你的穴道,陛下会把账算在我头上的。”   那人分明是一心想和封寻决斗一次。但是同时他也相信轩辕子离不是冲动的人,他隐忍且考虑周全,不会轻易将自己置身险境。所以他们等着就好了。   不断有剩余的杯盘被扫下地面,发出嘈杂的破碎声。轩辕子离硬接下封寻一剑,然后一掌击上他的胸口。端得是不要命的打法,让封寻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两人暂停了下来,轩辕子离喘着气,身上有多处伤痕。封寻则只腹部一处较严重的剑伤。看起来好像是封寻占了上风。   然而,胸口一痛,封寻的嘴角慢慢溢出血来,终于收起了轻蔑的神色,睨着帝王道:“我的确小看了你。”   轩辕子离沉默,静静地调好内息,复又迎上了封寻的攻击。两人的剑法一刚一柔,相互克制,对战也是格外精彩。   但是这样下去,总有一个人会死的。   “放开我”凉月费尽力气吐出这三个字,眼里一片血色。独孤臣有些犹豫,却还是道:“我始终觉得封寻不是认真的,他那么喜欢你,应该会留着些余地。所以等他们分出胜负来,我就放开你。如何”   凉月急得没有办法,封寻哪里是开玩笑了他分明就是认真的他究竟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她不知道,但是以她了解的封寻来说,他认真想做的事情,没有做不到的吧,包括要了明轩帝的命。   “啊”   正在她与独孤臣僵持的时候,后院突然传来了一声惊叫,独孤臣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糟糕了,后院的是芍药和和安公主,两个都是不会武功的人,被抓住的话岂不是就成了人质了么凉月的眼神更加凌厉,直直地看着独孤臣。凌兰要是有事,独孤臣怎么会放心得下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解开她的穴道,她去拦前面的两个人,而独孤臣去后院救凌兰别再犹豫了凉月眼神示意着面前的人,再慢,她哪怕拼了气血紊乱,也要冲开这穴道。   独孤臣抿唇,飞快地解开凉月的穴道,两人甚有默契,一人往后院而去,一人则是踏出厅堂,冲着两人正打得激烈的人而去。   “住手”凉月看着轩辕子离身上的伤口,眼睛一红,上前便想挡在他的面前。   然而,就是她出来的这一瞬间,院墙上的黑衣人统统飞身下来拦在她的面前。   “不需要你插手,凉月。”封寻一边躲着轩辕子离的长剑,一边轻笑道:“我带这些人来,不是为了其他,就是为了拦住你而已。”   “为什么”凉月死死捏着拳头,匕首一动便开始清理拦住她的人,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绝望:“为什么要拦住我,要杀的话,连我一起杀了不是更好”   封寻冷着脸,一掌从轩辕子离的胸前险险擦过,没有回答她。   逍遥宫的人也没有留情,一招一招地死死拦着凉月。身后躺了五个人的时候,凉月身上也已经有了伤口。   “为什么”看着眼前杀不完的黑衣人,凉月哑着声音,喃喃地问:“到底是为什么,你要选择做我的敌人”   封寻不言,只是用心与轩辕子离厮杀。   腹部的伤口一直被撕扯着,血将白色的袍子染得特别艳丽。他身上的力气其实在一点一点流失,但是面前的人,他必须打败。   若论为什么要拦着凉月大抵是,他不想看她将轩辕子离护在身后,再用那样仇恨的眼神看着他了。   费心治好的眼睛,现在看来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看不见,也就不会从她那双眸子里,看见那么失望悲伤的神色。   心口受那一掌估计是太狠了,所以心才会这么痛吧。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都不会爱上自己。这种感觉多绝望。   轩辕子离手臂上受了一剑狠的,血很快便染深了衣裳。看着封寻的模样,帝王沉声道:“我觉得你今日要无功而返了,皇子殿下,你觉得呢”   封寻嗤笑,敛了心神,袖中重新飞出游丝来,缠住了帝王的长剑。软剑如蛇一般,带着凌厉的杀气,片刻不犹豫地往轩辕子离的喉间而去。   以前便说过,帝王实战经验太少,招式都太光明磊落,所以即便内力修为与封寻相去不远,但是还是会败给他。这也是凉月担心的事情。   “不要”凉月嘶吼一声,也不管拦着她的人正在对她用杀招了。直接踩在一人肩上,便想飞身过去拦住封寻的动作。   逍遥宫的人收势不及,也没想到凉月会突然放弃防御,明晃晃的剑便直接划破了她的手臂。   封寻一顿,动作滞了一会儿。轩辕子离长剑一抖,利用这一瞬挣开他的束缚。倒也不是恋战,而是转身朝凉月奔去,一剑穿透刚刚伤她之人的胸膛。   “顾凉月我叫你不要管这件事,你怎么就是不会听”帝王看着凉月手臂上的伤口,怒声道:“谁将你放开的”   周围的人都停下了动作,往后退了一步。凉月黑着脸拉过轩辕子离的手,冷哼道:“你有资格说我么”   他的伤分明更多更严重好不好   黑衣人微微让开了些,封寻低着头,慢慢地走了过来。软剑上还带着帝王的血,最后的游丝也破碎了,扔在了身后。   凉月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将轩辕子离护在身后,匕首横在面前,戒备地看着封寻。   分明是晴朗的天气却突然阴了下来,凉凉的风吹过,悄无声息地化了谁的一声叹息。   “凉月,让开。”      第两百四十七章 若有若无心中意      凉月张开双臂拦在轩辕子离面前,冷冷地看着封寻,不动分毫。   周围的人看着自家宫主的神色,都低下了头。顾凉月手臂上的血慢慢染了一片,手却直直地抬着,似乎一点也不痛。   “就算今天死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动他。”   凉月双眸里的光芒刺痛了封寻的眼。   手里的软剑缓缓地指向了地面,封寻抬头看着轩辕子离,嗤笑道:“明轩帝原来是需要女人保护的么”   轩辕子离伸手按压住凉月的伤口,闻言也不恼,只是淡淡地道:“被月儿保护,我很开心呢。”   封寻眼神一暗。   凉月叹息了一声,看着封寻道:“我以为你会不屑这样赢的方法,堂堂正正地以国相对不好么杀了他,难不成天启就不会有第二个帝王了么轩辕冲雨还在呢,你是不是要把轩辕皇室的人都杀光”   “杀了他就够了。”封寻垂了眸子,轻笑道:“天启没有第二个跟他一样难对付的君王,所以只杀他就够了。凉月,以国相对会死伤无数,我与他相对,则只死一人,怎么算也是后者划算些。”   轩辕子离很认真地点头道:“这一点上来说,封宫主还是有仁心的,没有殃及黎民百姓。”   凉月恼怒地回头瞪了明轩帝一眼,道:“不殃及百姓,杀了你就是好事么天下与我何干只是你是我的丈夫而已。我没有你们的家国天下之心,我只在乎我身边的人。”   这个时候她想自私一些,没道理为了这不相干的江山要让她看着心爱的人去死。什么轩辕皇室,什么天启王朝,现在她才发现,所有的这些都与她无关,她在乎的,只是身后这个人而已。   明轩帝和封寻都愣住了,周围的人沉默一片,只有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里不断扩散。   许久之后,封寻慢慢抬起手里的软剑,淡淡地道:“对不起,今天除非我倒下,否则我不会放他走。”   轩辕子离将凉月抱在一侧,长剑挽起,点头道:“朕也乐意奉陪。”   还要来凉月抿唇,抓住了轩辕子离的衣袖,看着封寻道:“一定要你倒下才行的话,那换我当你的对手。”   轩辕子离身上的大伤小伤已经够多了,她都不知道他在坚持个什么劲儿原谅她这个可恶的人吧,依旧是为了自己心里的人,会将别人的好统统忘记了。即使对手是封寻,要杀明轩帝的话,她也会不惜一切阻拦的。   额上的碎发挡住了封寻的表情,他好像在笑,声音里却是浓浓的悲伤:“凉月,我不喜欢和你真正地较量。”   “逼不得已了不是么”凉月捏紧了手里的匕首,足尖一点,飞快朝封寻而去,动作快而准,直直地刺向他的咽喉。   封寻侧身避开,刚刚的打斗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现在的样子,也顶多能和凉月堪堪打成平手。   而凉月也没有留情的意思,身影极快,一把小小的匕首也能用得灵巧而锋利。几次险险从他胸口掠过。   明轩帝皱眉看着,想上前,身边的黑衣人却又涌了上来,一刀一剑阻碍着他。同时又有许多暗器飞来,慢慢地将他逼得远离了打斗的那两人。   封寻一直退让,凉月神色复杂地一边进攻一边看着他道:“你还在让着我么”   隔近了看,封寻好像还是以前那样温柔的样子,动作里含着对她的包容,也不舍得伤害。只是一直防守,也没有主动出击。她看不见他的眼睛,封寻的身上,像是绕着一层白雾,拒绝了她的窥探。   “你既然已经将我看做了敌人,我就没有要让着的道理了不是么”封寻低声说了一句,软剑一动,卷上匕首,柔化了凉月攻击的力道,然后一甩,便将她震得后退几步。   “真要为了他来杀我,那便试试看能不能杀得了吧。”封寻抬眸,冷了神色看着凉月,身影一动,开始反守为攻。   凉月凝神应对,因着对封寻剑法的熟悉,很轻易地避开了他的攻击。然而封寻的软剑用得熟练,总像一条锋利的蛇,一碰便是一道血痕。   庆幸的是他似乎没什么力气了,软剑也顶多是划破她的衣裳,力道总偏了一些。   当匕首最后与那软剑相对的时候,凉月觉得自己可能会输。封寻的剑再近一点,便可以穿透她的胸膛。自己即使比他更有力,但是终究还是赢不了。   抬头,凉月看见了封寻眸底一闪而过的光芒,屏住了呼吸,仔细寻着他的破绽。   一阵风吹过,束着墨发的发带松了,慢慢地滑落在了空气里。封寻神色一动,也没管眼前的凉月了,伸手便去抓那条白锦。   便是这一瞬间,凉月的匕首已经早那软剑一步,先放在了对方的心口前。   众人一愣。   封寻低头看着凉月的匕首,轻笑道:“你赢了。”   凉月抿唇,有些恼怒地道:“虽然胜之不武,但是我赢了,可否就请你离开呢”   封寻挑眉,握着那条发带,慢慢地站直了身子道:“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么让我走了,下一次我还是会来杀他。”   凉月收回了匕首,静静地看着封寻的眸子道:“那便是下一次的事情了,下一次你不留情,我也不会再留情。”   言罢,转身朝轩辕子离走去。   黑衣人都纷纷停了手。帝王站在原地看着凉月走过来,捂着手臂笑得好生开心。   他好像又看见了很久以前的顾凉月,接了任务离开,总是在最快的时候回来,半跪在他面前说任务已经完成了。有时候很麻烦的人,他根本没有派她去,她却已经在他动手之前替他除去了。   那种感觉不是属下与主子,而是真真切切地在为他着想,在心疼他,想守护他。就如同现在,她分明很不喜欢与封寻为敌,却还是为他站在了那里。   “萧云,走吧。”封寻一手抓着发带,一手捂着自己的腹部,淡淡地朝一旁还与青玦对战着的萧云道:“今日,便就这样了。”   萧云不甘心地收回刀,飞身回到封寻身边,与一众黑衣人一起快速离开。   “主子,您的伤。”回逍遥宫的路上,萧云看着封寻脸色不对,才注意到他腰间红了一片。   “无碍。”封寻抿唇,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的路。墨发垂在身后,也没有再绑上。手里的白锦捏得微微起了皱,又展开,沉默地看着。   “您这是何苦”萧云叹息一声。   封寻不语,只加快了速度往逍遥宫赶。今日事不成,总还要继续做下一步的事情。说起何苦这个词,总有些苦,是让人甘之如饴的。   “别动。”轩辕子离皱眉看着凉月手臂上的伤口,拿过一旁盘子里的金疮药给她洒上,然后用干净的白布一圈一圈包了起来。   两人已经回到了乾元宫,独孤臣和凌兰都好好的,只是宅子是要换个地方重新买了。夏清风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找不到人。两人也不想惊动其他人,就索性在宫里自己鼓捣药。   凉月身上的伤自然都是清浅得很的,倒是轩辕子离手臂上的比较严重。可是帝王心情甚好,自己的伤口随意洒了药就不管了,拿着白布就很细心地帮着凉月处理伤口。   “喂。”凉月皱眉。   “疼么”明轩帝顿了动作,抬头问她。   “不是,你包太多圈了,拆掉一些。”凉月黑着脸看着自己被包得同西瓜一样大的手臂,皱眉道:“这些该用在你自己身上。”   明轩帝点头,拆掉一些白布,替她扎好,然后理所应当地伸出手来:“你替我包。”   凉月也不多话,干净利落地替他处理好,然后收拾了桌上的药,放进一旁的柜子里。   “你好像一路回来心情都不错。”凉月睨着轩辕子离,微微不满地道:“可是看我同封寻对战,你很开心”   轩辕子离摇头,将凉月按在一旁的贵妃榻上,轻笑道:“我只是很开心,我在你心里好像是最重要的。”   凉月一愣。   “虽然你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很温和,很乖顺,但是这里的心思,还是没有变。”帝王指着凉月的心口,笑道:“无论什么时候,你先考虑了我,即使跟封寻比起来,我的命还是更重要一些。”   这是应该的吧,凉月撇嘴,她嫁的是他,又不是封寻。虽然封寻想起他那时候伸手去抓那条白锦时的眼神,凉月不知为何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封寻那时候可以赢的,却是因了那样的东西输给了她。   她有些看不透封寻的心思。若说他在针对他们,但是对自己,似乎还是留了情的。可若说他还同以前那样喜欢她,又为何舍得这样对她了呢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闪过,凉月不禁问轩辕子离:“封寻永元最近发生的事情你都查过对不对封寻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这样做”   明轩帝刚刚还晴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咬牙道:“你刚才一直发呆,就是在想这个”      第两百四十八章 最伤莫过于相弃      “嗯。”凉月点头,认真地道:“不止我,连独孤臣都觉得奇怪的话,我觉得有必要知道封寻的真实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尽量不要敌对了。   帝王放开她,坐在榻上冷哼道:“事前朕便查过了,永元国内哪有可以逼迫封寻的势力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大抵是他母后过世受刺激了罢。”   凉月坐起来,沉默了。外面天色已晚,后宫各处又开始响起琴箫的声音。   “皇后娘娘。”有声音在乾元宫门外响起,凉月一顿,起身过去打开了殿门。   南卿抱着小奶娃站在门外,一张脸上满是不耐烦的神情。见凉月出来,便将手里的轩辕诺举给她看,道:“后宫太吵了,皇子殿下无论如何也睡不好。”   凉月怔愣地看着他,只见这小小的人儿一身红衣,颇有些奶娘的架势。近来大概是帝王久不入后宫的原因,每到这个时候,各处的宫怨便由琴箫声表达了出来,听多了难免心里烦躁。诺儿被吵醒也是正常的。   “要我去各宫让她们停下来么”凉月挑眉问。   南卿摇头道:“不,我只是来告诉你们这点而已。不介意的话,我想带皇子殿下离开这里。”   明轩帝走了过来,皱眉看着这孩子,沉声道:“就因为这些声音,你便要带走朕的皇子南卿,你觉得我们会允么”   轩辕诺睁大眼睛看着,不明白南卿要做什么。   “天有异象,短期之内皇宫必遭劫难。我不过是守着承诺要护好皇子安危,所以才有这样的决定。”南卿抬头看着面前这霸道威严的男人,正声道:“你仍旧可以不相信我,几日后自然见分晓。但是若你们是真心对皇子殿下好,还是让我带他离开罢。”   凉月沉了脸,看着南卿那双眼眸,略带些怒意地道:“你可见过哪个母亲可以轻易将自己的孩子交给陌生人”   南卿沉默,小小的脸埋了下去,看着怀里的这笑嘻嘻的小不点儿,复又抬起头来道:“我觉得皇后娘娘可以选择相信我。天算门下的弟子是不会出错的。皇宫遭难之时你们都分身乏术,根本照顾不了他。我年纪尚幼,也不具备在兵荒马乱之中保他毫发无损的能力。所以最好的法子是带他回天山。你们大可以在灾难过去之后来接他。”   “灾难”轩辕子离俯视着南卿,看着他那双眼里认真的光芒,不由地问:“你哪里来的自信,确定几天后会发生灾难”   即便天启和永元形势紧张,也不可能顷刻之间便殃及皇宫。   “我只是说与你们,信与不信你们自己琢磨。”南卿哼了一声,侧头看着凉月道:“娘娘真的不打算让我带皇子殿下离开么可不要后悔。”   凉月看了南卿好一会儿,他怀里的诺儿安静地眨着眼睛,像是一点也不怕自己被卖了一样。   “罢了。”凉月看向帝王,道:“宁可信其有了,我不想拿诺儿的性命开玩笑。不过我希望让夏清风同路,去他说的天山带着诺儿避几日便回,可好”   轩辕子离没有反对。南卿也没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抱着诺儿离开了。   “但愿几日后回来,这里还是现在的样子吧。”南卿喃喃地说了一句。   凉月怔了怔,压下心里的不安,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满月。   夏清风这几天行踪很古怪,但是好歹在凉月找他的时候回来了。听说了南卿的话,他也没什么意见,收拾了东西就跟着去了。凉月看着夏清风的背影,有些古怪地对帝王道:“大师兄最近在做你吩咐的事情么”   “没有。”帝王摇头:“我没有给他任务。”   “那为什么身上带着伤”凉月站在宫门的门楼上,看着一辆马车渐渐远去,眼神有些伤感。   “他什么都没有禀报。”轩辕子离轻轻敲着栏杆,淡淡地道:“或许,是私人恩怨吧。”   凉月皱眉。大师兄怎么会与谁有这么大的私人恩怨呢   “你不提我倒忘记了,凉月,有人曾经告诉我说,那夜前来射杀我的,是荆良。”轩辕子离侧头看着她,眼里一片平静:“你觉得呢”   荆良已经失去行踪很久了,凉月曾说他本来就是行踪不定之人,所以也没有多计较。但是最近发生那么多大事,也没有再见他露过脸,未免就古怪了。   凉月一惊,沉了脸色道:“你怀疑我二师兄”   像只刺猬一样,一碰全身的刺就起来了。帝王一笑,伸手揉了揉凉月的头发,轻声道:“傻丫头,你又知道他多少这么多年不见,他跟从了谁,为谁效命都是你不知道的,又何苦这么急着替他辩解”   凉月挥开帝王的手,眉目之间满是坚定:“不可能是二师兄,那晚上,那刺客也对着我射箭了,所以不可能是二师兄。”   荆良小时候最疼她了,在她和大师兄还在吵架的时候,她身上带了伤,都是二师兄拿药给她擦的。他还为了自己千里迢迢跑回来,还问她是不是喜欢轩辕子离,怎么可能转眼就要杀他们那晚上,荆良应该是在万花楼喝酒的,她回去的时候,摘星揽月还在他身边,有不在场的充分证据啊。所以,骗人的吧,一定是谁在离间他们。   但是,二师兄现在又去哪里了呢   “你冷静一点,别被感情蒙蔽了。”明轩帝抓着凉月的手,沉声道:“我没有定荆良的罪,但是也有怀疑他的理由。他说自己这些年是去了其他国家吧你有没有问,具体是哪个国家”   凉月一愣。   “若问夏清风在这里还与谁牵绊最深,那便是你的二师兄了吧,这样想的话,便可以解释得通,夏清风那一身伤是为何而来的了。”轩辕子离说完,看着凉月震惊的眼神,微微有些不忍,伸手盖上了她的眼睛,轻声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猜的而已,你不用太担心,兴许是我多虑了。”   帝王的手心很温暖,盖在她的眼睛上,睫毛便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凉月想起当时她送轩辕子离回来,夏清风看着那箭伤时的神色。那眼神好像对用箭之人的习惯和箭的力道都很熟悉,所以没有独孤臣那样的紧张。   会是这样么二师兄接了那所谓的十万两黄金的任务,所以来杀他们不,他不是这样的人啊。金钱不足以让他对她也引弓相向。   那么,是听命于谁么   脑海里突然划过一张绝美的脸,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是他么所谓的其他国家,难道是永元么   “凉月。”轩辕子离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接着身子就被人抱住了。   “你在发抖。”   凉月瞳孔微缩,伸手抓着明轩帝的衣裳,呆呆地道:“我怎么会发抖,我没有害怕。即便这些猜想都是真的,我也不会害怕。”   只是觉得很难过而已。二师兄如果是封寻的人,那么接下来,他也会与她站在对立的立场上么还会再次引起长弓,对她射出那种致命的箭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帝王拥紧了她,叹息道:“不要去想那些了,拿出你最开始相信荆良的那种态度好了,在看见他站在你面前之前,都不要再乱想了。”   若说凉月的弱点的话,大概就是虽然很难接受一个人,但是一旦接受了,从心里把他当成朋友或者亲人的话,是受不住背叛的。不信任都可以伤害她,更何况是两个她一直很相信的人接二连三地站在了她的敌对面。   其实谈不上背叛,只是各为其主。但是这种感觉也应该够她难受的了。   轩辕子离抿唇,抱起她来往净月宫的方向走。凉月抓着他的衣襟,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要是南卿的话成了事实,该当如何”   帝王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是低头看着她,静静地道:“若天启皇宫遭劫,我必会同等还给永元的皇宫。同样失了一个国家的尊严,他要如何,我便如何。这场战争避无可避,我自然会迎上去。不管他想要这江山,抑或是你,我都不会放手。”   心里一震,凉月呆呆地看着轩辕子离的侧脸。脑海里好像有什么画面闪过,有玄衣的男子立于窗前,伸手递给她一份任务。窗外是黑压压的人群,每个人都寂静无声。但是同她一样,他们都效忠于那个男人。   是不是她忘记了什么从遇见明轩帝开始,她只觉得这是一个温柔又有些别扭的人。虽然偶尔可以看见他身上属于王者的霸气,但是对她,始终是柔和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说出这些话,竟让她从心里生出敬意来。好像让人臣服,本来就是这个人天生的本事。   果然,他才是天启最适合的帝王。   “皇上”一声急吼,四熹公公慌慌忙忙地跑过来,看见帝后,累得直喘气。   “怎么”明轩帝好奇地看着四熹,凉月也侧头看着他。   “大事不好了”      第两百四十九章 箭如雨来掀风波      “怎么了”轩辕子离和凉月都吓了一跳,看着四熹这样子,紧张地问。   “有不明身份的人侵入了皇宫,打伤多名禁军,正在往这边来”四熹颤抖着道:“皇上,娘娘,你们先想办法去哪儿躲躲吧”   有人入侵了皇宫凉月一怔,侧头看向轩辕子离。他脸上倒是没有慌张,反倒是有些期待地问:“来了多少人,为首的是谁四熹公公,这些基本的情况,你总要先告诉朕。”   四熹公公见主子一点也不打算离开的样子,有些焦急地道:“为首的人拿着弓箭,一共只有三十人。但是是闯了北面的宫门进来的,一路上禁军都没有拦住,不可小看啊”   弓箭凉月皱眉,心里隐隐约约有些激动。会是他么会是二师兄“四熹公公不必紧张,先找地方把自己护起来吧,本宫同陛下都没事。”凉月开口道:“不但不能躲,我还要守在这里等他过来。”   “娘娘”四熹额头上冒着冷汗,看着凉月坚定的神色,不由地惊慌道:“老奴没有开玩笑,娘娘和陛下还是尽快离开躲藏起来才是。”   轩辕子离抬头看了看北面,现在还一片安静。不过能让四熹公公这样担心,一定是杀了不少的人了。   “四熹,听朕的命令,找地方掩护好你自己。你没有武功,等会儿会拖累我们。”轩辕子离看着四熹,直接地道:“朕和皇后不会有事,朕向你保证。”   四熹一怔,颤抖着看了帝王好一会儿,终于慢慢跪下,朝明轩帝磕了几个响头,然后起身往旁边隐藏而去。   “不是说过几天么南卿的话不准啊。”凉月拳头微微紧握,脸上的表情倒恢复了平静。从帝王怀里下来,背靠在帝王的胸膛,淡淡地道:“若今天便是劫难之日,战斗结束之后我一定要去天山砸了他们天算的招牌。”   轩辕子离抿唇,低声道:“不会有事的。”   凉月以为他是在安慰自己,便点了点头,自信地看着北边道:“他们来一个我便可以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怎么也不会有事。”   帝王微笑。   一道羽箭破空而来,直往相拥的两人射去。   凉月凝神,与轩辕子离很有默契地分两边避开,抬头看向宫墙上。   “想不到我上次居然会失手。”荆良摩挲着手里的长弓,叹息道:“本来那时候要成功了,今日就不必再跑一趟了。”   凉月瞳孔微缩,映出宫墙上那人的面容。那张熟悉的脸,声音倒是陌生,但是衣着容貌,分明就是荆良。   竟然真的是他上次也对着自己射箭的人,真的是她的二师兄。   “为什么”凉月慢慢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宫墙上的人,冷了颜色问:“为什么会是你”   荆良一顿,低头看了顾凉月一眼,笑嘻嘻地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可是永元最厉害的弓箭手喔。”   话音落,弓弦满,又是一箭朝帝王而去。   轩辕子离险险避开,沉声道:“凉月,不要靠那么近,过来”   凉月怔愣地看着荆良,他现在倒是对自己没了兴趣,只朝着明轩帝射箭。一张脸上还带着平时的笑意,动作却干净利落,带着极狠的杀气。   “啧,去哪里都是一样。”荆良一直没有看凉月的眼睛,再次朝明轩帝射了一箭之后,对身后挥了挥手。   二十八个人站上了宫墙,个个黑衣遮面,带着弓箭。   凉月一惊,喃喃道:“二十九人,难道说从北门过来,一路上只损了一人么”   荆良转了转自己的脖子,叹息道:“管理不善,以前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损人的呢,今日倒给皇宫添了人头。哎,好不甘心。所以明轩帝陛下,就用您的命来让我心里平衡一些吧。”   二十八人同时引弓,寒光凛凛的箭头都对准了一旁站着的轩辕子离。   “不”凉月惊恐地回头,快速闪到明轩帝身边,皱眉道:“怎么办,这样多的箭同发,就算是你我也不一定躲得过。”   不愧是封寻,知道凉月和帝王的弱点:不擅长远攻。遇上弓箭,一人还好说,可以反攻弓箭手。但是这么多的弓箭手,基本只有被射成马蜂窝的份儿吧“不会有事的。”帝王拍了拍凉月的肩膀,抽出随身带着的剑来:“背靠背吧,我把我的背后交给你。”   凉月呆呆地抬头,看见轩辕子离眼里的笑意,身体不自觉地便做出了反应,站在他身后。   荆良看着下面的凉月和帝王,轻笑道:“果然呢,就说师妹是喜欢这位皇帝的,现在看起来真是伉俪情深的模样。”   “闭嘴。”凉月冷冷地抬头,看着荆良道:“不用唤我师妹,从你一箭朝我射来的时候,你已经不是我师兄了,荆良。”   荆良挑眉,不高兴地道:“凉月还是同以前一样固执不懂变通呢。你现在还好好地站在这里用仇恨的眼神看着我,就足以说明我还是手下留情的了对不对那一箭不是朝你射的,只是我知道他会为你挡而已。”   凉月眼神一暗,咬紧了牙看着他,身子又微微颤抖起来。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她的师兄把武器对着她,也利用她,明知道她喜欢身后这个人,却反倒通过自己来杀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人。   “我没有你这样的师兄,不管你要怎样,我会跟你战到底”凉月红了眼,看着宫墙上的弓箭们,冷冷地道:“这一箭若是射不中,我可会要了你的性命”   二十九张弓齐拉,荆良微笑道:“放心吧,你们功夫再高,也不能同时挡住二十九支箭。我可不想杀你喔,凉月。我会救你回来,带着回去同殿下交差的。”   殿下封寻。凉月冷笑一声,拔出匕首,凝神看着荆良的箭头。其他二十八支箭姑且不管,这个人的箭,一定要先躲开。   强烈的破空之声传来,二十九支箭齐射,准确地朝帝后两人飞去。荆良嘴角带了笑意,看着凉月脸上的汗水,微微弹了弹他的弓箭。   躲不开凉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箭,紧闭了眼,打算至少将靠近轩辕子离的箭全部挡住。   “别乱动喔,我本来是没有瞄准谁的心脏,但是你们自己动了,就怪不得我了。”荆良笑着看着凉月和帝王,就像观看着蝼蚁在做最后的挣扎一样。   有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   “嗯”一瞬间,面前便多了很多碍事的家伙。荆良一愣,看着凭空出现的这些拿着盾牌的人,有些惊讶地道:“我竟还不知道,宫里有这样的护卫那么这一路过来,那些软绵绵的禁军,是你在迷惑我么明轩帝”   轩辕子离站直了身子,将凉月拉过来抱在怀里,淡淡地道:“这些,是朕的暗卫。你若想玩,就拼拼看是你的箭快,还是他们的盾牌厚吧。”   凉月握着匕首的手垂了下去,身子有些软。刚刚真的以为二十九支箭同时过来,她和他必定逃不出去了呢。谁知道抬头看向那些暗卫,青玦白钰赫然在其中。人数不过二十人,十人拿了盾牌,十人挡在了他们前面。   “这倒是失算了,没有收集到多少关于你暗卫的情报。”荆良从背后又拿出一支箭来,放在弓上道:“上次暗卫没有来相救,这次倒是出来得极快。正好,杀一个少一个。”   “主子,这里交给我们。”青玦拿着剑和盾牌,朗声道:“您可以回宫先去休息。”   轩辕子离点头,带着凉月便继续往净月宫走。   “等”凉月惊愕地看着他们,扯着帝王的衣襟道:“就这么抛下他们走了么还什么回去休息这样的情况怎么休息啊。”   荆良的箭法他们都领教过,青玦他们能挡得住么   “都说了不会有事。”帝王揉开凉月紧皱的眉头,淡淡地道:“早料到会有刺客来皇宫,各处都是布置好的,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了劫难。”   破空之声在后面不断响起。凉月回头,便看见青玦一手拿着盾牌,一手一剑砍向荆良。暗卫们训练有素,一点也不逊于江湖杀手,以二十人很完美地抵挡着那三十弓箭手。   “我这是被你们小看了么”荆良沉了神色,躲开青玦的一箭,然后飞身跃起,一箭朝帝王的背心射来。   “小心。”凉月看着那箭势,拉着明轩帝躲开。羽箭便直直地射进了地面。   好霸道的力道。轩辕子离看着又被青玦缠上的荆良,摇头道:“今日能把你的命留着带回去就不错了,朕一点也没有小看你。”   话落音,周围又出现五十名暗卫,齐齐朝那二十九人扑去。   荆良一顿,连忙翻身跳到另一处宫墙上,咬牙切齿地道:“这是等着我来是么人海战术你以为这样我便射不中你了么”   明轩帝停下步子来看着他,摇头道:“不,不是你射不中。而是这样多的人,你的羽箭根本不够。”      第两百五十章 隐藏秘密终见光      荆良一顿,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背后的箭筒里,堪堪还剩十支箭了。   就是这顿的一会儿,青玦已经迎了上来,一剑从他的喉间掠过。荆良微眯了眼,伸手拔出一把刀来。   “原来你也早有准备,倒不辜负我们费尽心思。”荆良一刀横向青玦,冷笑道:“但是你算错了一点,我的箭,只会瞄准你的致命之处而发,其余的人,用刀就够了”   轩辕子离侧头看去,荆良脸上依旧有着笑意,刀法却很霸道地扭转了局面。青玦吃力地扛着,白钰则在解决其他的弓箭手。   暗卫出动,弓箭手不是都同荆良一样带了其他武器的,有的近距离迎战只能逃跑。就在青玦抵抗着荆良的时候,二十八个弓箭手便已经只剩下了八人。   “还为我准备了十支箭。”帝王一笑,看着打斗中的荆良道:“也要你有手来引弓才行。”   青玦一直跟在帝王身边,自然是暗卫之中的佼佼者,就算是以刀剑相拼,他也没有轻易输了的道理。暗卫还剩下四十七人,这一场对决倒是很惨烈。   “该死的。”荆良红了眼,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人,以及对面帝王面前还站着的暗卫,咬牙道:“算你赢了我们走”   剩余的弓箭手听命,不再恋战,迅速跟着荆良往宫外退去。   凉月静静地看着,手抓着帝王的衣袖,心里没有喜悦,只觉得难受。脑海里还能现出小时候的场景,二师兄一直是对她很好的人,一直是啊“好了,回去罢。”轩辕子离将凉月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沉声道:“不要想那样多。”   凉月淡淡地应了一声,身前的暗卫也都纷纷退了去。青玦和白钰跪在帝王面前,低声行礼:“主子。”   明轩帝看着白钰问:“其他的准备好了么”   白钰点头:“一切都好了,若是对方当真会来毁灭皇宫,那么永元的皇宫也会不复存在。”   “嗯。”帝王带着凉月往净月宫走。身后跪着的两人站起来,消失在宫道上。   “你提前知道了什么”凉月抬头看着明轩帝,问。   轩辕子离挑眉,摇头道:“我没有提前知道什么,就像我今天也不知道他们会来刺杀一样。只是有备无患罢了。”   凉月沉默,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刚刚那种情况,若不是轩辕子离提早有准备的话,她根本做不了什么。南卿说得对,兵荒马乱的时候,她连自己都顾不好,更别说诺儿了。   所以让他带着诺儿离开,也许是正确的事情。   那么同样的,按照他所说,几天之后又会发生什么   轩辕子离静静地走着,到了净月宫,便牵着凉月的手进了主殿,让她先休息一会儿。   “睡不着。”凉月咬牙:“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睡得着。”   帝王挑眉,伸出双指来。   凉月立刻捂住自己的穴道,怒吼道:“别动不动就点我的穴,我没防备的时候就算了,有防备的时候你点不到。”   轩辕子离看了她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月儿,安分一点。你的脸色很差,再不睡觉等下一次有人攻来,已经没精力应付了。”   凉月抿唇,拉过被子来给自己盖住,闷哼道:“我也想睡,可是一闭眼都是他们的影子,心里难受。”   他们,自然是指封寻和荆良吧。   猜测成了现实,荆良果然是封寻的人,那么夏清风临走之前应该是同荆良动手了,却什么都没有跟他们说。是包庇荆良的意思么还念着同门的情谊啊。   荆良从那一箭开始就是认真地想要帝王的命,那么这样说起来,封寻也不是开玩笑的吧,他们是一路的人,封寻也是认真地想杀轩辕子离,没有顾及凉月。   帝王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人,突然有些心疼。坚强的顾凉月不怕刀剑,可是这心里的伤可怎么办呢曾经对自己最好的人统统反过来要杀自己心爱的人,这样的痛苦,对于顾凉月来说就是重创。   掀开被子,轩辕子离也躺了进去,伸手抱住凉月有些冰凉的身子,将头埋在她的肩上道:“我记得,在你身边的时候,我总能安眠。那么现在把我自己借给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罢。”   凉月一愣,温暖的气息从他的胸膛传了过来,一点一点地驱走了她身上的寒意。冰冷的脸也温暖了一些,闭上眼,回抱着眼前这个人,让自己的心慢慢地静了下来。   没关系,就算所有的人都站在了对立面,她还有他。霸道、别扭、任性而自私的轩辕子离,他会一直陪着她。   第二天,朝堂之上,明轩帝正式宣布接受永元的战书,与永元开战。   群臣大惊,都不明白好端端的永元为何要向天启挑战。帝王列出了最近永元三皇子的所作所为,并指出永元边境的挑衅行为。非天启好战,而是永元野心勃勃,蓄意挑起战事。   百姓激愤,壮年男子纷纷加入军队,国都的子民感念皇恩,也纷纷解囊支援军资。军队士气高扬,连边境的布曜也感受到了天启的迎战之心,更莫说永元。   “果然是帝王之才。”封寻站在逍遥宫的顶端,遥看着皇宫的方向,嗤笑道:“先下手为强么竟然连战书都替永元拟好了。真是煞费苦心。”   萧云站在他的身边,有些担忧地道:“可是这样一来,天启的战斗力便远远高出了我们的预期。”   民心凝聚,这比什么都可怕。   封寻银色的面具上闪过美丽的阳光,下颔的弧线微微紧了些,低声道:“萧云,你担心什么。他让民心聚,我们便让民心散了就是。”   凉月说,要他们以江山相对,也好过一对一的厮杀。以江山相对是堂堂正正的较量的话,那么他也会奉陪的。   萧云明白了过来,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丞相府。   墨致远这几天的身子越来越差了,连天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也没办法上朝。只能在床上躺着休息。屋外的凉亭空空落落的,一阵秋风吹来,更是萧瑟得很。   最近时常梦见太后和子虚,他估计是快去找他们了。墨丞相轻咳几声,靠在床头默默喝下苦药。   不过江山祸事又起,他至少要坚持到帝王平定江山之后才行。   “老爷。”管家走了进来,看着墨致远道:“有人来访,但是样子很奇怪,他自称是知道老爷秘密的人,但是脸也看不见。老爷要不要见”   墨致远挑眉,放下药碗,摇头道:“现在这样的骗子很多,无须理会。”   他的秘密会带去地下的,哪里还能被别人知道了。   “啧啧,听都不听听,就说别人是骗子。年纪大了的人还真是顽固。”一道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惊了墨致远一跳。   “谁”转头看向窗户的方向,管家低喝一声:“来人”   “不用喊了,外面的人正在做梦呢。”那人跃进了窗户,慢慢地朝床榻走来,脸上戴着黑布,一双眼睛看起来却很柔和。   “老爷,就是这个人”管家颤抖着趴在墨致远床前,看着越来越近的这人,有些害怕地道。   墨致远平静了下来,看着来人道:“来杀我的么”   那人笑了笑,道:“怎么可能,丞相身份尊贵,又是当朝天子的亲生父亲,我怎么能杀了您。”   瞳孔一缩,墨致远惊愕地看着这个人,喃喃道:“你”   怎么会知道   那人一笑,扬手便将他给捆了起来,然后扛在肩上,侧头对地上软着的管家道:“你们老爷我带走了,还不快去向皇上禀报”   管家张大了嘴巴,呆呆地看着那人消失在门口。   “老爷”   挣扎着扑出去,管家一惊,外面的仆人和守卫,竟然全部都死了。   是那个人干的么竟然这样无声无息。好可怕   傍晚的时候,凉月正在同明轩帝用膳,青玦便出现了,脸色不太好看地道:“皇上,丞相府出事了。”   凉月筷子一顿,惊讶地道:“丞相府,会出什么事”   轩辕子离看着青玦,后者继续道:“今天有身份不明的人闯进了丞相府,带走了墨丞相。听管家说,那人那人来者不善,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那句话他想亲口告诉皇上。”   帝王放下筷子,冷冷地道:“传。”   这顿饭也吃不好了,凉月同帝王一起站在净月宫的主殿里,看着丞相府的管家被带了进来,跪在他们面前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轩辕子离开口问。   管家哑声道:“请皇上退去左右,奴才奴才有话要说。”   帝王应了,大殿里只剩下他和凉月,其余的人都出去并关上了门。   “今天有一个奇怪的人闯了丞相府带走了丞相。”管家镇定了一下,抬头道:“老奴只是惊讶他为什么会说,丞相是当今圣上的亲生父亲。”   轩辕子离一震,忍不住退后几步,震惊地看着地上的人:“你说什么”   “这件事,应该极少有人知道才对。”管家深深朝帝王磕了一个头,沉声道。      第两百五十一章 真相比欺骗更伤      大殿门窗紧闭,管家跪在地上,身子一直不停地抖着。凉月站在轩辕子离身后,只觉得他周身都是煞气,拳头捏得青筋暴起。   “那人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凉月抿唇,低头看着管家道:“也许是骗人的也说不定。”   管家缓缓地摇了摇头,再抬头时,眼里一片泪水:“奴才奴才也知道这件事,那个人没有撒谎。陛下陛下您确实是丞相与夫人的孩子。”   轩辕子离慢慢曲下身子,半跪了下来,眸子里似有火光一样,直盯盯地看着管家道:“把经过都说一遍,不然朕不会信你。墨致远曾经说过我的父母很有身份,但是也说过他们已经死了。”   怎么会是墨丞相呢,当年他可是与自己势不两立的人,几次忤逆犯上,而且还贪赃枉法。虽说有一些是为了掩饰,但是帝王的心里,墨致远一直是与他作对的人。从先皇还在的时候便开始了。   “老爷他应该是为了保护陛下,才一直没有说出来。”管家捂着脸,哑声道:“我也该是不知道这件事的人,可是对不起,我偷听了老爷在夫人墓前的话,也就知道了当年夫人产下的小公子究竟去了哪里。”   凉月呼吸一顿。   “老爷说她对不起夫人,他心里一直装着其他人。这么多年了,夫人即使知道,也是一心一意地侍奉着老爷。但是夫人产子之时,老爷却在书房里与宫里派来的人交谈,在夫人难产去世的那一刻,连犹豫也没有,便将刚出生的小公子送进了皇宫。”   “夫人临终之前,只是含泪看着老爷。奴才在旁边看着,也觉得老爷这一生是欠了夫人的。老爷对外宣称小公子是没有活下来的。但是我却知道,小公子只是被送走了而已。”   轩辕子离身子微微一抖,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管家的嘴。听着他说以前的事情,自己眼前好像现出从未谋面过的母亲,她在悲伤地哭着,在那个男人的怀里死去。   “奴才知道作为管家不该多问,所以也就一直没有问少爷的下落。但是突然有一天,老爷变了,变得开始贪污受贿,也渐渐看重起权力来。宫里有位娘娘,似乎跟老爷有交情,老爷明里暗里,都在帮着她。”   “现在想想,那位娘娘应该便是现在已经薨逝了的太后。老爷的身体也是在太后薨逝之后开始逐渐虚弱起来。”   “而当年被送走的小公子,就只能是陛下您了。”老管家狠狠朝轩辕子离磕了两个头,伏地不起。   “这些事情,老爷定然是很不想让陛下知道。所以即便当初陛下对老爷动了杀心,老爷也没有说什么。可是现在老爷的身子本来就差了,还被人带走。老奴真的很担心,担心他还没有来得及听陛下听陛下就这么去了。”   轩辕子离垂着头,凉月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很明显可以感觉到他的悲伤与愤怒。帝王在怒,可是她不知道他在怒什么。刚想上前,便见他一拳砸在了地面上。   很用力的一拳,凉月皱眉,飞快地蹲下,双手握住了帝王的拳头。   “别这样。”凉月低声道:“现在要做的是救回丞相,你不能先自己乱了。”   帝王沉默,拳头跟粘在了地上一样,任凭凉月用尽力气,也拔不出来。   “陛下”管家胡乱地磕着头,额上已经渗出了鲜血,却还是不停地磕。   轩辕子离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痛,痛得手上的伤根本感觉不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原来就在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每天每天都可以看见,甚至每次朝上都给他下跪。他却从来不知道,那就是他的父亲墨致远,他在想什么就因为一个女人,抛弃了自己的妻子,也抛弃了自己的孩子,就为了他所谓的深爱的女人自己蠢了这么多年,被瞒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被告知所有的真相,只觉得万分的荒谬。   最开始有一段时间他是不相信墨致远的,他看起来就是普通的倚老卖老,贪婪狂妄的臣子罢了。即便他同样防备着司徒赫宇,却从来没把墨致远看成自己这边的人。甚至好几次,因为他阻碍着自己的行动,轩辕子离是想过杀了他的。   然后是后来,他无意中发现了墨致远在背后做的事情,件件都是深谋远虑,为他着想的。他那时候也只以为,墨致远是忠臣而已。他也许是受了父皇的嘱托,要助他稳固这江山。所以便接纳了他。   当时凉月似乎还奇怪自己对墨致远的态度为何突然就变好了。   那样的人只适合当臣子罢了,怎么会是父亲呢他心里装的是太后,也装了有江山,什么时候装过自己呢若真的还将他看成是他的孩子,他不是至少应该告诉他真相么现在又是做什么想随着太后一起去死,将这个秘密带下地狱墨致远他哪有半分做人家父亲的样子   “子离”凉月吃力地将帝王的手抬起来,看着那红肿出血的拳头,低吼道:“你给我振作一点墨丞相还在等着你唤他一声”   “他不配。”帝王冷冷地打断了凉月的话,慢慢站起来道:“他不配让我唤那两个字。那样的人,没尽过半点他该尽的责任,凭什么,现在又凭什么要我认他”   “陛下”管家趴在地上,哽咽地道:“丞相他”   “你不必多解释什么。”轩辕子离慢慢抬头,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淡淡地道:“他只是天启的丞相而已,就算你现在告诉朕这些,也改变不了什么了。对方抓了他去,定然是有用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凉月皱眉,怀里抱着帝王的拳头,沉声道:“难不成你要放任着不管,就等对方上门么轩辕子离,要是丞相出了什么事,你会后悔的。”   帝王不再应,只拉着凉月往内室而去,朝门的方向吩咐了一句:“芍药,将管家带下去安顿好。”   芍药在门外应了一声。   管家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也说不出话来,只能叹息一声,起身跟着芍药姑姑下去了。   “喂。”凉月抱着帝王的手臂,倒是被帝王拖着走了。感觉到这人浑身的煞气,凉月不满地道:“你为什么不能诚实一点好不容易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应该是高兴的吧”   轩辕子离步子一顿,然后扯过凉月来按在床上,闷声道:“这样的身世,你觉得谁会高兴”   凉月一惊,帝王已经随她一起躺上了床来,环抱着她,越来越紧。   “自己的父亲不爱自己的母亲,为了另外的女人,将自己的孩子送到皇宫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来。母亲临死也没能得到父亲的爱,反而换来的是自己的孩子管别人叫母后。这样的身世,我怎么能高兴。”   帝王的声音饱含了怒意,却也夹杂着一点忧伤和痛苦。   倒不如一直骗他,说他的父母已经死了,这样还能好过一些。   “你的母亲”凉月叹息一声,伸手回抱住轩辕子离,轻柔地道:“虽然没有见过,但是听起来是一个温柔的人呢。她深爱着你的父亲,想必也是不会怨恨他的。”   帝王埋首在凉月怀里,闷着不说话。   凉月像一个母亲一样轻拍着帝王的背,安慰道:“我觉得你应该会开心的,毕竟墨丞相他还活着,你还有机会尽一尽人子的责任。”   “你在开玩笑么”轩辕子离抬起头来,恼怒地看着凉月道:“谁会开心谁又会去尽什么责任他从来没将我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过,我难道还要去尽孝不成”   凉月抿唇,看着帝王的双眸,摇头道:“你心里总有一处是因着找到了自己的父亲而开心的”   “没有”轩辕子离闷声说了一句,复又抱紧了凉月,像一个孩子一样赌气地道:“我现在除了愤怒还是愤怒。”   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脖颈间,帝王一震,捏着凉月的肩膀将她拉离了自己,皱眉道:“你”   皎皎如月的脸上挂着泪珠,凉月静静地看着明轩帝,扯了嘴角道:“你第一次告诉我,墙上挂着的花画的是我的母亲的时候,我虽然觉得很陌生,但是心里某一处,也是开心着的。即便她已经死了,即便我都不能见她一面。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开心。至少在我死之前,我知道了自己母亲的模样。”   轩辕子离脸色一沉,抿唇道:“不要哭了。”   她见过自己母亲的,只是她忘记了而已。那个人那个他喊了二十年母后的人,竟然是导致自己离开亲生父母的罪魁祸首。却也是抛弃凉月的人。命运真是会捉弄人。   “你比我好,你还可以尽孝,还可以将丞相救回来,看着他告诉他你知道了,你知道谁是你的父亲了。这样,难道不应该开心么”凉月侧头看着帝王,眼里的泪水不断滑落,像是无意识流出来的一样,连成了串。   帝王眼神一紧,顺着自己心里疼痛的感觉,吻上了凉月的唇。      第两百五十二章 大殿对峙辨真假      凉月没有拒绝他,两个人都受着同样的伤,便更加相惜。她心里难受,但更多的是因为帝王,而不是自己。   突然到来的真相,他一时不愿意接受也是应该的。可是看着他极力否认墨丞相的模样,她就是觉得心疼。轩辕子离内心里的孩子气的别扭,以及他眼底那一抹去不掉的难过与伤痛,都让她忍不住想更拥紧他才好。   凉月现在也是一个母亲了,因着诺儿,很明白母亲为孩子操心的心情。所以口齿辗转间,她都在极力地安慰身上的人,他那已经去世的亲生母亲,包括太后,都是深爱着他的。   轩辕子离神色复杂地看着凉月,低哑着声音道:“你是忘记了你的亲生母亲是如何死的了她,是因为我才死的,为了保住我的皇位,她选择了自尽。当时你也在的,你见过她很多次,不同于我,你原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临死的时候,也只有你在她身边。”   凉月瞳孔微缩,脑海里零碎的画面慢慢清晰了起来,痛得她忍不住捂住了头,紧闭了双眼。   “对不起凉月对不起”   有谁的声音一直在回响。凉月听得好难受,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看见的却是轩辕子离紧张的脸。   是他在说对不起么凉月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道:“没关系。”   帝王一愣,看着这脸上泪痕犹在,却又对着他笑的人,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   是啊,没关系的。即便就这些上一代的恩恩怨怨来看,他与凉月应该是有仇的。但是那又如何,他们现在相爱着,过去的种种,也都不重要了。   净月宫里渐渐地没有了声音,两只受伤的小兽,抱着彼此安静地休息了。明天再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   关于墨丞相被奸人掳走一事,在朝廷里掀起了轩然大波。百官都以为是永元的奸细所为,建议明轩帝加大讨伐的力度,全力进军永元,救回丞相大人。   座上的帝王面沉如水,冷静地道:“目前还没有丞相的消息,先静候消息,弄清对方的意图再说。”   群臣虽然激愤,却也知道帝王说得对。于是便渐渐平静了下来。   但是,朝堂之中却有一人突然站出来奇怪地问:“天启的臣子那样多,为什么就绑了丞相去呢”   众人一静,接着更激烈地讨论起来。说起来也奇怪,绑架丞相有什么用呢还不如绑架皇室中人,能起些胁迫的作用。   “臣听民间传言”站在朝堂之中的那个臣子淡淡地道:“有人说陛下的来历有疑点,大概墨丞相才是陛下的亲生父亲呢。”   轩辕子离眉头一皱,一拍扶手,扫过一旁四熹手里的拂尘便朝那大臣打过去。   “此等荒谬之言,竟也可以在朝堂上胡说么”   群臣惊疑,那人却是翻转了几下,轻巧地躲开了帝王的攻击。   “臣在说实话,可是陛下竟然不愿意听。还打算继续蒙蔽欺骗天启的百姓么”穿着户部尚书的官服,这人抬起头来,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你是什么人”明轩帝站起来,看着下面的这人道:“不是户部尚书,是永元派来的奸细,要故意制造谣言动摇天启的民心么”   众人都往后退,防备地看着这个古怪的人,大殿里瞬间紧张了起来。   “咯咯咯,我是什么人当然不是奸细那么低级的人,只是借着这人的官服混进来而已。”那人站在大殿一侧,抬头看着帝王道:“陛下可以唤我良辰喔,虽然是殿下给我起的名字,但是您也可以唤。”   轩辕子离黑了脸,一抬手,宫门处的禁军便集合了过来,将朝堂死死围住。   “良辰,封寻的不,永元三皇子赫连君尧的人么”帝王淡淡地问:“来这里,就是制造谣言”   “才不会那么无聊。”良辰撇嘴道:“我都说了说的是事实,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绑走墨致远不过是因为他是你的亲生父亲罢了。”   众人大惊,轩辕子离身影一闪,极快地跃下来抓住了良辰的衣襟,怒吼道:“是你绑走了丞相”   良辰呼吸有些困难,却还是笑道:“陛下当心,别不小心让我没了命,丞相大人也就没命了喔。”   帝王一愣,微眯了眼看着他,身上的杀气冻得周围的人都开始发抖。   “好戏还在后头,陛下不如放开我慢慢看完再说。”良辰捏着明轩帝的手,侧头对一旁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文武百官道:“大家伙也瞧好了,我永元不过是在帮你们清理非皇室之人而坐了皇位的家伙,你们应该感激才是。”   “胡胡说”穆将军上前一步,看着良辰道:“当初滴血认亲,已经证明了陛下的身份。陛下的的确确是皇室的血脉”   “对啊”穆将军这一说,后面的人也纷纷附和起来:“你不要妖言惑众了,我们不会信的。”   良辰嗤笑一声,回头看着明轩帝的双眸,挑眉道:“您如何看呢”   轩辕子离捏紧了他的衣襟,也不回答,只冷冷地道:“墨丞相在哪里”   还真是个心急的皇帝呢。良辰耸耸肩,无奈地伸出手掌来,轻轻拍了两下。   朝堂门口的禁军好像突然被什么逼迫着一样,分成了两边,有两个人慢慢地走了进来。   轩辕子离一顿,捏着良辰衣襟的手便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轩辕启都拖着铁链,一步一步地朝里面走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封寻身边的萧云。明明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了,轩辕启都一双眼睛却还是仇恨地死死地看着轩辕子离。   怎么会他们竟然将宗人府里的大皇子给带出来了么   凉月正笨手笨脚地跟着揽月学女红,想着做一个香囊,放些凝神静气的香草,也许对帝王能有些作用。   “主子果然还是不会女红啊。”摘星叹气道:“原来还教过您呢,只是您学了一会儿就放弃了,所以连一块帕子也没能绣成。”   凉月笑了笑,继续凝神绣香囊上的最后一朵花。   可是一不小心,针便刺进了自己的食指,痛得她立刻丢开了香囊。   “主子,没事吧”揽月担忧地捏过凉月的手指,让摘星去拿绢布。   “没事的。”凉月抿唇,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刚刚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传出来,所以她走神了。轩辕子离还没有下朝,她总有些不安。   “娘娘”芍药姑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有些气喘地推开了净月宫的门。   凉月一惊,立马站了起来,走过去扶住芍药道:“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   “快去朝堂。”芍药紧紧抓着凉月的手道:“大皇子大皇子来了”   怎么会凉月睁大了眼睛,立刻提起裙子往朝堂而去。大皇子轩辕启都,是她在宗人府看见的那个人么那时候他字字句句对轩辕子离的诅咒她还记得,怎么会被放出来了使了轻功尽快地赶往朝堂,远远地就看见禁军围着朝堂门口,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   “让开”凉月低喝一声,禁军一愣,回头只见有身影从他们之间穿过,还没反应过来,大殿里便多了一个女子。   “喔来得正好,也太会挑时间了。”良辰看着凉月,脸上的笑意更甚:“天启的长公主。”   轩辕子离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良辰同萧云还有轩辕启都站在另一旁,周围都围满了文武百官。   “这是怎么回事”凉月慢慢走到帝王身边,看着对面体无完肤的大皇子,皱眉道:“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殿里的气氛很古怪,群臣脸上的表情都是又惊讶又愤怒。凉月看了一圈儿,最后转头看向轩辕子离。   “说话。”   “估计陛下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良辰耸耸肩,看着凉月道:“冒充皇室皇子,杀害先帝,囚禁大皇子,谋夺天启江山。这些罪压下来,轩辕子离他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退位罢”   凉月抿唇,只看着轩辕子离。后者沉默无声,身子僵硬得很。   “大皇子不会骗我们的罢”众人轻声议论着,总觉得刚才听见的太不可思议。他们心中的明君,竟然是杀害先皇的凶手,更残忍地将手足囚禁,让大皇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配做天启的帝王“愚蠢的天启臣子,这些真相居然没有人去查,还要我们来告诉你们。”良辰嗤笑一声,扫了众人一眼道:“轩辕皇室没有其他人了么要外人来替他们坐江山”   凉月咬牙,眼神一冷,飞身便朝那说话的人攻去,身影之快,在良辰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之前,便锁住了他的喉咙。   “轩辕子离,是真正的轩辕皇室之人,更是天启不可多得的明君。”凉月渐渐收紧了手,冷笑着看着良辰道:“信了你这人的话,逼帝王退位,然后让天启败给永元,这才是真正的愚蠢。天启的臣子不会上当”   良辰呼吸困难了起来。忍不住挣扎。旁边的萧云想动手救他,却有人先他一步按住了凉月的手。   “够了,月儿,不能杀了他。”      第两百五十三章 江山争斗之序幕      “丞相的命还在他的手里。”轩辕子离静静地看着良辰,左手捏着凉月的手腕道:“放开他罢。”   凉月皱眉,看着帝王的侧脸,总觉得他今天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了。周围的人一动不动地围着他们,明轩帝站在大殿之中,好像是第一次这样孤单。   “呵,轩辕子离,我说过,你总有一天会众叛亲离的。”轩辕启都看着帝王,腐烂了一半的脸上带着扭曲的笑意,肩膀一动,锁链便发出刺耳的声音。   “先皇病逝不过是遭了你的毒手,也许就连木贵妃莫名其妙地仙逝,也是你母后搞的鬼。你这个根本不是轩辕家的人,双手却沾满了皇室的血,到底还有什么资格戴着这王冠,坐在皇位上”   大殿里的臣子有一半是在内战之后轩辕子离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所以即便是轩辕启都这样说,也没有形成一边倒的局面。只是大皇子看起来并不着急,就像是在等着看笑话一样,一双充满血丝的眼死死地盯着明轩帝。   “陛下,这些人分明是扰乱朝纲而来。即便是曾经的大皇子,如今也是该对帝王俯首称臣的人,为何您还要放任他在这里口出狂言”一个人从群臣里走了出来,眉目之间全是正气,半跪在轩辕子离身前道。   帝王低头,淡淡地道:“风爱卿,依你之见,朕当如何”   那人抬起头来,眉目清朗,正是雕心城旧城主的侄子风林翔。在朝从礼部小官一路走到侍郎的位置,他已经可以称为是国之贤臣了。   对面的良辰睨着地上的人,摇头道:“顽固不化,愚忠之人未免可怜,若一朝当真证明面前这个人不是轩辕皇室的血脉,你们这些人又当如何自处”   凉月不悦地捏紧了手,却没能挣开帝王的束缚。这三人明目张胆地来了朝堂,已经是在践踏天启的尊严,现在还要任由他们侮辱明轩帝么“在我看来,是不是轩辕皇室的血脉,没有那么重要。”风林翔抬头,看着良辰道:“我的先生教过我,一国之君,能治理好天下就是当之无愧的。无论血脉如何,登上皇位就是这个人的本事。现在天启国富民强,都是陛下治理有方。这样的帝王值得我追随。”   “且不说你们根本没有立场来清我天启的皇室,退一万步讲,就算事实真如你们所说的那样,也轮不到你们来管。”风林翔还如当初在雕心城里那样的正气凛然,转头看着大皇子,一字一句地道:“天启与永元正在对峙,帮着敌国的人也必然不再是我天启的皇子。”   萧云眉心一皱,良辰倒是忍不住鼓掌:“真是个口才极好的臣子呢。”   一边稳固了人心,一边在维护明轩帝。天启的人才还真是良多。   众人回过神来,终于想起了自己的责任。武将纷纷上前将良辰三人围在中间,文官也都站到了轩辕子离身后。   “风大人说得没错,现在不是理血脉的时候,永元屡次挑衅,天启也处于动荡之中。当务之急是要拿下永元才是。”   “陛下,下令逮捕他们吧,永元的人已经闯了朝堂,开战已经势在必行了。”   “请陛下下令”   凉月侧头,看着帝王平静的脸色,有些好奇他会如何做。今日这一场闹剧,必然为以后埋下祸根。不是皇室血脉这点,是轩辕子离的死穴。   “嗯,无论你们今日为何而来,都触犯了我天启的威严。”轩辕子离拉着凉月往龙座上走,边走边吩咐道:“将他们抓起来,轩辕启都处以叛国死刑,另外两人捆起来,与永元开战之时再斩于御前也不错。”   良辰一愣,拉着萧云退后一步,防备地看着周围的人道:“墨丞相可是你天启的两朝元老呢,他的命,你就不顾了么”   帝王转身,坐在龙座上,袖子下的手仍旧拉着站在一旁的凉月的手,轻声道:“牺牲小我才能成就大我,若真因为一个人而被你们威胁,不是太窝囊了么”   萧云看着座上的那人,眸子里划过一丝欣赏。这样的男人,也配做主子的对手了。   可是凉月低着头,却可以感觉到袖子里握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轩辕子离脸上一片冷漠,心里,应该还是担心不已的吧。墨丞相他“我倒想问,丞相您亲耳听见陛下这句话,有什么感觉”   大殿门口的禁军突然被一条游丝拉着,又分开了一条路。有白衣的男子缓缓走进来,清浅地问了一声。身后跟着的人手里,扶着一个胡须发白的人。   轩辕子离瞳孔一缩,捏着凉月的手紧了紧。   凉月侧头看去,阳光从朝堂的门口洒进来,逆着光,那人还是一样的风华绝代,脸上有着温和的笑意,直直地看着他们道:“就这样将自己的父亲间接杀害,陛下,您不难过么”   封寻   轩辕子离站了起来,看着他身后的墨致远,眼眸里黑潮翻涌。他好像很虚弱了,还要人扶着才能站稳,苍老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和他对峙时的顽固劲儿,只有浅浅的皱纹,横在眼角眉心。   大殿里安静了下来,良辰和萧云带着轩辕启都,走到了封寻身后去。封寻脸上戴着银面,一步一步地靠近轩辕子离。   “皇位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重要到可以不要爱情,也可以不要亲情”封寻一笑,声音里却含着冷意,抬头看着明轩帝问。   凉月心里一沉,轩辕子离却比她先开口,看着封寻道:“你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么”   他现在,不是也正为了他的皇位,在舍弃友情,也舍弃他自己曾经喜欢的人么比起自己,封寻应该更可悲才是。   “我有。”封寻扫了凉月一眼,又淡淡地移开目光,道:“若我是你,我可以干脆地放弃这江山皇位。而现在的你,轩辕子离,你可以么”   即便最心爱的人不喜欢皇宫,也固执地要守着这江山,坐稳这皇位的人,就算他有天大的苦衷,也换不来爱情的长久。   帝王沉默,凉月看着封寻,平静地开口道:“三皇子今日来,是来将我朝丞相送回的么”   封寻别开头,侧脸看着身后的墨致远道:“也算是吧,我想让他听听,自己曾经作的孽,换来了什么样的后果。”   抛弃自己的儿子,现在也终于将被自己的儿子抛弃。善恶有报,虽然他不分什么善恶,但是看着别人的报应到来的时候,自己总是很好奇他们的表情。墨致远,这个看起来很聪明的人,会悲伤还是愤怒呢“三皇子刚刚问老夫,对于陛下那样的决定,老夫的感觉如何是么”墨致远轻咳一声,捻了捻自己的胡子,从容地道:“老夫觉得,陛下的决定很正确。若因为一个人而搭上整个国家,那才是昏君。”   封寻挑眉,看着墨致远的神色,眼眸里兴致盎然:“果真不愧是墨丞相,很让人惊喜。”   “三皇子将老夫带来这里的作用实在不大。”墨丞相抬头看着封寻道:“你明知道老夫时日无多,也威胁不了谁,更不可能帮你证明什么,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   帝王静静地看着墨致远,眼里的神色幽暗难明。凉月听着丞相那句“时日无多”,不由地握紧了帝王的手。   他们都要离开了么   封寻整个人懒洋洋的,瞥了墨致远一眼,轻笑道:“我乐意而已。把你还给他们,也算是报答你在我失明的那段时间对我的照顾了。”   “殿下。”良辰皱眉,不满地低喊了一声。   封寻扫他一眼,温和地问:“有什么问题么”   良辰噤声,只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天启不是说,永元先下了战书么”封寻回过头来看着明轩帝道:“我惯常不喜欢被别人扣帽子,所以今日亲自来下战书。我永元,将全力与天启一战,生死有命,不怨其他。”   群臣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大殿中间这清冷绝佳的男子,心里不知为什么就有些恐惧。那分明只是一个人罢了,却好像给人无数的压力,和与生俱来让人臣服的感觉。   那种感觉很熟悉,龙座之上那人也有。   轩辕子离看着封寻,点头道:“朕接下你的战书,不过,朕想告诉你,什么人都不带便空闯别人的皇宫,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封寻挑眉,看着帝王道:“想阻杀我在这皇宫里么凭你还是凭外面的一群禁军”   轩辕子离摇头,淡淡地道:“你的命朕要留着与你战场上相见,至于其他人,朕觉得应当留下来受天启的惩罚。”   话刚落音,暗卫便从大殿四处闪身出现,直冲轩辕启都与良辰萧云而去。   封寻眉头一皱,游丝一动便捆住了身后的良辰和萧云,然后一拉,便将他们提起,飞身往外而去。   “永元的人不可能给你,至于你天启自己的人,你可以自己收拾。”   大皇子惊恐地睁大了眼,身子瞬间被暗卫压了下来。      第两百五十四章 皇宫动乱凤凰舞      天启二十年,永元正式与天启宣战。   永元国土不如天启广袤,兵力也不见得比天启强盛。但是三皇子赫连君尧亲自带兵出征,永元皇帝御驾相送,怎么看也是十分认真的。   百姓惶惶不安,刚过上没多久的好日子,又要起了战乱。且民间各种流言都有,甚至有巫师预言天启将亡。胆小一点人,已经开始四处逃窜了。   布曜受君命于边疆抵抗永元的进攻,军队训练有素,也让封寻恼了一阵子。   不过很快,他们便避开了防守最强的北边,以突袭的形式攻入了南方土地,一路开始攻城。   凉月坐在桌边看着轩辕子离,后者只是安静地用膳,顺带夹了一筷子菜送到凉月碗里。   “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凉月古怪地看着轩辕子离道:“又起了战事,这次的输赢如何你心里有数么”   “没有。”帝王放下筷子,平静地道:“该来的总是要来,着急也没用。封寻用兵也是奇巧,擅长以少胜多。天启不占多少优势。只是封寻虽然完美,也未必没有死穴。”   凉月好奇地挑眉:“他的死穴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帝王一笑,看着面前这依旧不懂情调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发,四熹便从门外跑了进来,跪下道:“陛下,皇宫各处有禁军来报,发现了奇怪的物体。禁军不敢轻举妄动,还请陛下定夺。”   奇怪的物体凉月放下筷子,很有兴趣地站起来道:“在哪里”   “宫墙墙角四处都有。”四熹沉声道。   轩辕子离脑海里闪过什么,脸色忽地沉了下去,拉起凉月便道:“备辇,去看看。”   “是。”   这些日子众人都已经习惯了帝后寸步不离,总是成双成对的样子了,连抬龙辇的人也增加了两个,快速地带着他们往四熹说的宫墙而去。   “就是这个。”四熹指着墙角处放着的黑色球状物,朝帝王道:“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的,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废弃的东西,但是宫墙处每走几步就能发现一个,奴才觉得事有蹊跷。”   宫墙处都有么凉月蹲下来,仔细看了看那球状的东西,总觉得有些眼熟。   “总觉得像大师兄以前做过的毒球弹呢。”凉月喃喃道:“以前在明月谷大师兄还丢过一个给我看,一包毒粉会炸开,散在空气里。”   明轩帝点头,他当然也见过,与司徒赫宇对战宫门之下的时候,夏清风也用过这个东西。   “不过颜色不一样,应该是没毒的。”凉月想伸手去拿。   “小心”轩辕子离拉着凉月站起来,退后几步道:“这种东西,不要去乱碰。”   凉月神色很正经,甚至微微有些紧张,侧头对帝王道:“我总觉得有危险在靠近,有人想利用这些东西做什么。”   四熹拱手道:“陛下,不如让禁军将这些收集起来运出宫再说吧,万一要是什么有害的东西”   明轩帝想了想,点头道:“让人来清理罢。”   凉月被帝王拉着往回走,远远离开了那片宫墙。可是她的脑海里却突然想起南卿的话,他不是说,过几天,皇宫会遭劫么难不成就是和这个东西有关“着火了”禁军正在清理的时候,却突然闻到烧焦的味道,不由地大喊了一声。   周围的人纷纷抬头看是何处着火,却见一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拿着火把走了过来。   “大白天的,打什么火把”禁军副统领走上前去,皱眉看着那人道:“圣驾在此,还不快熄了去”   轩辕子离皱眉,看了那人一会儿,突然揽住凉月的腰,飞快地后退:“大家快让开,离宫墙越远越好”   众人一愣,拿着火把的那人古怪地笑道:“明轩帝当真是很敏锐。”   帽子落下,凉月震惊地看着那人,却见是逍遥宫的白眉老人。以前还见他来向封寻复命过,对她也态度不错,今日却出现在了这里,要做什么禁军纷纷退后,白眉也不急,只等着众人都退了好远之后,才将手里的火把丢在了墙角去,然后自己也飞身离开。   “轰”被点燃的线一路蔓延,火光触及那黑球,便引起了一阵爆炸,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这是”凉月被帝王护在怀里,有巨大的风吹起了她的长裙,风沙迷得人睁不开眼。   “似乎是将清风的那个东西改良了一下。”轩辕子离在她耳边闷声道:“没有了毒,爆炸的效果更好了。”   大师兄的东西凉月抓紧了帝王的衣裳。大师兄难道也不,不是,应该是二师兄也会做这种东西。大师兄去陪诺儿了,不可能再去永元。   烟雾之后,众人睁开眼睛,却见整整的一面宫墙都倒塌了下来,尘沙飞起,周围都蒙上了一层烟雾。   “怎么会这样”禁军副统领大惊,连忙吼道:“护驾”   果真殃及皇宫了永元的军队尚未攻下一城,皇宫便要先遭殃么凉月抓着轩辕子离的胳膊,侧头看着那被炸开的宫墙。   硝烟散去,有黑压压的人站在宫墙的另一头,不意外的,全是逍遥宫的人。   永元的军队需要很久才会攻到国都,但是逍遥宫不一样,里面全是一等一的杀手,一起攻击皇宫的话,擒贼先擒王,比军队快得多。   本来想从皇宫突破,因了极高的宫墙,还是有一定困难的。但是想不到,他们竟然毁了宫墙。   逍遥宫众人慢慢地踏进皇宫来,一张张脸都让凉月觉得熟悉。他们手里各自的武器泛着寒光,眼神里只有执行主子命令的坚定,再也没有其他。   “上抓住这些反贼”禁军副统领一声令下,禁军们纷纷拔出刀来,冲着那群人而去。   青玦出现在了帝王身边,沉声问:“陛下,需要暗卫出手么”   明轩帝摇头道:“没有必要,将皇骑军调出来守卫皇宫就可以。”   皇宫不能失守,更不能有暴乱,不然整个天启的民心才是真的散了“放开我。”凉月看着帝王,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眉道:“你管前面,我管后宫。现在不用留我在你身边。”   轩辕子离一愣,随即道:“后宫有禁军,你不必”   “后宫的都是女子,容易收惊吓,身份又贵重,我去压着一些会好一点。”凉月看着帝王的眸子,认真地道:“我不是说过了,不用你的保护,我想肩并肩和你站在一起。现在你好歹把我当成你的皇后吧,身为皇后,我就应该为你管好后宫。”   帝王沉默,手上的力道松了一些,凉月便飞快地往净月宫而去。   宫里发生动乱,各宫主子都受了惊吓,纷纷跑了出来。禁军守着后宫的宫门不让她们去前面,妃嫔们都惊慌不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淑妃带着几个宫女站在远处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皱眉道:“是有人想攻下皇宫罢,才会有那么大的动静。”   良妃捂着心口站在淑妃身边,担忧地看着面前一群激动的女眷:“比起前面发生的事情,这儿要是先乱了的话,更难控制一些。皇后娘娘去哪儿了”   “哼,皇后娘娘随时伴驾,现在也定然是在皇上身边,还有什么好问的。”穆倾心又怒又急地走过来道:“逍遥宫,永元三皇子还是因为顾凉月才来攻打天启的,说白了,顾凉月就是导致江山乱的红颜祸水。”   吵吵嚷嚷的一片,甚至有人开始低声哭泣起来,淑妃低吼一声,怒道:“像什么样子,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模样去哪里了,还没出什么事呢,便自己乱了阵脚。穆嫔,你与其在这里说皇后的不是,倒不如想想怎么安定大家的情绪。皇宫里有陛下在,不会轻易有事的。”   穆倾心挑眉,嗤笑一声看着淑妃道:“前朝的事你们是还不知道吧,有人说陛下不是皇室血脉呢,这样下去天启很快便完了,更别说一个小小的皇宫。”   众人大惊,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淑妃和良妃也震惊了,看着穆倾心那模样,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各位还不如赶紧收拾包袱,趁乱逃出皇宫去,各回各家吧,争那么久,斗那么久,位分又有什么用呢,等到自己小命都没了,皇上也不会来看你们一眼的。”穆嫔冷笑一声,伸手推开一个撞过来的宫嫔,转身便往自己的宫殿走。   一道风从身后袭来,穆倾心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子便被人狠狠地提了起来。   “你刚才说的话,足以让你穆家满门抄斩。”凉凉抓着穆倾心,站在了后宫宫门的墙头上,淡淡地道。   刚刚还尖叫推攘的人突然都安静了下来,看向墙头上站着的那个女子。   顾凉月一身金色凤袍,眉目清冷,轻巧地提着穆倾心,扫了一眼下面的人道:“半点风度也没有了呢,娘娘们。”   淑妃一愣,继而笑了笑。果然还是顾凉月,半分不按常理出牌。不过有她在,她就放心了。      第两百五十五章 硝烟弥漫生死清      穆倾心回过神来,惊叫了一声,看着一旁的凉月,脸色难看地道:“放我下去”   凉月站在高处俯视着一众宫嫔,见她们渐渐安静了,便将穆倾心扔在了地上。   不过这主儿是显然忘记了,别人可不是她,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穆倾心只来得及痛哼一声,便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淑妃带头跪了下去,接着便是良妃,后宫众人反应过来,都急忙朝凉月行了大礼。   尖细的声音响彻宫廷,凉月看着她们,松了一口气道:“平身。”   “谢娘娘。”   新入宫的妃嫔很多人还没有见过凉月,此时只感觉有一只凤凰立于高墙之上,瞬间镇压了她们心里的恐惧。皇宫的前面还不断有厮杀的声音传来,但是这个女子往这里一站,好像就已经确保了她们会平安无事。   “在场的各位都是天启的妃嫔,陛下的后宫。”凉月扫视着下面,目光落在昏过去的穆倾心身上道:“现在这个时候需要的就是冷静,不能自乱阵脚。拿出你们平时的架势即可。前面有皇上守着,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们受什么伤。”   还有几个答应在微微颤抖,凉月叹息一声,带着她们往原来的坤宁宫,现在的静心堂走去。   “跟本宫来。”   宫嫔们有些犹豫,然而后宫里位分高的淑妃和良妃毫不犹豫地便跟皇后走了,她们在原地磨蹭几下,也只能赶了上去。   “大家在里面休息便是,本宫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什么人可以进去。”凉月站在静心堂门口对她们说着,然后一挥手,关上了门。里面几十位宫嫔面面相觑。   站在静心堂的屋顶上可以看清远方的战况,凉月微微眯眼,看着那一片金色的人慢慢吞噬掉黑色,心里莫名地有些悲凉。由于隔了太远,帝王的身影自然是看不见了。不过他一定没事。   有凌厉的杀气慢慢靠近,凉月皱眉,跳下了屋顶守在静心堂门前,冷冷地看着从前面走过来的人。   十名黑衣人,剑上都沾了血,想必已经过了禁军那一关。凉月拔出匕首,周围的禁军也都过来护着她。   可是,从气息便可以察觉这些人不一般,禁军基本是送死的份儿。凉月一跃,站在了禁军的前面,沉声道:“你们守着静心堂不要让他们靠近即可,剩下的交给本宫。”   “娘娘”禁军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位皇后,哪有她亲自动手的道理“别废话。”凉月眼神一凝,飞身朝这十人迎去。   静心堂里,听见外面的动静,胆子小的开始四处躲藏,胆子大的则趴在门上观看。淑妃淡淡地看着顾凉月的身影,她身手没有退步,还是又快又狠。招式简洁,一出手就是要人命。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和陛下合拍了。   “你们主子什么时候这样无赖,连女子都不放过么”凉月抹了抹匕首上的血,睨着面前还剩的七个人道。   “得罪了。”为首的那人没有回答凉月,只是继续进攻,手里的长刀耍得很灵活,就是不够狠。   凉月凝神应付,旁边的禁军也死死守着静心堂。过了半个时辰,剩余了三个黑衣人便全部撤退了。   “好厉害”魏答应身子还有些发抖,却很是激动地看着外面的场景道:“没想到她不仅是皇后,武功还这样强。”   被她这一说,静心堂里的妃子都围了过来看皇后娘娘。外面的地上躺着七具尸体,娘娘一身凤袍鲜血不沾,面容冰凉,背影却有一层温柔的霞光,看得人出神。   本来她们当中还有人是怨着凉月的,因为她运气实在好到让人嫉妒。凭空得了后位,还霸占了皇上的恩宠,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法子,能让明轩帝随时随地都和她在一起。本就已经是傲视群芳的女子,偏生也不会把恩宠分给其他人,不接受任何妃嫔的拜见,简直是自私极了。   然而现在看着皇后娘娘的身影,她们只觉得很安心,那是真正的凤凰,理所应当同龙在一起。   “月儿。”一道声音传来,凉月抬头,便看见明轩帝提着长剑,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凉月看着轩辕子离的神色,怔了怔,突然笑道:“是不放心我,所以过来看看么”   帝王一步一步较快地走过来,看得后面静心堂的众人都呆愣住了。她们也许是太久没见过轩辕子离,也可能是因为这样的帝王,她们是第一次见。   没有回答凉月的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紧紧的拥抱。帝王将头埋在她的肩胛处,低声道:“果然还是不习惯你不在身边。”   淑妃和良妃静静地看着,已经不会太惊讶了。然而身后的一众宫嫔,却是万分惊讶地看着外面那极美好的画面。心里蠢蠢欲动的欲望和贪念,慢慢地便熄了下去。   这样的帝王看起来心里装了人,那便无法再让他人插足了。怀着憧憬进来的皇宫,没有皇帝的恩宠,也不过是一座活着的坟墓罢了。现在看起来,她们还未结束处子之身,便要守一辈子的寡了。   凉月嘴角微抽,拍着帝王的背道:“你别告诉我前面没有处理完,你便过来了。”   轩辕子离轻轻吸气,凉月身上这很容易让他安静下来的冷香便盈满了口鼻。   “前面没什么事了,有皇骑军在,灭掉剩下的人只是时间问题。”   点点头,凉月看着远方的硝烟升腾,喃喃道:“不过这次皇宫是毁了,要花好大的力气来修。特别是那宫墙。”   帝王放开了凉月,淡笑道:“放心吧,朕都安排好了。今日皇宫之灾朕不会就这样认了,当初说好的,他敢如何对天启,我便如何对永元。”   凉月一愣,看着明轩帝的侧脸,沉默不语。裙摆被秋风吹得扬起,与旁边这人的龙袍相映,格外地和谐。   天启皇宫遭江湖门派逍遥宫袭击,虽已经击退,但是皇宫损毁不少。街上的百姓议论纷纷。   可是,过了没半天,永元的皇宫也同样起了大火,虽然没有爆炸的东西,但是这一把火好像怎么也止不住一样,燃尽了永元的一片侧宫。   封寻于军队之中收到消息,微微皱了眉。   “谁干的”   地上跪着的人有些紧张,低声道:“好像也是江湖人士,只是应该是天启之人,永元的江湖门派没有这样强的实力。”   他这一巴掌还没有打狠,轩辕子离便急着还回来了,真是个惹不得的家伙。   墨丞相躺在丞相府里,有太医跪在床前为他诊治。从封寻送他回来之后墨致远便病得更加严重了,只是始终留了一口气,想见见谁。   凉月已经从管家那里听到了情况,二话不说便拖了帝王去看墨丞相。帝王不悦,微微皱眉道:“要朕去看他做什么”   “我一个人无聊,再说,你不是说离不开我么难不成都是骗我的”   轩辕子离语塞,只能任由着她拉着,带他往丞相府而去。   “封寻不是说了么墨致远应该是时日无多了。你赶紧把想说的说了,免得以后后悔。”凉月嘟嘟嚷嚷地说着,推开了丞相府的大门。   管家迎了出来,什么也没说便带着这两个人往后院墨致远的房间而去。帝王越走越慢,几乎都是凉月拖着他。   到了房间门口,凉月放开了帝王,自己先一步走了进去,看着床榻上的人,轻唤了一声:“义父。”   墨致远靠在床头,见他们进来,微笑道:“老夫现在不能下床行礼了,还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凉月一笑,侧头看着慢慢跟进来的轩辕子离。后者冷哼一声,淡淡地道:“病成这样了还行礼,人家会说我天启虐待功臣。”   墨致远看着轩辕子离微微一笑,轻咳两声道:“老夫能在死之前回到这里就不错了,也没有别的什么请求。只是老夫死之后皇上,能不能”   “别妄想了,她的尸体在皇陵里,你不可能葬进去。”明轩帝抿紧了唇,冷冷地道。   墨致远一愣,接着笑了,边笑边摇头道:“不是这样,陛下,老夫只是想求你将我的骨灰同老夫的夫人埋在一起。我这一生欠她太多,总是没能陪着她。所以死后好歹让我恕罪,就将我化成灰陪在她身边就好。”   轩辕子离脸色一沉,别过头去不说话。凉月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也还是默不作声。   “老夫的夫人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若是皇上看见,一定会夸她是一个好母亲的。”墨致远兀自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她在孩子出生前就做好了很多的衣服,她的手很巧,一件件小衣服都很好看。皇上若是不嫌弃,还可以去旁边的屋子看看…咳咳”   凉月心里有些难受,旁边的轩辕子离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回过头来打量了墨致远一会儿,然后道:“生前没记着的好,死后才能想起来么”      第两百五十六章 天星坠落国将亡      墨致远抬眸看着帝王,轻咳着笑了笑,道:“生前我也念着她的好的,只是我终究没能爱上她罢了。你若记恨我,也是应当。”   帝王扭头去看旁边的花瓶,声音冷冷清清地道:“朕记恨你做什么墨丞相,既然回来了就好生养着身子罢。国家正处危乱,朕没有闲心照顾老臣。”   凉月瞥他一眼,嘴角带了淡淡的笑意。这人惯常的口是心非,习惯了反倒觉得他有些温柔呢。   “臣明白。”墨丞相点了点头,看向凉月道:“国家动荡,老臣们都老了,也是该换代让年轻人展现身手的时候了,陛下运筹帷幄的本事,已经远在先皇之上。朝中的新臣们出众者也甚多。臣以为,先皇和太后在天之灵都可以安息了。”   轩辕子离回过头来看着墨丞相,挑眉道:“你这是放权的意思么”   墨致远的“党羽”也算是众多,以他为首的两朝重臣在朝廷里占的分量很足。只是人老了,难免顽固不化倚老卖老,也颇为让人头疼。   “臣觉得,陛下可以独掌这江山了,臣也自然该辞官隐退。”墨致远捻了捻胡须,脸上有着慈祥而欣慰的表情:“况且臣这身子也拖不了几天了,能最后为君分忧,也是臣的荣幸。”   帝王拳头一紧,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拉了凉月就往外走:“朕准了。”   “哎”凉月皱眉,被帝王拉着走出去,忍不住回头看了墨丞相一眼。   他靠在床头,脸色有些苍白,却仍旧是笑着。只是笑着笑着还是落了泪。   面对了二十年的亲生儿子,如今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帝王。墨致远的心里,应该是感到高兴的。虽然上一代关系那样复杂,但是,帝王现在做的不错,不是么“跑那么快,是害怕了么”凉月撇嘴,停下脚步站在了庭院里。   轩辕子离别过头来,抿唇道:“谁会害怕”   他有什么好怕的,只是不想多待而已。他是君,那人是臣,现在只有这个关系,其余的都不必多说。   “若不是害怕,你怎么连看也不敢多看他,还急忙就退出来了”凉月歪着头打量帝王的神色,笑道。   轩辕子离一恼,冷哼道:“朕亲自来看他,已经是天大的恩泽了,还要我一直守着不成”   凉月撇嘴,回头看了看刚刚墨丞相说的旁边的那间屋子,拉着帝王走过去。   她知道他定然是想去看的,只是开不了口放不下面子。那便她给他台阶下好了。   轩辕子离黑着脸跟着凉月走进去,眼神里微微有些松动,看着那扇门缓缓打开,心里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这是他母亲的屋子   凉月走进去,四处看了看。很普通的一间暖阁,四处的东西好像都没人动过,还是原来的样子。桌上放着一套洁白的瓷杯,梨木的柜子光滑而简洁,绣床上垂着青色的丝帐,拢了白玉的钩环。   “看起来是一个喜欢宁静的人呢。”凉月推了推帝王的手臂,微笑道:“不看看么”   明轩帝沉默,僵硬着身子道:“我在这里等你就好。”   凉月:“”这个人坦诚一点会死么   无奈,凉月小心地四处看了看,然后打开了一旁的梨木柜。   如墨丞相所说,当真有很多婴儿用的小衣服小鞋子。凉月一时好奇,便拿了一些出来看。   绣得很精细,比皇宫里的绣娘手艺更好。丞相夫人是一个内心很温柔的女子吧,所以才会将这些花鸟绣得栩栩如生,布料也选了极软的,不会伤到孩子幼嫩的肌肤。   “你看,多好看。”凉月把一双虎头鞋递给帝王,眼神亮晶晶地道:“我就绣不了这样好,上次绣一个香囊都被揽月说教了很久。”   白皙的手托着一双小绣鞋,帝王看着,眼神动了动,道:“嗯,很好看。”   “虽然她不在了,可是看得出来,她也是很爱你的啊。”凉月小心地将鞋子放回去,抱着双臂道:“您该感觉幸福的,陛下。”   轩辕子离轻哼了一声,算是应了。顿了顿,又道:“你刚刚说你绣了香囊”   凉月点头:“本来打算送你的,但是绣的图案揽月说难登大雅之堂,所以我便没给了。”   帝王心情甚好地拉着凉月往外走:“回宫给朕看看。”   “哎等等,还没给丞相告辞呢”凉月皱眉道。   “不用去打扰他了。”帝王说了一句,便将凉月丢上马车,起驾回宫。   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不得不说,轩辕子离的心里是很愉悦的。墨致远那老头子虽然不讨喜但是也不坏,他姑且便承认了吧。然后旁边那间屋子里的东西让他的心软了下来。   计较那么多,人都不在了还计较什么呢大家都互不相欠了吧。   “回去把香囊给朕。”   “嗯”凉月抬头,看着帝王道:“要那个做什么,太难看了。”   “朕要。”   凉月撇嘴,看着旁边这人,不禁又笑了起来。   等这次的事情结束了,她能不能说服他跟她一起回明月山呢那样也许就真的完美了。   “主子。”青玦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唤回了凉月游走的神思。轩辕子离应了一声,青玦便继续道:“永元皇宫东侧面被烧,永元的大皇子在他们的朝会上直接指责天启行为出格,并自请领兵出征,却反被永元皇帝罚了禁闭思过。”   凉月一怔,轩辕子离却是笑了:“借力打力么他真是好样的。这样算来倒是朕帮了他一个大忙呢。”   封寻竟然能用这件事拉大皇子下马,也是他的本事。本以为他毁了永元的皇宫,他会怒呢。结果却是反被利用了。真不愧是封寻。   “暗楼的人都撤回来了,逍遥宫的人也隐藏了踪迹,属下觉得是否要将逍遥宫的人找出来,全灭了为好。”青玦低声道。   凉月手一紧,轩辕子离便转了头看她:“怎么了”   “没事。”凉月垂了眸子靠在一边休息,掩饰了自己的失态。帝王也不多问,只继续对外面的青玦道:“现在不用花那么大的功夫,他们自己会出现的。”   “是。”青玦应了,不再说话。   凉月闭着眼睛,总想起那天宫墙被炸毁,看见一片逍遥宫的人的时候。那些脸,有些她应该没有见过,却还是觉得很熟悉。脑子里有关于他们的画面,就觉得像是认识已久的朋友一样。现在却要听着帝王下令杀了他们,这感觉真不好。   “你心里,是不是还是有些偏袒封寻”帝王沉默良久,开口道:“月儿,他们现在是敌人。”   凉月侧头,静静地看了帝王一会儿,皱眉道:“敌人是坏人么”   轩辕子离一愣,继而想了想,道:“不一定。”   “嗯,敌人只是立场不同的人,也不一定就是坏人。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虽然是常事,但是杀戮陷害的不是坏人,总觉得有那么一点良心不安。”凉月闭着眼睛道:“虽然我一直认为自己已经没有良心了,杀戮那么多,手上的人命数也数不清。”   “但是那是原来,我觉得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总也不会幸福,背上再多罪恶也无所谓。而现在我好像可以触碰到我想要的幸福,所以开始担忧,会不会有报应。”   明轩帝听着,轻轻将凉月抱过来,摸着她的头发道:“有报应朕替你承了便是,你不用想那么多。”   凉月低笑,她就是怕报应在他身上罢了。就她自己而言没有什么要紧。恰恰是身边的人,最让人不放心。   “主子,到了。”青玦唤了一声。   帝王微微松开凉月,先一步走下了马车,然后朝马车上的女子伸出了手。   凉月抿唇,抓着帝王的手下了车,两人一起往皇宫走去。   现在的天启皇宫已经成了三部分。后宫、净月宫、前朝。在外人看来,顾凉月已经是天启最辉煌的女子。霸占了帝王全部的恩宠,几乎是已经废了后宫。一枝独秀,凤傲九天。   但是凉月知道,这样的日子,无法长久下去的。她想任性地永远留住他,也是不可能的。只要他还是帝王,只要他还在乎江山。   踏进净月宫,意外地,凉月看见了南卿。   他还是小小的模样,穿了一身红色的袍子,蹙着眉看着进门来的帝后二人。   “我是来给警告的。”南卿一个人站在门口,沉声开口道:“天星坠落,国家将亡,天启可能不会久存于世了。”   刚刚还想开口问他诺儿是否安好,便被这一句话惊得怔在了原地。凉月下意识地回头看着明轩帝,后者眉头紧皱,看着南卿道:“你这次又是有多少把握”   “天算门下的弟子不会出错。”南卿一脸傲气地看着帝王道:“依旧是信不信由你们。我只是看在诺儿日夜哭闹的份儿上,才下山来告诉你们一声。至于要怎么做,我就管不着了。”   帝王眼神冰冷,看了南卿好一会儿,拉着凉月一言不发地从他身边穿过,走进宫里去。      第两百五十七章 一骑红尘凤凰笑      凉月脑子里空白一片,听着殿门在自己身后合上的声音,南卿小小的身影也便消失在了殿门之外。   天启江山将亡么轩辕子离还在,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她不想去想什么样的情况下帝王才会放任天启落在别人的手里,现在她只希望南卿是算错了,哪怕就错这一次“月儿,你的手快掐破我的手背了。”轩辕子离回头,撇嘴看着凉月道:“很紧张”   凉月一愣,迅速松了手上的力道,将明轩帝的手举到自己面前。   刚刚走神了,还真的将他的手背掐青了一块。   “你不担心么南卿说的话。”两人在桌边坐下,凉月伸手给帝王倒了一杯茶,有些担忧地道:“南卿他的确是有本事的,上次说的话也都印证了。万一这次也是真的”   “是真的又如何”轩辕子离接过凉月手里的茶杯,慢慢地饮了一口:“现在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就算南卿再次算准了,现在的形势,他们也只能尽自己的全力不是么而且目前仍旧是天启占着上风,总不可能因为南卿的一句话,便先失了斗志吧凉月心里仍旧有些沉重,帝王瞅了她半晌,复又将手掌伸到她的面前。   “怎么”她皱眉。   “香囊。”轩辕子离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凉月道:“拿给我。”   凉月眉梢一动,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帝王道:“你确定要”   轩辕子离认真地点头。   “揽月,将我的香囊拿来吧。”凉月转头对门外守着的揽月喊了一声,语调有些高兴,又有些沉重。   门外的揽月黑了脸,却也不敢当着帝王的面反驳主子,只能应了一声,推门进去。   “陛下。”揽月从一旁的矮柜里将香囊给翻了出来,有些犹豫地呈到帝王面前。   轩辕子离侧头看去,却见揽月拿了一个暗红的锦缎香囊。味道很是清新怡神,只是上面的花色“这是你绣的”帝王挑眉拿过那香囊来,瞅着上面那一团鸭子:“绣的是鸳鸯么”   凉月嘴角一抽,别过头去恨恨地道:“那是一朵牡丹。”   揽月低着头,替自家主子羞愧不已。这样的东西实在不该拿来污染圣眼,她现在万分后悔没能提早替自家主子销毁了去。   “挺别致的。”帝王干咳一声,取下腰间的玉佩,将这香囊换了上去。   揽月张了张嘴,很想劝告陛下不要勉强这样做,皇室的颜面要紧。   可是看着旁边娘娘突然亮了一下的眼神,她又不忍心开口了。罢了罢了,这两人一人愿打一人愿挨,旁人说的都是废话。相爱的人眼里是没有其他人的目光的罢,只要够了程度。   凉月看着那块终于被换下来的玉佩,松了一口气笑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不打算取下来了呢。”   明轩帝一愣,低头看着桌上那玉佩,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凉月的手腕道:“月儿,这块玉佩你认得”   那是从王府之时他便佩戴着的东西,跟司徒凝有关。只是戴久了忘记了,也就一直没有取。凉月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是知道这块玉佩的来历一样。那么她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凉月顿了顿,看着帝王有些激动的神色,平静地摇头道:“我不认得啊,只是从认识你开始就见你戴着,没有换下来过呢。”   眼里的光芒熄了,轩辕子离“嗯”了一声,将玉佩随手递给旁边的揽月:“赏你了。”   揽月一惊,连忙跪下来谢恩,凉月有些奇怪地看着他:“好端端地这样赏我的人做什么”   “朕看她教你女红实在辛苦。”轩辕子离瞥了凉月一眼,看着自己腰间的香囊道:“下次绣鸳鸯罢。”   凉月一边示意揽月起身,一边道:“绣鸳鸯皇宫里不是都应该绣龙凤么”   帝王揉揉眉心,咬牙道:“鸳鸯的寓意更好些。朕不同你多说了,御书房还有折子要改,你在宫里好生休息,晚上我再过来。”   凉月纳闷地点头,看着帝王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脸上的表情也便平静很多,挥手对揽月道:“你先下去吧。”   “是。”揽月捧着玉佩退了出去。凉月抬头看了看净月宫主殿的各处,轻唤了一声:“白钰。”   她知道青玦和白钰一直是在暗处贴身保护帝王的,而最近,轩辕子离似乎让白钰跟着她了。   果然,白钰闻声便从暗处闪了出来,半跪在凉月面前道:“月主子有何吩咐”   “封寻现在在哪儿”凉月一笑,眼神却是认真地看着白钰问。   白钰一惊,僵硬了身子跪在地上,忍不住问:“月主子问这个做什么”   凉月挑眉,蹲下来看着白钰道:“你既然唤我月主子,不是该听命于我么主子的吩咐,还有问为什么的”   白钰为难地抬头,看着面前笑得温和无害的女子,迟疑地道:“虽然主子命令属下保护月主子安全,但是有些事情也是不能轻易告诉您的。”   封寻的行踪他们都知道,但是告诉月主子,实在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嗯,我明白了。”凉月很理解地点头。白钰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月主子二话不说便将匕首放在了自己的喉咙上,仍旧看着他笑道:“你不说,我便自尽殉国好了,也算是你保护不周,陛下也同样会怪罪。”   白钰惊得背后冒了一层冷汗,连忙道:“月主子您您别为难属下。”   凉月眼神里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就这样看着他,仿佛他不说,她下一刻就会割破自己的喉咙。   开玩笑,月主子别说自尽了,自个儿伤着,主子也是会拿他问罪的白钰眼神飘忽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凉月也不催他,就这样等着。   “我说,月主子您先将匕首收起来。”白钰叹了口气,无力地道:“永元三皇子等人是从南边进攻永元的,虽然现在还在边城的地方,但是据情报,赫连君尧本人不在军营之中,而是带着亲信先从灵叶城一路往国都来。”   凉月收回了匕首,沉默了一会儿道:“谢谢,替我拖住你主子罢,我出宫一趟。”   白钰猜也猜得到凉月要做什么,但是意外的,他没有阻止,只是深深地看着凉月道:“属下从最开始便一直相信,月主子是深爱着主子的,只有您会为他付出这样多。”   凉月挑眉,看着这个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暗卫,但笑不语。   说是为了轩辕子离也好,为了其他也好。她只是不想因了自己让天启的江山沦陷,那样她会不安。封寻也还欠她解释,她想亲自去阻止,也就不想让南卿的话再变成现实了。   看着凉月离去的背影,青玦也从一旁走了出来,站在白钰身边,沉声道:“你是故意的吧”   白钰一笑,轻声道:“反正也阻止不了她。顾凉月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知道。还不如顺水推舟,对主子也好。”   他们都听见了南卿的话,心里也觉得只有凉月能阻止封寻。只是帝王那里,有些不好交代啊。等他回来看见月主子不在了,不知道会怒成什么样子。   不过就算搭上自己的命,白钰也不会后悔。江山是主子一心一意护着的东西,他也不想看主子因了感情而失去太多。   凉月换了一身轻便的长裙,偷溜出宫,在驿站换了马便往灵叶城的方向而去。这一路很远,但是她也没有隐藏自己的行踪。一来是让皇宫里那位放心,二来是告诉封寻,不用跑太远,她会找到他的。   不出意料,晚上明轩帝回宫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跪在净月宫门口的摘星揽月以及白钰,身后的青玦也跟着跪了下来,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皇后娘娘私逃出宫了。   帝王大怒,关上净月宫的门便狠狠教训了白钰,抓着他的衣襟问:“你这样告诉她,不是摆明了让她去找封寻么朕的事情,什么时候也轮到你们插手了”   白钰嘴角流血,一言不发地任凭帝王处置。青玦则上前求情,讲明了当时的情况,不是白钰故意,是凉月已经有了那样的心思,便谁也拦不住。   轩辕子离怒过之后,也明白这些属下的无奈,只是心里那一团怒火,总要找到那人狠狠惩罚一顿才能消气。   “青玦,去告诉四熹拟旨,朕要御驾亲征,带兵前往南方”   一声怒吼,吓得摘星揽月白了脸。娘娘太乱来了,这样下去会出大事情的。   而另一边,正在客栈里看书信的封寻听见了凉月离宫往他的方向而来的消息,不禁失笑:“她还是这样为所欲为啊。”   萧云神色一点也不轻松,只道:“明轩帝也下了旨御驾亲征,估计是追顾凉月而来的。”   封寻烧了手里的东西,抚掌道:“更有趣了不是么萧云,先在这里住下来吧,不赶路了。她要来找我。”   萧云沉默,接着转身下去吩咐客栈小二房间延期。      第两百五十八章 重回灵叶惹事端      轩辕子离很生气,也不乘那慢吞吞的轿辇了,直接一匹宝马跑在了最前方,看得身后的一众将士胆战心惊。   帝王周身这杀气,愣生生两天了都没消下去。从知道凉月瞒着他出宫了开始,连青玦白钰都不敢近这主儿的身了,只敢绷着皮子告诉帝王皇后娘娘的动向。明轩帝突然的御驾亲征,兵集得匆忙,跟着的士兵也就五万,还有五万正在集结。   青玦觉得帝王冲动了,却也不能多说什么。眼下去与永元对战倒不是重要的,帝王明摆着是因着顾凉月才动的身。一路上一言不发,就急着赶路,普通的士兵都有些吃不消,也不知道这主儿哪来这么好的体力。   “还有多久到灵叶城”帝王勒马,面无表情地回头看着青玦问。   青玦回神,低头道:“还有三天。”   明轩帝的眉头又高高隆起,一梦”,必定是和她有大交情了。只是不知道来人是谁,能下这么狠的手。   “生一梦”是古书上有记载的,吃了便长睡不醒的毒药。不致命,却相当于夺命。但是价格极高,一般是很少在江湖上出现的,大多是高门大户或者深宫里有人用。   茶杯里没有这东西,下毒的自然不是店小二。那么这家面馆应该是无辜的。   “小二,我可以去后院看看么”凉月唤住了在大堂里穿梭的店小二,轻纱半遮的脸上带着笑意,一双水眸静静地看着他问。   “可可以啊”小二看了凉月一眼便低下了头,双颊通红地道:“只是后院都是杂物,除了厨房就是柴房,姑娘要看什么”   凉月一笑,起身道:“面很好吃,我想感谢一下做面的人。”   言罢,趁着他不注意,便掀开帘子去了后院。   店小二愣愣地看了凉月的背影半晌,然后回过神来,才看见桌上的面条一动未动。   刚进后院,便有杀气扑面而来。凉月也不惊慌,以剑鞘为武器,挡住对方的攻击,几招便将来人压在了地上。   那人一身黑衣,武功也不是多高,看起来只是江湖上三流的杀手罢了。凉月皱眉,微微松开他一点,沉声道:“要取我的命,先报上名来。”   那黑衣人显然没有想到凉月的武功这样高,还以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呢。当下冷汗便下来了,连忙道:“大侠饶命,我只是接了任务而已。”   凉月用剑鞘压着他的背脊,冷冷地问:“什么任务”   “两两天前有人发的刺杀你的任务,赏金一万两。”那人颤颤巍巍地道:“我看画像是个女子,以为没多高的武功,便接下了,谁知道姑娘饶命”   凉月哭笑不得,狠狠一脚踩上了那人的背,怒声道:“谁发布的任务”   居然才一万两,比轩辕子离便宜了九万两啊她再如何现在也是天启的皇后娘娘,身价为何就差帝王那么多“这个不能说”那人伏在地上,颤声道。   凉月挑眉,蹲下来用剑鞘抬起那人的脸,扯了面巾看着他道:“莫不是你在蒙我江湖上发布了重金的任务,哪有我不知道的”   那人一愣,看着面前这张美得不像话的脸,彻底呆住了。说起来这杀手也不过二十来岁,还没见过这样美的姑娘呢凉月看他半晌,见他眼里只有痴迷没有吃惊,心里便明了了:“你不是天启的人。”   哎她怎么知道路人甲杀手很好奇,看着面前这人站起来,不由地仰着头看着她:“我的确不是”   “天启的人没有人会接刺杀我的任务。”凉月重新戴好面纱,拔出了剑来:“给你个机会,说一下任务的发布人,我便饶你一命。”   那人一怔,脸色白了白,犹豫了一会儿正想说话,厨房那边便射了一根银针来,险险擦过凉月的腿侧,穿透了这人的咽喉。   凉月退后一步,神色一冷。拔剑便斩开了厨房的帘布,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啊杀人了”店小二惊叫一声,看着后院的尸体,再看看拿着剑的凉月,拔腿便往外跑。   糟糕了。凉月一怔,随即便追着店小二而去。让他乱说得将她关进官府,可就不好玩儿了。   “杀人了杀人了”店小二直冲到了大街上,回头看见冲过来的凉月,差点吓得尿裤子:“女侠饶命”   周围的百姓纷纷停下脚步,围了过来看热闹。那店小二见着人多了,也就胆子大了一些,指着凉月道:“后院死了人,她杀的”   众人看着这拿着剑清丽出尘的姑娘,一时议论纷纷。凉月皱眉,明晃晃的长剑亮给众人看:“这上面血也没有,我杀什么人”   掌柜的也惊动了,从店面里出来,店小二连忙躲在掌柜的身后,看着凉月道:“我不知道,但是进去就看见人死了,而你又拿着剑”   有人自告奋勇进去看尸体,不久官差也惊动了过来。发生了命案,一时人心惶惶。   不远处的茶楼上,封寻执着茶杯看着下面的状况,微微皱眉。旁边的良辰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窗沿,嘟囔道:“殿下,这姑娘被大皇子盯上了。”   封寻颔首,静静地饮了杯子里的茶,冷声道:“都被关了禁闭还不消停,以为杀了天启皇后便是可以动摇天启的么”   良辰沉默了一会儿,看着封寻道:“难道不是么殿下天启皇后一死,明轩帝还有得打么看他那痴情劲儿,应该也无心江山了。”   一道冰凉的目光扫过来,良辰干笑两声,低头喝茶。他只是开个玩笑,那姑娘可死不得。死了的话,他们家这位估计也无心江山了。   说起来,也不知道顾凉月究竟是红颜祸水还是救国英雄。两个国家的兴亡,竟都和这小女子有关。   “这位姑娘,你涉嫌杀人,还请往衙门走一趟。”有衙差走到凉月面前,抱拳说了一声。   凉月皱眉,有些不耐烦。惹上这麻烦,她还怎么去找封寻“如果我不去呢”凉月问。   衙差一愣,估计也是很久没看见这么蛮横的主儿了,当下脸色也难看起来,沉声道:“在下是秉公办事,还请姑娘配合,如果不行,就不要怪我们动手了。”   烦躁地将剑回了鞘,凉月正打算乖乖跟着这人走一趟算了,却突然感觉到一道炙热的目光,从不远处射来。   她抬眸,对面有一家茶楼,二楼处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是她的错觉么“走罢。”凉月低头,运起轻功飞快地往衙门而去。时间不多,她得尽快摆平这里。   街道的巷子口,有黑色的影子看着凉月在、跟着衙差走了,不禁松一口气对旁边的人道:“虽然没能杀了她,但是进了官府大牢里有我们的人,照样可以完成任务。你先回去禀告大皇子,让他安心。”   “是。”      第两百五十九章 与君恩怨今日尽      说起来永元的大皇子,与顾凉月远日无冤近日无仇,本来也犯不着千里迢迢来杀人的。但是谁让他恨透了三皇子赫连君尧,也就是封寻。并且杀了顾凉月对永元也有利,所以即便身在禁闭,心里也是心心念念着要取凉月性命。   可惜,那位鼠目寸光的大皇子不了解天启的基本国情,不知道灵叶城的城主是谁,更不知道顾凉月是多难杀的一个姑娘。   所以在大牢之中正布置天罗地网的时候,凉月已经在城主府里和南不归喝茶了。   南不归看着凉月,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堂堂的皇后娘娘,私自逃宫就算了,还跑来灵叶城担上一个杀人犯的罪名。他已经不想回想大堂之上看见这主儿时自己的表情了。真的是有失仪态。   “南城主,帮我找个人吧。”凉月放下茶杯,微笑着看着南不归道:“这是你的城,你一定有办法能找到他。”   “你说封寻”南不归挑眉,脸色微变。   凉月点头。   封寻的行踪明轩帝都知道的话,南不归应该知道得更详细。人在灵叶城停留了这么多天,不可能连落脚点也查不到。   “他一直在那间客栈。”南不归皱眉道:“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突然就在灵叶城留了这样久。”   说完一顿,看向旁边这位风尘仆仆的主儿,脑子里有个不好的想法:“难不成是与您约好了私奔么皇后娘娘,您可要三思”   凉月一呛,无奈地道:“我只是来找他,不是要私奔,不用三思。陛下也正在往这边来。我真要私奔也不挑这个时候。那间客栈是哪间你倒是说清楚。”   南不归松了口气,放心地道:“不私奔就好,将我这城作为你们私奔的接点,陛下会放火烧城的。嗯,那间客栈就是那间客栈啊,名字就是那间客栈,生意不错,楼也漂亮,我带你去看吧。”   凉月嘴角微抽,点头跟着南不归往外走。   奇怪的客栈名字,就适合住奇怪的人。   打开房门,很明显里面没有人。凉月抓过一旁的小二问:“这里住着的人呢”   店小二看了看,道:“那三位公子今天中午刚刚退的房,姑娘要找他们的话,可以去外面附近的茶楼看看。”   退房了凉月皱眉,松开手便往外走。南不归叹息一声,跟在她身后道:“封寻应该是知道你要干什么,故意不见您的。他要躲,您找也没用。”   凉月轻笑一声,摇头道:“才不是呢,他真要躲我,大可不必在这灵叶城逗留这样久,还偏偏在我来了的时候退房。那人还是这样子,半分也让人猜不到他在想什么。”   南不归沉默了,只跟着皇后娘娘走,心甘情愿地充当跟班,以争取在皇上来的时候请求他不要怒及灵叶城。唉。   附近最出名的茶楼就只有今早面馆对面那一个。南不归带着凉月去了,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护着凉月上了茶楼。   二楼空荡荡的,只有一桌有人。凉月看着那坐着的白衣男子,心里紧了紧,皱眉唤了一声:“封寻。”   封寻靠在窗边,看着凉月和南不归走过来,依旧笑得温和地道:“凉月,好久不见。”   从上次大殿离开,到现在,他感觉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她了。看着她在寻找自己,他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出去,只等着她亲自找到他。这有些幼稚的小心思,他自己都有些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半月了。”凉月扫了一边的良辰和萧云一眼,站在封寻面前道:“你知道我寻你为何”   封寻想了想,摇头道:“我不想知道。”   她以这样的态度来,除了帮轩辕子离,再没有其他的了。真是残忍啊,想见她,就必须得听她为另一个男人说话。啧。   凉月也不急着说,只在空着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茶,然后道:“你一贯聪明,我倒已经省了说话的功夫。”   封寻低笑,看着凉月有些疲惫的脸色,轻声道:“你这一路赶得太急,没有休息好么”   凉月一愣,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皱眉道:“跟赶路没有多大关系,我睡眠一直不好。”   离开轩辕子离的时候,便更加睡不好了。索性一直赶路还来得快些。   封寻低头不语。旁边的良辰打量了凉月好一会儿,不禁开口道:“我记得天启皇后的容貌极美,上次大殿里看过一次。不过我娘说美丽的女子大多脆弱,眼前这位看起来却像是带着刺的花呢。千里迢迢追过来,是想劝我家殿下放弃攻打天启么”   凉月眉目未动,只看着封寻道:“这本来就是一场不义之战,连借口你也懒得想了么我有些不明白,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封寻依旧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浅浅的阴影,水色的唇好看地抿着,表情看不出喜怒。   “两国开战,还能是为了什么呢”沉默了一会儿,眼前的男子终于开口,一双清眸也失去了原来的清澈,只静静地看着她道:“我是永元的人,自然会为永元着想,就如同你会为天启着想一样。我想要我的国家繁荣,想开拓疆土。这大概就是目的罢。”   凉月皱眉:“这目的,你早些时候为什么不做你说的在与司徒赫宇交战的时候,是你与明轩帝联手将司徒军打败了的。那么那时候,你永元的兵力可以一举夺下天启的国都吧那时候为什么不动手非要等到现在天启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才说要开拓永元疆土”   骗人的吧,封寻还是一样会为她着想,所以在骗她罢。虽然她实在想不明白他这样做是哪门子的对她好。   “凉月,你错了。”封寻别开头,看着桌上茶杯里的茶叶起起伏伏,淡淡地道:“那时候永元的兵力的确是暂时比天启多。可是轩辕子离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皇骑军与暗楼的势力都几乎无损,永元硬战没有丝毫胜算。况且那时候,永元的大权还在皇帝和大皇子手里,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识。”   “所以不是我不想在那时候夺下天启,是不能罢了。现在有了天时地利与人和,我便应该动手,还留情做什么”   凉月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封寻的脸,心里有什么坚定相信着的东西,正在一点一点慢慢碎裂。   “原来轩辕子离也说过,永元的兵权都在大皇子手里。我不过是挂名的皇子,惯常不理世事的。”封寻慢慢地说着,表情也越来越淡漠:“但是身在皇家,哪有对权力不渴望的所以我才在天启建立了逍遥宫,也在永元的民间暗地里招兵买马,为的就是有一天,能不被自己的皇兄压制,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可惜,我还没来得及救回母后,她便已经死了。我想,若是我早些回去夺权,父皇畏惧我几分,估计也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了。可是终究是晚了。”   “天启的江山能让我弥补很多失去的东西,所以我希望能得到它,就是这个意思而已。凉月,你懂了么”   凉月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面容依旧美得似谪仙的男子,心里的东西塌得粉碎,目光渐渐变得悲伤起来。   封寻没有再看凉月的眼睛,只是道:“今日就算是你来同我说,我也不可能退后的。现在赌上的是天启和永元的荣耀。就算我想退,身后还有万千臣民让我退无可退。”   良辰闭了闭眼,萧云也是垂了眸子不看凉月。整个茶楼都安静了下来,只有南不归紧握的拳头发出的骨骼摩擦声。   “皇后娘娘,您何必来这一趟”南不归脸色难看地道:“陛下定然也不愿意您来跟敌人讲和。”   凉月挑眉,回头看了南不归一眼,低声道:“谁同你说,我是来讲和的”   南不归抿唇,疑惑地看着凉月。难不成不是么   “我今天来,就只是为了问清楚他原因而已。虽然听了很多次,但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凉月慢慢站了起来,看着封寻,从怀里拿出一条锦带来。   “听清楚了原因,我便释怀了,从此之后互为敌国,也没有再来往的必要。”凉月将锦带递到封寻面前:“这条带子,可是你的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得到的,但是直觉觉得应该是你的,今日便还给你罢。以后战场相见,我还会还你三条命,当作对你的报答。”   祥云龙纹的锦带在她的指间静静垂着,封寻也不接,只是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向窗外,道:“不是我的东西,你扔了也可以。至于报答,我不需要。以后战场相见,我不会再对你留情。传话给轩辕子离罢,我是认真的,也希望他拿出本事来。”   凉月挑眉,捏着那发带,点头道:“好。”   良辰的眼神动了动,便看见那象征着永元皇室的东西从自己眼前飞过,往窗外落了下去。   “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那便不要了。三皇子,告辞。”   凉月说完,转身便走。封寻的背影僵硬如铁,只看着那在空中飘了一会儿的发带,随着风慢慢飞远了去。   心里的闷痛之感,久久地也缓不过来。      第两百六十章 江山红颜择其一      “主子”良辰唤了他一声。   顾凉月已经走远了,桌上的茶也被秋风吹得凉透,封寻眼里有什么光芒闪了闪,站起来看向窗外。   那发带已经不见了,天色也阴沉了下来,大街上人烟渐少,一片空旷寥落。   “无碍,明轩帝等人行至何处了”封寻拿起冷茶喝了一口,冰凉的茶水从喉咙浇到心底,倒让人清醒不少。   “还有三天即到灵叶城。”良辰回答:“我们似乎没有去国都的必要了。”   封寻点头,站起来道:“回军营罢,然后让他们全力攻城。大抵与轩辕子离,可以在这灵叶城相见。”   “是。”   凉月的话说完了,正式的战争也便开始了。输赢或许未知,但是他会尽全力。   街上,南不归看着前面一言不发走着的皇后娘娘,忍不住道:“娘娘,您要去哪里”   凉月慢慢地走着,闻言摇头道:“我不知道,或许去你府上等着陛下来也不错。”   心里有些难受,说不清是因为封寻还是因为她自己。有些想见轩辕子离了,只要他能够尽快赶来的话。   南不归叹了口气,跟着她往自己的府上走。   另一边。   青玦有些皱眉地对帝王道:“陛下,后面的人可能跟不上,您这样的进军速度,到了灵叶城大家都可能已经筋疲力尽了。”   轩辕子离抿唇,勒住了马道:“不如,你们慢慢走罢,朕先快马赶去灵叶城。”   白钰微讶:“可是您一个人”   “一个人要快得多。”轩辕子离扫了后面的人一眼,让青玦去传达圣意,然后扬鞭,一个人飞快地往前面继续奔去。   “主子疯了么”白钰看着明轩帝的背影,喃喃地道。   青玦传达完旨意,看着前面空了的路,摇了摇头。   即便帝王依旧强调江山很重要,但是不知不觉中,顾凉月在他心里的地位,已经慢慢超过了江山社稷。不该失态的帝王,总是为那么一个人破例。他们又能说什么呢他们是属下,不是臣子。   天是越来越凉了。凉月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连绵细雨,一丝寒意从风里透过来,染了她的衣袖。   许久没见过下雨了,凉月也是这时候才想起,她的冰雪丸似乎只剩三颗了。冰雪花难得,这半年来据说大师兄一直在寻,却也未得多少。   雨飘进窗户,打湿了凉月的一侧肩膀,然后寒意便更甚。她伸手想将窗户关上,却已经有人从背后将她抱离了窗边,熟悉的呼吸混杂着些微雨水的清凉,在她耳边微怒地道:“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凉月一愣,回头便看见帝王一身玄衣,冷了脸站在她面前。他的肩膀微湿,眼眸里也有一层雾气,还未等她开口,冰凉的唇便已经吻上了她的,然后狠力地一咬。   “痛”凉月不满地皱眉,轩辕子离却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放在了一边的床上。整个人欺压上来,逼视着她道:“你还知道痛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皇宫,有没有顾及过朕的感受”   凉月眨眨眼,看着面前熟悉的眉眼,终于笑道:“你来了。”   帝王一顿,想好的要责备她的话尽数哽在了喉咙里,无奈地叹气道:“你到底要朕如何这么远跑过来,就为了亲口听封寻说理由”   凉月点头:“顺便阻止他继续往国都去。”   “顾凉月。”帝王沉了脸色,微眯起眼睛看着身下的女子,怒声问:“阻他做什么早晚会去的。我与他胜负本是未定,可是你一来,我便是已经输了一半。”   凉月抿唇,别过头去看着寂静的屋子。帝王恼怒地啃啮她的脖颈,却慢慢地,温柔了动作。   “不用担心朕,无论如何,朕都会同你在一起。”轩辕子离低喃了一声,拥紧了凉月。   这些天他也累了,唯一想的事情,便是拥着她静静地呆着。或许他已经不再是最初那为着皇权不择手段的人了,现在的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   雨大了一些,淅淅沥沥的。南不归站在另一间屋子里,看着对面紧闭的门扉,有些担忧地叹了一口气。   战火起了。两军都在两日之后抵达灵叶城。永元的军队一路上攻下三个城池,灵叶城是第四个目标。   两军对峙来得比想象的快。轩辕子离看着对面的人,眸子里隐隐有些期待:“三皇子,今日一战,也算圆了你我的心愿。”   封寻不笑不动,静静地看着明轩帝,轻嗤了一声,点头道:“是啊,还望陛下不要给我留余地。”   号角声响,两军喊杀声震慑天地。两位主将也都扬鞭策马,朝对方而去。   据史书记载,这是天启的最后一场战争,天启仅以十万人抗击永元二十万大军。其余兵力均未赶到。苦战两天,战势僵持。   永元三皇子赫连君尧与天启明轩帝轩辕子离的战场,选在了寂静的天涯山。没有战场的喧嚣,只有两个人静静对立。   封寻问帝王,若这一战他输了,会如何   轩辕子离说,他曾答应过一个人好生守护天启的江山,所以他不会输。即便只剩最后一个士兵,也会奋战到底。   封寻问,你死了也没关系么   轩辕子离摇头,他不能死,还有人在等着他。   凉月站在灵叶城的城门之上,看着下面混乱的战况,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想去寻帝王,却早已经找不到了他的身影。   天灰蒙蒙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血腥味,压抑得很不舒服。   凉月捏紧了栏杆,终于是忍不住,飞身下了城楼,抢过一匹马,往他们可能会走的路线追去。   “你打不过我。”封寻平静地道。   “你也不能轻易杀了我。”轩辕子离淡淡地说。   两人合作,是可以打败像司徒赫宇那样的老贼的。可是一旦对立,便不知是怎样的光景了。   凉月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正在激战。封寻一步一步将帝王逼向旁边的悬崖,大有让他自己落下去的打算。   “不要。”凉月低喊了一声,飞身过去挡开封寻的软剑,然后拉住了轩辕子离。   悬崖很高,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但是落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凉月抬眸看着封寻,他的眼里没有丝毫的感情,只是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然后神色一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袖子里的游丝飞出,迅速缠住了凉月的双手,然后一扯,便将她扯到另一边站着。   “我们这样打下去,也是没有结果的。”封寻看着轩辕子离道:“不如便来个选择吧,天启最英明的明轩帝,若是让你选择,江山和顾凉月你只能要一个,你要如何选游丝缠得死紧,挣也挣不开。帝王面沉如水,看着封寻道:“放开她。”   封寻一笑,游丝的力道往后一推,凉月的脚踩在了悬崖边的碎石上,差点滑下去。   “我没有同你开玩笑,总归我与她已经恩断义绝了,现在不过是以敌国皇子的身份在问你。明轩帝,要江山还是要顾凉月你若要前者,我便送她一程。”   “你不会的。”轩辕子离走近一步,冷声道:“只要你还是封寻,你便不会这样做。”   封寻挑眉,轻笑道:“陛下糊涂了,我是赫连君尧。封寻不过是行走江湖取的名字罢了。您若认为我不会,那我便直接做好了。”   凉月只觉得身上的游丝缠得死紧,又有一股力道打过来,她的整个人没办法动作,只能往悬崖下跌去。   “不要”轩辕子离脸色一白,想上前,赫连君尧却平静地看着他,神色很正经地告诉帝王,他没有开玩笑,也是真的要他选择。   “这未免太卑鄙了些。”凉月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落在赫连君尧的耳朵里。带着丝丝的恨意,跟这里的秋雨一样凉。   “我说过的,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时间不多了,轩辕子离,你的答案呢”赫连君尧没有回头看凉月,只静静地看着帝王问。   轩辕子离沉默,低了头没有去看悬崖边的人,只是静静地想着一些事情。守了这样久的江山,今天真的要因为凉月而放弃么而且,他始终觉得封寻不,即便是赫连君尧,也是不应该会舍得伤害凉月的人。   凉月有些出神,看着那头沉默的人,抿唇喃喃道:“何苦要做这样艰难的抉择。他爱我,我是知道的,又何苦还要这样逼他”   赫连君尧淡淡地道:“我没有要帮你做什么的意思,我只是想要他的江山罢了。若是他选择了江山,那么没了你,让他一生痛苦也好。”   凉月一怔,慢慢地湿了眼眶,用尽力气想挣脱周身的游丝,却不断有新的缠上来。   “朕选江山。”轩辕子离沉默良久,终于抬头,看着赫连君尧道:“你非要听一个抉择的话,那么这便是朕的回答,朕要江山。”   赫连君尧一动不动地看着明轩帝,嘴角泛起冷冽的笑意。凉月则是一愣,慢慢抬头看向帝王。      第两百六十一章 苦作舟      她刚刚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过自己跳下去的,这样强迫着轩辕子离来选未免太过为难。可是凉月没有想到,在她下决心之前,他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江山重于红颜,依旧是明智之选。   “你确定的话,我便放手了。”赫连君尧说着,松了送手里的游丝,终于回头看向凉月问:“难过么”   凉月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侧脸过去不再看帝王,低声道:“有何好难过的,从踏进皇宫那一刻起我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的是谁。这样的结局不过提早了一些,也好。”   轩辕子离双眸幽深地看着凉月,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薄唇轻抿,身子也有些僵硬。   “朕的选择,当然已经确定。”帝王深吸一口气,看着赫连君尧微微松了手,足尖一点,飞快地朝凉月扑去。   “可是我的选择,同明轩帝不一样。”   凉月瞳孔微张,看着轩辕子离朝自己扑了过来,环住了她的腰。低哑地道:“我来之前便吩咐了轩辕冲雨将这一战坚持到底,无论如何也不会退让。那是朕作为帝王的责任,也是对三皇兄的承诺。”   “而我,无论如何也会和你在一起。”   要落的话,两人一起坠崖也可以。不能同生,那便同死。这一辈子要想让他对顾凉月放手不可能了。   赫连君尧眼里的光芒晦暗不明,倒没有再松开手里的游丝,只是看着明轩帝问:“你死了,天启也相当于完了,没有关系么”   明轩帝回过头来,看着他道:“长久以来,为了皇兄的遗愿,也为了天启的安宁,我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东西。若是三皇兄在天有灵,也会原谅我了。现在我想自私一次,不可以么天启若没有了我就会亡国,那这国家也未免太脆弱。”   凉月皱眉看着帝王,心里却是温暖得一塌糊涂。她算是赢了么在他的江山面前,她赢了么赫连君尧居然笑了,只是背对着他们,没有让他们看见。声音依旧平静无波:“本来想着,你若是当真选了江山,我便放开游丝,且全力与你一战。这天启的江山,我便收得更加无愧。”   凉月一怔,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讶异万分地看着那人。   “可惜,你选了凉月,那也好,既然做出了选择,就放手这江山吧。”赫连君尧回头,淡淡地看着崖边站着的两人道:“让生而为王的人放弃江山,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你们两个在一起,总有一方要牺牲,何苦呢。”   “封寻”凉月皱眉喊了一声,那人却回过头去,往战场的方向走:“我的目的只是天启的江山而已,你们如何,我管不着。但愿你们不会有人后悔。”   轩辕子离的嘴角带了笑意,看着凉月黯淡了的脸色,也不为封寻多解释一句。同为男子,同为王者,更是同样爱着顾凉月的人,他自然懂他。   天启将亡,也许是真的将亡吧。但是听见那消息的一瞬间,他没有恐惧和担忧,却是更加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在乎的,只是能不能抓紧凉月的手而已。   说起来,也许要感谢南卿呢。   “不回战场了么”凉月侧头看着旁边这人,问。   轩辕子离摇头,笑道:“大好的机会,就当你我都坠崖了罢。天启轩辕冲雨会好生看着的,他是轩辕皇室最后的皇子,我已经将玉玺给他了。”   凉月一顿,突然皱眉道:“你早就做好打算了么”   出来之前便安排好这些,当初气势汹汹地说要与封寻决战,害她都当真了。现在看起来,竟是金蝉脱壳“嗯想了很久,在皇宫的时候便开始想了,然后来灵叶城这一路上也就做好了最后的决定。”轩辕子离扯开凉月身上的游丝,脸上是难得的温柔神色,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即使我不是一国之君了,你仍旧愿意同以前那样爱我么”   凉月本来还处于震惊之中,听见轩辕子离这句话,立刻回过了神来,黑着脸看着他道:“我”   怎么回答说他不是国君更好,还是回答我愿意同以前那样爱你这样的话他怎么说得出口恼恨地瞪着这人,凉月轻哼了一声,别开头看着旁边悬崖间的白雾,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也不会离开你的。”   轩辕子离微笑,伸手拥紧了她。   这一世英名我不要,只愿换得红颜一笑。   虽然是有些昏君的味道了,但是他也有权利让自己过得幸福一些,不是么如果说以前江山才是他的一切,他觉得疲惫至极,那么现在,只拥有怀里的人就够了,权谋二十余年,还有下半生不能再虚度。   天涯山上,兜兜转转很久的两个人,终于可以伴着天边的夕阳,静静相拥。他们之间的阻隔,终于灰飞烟灭,再无牵挂。   史记,明轩帝战死于天启与永元的征战之中,皇后墨氏追随明轩帝而去。帝留遗旨,让位于皇子轩辕冲雨,令其务必守住天启江山。   永元三皇子野心勃勃,却在明轩帝殉国之后被其亲属刺杀,伤势严重,故退兵,不再继续进攻天启。   轩辕冲雨受遗旨,却不肯继位,始终相信明轩帝未亡,坚持以王爷身份暂管国事,等明轩帝归来。朝中少数老臣反对,皆被丞相墨致远压下。   封寻站在天山下,看着南卿怀里的诺儿,微笑道:“事情结束了。”   南卿的脸色不太好看,只睨着眼前这温柔的男子,恼怒地道:“天算门下的弟子从来不会出错,你却叫我撒谎。毁了师父的名声,你要怎么赔”   封寻笑着戳了戳南卿的额头,道:“一生都不错算,不是太遗憾了么你便错这一次又如何那两人幸福了,你怀里这位也就能放心地长大了。”   南卿冷哼一声,退后一步躲开封寻的手指,嘟囔道:“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分明爱着那皇后娘娘,却偏生要用这样的法子来成全。她以后估计都以为你是狼子野心之人了,半点也不会念着你的好,你就甘心么”   虽然他算过,皇后娘娘与明轩帝的爱情终会因为江山而在七年之后完结,一个寂寂老死宫中,一个独自坐拥天下。可是封寻这样强行改变他们的命数,对他自己而言,没什么好处。   “他们好生在一起了,我有什么不甘心。”封寻低笑,手里牵着身后的马,转身道:“他们要是不在一起,凉月却还是无法爱上我,然后三个人痛苦一生,我才是真的不甘心。”   言罢,翻身上马,看着南卿道:“他们说不定会来接诺儿的,我与你的事情,就烦请保密了。”   南卿无法理解地看着封寻,那男子好看得过分,一举一动都是风姿无双,怎么偏生是个情痴呢怀里的诺儿吐了几个泡泡,看着封叔叔绝尘而去,嘴巴一撇,有些想哭。   不管是以前的结局还是现在的,永远是这个男人在为母后付出。轩辕诺觉得,世界上没有比封叔叔更好的男子了。   当然,抱着他的这个不算,这是个妖孽。   南卿看着封寻的背影,嘴角抬了抬,道:“情痴自有情痴磨,他不是孤独一生的命,只愿遇见下一个人他能懂得珍惜,不要执念心里的情意,否则这一辈子可能就真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美好的东西了。”   轩辕诺不解地看着南卿,什么意思   南卿低头嫌弃地看他一眼,道:“这么小的孩子,眼神这是怎么回事好生回去喝粥糊,快些长大罢。”   长长的阶梯直通山顶,南卿抱着轩辕诺,慢慢地往上走着。而天山下,封寻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了山陵交错的地方。马鞭扬起,一路烟尘。   白衣烈烈,他仿佛还是当年的样子,月夜乘风而来,在暗处看着福泽宫门口用内力震碎核桃壳的女子,心里觉得有趣不已。几年前擂台上看见的冷血女子,居然会委曲求全到这个地步。   然后是福泽宫的房梁之上,他伸手蒙住她的眼睛,不让她继续看下面的景象,心里有些微的心疼,不明白她怎么就喜欢上了那样的男子。   在天启皇宫里潜伏着的那几天,他看过皇宫的地形,也去过许多的宫殿。女人在背后玩的手段他见得多了,对明轩帝那些后妃也没有多少兴趣。本来是打着交易的目的来的,顺带看着顾凉月,却不知为什么,越看越不能移开目光。   也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的情劫罢,凉月是他的劫,这一生爱而不得,只能愿她一生幸福,有人陪伴,白头偕老。   从天山一路赶回永元,他用被青玦刺杀受伤的同样的借口搪塞了永元皇帝,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了。他也就到此为止了。那两个人,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便全看他们自己了。   荆良站在府邸门口,与良辰和萧云一起等着封寻回来。每个人爱的方式都不同,说主子傻也好,笨也好。在他们眼里,这个男子是真正值得效忠的人。      第两百六十二章 烟雨一世不相离(大结局)      天下了雨,两个人撑着一把伞,并肩在烟雨巷子里走着。男子的身材高大,女子看起来很是柔美。一片朦胧里,未及人细看,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恍恍间如同梦一场。   轩辕子离向来讨厌下雨,因为每次下雨怀里这人都会难受得紧,也时常提醒着他,他曾经犯过的错。所以这种时候,他一般是会同她一起在明月谷,不出来的。   可是今天,夏清风来传消息说,丞相病重,即将不久于人世,还望两人能回去看看。   轩辕子离怔愣了许久,终于是被凉月拖了出来。   两人在明月谷静静地相守,不会有外人的打扰。离开皇宫,凉月过得很快乐。轩辕子离虽然依旧在暗中操纵暗楼帮助轩辕冲雨治理天启,但是他的心不在那里了,凉月知道。   日子平静而美好,只是南卿说诺儿命里有劫,还是呆在天山上更加安全。凉月不忍,拉着子离去天山上守了诺儿几天,但是几天之后,他们也就放心了。南卿的确是会很好照顾诺儿的人。   当然,轩辕子离也还想多和凉月过几年神仙眷侣的日子,所以毫不犹豫地抛下了自己的儿子,带着凉月往雕心城的方向游玩了一圈儿,再回到了明月谷。   本来说两人可以过平凡而平静的生活,却还是要往丞相府走一趟。   墨致远是这个尘世里他们最后的羁绊了,他很虚弱,只能靠在床头,双眼动了动,看着进来的凉月和子离,微微扯着唇角笑了。   这两人牵着手,慢慢走到他面前来,听他说了一会儿胡话。轩辕子离仍旧是没有看向他,只在他最后的气息慢慢消散的时候,轻声说了一句:“我想母亲这一生应该没有怨过你,所以父亲,我也不怨你了。”   墨致远的瞳孔微张,有些浑浊的眼里流出了泪,笑着看着轩辕子离,缓缓闭上了眼睛。   凉月突然很想哭。   轩辕子离拉着她往外走,抬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低声道:“我都没有哭,你做什么流泪”   温热的手掌熨烫着她的双眼,凉月轻声回答:“就是因为知道你不会哭,所以我想替你为丞相流泪。他是一个很好的父亲,他为你做的东西,其实很多。”   轩辕子离叹息了一声,为凉月撑着伞,带着她走出了丞相府。朱红的大门在身后缓缓合上,也关掉了最后一丝悲欢离合。   细雨下个不停,最后一颗冰雪丸已经被凉月吃掉了。轩辕子离同凉月站在一棵柳树下等了等,不一会儿,便有暗楼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呈上一个瓷白的瓶子给轩辕子离。   “主子,这是夏大人送来的,说是吃完这一瓶,月主子便不用担心雨季肩疼了。”   轩辕子离点了点头,伸手将瓶子接过来放进凉月手心,低笑道:“清风还是依旧这样疼你。”   凉月握着那瓷瓶,沉默了一会儿,也笑道:“是啊,大师兄最疼我了。以后他若是从天山上下来,也可以回明月谷来相见。”   瓷瓶温润,一如某个少年的眉眼。凉月笑了笑,同帝王一起穿过国都的街道,没有再说话。   到底是谁送的药,他知道,她亦知道。只是都不再开口,不再提起了。   烟雨之中,街上却奇迹的还有许多店子没有关门,凉月同帝王静静地走过,忍不住抬眼打量。   第一个是一家绣庄,有清秀的老板娘站在柜台后面,一针一针地绣着荷包,她身上有很恬静的感觉,一如当初净月宫里总是淡定的那副模样。   “摘星,你说主子以后一个人,谁教她绣荷包呢”揽月低头静静地抚摸着荷包上的牡丹,轻笑道:“说不定,又绣成鸭子的模样了呢。”   摘星正在丈量一匹绸缎,闻言手顿了顿,却也没有抬头,只是哑声道:“主子惯常不会女红的,你教她,她照样绣成一只鸭子。”   凉月的脚步缓了缓,朦胧的烟雨加上一把纸伞,他们谁也看不见谁。只是听见摘星揽月的声音,竟也让她心里生出一丝温暖来。   轩辕子离不语,只环着她的腰慢慢走着。再过几步,便是安好酒楼,独孤臣站在二楼的窗户边,正拥着凌兰一同看着雨景。凌兰的肚子有些明显了,眉目之间都是温和的笑意。   “皇兄他们不,我哥和嫂嫂,会去了什么地方呢”凌兰想着,问身边的丈夫:“会不会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   独孤臣拥紧了她,低声道:“不会的,那两个人啊,会过得很好的,不用你担心。也许有一天便在街上遇见了呢,那时候你可不要太过激动,又来掐我。”   凌兰笑着打了独孤臣一下,却又忍不住掉下泪来。   “哎,好了,怪不得都说孕妇多愁善感。别哭了,当心你的身子。”独孤臣慢慢关上了窗户,将凌兰带去温暖的暖阁里。   一把纸伞从下面慢慢走过,凉月抬头问轩辕子离:“他们都很好是么”   “嗯,都很好。”   “芍药姑姑和四熹公公呢”   “他们已经习惯了在宫里,冲雨会照顾他们的。”   “青玦和白钰呢   “他们在暗楼,也很好,等会了阵法,也会来明月谷看我们。”   “南不归呢”   “他依旧在灵叶城,做一个很好的城主。”   凉月笑了,抬起头来轻轻吻上轩辕子离的唇。一切都好了,走过那么多曲折与磨难之后,终于一切都好了。   “问了这样多的人,为何就不问一问我”轩辕冲雨打着伞,站在街的尽头看着这两人,无奈地叹息道:“亏你们将这么重的担子扔给我,竟连记也不记得我了么”   轩辕子离停下了步子,看着面前有几分悲伤的皇弟,低笑道:“前些时候还与你通了书信,这又是哪门子的忘记了你。”   凉月朝他一笑,看着轩辕冲雨打着伞走过来,边走边摇头道:“兄弟如衣服啊,皇兄真的是好狠的心,我可是天天在等着你回来。”   轩辕子离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你可以做得很好,冲雨。这天启的江山,可以在你的手里更加繁盛。你不必等我,因为我不会再回来的。”   轩辕冲雨微微有些红了眼,看着面前这两人道:“你们分明都知道那位置是多寂寞,为何便要让我去坐我不要,我会一直等着皇兄。”   轩辕子离不语,只环着凉月,越过轩辕冲雨,继续往前走。   “保重。”轻轻的两个字,轩辕冲雨却僵了僵,回头看着那两人慢慢走远,终是无可奈何地叹息了一声,低喃道:“你们才是要保重才好”   凉月的绣鞋踏在水里,慢慢地有些湿了。轩辕子离将伞递给她,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还有很多路要走呢,我抱你好了。”   凉月讶异地挑眉,双手环在他的脖颈后,疑惑地问:“要去哪里”   轩辕子离一笑,从容不迫地在雨里走着,轻声道:“君子一诺重于泰山,答应过带你去寻失去的记忆,总是不能食言的对不对下一个地方,咱们去驯龙镇吧。”   “走着去”凉月轻笑。   “嗯你很重,还是寻一辆马车罢。”轩辕子离皱眉。   凉月不满地道:“这里离驯龙也不是特别远,你当初将我从宗人府的地牢抱回乾元宫,也是气都没喘一下的,试试看,说不定能成功呢。”   轩辕子离无奈地点头,走了两步,却突然顿住了。   “你刚刚说什么”从宗人府地牢到乾元宫那是   “没什么,快走吧,天色不早了。”凉月笑着将头埋在轩辕子离的肩上。   她想起了那些记忆了,在回到明月谷不久之后。也许是巧合,也许是误食了什么草药。但是她现在是清晰地记得,记得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记得她曾经为他受过的伤害,也记得后来他是如何爱她。   人这一辈子啊,总有很多过不去的坎。情劫便是一道最厉害的。爱一个人,拼尽了全力,也许过程很痛苦,但是到最后,只要真的能和这个人在一起长相厮守,也是很幸福的不是么“别转移我的注意力,快说,你刚刚说了什么”轩辕子离双手有些颤抖,紧抿着唇问她。   凉月笑道:“等走完这一路,回到明月谷的时候,我便告诉你我说了什么。子离,君子一诺,不要反悔,抱着我去寻找记忆罢。”   身子被这个人狠狠抱着,凉月伸手揉开他眉间的褶皱,笑着吻了吻他的下巴。   爱情这东西,当它来了的时候,你即便心里有其他人,即便有无数种说服你不会爱上对方的可能。但是一旦相遇,两人也是注定一生的牵连。痴也罢、傻也罢,在这美好的年华里相遇并且深爱过,也才不负韶华。   只是,如果后来我知道会与之一生相守的人是你,当初我能不能就勇敢一点,直接拥你入怀,不顾一切爱情里没有如果,有如果的东西难免遗憾。过去的已经无法挽回,那么余生里,我定然倾尽一生去爱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会将曾经的记忆统统珍藏,然后在暮年告诉你,因为深爱过你,所以此生无憾。   (正文完)    卷五·番外   第两百六十三章 一曲凝噎情难成 (司徒凝)      我一直不相信世上有公平的存在。   从娘亲生下我开始,父亲因了我是女子,一直没有正视过我,连带着娘亲也渐渐被冷落。姨娘骑上了娘亲的头来,不过是因着生了个公子给父亲。   娘亲是大家闺秀,不会多说什么,也总是叫我忍,忍过去就好了。我天天在后院里被几个哥哥弟弟欺负,任他们踢打,也只记得娘亲的眼泪。于是咬紧了唇不吭声,每次一身伤回去,也是自己偷偷擦药就是了。   可是心里的怨恨,一天比一天深重。那些低贱的人,凭了各种的手段上位,为什么就能活得高枕无忧。而我本是这司徒家的嫡女,却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终于有一天,我无法再忍受了,拿起石头便砸破了欺负我的大哥的头。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我被赶过来的三姨娘一脚踢倒在了地上,然后父亲便来了,森冷的目光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一句话没说,便让人将我架着去了书房。   我以为他会罚我,或者是打我一顿,或者是让我抄百遍的书。可是我忘记了这个男人在那一副忠臣的模样之下,是有着多可怕的狼子野心的人,他什么也没有做,只让书房里站着的那个古怪的老头将我带走。   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后来的经历让我深深地怀疑,我究竟是不是司徒赫宇的亲生女儿古怪的老头儿带我去了一座很冷的山,开始教我武功。我挣扎着不肯下那寒潭,不要练什么毒功。我想娘亲了,大不了回去认错,我想回家。   可是显然已经不可能了。老头说:“你想保护你自己,也想保护你娘亲的话,就变得强大一些吧,不然对于司徒赫宇来说,你永远是个没用的赔钱货,他不会重视你的。”   我不知道是哪句话让我动了心,犹豫了许久,我允了跟着这老头学武。白天在寒潭里泡上三个时辰,夜晚在露天的院子里睡。好几次病得快死掉,那老头儿又用法子将我救了回来。   渐渐地,我会了一些功夫,也能控制一些内力,保护身体不被寒气入侵了。但是那个时候,我身体里的寒毒也已经很重,没办法再解。   老头说,若我以后运气好,能遇上冰雪草做的冰雪丸的话,也许还有救。   我跟着那老头学了一年,终于得到了父亲的命令,让我回府去。   彼时我也不过六岁,我不知道孩童的记忆为什么会这样深刻,大抵是因为我的记忆,怨念都太重。   父亲说,他给我嫡女该有的荣耀,也答应废掉多余的姨娘,只要我肯入宫,替他办事。   我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下来。我知道,自己虽然只有六岁,却长得很是讨人喜欢,不少的人说我有国母之相,长大了必然母仪天下。   大概父亲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他将我送去了皇子公主们念书的学堂,让我想办法同五皇子轩辕子离亲近。   我知道,皇帝已经无心国事,立储君是迟早的事情,而将来能登上那皇位的,最有可能的是大皇子和五皇子。   显然,父亲赌了五皇子。   我没有在意,总归女子的归宿都是如此,五皇子是好是坏都无所谓,重要的是皇子二字。身为司徒家的女儿,我的归宿比其他人已经好了太多,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但是第一眼看见轩辕子离的时候,我还是愣住了。   他站在皇宫的池塘边和布曜说着话,一张冷漠的脸,让我想起了当初呆过的寒潭。禁不住便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撞上后面的树。   布曜看见了我,示意轩辕子离回头。他转头过来看着我,意外的是,这万分好看的人,眼里的光芒虽然冷,却不是阴暗的,不是我心里那样的阴暗,因为看见的时候,我好像感觉到了阳光一样,忍不住就想靠近他。   然而,对于我这个其他皇子都饶有兴趣的司徒将军之女,轩辕子离显得很淡漠,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我下意识地跟上去,丝毫不记得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只拉着他的袖子问:“你可就是五皇子”   他当时的表情很不耐烦,挥开了我的手便道:“是又如何”   我笑了,第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有可能幸福的。若这个人是我的归宿,那么我心甘情愿。   可是,父亲的命令却是:“让他爱上你,想办法做他的王妃。”   我知道父亲的计划很深远,很有可能会伤害到子离。但是没办法,娘亲还在司徒府,我还是司徒家的女儿,所以也就只有照做了。   但是苍天作证,我是真的喜欢他的。   想尽了很多办法,在学堂和他一起读了两年的书,除了我黏着他之外,轩辕子离根本不会主动来找我。他对我没有什么特别。   直到那一次,我救起了落进池塘里的他,然后得了一场大病。   其实不是病,只是我的寒毒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发作,恰好是在那次救了他之后便倒下了而已。   父亲很开心,尽管我痛得快死掉了,他还是很开心。进宫了一趟,第二天,轩辕子离便主动来司徒府照顾我了。他的眉眼间是我没见过的温柔,那一刻我觉得能永恒就好了,我想一直和他这样在一起啊。   我不知道是因为感激还是因为什么,总之那件事之后轩辕子离似乎是爱上我了,并同我许下诺言,定会护我一生一世。   那时候我哪里知道,男人的话是这样靠不住的东西。   我们都渐渐长大,他待我始终如一,尽管后来被封了王爷,娶了侧妃,他的正妻之位始终为我留着。   我很感动,也很想嫁给他,但是父亲不允。那时候王朝动荡,正是大皇子与五皇子一决高下的时候,父亲却带着我远走了边疆。我知道父亲是想坐收渔利,但是他带上了我的娘亲,我也只能跟着一起走。   走的时候,他说,等你回来我会立你为后的。   我忍住了心里的悲伤与激动,朝他淡淡一笑,然后便提着裙子上了马车。   那人向来说话算话,他允的事情,都一定会做到的。等我回来的时候,便可以嫁给他了吧。   而我也不曾想过,轩辕子离长久以来对我的感情究竟是什么。说宠爱是肯定的,可是说爱我心里有些没底。娘亲安慰我说,等回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为什么等我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了王妃了呢   我见过那个女子,清清冷冷的,和他很像。据说他不爱她,也不见得多宠她。甚至在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打入了地牢。本来是不会对我有半分威胁的。   可是我总是听见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亲自去地牢将人抱了出来,说他让她住在了乾元宫,说他将她贬成了宫女。我心里越来越不安,进宫去问他,子离却依旧是温柔地看着我道:“你会是皇后的。”   我知道我会是皇后,子离也在朝上提了要立我为后,奈何墨致远那老东西阻挡,就一拖再拖。我在乎的也不是这个了。   他总是说,我会娶你、你会是我的皇后。可是他从来也没有说过爱我。我几次想问,最后却也没能问出口来。   终于有一天,圣旨下了,我以皇后的身份入主坤宁宫,看着殿前他的面容,心里紧张又激动。   而同时,墨凉月也入宫了,脱去了宫女的身份,以秀女的样子再次出现。   有些可笑的是,堂堂皇后,我竟然惧怕起了她来。墨凉月的气息跟子离太像,两人都是同样冰冷,墨凉月却是更加温暖一些。   我一定是疯了。   大婚的夜晚,子离静静地躺在我的身边,像是被群臣灌多了酒一样,沉沉睡去。   我有些不甘心,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奈何他却皱眉,抓住了我的手按在被子上,低声道:“睡吧,你今日一定也是累了。”   他不愿意碰我,理由是我的身子不好,怕伤着。   我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依旧宠我,宠冠六宫。甚至让整个宫里的妃嫔都来给我敬酒,只为了替我树下皇后的威严。   他是爱我的吧,我一直这样想着,然后在那繁华的坤宁宫里,守着他,等着他。   直到有一次看见帝王看墨凉月的眼神,我才开始怀疑起来,他真的爱我么为何对一个废掉的王妃,他的眼里能有那样浓烈的爱恨,而对我,永远是温柔得如同一潭死水就像不被父亲爱着一样,是因了什么,我才不被轩辕子离爱着了呢顾凉月么我不再相信母亲那一个忍字了,我要主动,才能将他的心留在我这里。喜欢顾凉月么那我便派人杀了她杀不了,也要让她痛苦一生然而,替父亲做的事情败露了,他借机要杀了我。其实他早就想动手了吧,从父亲的野心开始暴露的时候,轩辕子离看我的眼神也就慢慢地变了。但是我我违背了父亲的话,也只是想留在他身边而已。   他说过会护我一生一世,即便我耍些小手段,那又如何呢只是因为我爱他而已啊轩辕子离,你该爱的是我,你忘记了么   为什么最后杀了我的人,却反倒是你呢   我只是恨你,恨你骗了我这么多年,恨你从来不曾真正爱过我。然而最后我才发现,比恨更让人痛的,是漠然。   你的眼里一片漠然,依旧是从未爱过我。   最后呼吸断掉的时候,我想的是,下一世一定要做一个温暖的女子,不再奢求别人的温暖,也不要再遇上一个不爱我的人了。   用尽了一生的力气,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第两百六十四章 尘封而寻一世情(封寻)      他出生那年,永元下了很大的雪。   母后温柔地抱着他,双手颤抖得没多少力气,却还是环抱着他小小的身子。父皇忙于国事,没有到这凤鸾宫来。接着他的也就只有母后和她身边的几个贴身宫女。   他是怎么长大的已经不记得了,但是从他有记忆起,周围的人便都是不敢靠近他的。也可能是和雪而生的缘故,他周身的气息一贯冰冷,虽然随着年长容颜越来越好看,但是也越来越冷漠无情。   哦,忘记了,大概也还有习了武功的缘故。同样的师父教的武功,两个皇兄学了七八年,他却只用了半年就打败了那老头,独自离开了皇宫四处游荡,偶尔才回宫看一眼母后,以及问一声老皇帝是否还健在。   母后总是温柔地看着他说:“皇儿,你不用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有些也是好心。”   好心也只有总是善良的母后会这样讲了。   眼看着新入宫的妃嫔们夺走她的恩宠,觊觎她的凤冠,母后也是不急不恼,始终这样温和地笑着。他有些不平,总觉得这样的母后以后会吃亏的。   至于他,他不需要谁的靠近,身边有忠诚的守卫,也有一两个懂事的朋友,也便是了。   大皇兄醉心权势,二皇兄沉迷酒色,他偏生又喜欢云游四海,建立他自己的势力。三个皇子没一个省心的,也亏了老皇帝还能这么坚强地一直活着。   每年回宫,母后看着他越发像她的容颜,总是忍不住赞道:“皇儿越来越好看了。”   他冷哼,因了这容貌对他有偏见的人也不少,甚至还有动了歪心思的。杀尽了之后,他也嫌麻烦,干脆一,人做到他这一步,真的该无欲无求了。   可是,他却突然想要顾凉月的心。   那美丽倔强的女子,在情海里苦苦挣扎,说不上为什么,他想拉她一把。轩辕子离看起来糟糕透了,没有什么好留恋的。   那时候他可能尚不知,情之一物便是那毒药,叫人痴了傻了瞎了聋了,完全看不见别人,只知道自己心里那人千万般好。   他在她的面前总是可以洗去一身的杀戮,化成白衣飘飘温和无害的模样。然后靠近她,同她一路前行。这样好像周身的寒气就散了一些,他感觉到了比鲜血更温暖的温度。   他是想守护她的,想看着她笑,想再见到当初擂台上她那傲气无双的模样。所以付出什么代价都没关系,他乐意对这个女子好。   凉月将他当作朋友,也便真的是义薄云天的那种。可以为着他千里一骑,不顾轩辕子离的反对便来了逍遥宫帮他。   可也就是那时候,他突然想通了。今生今世,顾凉月大概已经注定要和轩辕子离牵扯不清了。她能为他赶来,是因为她拿他当朋友,也许还对他有一丝愧疚,除此之外,也就再没有其他的了。   纳兰绝说错了,他这一生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不过他也不是太遗憾。在烟雨里看见凉月同明轩帝打着伞,那样幸福地走过的时候,他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心里有些空落的难受,却也不至于一蹶不振。   凉月有属于她自己的幸福,而他陪着她走过这一路,以后再回忆起的时候,也能记得自己曾经这样爱过一个人,也能证明自己的鲜血尚未冷透。   他一直是这样觉得的。   可是当江山落幕,他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的时候,黑暗之中,胸口的地方还是一阵阵地难受。   看,他总是这样,总觉得自己不会在意,没关系,可是到一个人安静的时候,也才能最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   他是抱了携手一生的心思看着凉月的,到最后,却还是傻傻地选择了成全她。   “主子。”荆良看着窗边一直发呆的封寻,忍不住低声唤道:“皇宫已经派了人来,请您尽快上车。”   他回过头来,看着这四年之前便来了永元,一直跟着自己的荆良,轻笑道:“你的误会,还没有同她说清楚呢。”   荆良有一身极好的箭术,这次却是将弓对准了自己最疼宠的师妹。   “不必多说。”荆良笑道:“那丫头的玲珑心思,总有一天会自己想明白的。”   顾凉月其实很聪明,她看得清的事情很多,只用等这一场秋雨过去,一切便都清明了。   “不怕她没明白这是为她好,还是记恨你么”他笑问。   荆良挑眉笑道:“主子还不是一样,江山都可以当作儿戏,属下不过陪着您演一场戏。唱主角的都不急,我急什么呢”   他笑了,转头回去继续看窗外的雨。   南卿说,他不会是独孤一生的人,可是此生,还有谁能走进他的心里,再给他一样的温暖怕是不会了吧。   很久很久以后,他收到了凉月寄来的一封信,展开信纸,寥寥数字,也说尽了他们之间的事情。   她说,一切安好,无须挂念。愿君登基为帝之时,切莫再将江山当作玩物。   日子漫长得无聊,他不玩江山,又能如何呢提起笔,写下几字,却又揉了,扔至一旁。   清风拂来,纸片飞舞,极为潦草的字体用力地写着几笔:曾为挚爱,今日忘怀,愿永生安乐,当不负他求。      第两百六十五章 那一场车马相逢(1)(凉月子离)      天下第一杀手顾凉月,夺铁血令,接无数性命。分明是容颜绝色的女子,却偏生让其他男子拍马也赶不上。敬仰她吧,但是别靠近她。   这便是江湖上对凉月的评价。   此时此刻面前站着的是追杀了她许久的人,对方花了大价钱,雇佣了一批杀手。虽然武功都不怎么样,但是大约是有蚂蚁咬死象的意思在。所以一路她刚开始还会杀,后来就直接跑了。   双拳不敌四手,任你武功再高,这样一路追杀过来,加上各种陷阱暗器,受伤也是在所难免的了。所以跑到国都郊外的时候,凉月已经浑身是伤了。   “你罪孽太多,满身鲜血,总要赎罪的”对面那人冷冷地道:“拿命来吧”   她中了他们的暗器,所以身子动也动不好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剑朝她而来,心里满满都是不甘。   怎么可能死在这些杂碎手里她的命虽然也没有多大意思,但是好歹也是她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抬起头来,剑泛着寒光,停在了她的面前。   有一身玄衣的男子挡在了她的前面,冰冷的剑早对方一步刺进对方的心窝,脸上的表情比她还冰冷,淡淡地问她:“还想活么”   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搭救。因了向来是独来独往,她没有朋友,所以也就不会有人来救她。   这个男子睥睨天下的样子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她却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想活,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能死。   昏过去之前,她看见的这男子用了极快的剑法解决了对面的人,然后慢慢朝她走来。   后面的顾凉月不记得了,只是一睁开眼睛已经身处一处繁华的府邸,房间里有很多丫鬟,但就是不见了那玄色的影子。   真的被人救了。她坐起来,不顾满身的伤,只抓了个丫鬟来问:“救我回来的那人在哪里”   丫鬟被吓了一跳,估计是没见过凉月这样的女子,当下直抖,指了指门外道:“王爷在院子里,吩咐姑娘好生休息,你现在还不能动。”   她皱眉,挣扎着下了床,靠在门边看向院子里。   那人正背对着她坐着,好像在看远处的落日一样,背影孤傲而孤单。   “醒了”轩辕子离回过头来看她,声音里没什么温度,冰凉刺骨。   “嗯,多谢救命之恩,在下愿意还您一条命。”她眼神灼灼地看着他,笑道:“虽然我的命不值钱,但是却可以按恩人的吩咐去做,偿还这次恩情。”   “唔。”轩辕子离不感兴趣地胡乱应了一声,然后继续看落日,声音淡淡的:“本王不过是顺手救了你一下,不必介怀。”   她不满,走到他面前去挡住那落日的光线,直直地看着他道:“我向来有恩必还有仇必报,即便你不需要,也不要让我欠着你。”   也许是那天的黄昏光芒特别好看,所以被挡住了的时候,轩辕子离抬头,看见的就是顾凉月倔强而精致万分的脸。她的眼神还是那样,跟他一样的执拗坚强。   “真的要还恩情的话。”轩辕子离抚摸着怀间的玉佩,淡淡地道:“那便做我的王妃吧。”   她怔住了,看着轩辕子离,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我是当朝的五皇子,更是弈王爷。”轩辕子离看着凉月,淡淡地道:“父皇有意下旨将重臣之女指给我为妻,我不想娶。正妻的位置应该是我的心上人来坐。”   她心里猛地一跳,呆呆地看着他说话。   “但是我该娶的人去了边疆,没办法,只能让你暂时顶替她的位置,守住王妃的名分,将来她回来了,还给她也方便很多。”轩辕子离漫不经心地说完,看向凉月的脸,想知道她的反应。   凉月犹豫了很久,看着面前这张冰冷的脸,鬼使神差一般地点了头。   有恩必还,这是她说的。   大红的嫁衣迤逦满地,她盖着盖头一步步跟着媒人的指示走向他。红绸挽结两头都有了人的时候,她听见他的低笑,接着头上的盖头便被一阵风吹开了,她的容颜落进所有人的眼里,惊得满堂再无声音。   本来有人说为什么王爷会娶平民为妻可是盖头落下这一瞬间他们都明白了,这女子真的是极美,恐怕比之司徒凝也是半分不差,王爷大概是真心的吧可是,成亲之后,轩辕子离从未和凉月同床。大婚之夜也是两人分开着睡。甚至后来一张大床都换成了两张,中间放了一块巨大的屏风。   凉月很不习惯这里的生活,王府里姬妾成群,她身为王妃,自然有麻烦不断地找上门来。这位主儿的后院们是一个比一个强悍,若不是说好了不能对她们动手,她早就一剑解决了这些麻烦的女人。   轩辕子离的生活很单调,凉月嫁过来,也跟着单调了起来。除了偶尔会有杀人的任务,他带着凉凉的表情给她,低声道:“别死在外面了,王妃。”   她是专业的杀手,怎么可能会死   轩辕子离要杀的都是高官,护院很多,也不乏高手。不过凉月每次都是很快速地完成了任务,在半夜的时候与轩辕子离相见,然后告诉他任务完成了。   她想过要在这里呆多久的问题,但是不知不觉的,她觉得看着他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即便轩辕子离从来都是对她最差,即便她有时候一身伤回来他问也不问,但是凉月突然就觉得舍不得离开。   他是野心勃勃要登基为帝的人,她不过是江湖上的杀手,代坐了王妃之位,也就自愿卷入了他的皇位之争。有时候不用他说,她已经自己去将会阻碍到他的人给杀了。对方偶尔是强者,那便一身伤地回来躺着,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吩咐人给她上药。   短短一年,她身上不知道多了多少伤疤。白天应付着各个女眷的刁难,晚上还要去做刺杀的任务,凉月会病,一点也不奇怪。   轩辕子离睡到一半,总觉得屏风那边的空气血腥味太重,恼得站起来走过去,对她吼道:“你不能沐浴了再过来么”   她发烧烧得脸蛋通红,闻言摇摇晃晃地起来,然后又无力地跌了下去。   轩辕子离神色一紧,伸手触碰她的额头,然后低喊了一声青玦。   她朦胧之中只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放在她的额上,忍不住就拿下来抱在怀里,喃喃地道:“好凉快。”   可惜了她无法睁开眼睛,不然便可以看见冰山似的轩辕子离脸红得一塌糊涂。自己的手被她抱在怀里,又柔软又炙热。   这可真是一个奇怪的姑娘,他到底娶了怎么样一个人   不理后院争斗,不争任何恩宠,只一心等着天黑然后去做任务的这个女人,竟然是他的王妃。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另一只手又放上她的额头,凉月舒服地翻了翻身子,嘴角带着从未见过的温柔笑意,低声道:“愿为君所使,偿还所有恩情。”   轩辕子离皱眉,静静地低下头去仔细看着顾凉月的脸,红扑扑的,难得没有那么冰冷的脸。她的唇瓣有些白,却无意识地微微张着,引得他想吻下去。   真的是疯了,她是一个杀手而已,他竟然也会产生兴趣是不是太久没女人的缘故手想抽回来,却有些流连这高热的温度,索性抱了她在怀里,让进来的大夫诊治。   青玦白钰当时的表情很是精彩,至今他还记得。他们两个一定是想问他,为何会突然对这样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其实也没什么的,只是突然地对这人有些淡淡的情愫,说不清为什么。虽然,那是万分不应该的。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这个时候,不能动情。      第两百六十六章 那一场车马相逢(2)(凉月子离)      他手下的暗楼之中,顾凉月是最能干的杀手。   每天黄昏去西郊别院听他们汇报情况的时候,顾凉月总是最后来的。夕阳渐沉,她一身柔光,身上有沐浴之后的清香,拿着剑而来,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道:“人已死,请主子放心。”   他看着她,周身冷冷的杀气在他面前也敛了一些,薄唇轻抿,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总是淡淡地回答:“嗯,下去吧。”就同回答别人一样,没有区别。   可是每天每天,顾凉月都是最后一个来的。院子里人都已经散尽,他像是在等约而不至的情人一样,一边面无表情地看书,一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后来轩辕子离曾想过,也许就是这一段时间一直的等待,让他心里在初见她时埋下的小芽慢慢长大了。   偶尔,她没有任务的时候,他便早早地回了王府,在几个侧妃的簇拥之中平静地用着晚膳。   顾凉月是不会在前院来用膳的,因为来过一次,几个侧妃针锋相对,闹得饭也没吃好。他微微有些不悦,她便再也没来前面用过膳。   其实他不悦的是其他人,不是她。他讨厌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却又要强迫自己看着,掌控她们的内心,从而真正做好这一家之主。   可是用完膳之后,回到主院,也没看见顾凉月的影子。丫鬟说,她从出门了就还未回来。   心里有那么一点儿发紧,轩辕子离便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让青玦点了一盏灯,然后坐下来慢慢看书。   总是深夜的时候,不知道已经有几只蛾子被灯火燃尽了之后,顾凉月才满身鲜血的回来。   他沉着脸,问她去了哪里。这样的情况,总是在他没有给她任务的时候才会发生。他不禁又气又恼,怒声道:“奕王府养不起你么还用你去外面接什么任务”   顾凉月只是沉默,静静地朝他跪下,血染了一地。   他怒,却也无法,只能拂袖而去,歇在其他侧妃那里,再也不想见她。   可是第二天,青玦总是会神色古怪地出现在他面前,低声道:“主子,我们的行动可以取消了,您想杀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据说是江湖暗客做的,没有什么痕迹。”   这样的事情,除了那满身鲜血的白痴,还有谁做得出来轩辕子离黑着脸往主院走,推开门却又看见凉月好端端地坐在桌子边,一身的血腥洗尽,淡淡地唤他一声:“您回来了。”   轩辕子离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顾凉月这样的人,好像不会痛,不会哭,也半分不会服软,像仙人掌一样,刺得人浑身发疼。   后来有人告诉他,不要总是忽略别人的感受,即便很坚强的人,也不是活该就被伤害的。   他没听进心里去过。   生活在王府那一年,顾凉月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替他守住了王妃的位置,半分也没有越矩。甚至甚至也未曾将他放进心里过。   每次他在书房,各院的侧妃侍妾都会送来补品问候,他斜着眼睛看了半天,听着身边的管家说这是哪个院子的,这又是哪个院子的,总是格外地烦躁。   没有一盅是主院里送来的,顾凉月压根就只把他当主子而已。   他也曾试着对顾凉月好一点儿,可是看见她那冰霜一样的脸,总是说不出话来。分明是想让她晚上不用去做任务了,好生休息一会儿。可是看见她的眼眸,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了谁谁谁早该去杀掉了。   “是,主子。”她永远只会这一句,然后清冷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外。   他坐立不安,又不能将她召回,有些危险的人物,是不该她一个人去杀的。心里烦躁之下,便搬去了萱儿的院子里,不想再回主院看她那满身的血。   青玦说,暗楼里顾凉月是最用心做任务的人。她出手,没有人杀不了。   他笑,难不成他想让大皇子死,顾凉月也可以杀得了么   大皇子身边高手如云,更有不知底细的杀手天绝,这也是他一直没下手杀了大皇子的原因。   但是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动手。他压根没有给过她这个任务,也不知道她是哪里听来的,一夜未归,他脸色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时候,却是芍药来告诉他,快去西郊别院看看。   他承认,看见顾凉月跌下去的时候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慌张,他几乎以为她快死了,怀里的身子单薄得不成样子。   也许他们以为他一直是不爱顾凉月的,没有给她王妃该有的恩宠,对她也半分不温柔,甚至宠得几个侧妃都敢欺上她的头去。   可是,他只是像一个得不到糖吃的孩子一样,想让顾凉月有点反应,想看她会不会吃醋,想问她有没有一点在意。   但是这个冰冷的女子半分情调也不懂,只会跟他说“遵命”、“是”,遇见他与其他侧妃在一起,只会有礼地走开,不发一言,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堂堂的五皇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几乎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顾凉月,竟然还是未曾将他放在心上,半点在意都没有。   他曾经想过,若是真的登基了,让她做皇后也不错,毕竟她帮了他许多,她也有母仪天下的气势她再多的理由,还是因为:他一旦登基,她的恩也就算还完了,会离开的吧他舍不得了,那么冰凉的龙座,身边没一个更冰凉的人镇压着,他不会被冻死么认真地问了问自己,轩辕子离,你喜欢顾凉月么   答案大概是喜欢的吧。   他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子一样,不懂得表达情绪,只能冰冷以对,嘴里说着顾凉月不过是一个杀手一个棋子罢了,心里却还是惦念着,她能不能不要走就是那个时候,三皇子出事了。让凉月转交的信,却交到了皇帝的手里。通敌叛国之罪压下来,父皇只能牺牲了三皇兄来保全他。   她一夜未归,归来的时候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是依旧静静地看着他。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居然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她背叛了他,害死了他的皇兄,他却还是不舍得杀她。   “打入宗人府的地牢,让练姣来拷问她”他拂袖而去,袖子下的手却捏得青筋泛起。   练姣用刑是极狠的,算是他对她的报复。她枉费了他的真心可是当芍药姑姑跪在殿里,为她说情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   手里的茶杯重如山,他从来不知道王府里他喝的茶,都是顾凉月取了泉水沏的,然后借由芍药的手端到他的面前。他好笨,还夸芍药茶艺进步了,丝毫也没有喝出茶里的心意来。   还怨她未曾将他放在心上。   大步走向宗人府,他的脚步又何尝不是着急的。练姣的手段,他最清楚了不是么牢房里,她在木架上,浑身都是伤痕,却依旧沉默如初。他怒,不知道是怒她的不肯解释,还是怒自己竟然真的狠心伤她至此。她却笑,笑得云淡风轻波澜不起。   也是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凉月是多么讨厌别人的不信任,所以当时,不是不能解释,只是他凉透了她的心罢了。   在她无力地昏过去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将她抱回了乾元宫,紧张兮兮地让独孤臣来诊脉。   独孤臣与他一起长大,最能看透他的心思了。所以明里暗里,也经常给凉月送药,教她自己疗伤的方法。   独孤臣和布曜与凉月都能很好地相处,他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兄弟,都将凉月当成了朋友。连一贯记恨凉月的和安后来也乖乖喊了她姐姐。他应该相信她不是真正的凶手的不是么只是,他依旧要留她下来,哪怕手段残忍了些。   看着她低眉给他递茶,看着她听了他的吩咐去摘了桃花回来,他一边恼怒,一边又觉得欣喜。   害了三皇兄的人,他是不该留下的。然而他觉得顾凉月可以赎罪,在这皇宫里她不开心,那就当赎罪好了,这样他们的心里便都好受了。   凉月不知道的是,她插得很丑的花,第二天在御书房便没看见了,因为他移去了他的寝宫。芍药姑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时,他也只是说,花是谁谁谁辛苦养出来的,放在御书房丢脸,丢了也可惜。   看吧,他总是最会找借口的人,告诉自己他其实不爱凉月,他心里最重的是江山。   后来封寻便出现了,那个完美得像神仙一般的男子,似乎是对顾凉月有极大的兴趣。他稍不留神,那人就会出现在顾凉月身边,温柔似水的模样。   他一眼便可以看出封寻的心思,也只有顾凉月会认为起先封寻只是义气。他真恨不得将她关起来,让封寻再也找不到就好了两个人在一起,实在碍眼司徒家的野心昭然若揭了,墨丞相也给了他证据证明当日在西郊别院里有司徒家的人假扮了他,司徒赫宇又刚好回来,引走了他,才会让凉月将信误给了其他人,送到了皇上面前。   不是她做的。   他突然松了口气,接着便是微微抽痛的感觉从心里传来。下一次,他能试着更相信她一些的,下一次吧。   他们俩人的缘分啊,应该是月老牵线的时候喝醉了,走得摇摇晃晃,还差点绊倒。所以他们的情路,也才会这样坎坷。   不过到最后,两人还能在一起,实在是太好了。   “你在想什么走神很久了。”凉月洒着手里的米喂着谷里的鸡,懒洋洋地问一旁看着看着信就走神了的轩辕子离。   “嗯,没什么,和安生了个儿子,说让我们去喝满月酒。”轩辕子离回过神来,敛去眸子里的情愫,低声回答她。   凉月挑眉,走过来拿过他手里的信看了看,然后笑道:“是好事啊,看你这满脸忧伤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   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抱住了她。凉月侧头,轩辕子离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   “我曾经几次差点失去你。”轩辕子离低笑着道:“上天终究还是庇佑我,在最后的时候,我还能拥你入怀。”   凉月脸一红,却是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轻笑道:“大抵是你欠我太多,要慢慢还完缘分才能算尽了吧。”   “那我不还了。”      第两百六十七章 小皇子与国师(1)      如果他没有重生的话,历史应该是这样子的。   小小的轩辕诺在皇宫里娇生惯养,父皇恨不得死劲儿往他嘴里塞山珍海味灵丹妙药,让他早日长大,然后自己好带着母后一起归隐。   他这一路也是无病无灾地就活到了六岁,玲珑剔透的模样简直是人见人爱。也可能是父皇的照料太好了,轩辕诺是天赋异禀,比同龄人聪明了很多。分明只有几岁,智慧却等同了十几岁的少年。   明轩帝龙心甚慰,看着茁壮成长的小太子,笑眯眯地问他:“可有什么想父皇赏你的”   小太子想了许久,道:“父皇把青玦赏我吧,我挺喜欢他的。”   天启尊贵的皇后娘娘在旁边听着,口中的茶差点呛进气管,咳了好一阵子。明轩帝抱过她来帮着顺气,一边沉了脸色看着堂下这小人儿道:“你吓着你母后了。”   轩辕诺赶紧地跑到凉月面前装可爱,力求母后原谅。   “孩儿说的是,青玦很忠心,武艺又高强,所以孩儿喜欢啊。母后不要着急。”   凉月拍拍胸口,笑道:“你想要就让青玦跟着你好了,也顺带管管你那顽劣的性子。”   母后同意了,父皇自然也就没有二话。   于是青玦就不情不愿地跟着小太子了。   轩辕诺明面上还是一个懂事的孩子,过分地成熟了,架势也拿得很足。一般大臣见着他都是真心诚意地行礼,没有敢直视的,尽管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然而,明轩帝的后宫虽然等同废宫,却还是有心怀不轨之人。虽然青玦保护得滴水不漏,但是轩辕诺受的罪也不少。大年夜的,半点差错也没有出,却还是发起了高烧。   帝后急得百官宴也没有吃了,急匆匆地召来独孤臣和夏清风替太子看病。结果就是神医和鬼医都说不知发烧的原因,退也一直退不了,吓得凉月差点就捏碎了手里的药碗。   明轩帝连夜发了皇榜,求能治愈太子之人,重赏。   众人围观的议论声中,是一个红衣少年穿透了层层的人群,轻巧地揭下榜来,往皇宫里走去。   那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余岁,竟然敢这样揭了皇榜百姓大惊,这才想起连那少年的容貌都没瞧见,刚刚那样拥挤的人群,他是如何穿过的守在宫门口的青玦犹豫再三,还是将这红衣少年带去了东宫。   “我叫南卿。”迷迷糊糊之中,小太子只听见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就有冰凉的东西放在了他的额上,被烧得混混沌沌的脑子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太子体内的毒,自小就埋下了,所以毒根很深,也不能轻易除去。在下可以替他压制毒性,至于能压几年,我不敢保证。”   轩辕诺努力睁大了眼睛,却只来得及看见一抹红色,便又再度昏睡了过去。   从来不立国师的天启,破例立了一位红衣少年做国师,要他照顾太子,并辅佐太子将来的国事。   轩辕诺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床边有一个人正低着头休息,好看的眉眼之间夹杂了一些疲惫,长长的睫毛安静地在眼下落下一片阴影。   不知是怎么了,小太子竟然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这少年的唇。他的唇可真好看,水色的,轻轻抿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不过,还未等他碰到,南卿就醒了,冷着脸看着离自己不远的小手指,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小太子没出息地滚回了被单里去:“我什么也不做。”   猖狂了六年的轩辕诺,好像是第一次遇上对手。父皇母后都不会管他的事情,南卿偏偏管得死死的,不许他爬树,不许他打架,错了通通要抄帝训,随着年龄的增长抄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南卿说,他这命是他保住的,所以必须要听他的。   轩辕诺不服,提着小拳头就想和南卿过招,结果却被揍得惨兮兮的,还是南卿将他抗回宫殿去擦药。   南卿被恩准也住在了东宫,就在侧殿而已。轩辕诺跟他闹了半年之后,终于发现自己是斗不过他的,于是就乖乖听话了。   可恶的是,他一听话,南卿就开始来无影去无踪,几天都看不见一次。小太子有一种被始乱终弃的错觉,咬牙喊着要将南卿碎尸万段。   青玦面无表情地说,“太子,您想打败南卿,还需要好几年。”   “明年我就一定要打败他”小太子捏紧了拳头,看着那空荡荡的侧殿,怒声道。   可是,南卿再回来的时候,他还不是没出息地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问他去哪里了。   南卿没回答,只是给他吃一些丹药,然后开始教训他。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他闯的祸可又不少,害他采药都采不安心。   晚上的时候,尊贵的太子殿下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抱着枕头去了侧殿,可伶兮兮地看着南卿道:“我要和你睡。”   南卿迷糊之中,最讨厌人家打扰他睡觉了。可是听着这主儿的声音,意识好歹还有些清醒,便将他提上床来,给他盖好被子,再沉沉睡去。   轩辕诺睁大眼睛抓着南卿的袍子,就怕他半夜又突然消失了。   于是太子殿下的寝宫正式从主殿搬到了侧殿,每晚都赖着南卿,小胳膊小腿儿的却非要抱着南卿睡,看得这少年哭笑不得。   “下次要走,记得告诉我。”睡着之前,小太子嘟囔了一句。   南卿一怔,低头看着轩辕诺这白瓷一样的脸儿,神色很是复杂。   轩辕诺经常夸南卿的一句话就是:“你长得真好看,就只比封叔叔差一点儿了。”   南卿黑了脸,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小太子连忙跟上,笑嘻嘻地问他:“要不要去宫外看看”   宫外他自然比他看得多,还用他带着去么南卿冷哼一声,却还是坐在了出宫的马车上。旁边还多了个青玦,说是要保护太子殿下的安全。   出了宫这小孩就闹腾了,拉着青玦一路走,直将南卿甩在了身后。   没办法,南卿管得太严了,不准他吃这个,不准他买那个的,还是拉着青玦好。   国师的脸色很难看,一路跟着那两人。看着轩辕诺笑得跟什么似的,小国师记仇的晚上回宫直接锁了侧殿的门,任太子在外面鬼哭狼嚎也没开过门。   “青玦,国师不要我了。”轩辕诺看着那紧闭的门,赶紧跟旁边的青玦诉苦:“我晚上一个人睡不着了啊,青玦,不如”   话还没说完,侧殿的门就打开了。南卿一身煞气地站出来,看了青玦半晌,提着太子的衣领将他丢进了侧殿。   门狠狠地关上,青玦无辜地摸摸脸,这俩小孩怎么都这么难伺候“国师最好了,国师国师”轩辕诺戳着南卿的背,撒娇道:“别生气啊,话说你在生什么气来着我今天已经很克制了,没有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南卿不应他,背僵着。   小太子爬起来,压在南卿身上,嘟囔道:“难不成是把你丢后面,你生气了”   南卿脸一黑,伸手将小太子给挥到了一边,然后微眯着眼看着他道:“我问你,我和你的封叔叔,哪个好看”   “自然是封叔叔啊。”小太子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地答道。   “。那我和青玦,哪一个对你更好”   “嘿嘿青玦吧。”   南卿瞪大了眼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背过身去继续睡。   轩辕诺好无辜,他说的都是实话,可是国师大人好像很生气啊。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走了。”   小太子嘟囔着,翻了个身。   再次醒来的时候,南卿已经不在了。轩辕诺找遍了整个皇宫也没再见他,整个人就站在东宫的侧殿门口发抖。   青玦说:“太子,进去吧,外面容易着凉。”   轩辕诺红着眼睛问青玦:“他怎么老是喜欢离开”   青玦答不上来。   轩辕诺哭了一宿,第二天出现在明轩帝面前的时候,仿佛更成熟了。   “父皇,儿臣定然不会负你所托。”   一年半之后,轩辕诺八岁了。明轩帝欣慰地宣布退位,由八岁的太子轩辕诺继位。   可是刚刚登基,轩辕诺还没来得及下一道寻人的圣旨,便已经倒在了龙位之上。   朝堂震惊,连忙宣了所有太医以及独孤臣和夏清风。   可是,轩辕诺眉目间的死气已经很重,独孤臣说,已经无力回天了。   一片混沌之中,有熟悉的冰凉之感传来。轩辕诺差点落了泪,喃喃喊了一声:“国师。”   南卿看着床上这人,叹一口气,退了其他所有的人,轻轻低下了头来:“我会助你重生,重新回到你出生的时候。你的毒是在那时候被下的,你去在那时候想办法去掉这毒,现在便不会死了。”   轩辕诺想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也睁不开,只感觉唇上有什么东西覆盖了上来,然后有呢喃在唇齿间响起:“时光会倒流,我也不会记得你。你若看见我,一定要记得唤醒我。”      第两百六十八章 小皇子与国师(2)      轩辕诺不知道国师是怎么办到的。他睁开眼的时候,已经被封叔叔抱在了怀里。他那绝色的脸看起来更年轻了一些,左右看了看,这里也不是皇宫。   动了动身子,才发现自己真的已经变回了一个小婴儿。   那,国师呢轩辕诺一扁嘴,大声哭了起来。大舅舅夏清风还在一旁乐呵呵地道:“很有活力的小子,没受早产的影响呢。”   无知的恐惧淹没了他,轩辕诺只是一直不停地哭,比以前起来找不到国师要害怕得多。时光真的倒流了,那么国师也回到了他原来的样子了吧他不记得他了,还要靠自己去唤醒他。   “哇呜呜呜呜”嘹亮的哭声响彻了庭院。   身为一个婴儿,却还是有以前的记忆,知道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也都认识周围的人。但是他说不出话,连写字都不能,只能看着自己的母后如同她说过的那样同父皇纠葛着,离了宫,又回了宫,还将他给带了回去,登上了后位。   轩辕诺其他什么也不想去想,他想快点找到毒害自己的凶手,也想快点长大,到六岁的时候,遇见国师。   但是,当自己终于能除掉体内的毒素,能顺利活下去了的时候。他才发现历史的轨迹已经悄悄地改变了。   事情已经不再像他知道的那样发展,那么这样下去这样下去,他还能遇见国师么念及此,他便不停地想哭,停也停不下来,嗓子以后变难听了也没有关系,他想见国师啊,他想见他终于,父皇像以前那样,再次张贴了皇榜。而他记忆里的少年,依旧是一身红衣,从容地踏进了皇宫里来。   他抓着他,哪怕小手儿没有力气,也想象以前那样抓着他,让他不再离开了。说不了话,黑溜溜的眼睛就一直看着他,焦急地想让他想起来,你是说了要守护我的国师啊南卿也小了六岁,稚嫩的脸上依旧带着孤傲的神情,一板一眼地对他母后说:“天算门下的弟子不会出错。”   然后,他又开始像以前那样照顾他,将他带在身边。   轩辕诺觉得这辈子没啥好遗憾的了。除了国师大人还认不出他,除了他总是把他当婴儿看。   虽然自己本来就是婴儿。   后来,天启与永元开战,南卿带着他回了天山。   一路上,他抓着南卿的衣襟,开始咿咿呀呀地想说话了。南卿却只是低头,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婴儿就该有婴儿的样子。”   他想起什么了么轩辕诺大喜,连忙继续揪着他的衣襟,小眼睛渴望地看着他。   “我算得出你的命格有异。”南卿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冷哼了一声道。   路上的人就看见一个红衣的小孩儿抱着一个更小的婴儿,一路风雨无阻地往天山的方向而去。那小小的胳膊,竟然也不嫌酸。   天算老人看着南卿怀里的他,只捻着胡子对南卿道:“这孩子与你有缘,你好生带着吧。”   南卿很听他师父的话,当真细心地照顾起他来,直到他半岁。   途中母后父皇来了,企图接走他。轩辕诺扯着南卿的衣襟哭了一个昏天黑地,然后在父皇母后的目光下充分表现了自己对南卿的依赖,小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们,意思是:我不要走,这里很好。   母后动摇了,父皇很直接地拖走了她,只交代南卿要好生照顾,等他长大了,再来接他。   哼,开玩笑,长大了能开口说话了你们更接不走了   轩辕诺就这样在天山愉快地成长着,长到开口能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国师大人南卿眉头皱得老高,睨着这连他大腿都不到的小孩子,哼道:“国师大人是谁”   轩辕诺委屈极了,他还是想不起来啊。那就乖乖改口吧,蹭在人家大腿上喊:“南卿,南卿”   南卿很嫌弃他。   虽然这孩子依旧是天启的储君,尊贵的太子殿下,但是有事没事就会黏着他,看个书他都能从自己的书桌下爬出来,没把他给吓死。   按理说孩子长大了就应该自己睡了吧,但是这小祖宗非和他睡,口水还流他枕头上,真想半夜把他给丢出去到六岁的时候,小小的轩辕诺问南卿:“南卿,南卿。你喜欢我么”   一向孤傲的南卿被问得傻了,一掌把他拍在了墙上,拂袖而去。   开开什么玩笑,他又不是断袖,做什么要喜欢他   轩辕诺委屈极了,他只是像以前一样问问而已啊,就像他说他喜欢青玦一样,因为青玦忠心武功又高强。问问南卿喜不喜欢他,也只是想听听自己的优点而已嘛。   但是,小气如南卿,将他丢出了他的房间,让他自己睡了。平时又是经常下山,隔几天才回来一次。   轩辕诺委委屈屈地长过了八岁,跑去问天算老人:“大师父,我与南卿,将来能不能一直在一起啊”   他有些离不开他,像以前那样,习惯了他的照顾,也习惯了他陪着他了。   天算老人神色复杂地看着他道:“没有人能够一直在一起的,夫妻尚有不合,你们”   “我们又不做夫妻。”小小的轩辕诺嘟囔了一声,然后跑开了。   天算老人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南卿,南卿。”水池边的树上,南卿正在打盹儿,就听见树下有人叫他。这样的叫法,不用睁开眼也知道是谁。   树枝突然动了动,有人来到他身边,拿开了他放在脸上的衣袖。   “南卿,南卿,你回来了不会告诉我一声么”   长到十八岁的轩辕诺,已经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了,长长的睫毛眨啊眨,不满地看着南卿道:“我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也未免太过分了。”   南卿瞥他一眼,妖孽的脸上划过一丝轻蔑:“那是因为你修为不够。”   轩辕诺鼓着嘴,不满地戳着他的胸膛:“大师父都夸我天资卓越,怎么就修为不够了”   南卿哼了一声,继续睡。   “南卿,南卿,快说你喜欢我吧,我已经很多优点了。”轩辕诺撑开南卿的眼皮,强迫他看着自己道:“大师父说我武艺已经在同龄人中是佼佼者了,功课也学得很好。虽然他不收我做弟子,我学不了天算,但是其他的方面,我都很好了。”   南卿懒洋洋地挥开他的手,静静地道:“你好别人就要喜欢你这是什么道理”   轩辕诺撑着下巴,想了半天,道:“可是,我觉得喜欢青玦,就是因为他好啊。还有甲师兄,乙师兄他们,都是因为他们好,我才觉得喜欢他们啊。”   身子一僵,南卿漂亮的脸黑得很难看,一言不发跳下树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哎哎,你等等。”轩辕诺连忙跟了上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跟国师比肩了,不再是原来只及他大腿的小孩儿。   “你说的喜欢,根本不是喜欢。”南卿只瞪他一眼,然后摔上了房门。   轩辕诺摸摸鼻子,很是疑惑。这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啊   “南卿,南卿,你真的不喜欢我么”   “不喜欢”   他简直恨死他了,做什么要把他带大啊,当初丢在天山下面冻死他算了南卿背抵在门上直磨牙。   然后,门外就没动静了。   南卿气了好一会儿,打开门一看,那冤孽已经不见了。   “真是”心里一股无名火啊   隔了几天都没再看见轩辕诺了,南卿的脸色也越来越沉,又不好意思开口问旁人他去哪儿了,只得每天在天山上不停地晃悠。   结果,到他又要走的那一天也没有看见他。   “师父,我走了。”南卿跪在天算老人面前道。   天算老人捻着胡须,看着自己这最成器的小徒儿,淡淡地道:“去吧,一切随缘,不要妄自逆转了。”   “徒儿知道。”   一步一步地走下天山,也没见那人再从半路扑出来拦着他不准他走。南卿哼了一声,一身红衣被风吹成了火焰似的,冷着脸往下走。   “南卿,南卿。”有气喘吁吁的声音追了上来,南卿一顿。   轩辕诺背着巨大的包袱,走到南卿面前道:“大师父已经准许我下山了,我和你一起吧”   南卿怔了好一会儿。   “这些天我完成了大师父的考验喔,他说我可以和你一起了,不要丢下我。”轩辕诺眨眨眼,扯着南卿的袖子死皮赖脸地不肯放开。   南卿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已经好看了太多,只是依旧冷哼道:“不给我添麻烦就不错了”   轩辕诺一边点头一边看着他,边走边问:“要去哪里”   “永元。”   “永元封叔叔在那里哎我正好可以去看他”轩辕诺兴奋地说着,拉起南卿的手就跑。   于是南卿的脸色又难看了。   “对了,从永元回来可以顺便去看看父皇母后吧听说他们给我添了个妹妹,我还没见上一面呢,还有青玦,他好像也在明月谷”   “你给我滚回去”南卿一甩袖子,将轩辕诺甩得退后几步,然后自己大步地往前继续走。   “小气鬼。”轩辕诺摸摸鼻子,赶紧又跟了上去。      与第两百六十九章 小皇子与国师(3)      南卿这次下山是帮着永元的一位宅门闺秀渡劫的。   说来也是缘分了,上一次南卿下山,正好在永元的古庙里遇见了大雨。正愁要怎么办,便有一位女子恰好同丫鬟一起路过,看他半晌,将自己的伞给了他,然后同丫鬟撑了一把走。   虽然不是多大的恩惠,但是师父说过,有恩必报,才不会牵扯来世。   于是南卿算出那名唤江铃儿的女子在一个月之后会遇上大劫,他若帮她渡过了,也算恩情还请,两不相欠。   江家在永元南方一带算是大户,南卿带着轩辕诺一起,很快便找到了。上门说清情况,那江家的大老爷竟然也没有怀疑什么,很是热情地邀了他们住下。   轩辕诺看着面前那聘聘婷婷的女子,倒是有些不乐意地问南卿:“要在这里停留多久”   “一月。”南卿回答,淡淡地走进江老爷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随手关了门道:“你的房间在隔壁。”   轩辕诺皱眉,看了看隔壁,再看了看面前紧闭的门,果断选择了推门而入。   “听不懂我的话么”南卿正准备更衣,看见闯进来的轩辕诺,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怒视着他,恨恨地道:“这样大的人了,总不至于还要同我睡。”   “你的房间舒服一些。”轩辕诺耍赖道。   南卿气极,刚褪了一半的袍子又重新穿上,怒声道:“那好,我让给你,我去隔壁就行了吧”   一甩袖子打算离开,手却被人扯住了。轩辕诺依旧一副很委屈的模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南卿道:“你去隔壁,这里就不是你的房间了啊。”   他的意思是,有他在的房间才舒服一些。   南卿黑着脸看着扯着他手的这人,咬牙切齿地道:“你到底要如何”   轩辕诺果断将他扑到了床上,像只懒猫儿一样地蹭来蹭去,低声道:“只是想像以前那样同你睡罢了,这样睡着很安心。”   这根本不是成年人该干的事情啊南卿瞪着他,可是瞪着瞪着,一腔的怒火就被他给蹭没了,只能无奈地翻了个身,睡到床榻里面去。   于是轩辕诺便又开始了光明正大与南卿同床的日子。   江家小姐似乎对南卿很上心,隔三差五地就派人送东西来。什么手帕啊,袍子啊,玉佩啊,看得南卿无言以对。   轩辕诺站在一边,打量了南卿许久,问他:“你喜欢那江小姐么”   南卿沉默,一言不发地将东西放在柜子里,然后斜睨着他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尽管他们只差了六岁,但是轩辕诺是他带大的,总有自己比他高一辈的感觉。南卿说话,也不免总是带了大人的口吻。   轩辕诺的眼神暗了暗,也没有再问,只安静地坐在桌边发呆。   南卿转身过去鼓捣了很久的药瓶子,身后的人也再也没有声音,久了有些奇怪,不禁回头看过去。   桌上的茶都凉了,轩辕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门都没有合上。   搞什么。南卿皱眉,出门左右看了看,拦过家丁来问,却说那青衣的少年已经出了府去了。   南卿怔了半晌,好久才回过神来,低声嘟囔道:“又不认识路,乱跑什么。”   家丁很体贴地道:“公子若是担心,我们可以派人出去找。”   “不必。”南卿淡淡地说着,转身回屋。又不是多小的孩子了。   傍晚的时候,江铃儿邀他花园里共饮。小女儿家的心思尽写在了脸上,奈何南卿心不在焉,也没有看清楚。   轩辕诺出去了一天也还没回来。他有些着急了,几次酒杯都微微倾斜,洒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南公子没事吧”江铃儿轻蹙娥眉,起身拿起绣帕,替南卿擦拭着,边擦边道:“你走神了,可是在想心上人”   南卿一愣,随即快速地答道:“我才没有心上人呢”   江铃儿神色一喜,女儿家的矜持也半分不要了,急忙忙地道:“那公子可愿娶了铃儿”   说完,脸上又是一红,手里的帕子绞了几绞,咬着唇看着他。   南卿一直看着院门的地方,江铃儿话说了半天也没见他应,不禁眼睛有些红,低声道:“是小女子莽撞了,公子若是嫌弃我”   院门被推开了来,有黑衣的男子扶着轩辕诺进了门。轩辕诺笑得阳光灿烂,手里捏着什么,高兴地道:“总算是找到回来的路了。青玦,多亏了你。”   青玦一手扶着这小主子的腰,一手扶着他的肩,面无表情地走进来打量了一圈儿,道:“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小主子来这地方做什么差不多是时候该回天启了,您的六皇叔已经扛不住了,要早日让位于您。”   “那个以后再说,我在这里还有事情。”轩辕诺转头看向庭院,见着南卿,眼睛就是一亮。   可随即也便看见了江铃儿那还停留在南卿胸前的柔荑,一方水红的手帕儿可当真是含情脉脉。刚想说出口的话,眼下便是沉默了。   “你去干什么了”看见青玦,南卿的脸色更是不好,只沉声问轩辕诺。   轩辕诺看了看江铃儿,声音也冷了下去,一手回揽着青玦,轻嗤道:“随意逛逛,正好碰见了青玦,不过回来得倒不是时候,这郎情妾意的,可不叫我打扰了。”   南卿回头看了江铃儿一眼,也才反应过来人家刚刚说话自己好像完全没有听,于是便有礼地问:“刚刚小姐说了什么在下没听清楚。”   江铃儿羞得脸通红,那样的话,怎可以当着其他男子的面说偏生后面的丫鬟性子急,扯着嗓门便道:“南公子,我家小姐问了你可愿意娶她”   “小莲”江铃儿低喝一声,一张脸恨不得埋进帕子里去。想提了裙子跑开,却又硬生生地停住脚,她想知道他的回答。   轩辕诺怔了怔,低声道:“还果真是女人缘极好的人呢。”   青玦瞥了自家小主子一眼,很正经地问:“您是不满什么”   “我没有。”轩辕诺轻哼一声,看着呆住了的南卿道:“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娶亲,他”   “可以。”南卿回答了两个字,庭院里顿时寂静无声。   轩辕诺不可置信地抬头,却见南卿嘴边竟然含了笑意,半分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江铃儿终于娇羞地跑开了去,南卿回过头来,看着轩辕诺道:“回房,我有话同你说。”   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好不容易心里的疼痛感觉慢慢散去,轩辕诺将手里的东西塞给了青玦,朝南卿淡淡地道:“要我为你迎亲么”   南卿想了想,摇头:“估计不会用到,我想说的是通知天山上的众人已经来不及了,你便帮我”   “不,我没空。”轩辕诺冷冷地看着南卿,笑道:“突然想起我真的该回皇宫了,不然六皇叔也该哭了。青玦,走吧。”   “喂”南卿被轩辕诺的眼神看得发凉,不知为何心里竟会有些疼痛。他是男子,娶亲是正常的事情,更何况只是他生什么气青玦无条件服从小主子的命令,扶着他几跃便离开了江府,将南卿远远甩在了后面。   莫名其妙,南卿捏紧了拳头,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僵硬了许久,终于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   他与他,是什么关系呢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抑或是他是他有养育之恩的人。其他,什么也不是吧他要走,要回皇宫,也是正常的,他的命格里有龙,始终会是天子。他拦不了。   只是,睡着突然空了一半的床,南卿烦躁地起身揉了揉头发,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要不要去追回来可是,他连他离开的理由都不知道,又怎么去追喜欢他所以在吃醋别开玩笑了,轩辕诺是男儿,不是小女子,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事于是南卿就没有多想了,只等了一月之后,与江铃儿拜堂,顺利地帮她渡过了一劫,然后向江府的人说明了情况,留了休书离开。   他向来了解轩辕诺,他离不开他的,总是喜欢黏着他,缠着他。就算他回了天启,肯定也是过不久就会上天山去的。   可是,当他回到天山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的影子。   南卿这才是真正的慌了,扯了师兄来问,只说轩辕诺没有回来过。   他便又急匆匆地下山,往天启而去。刚进皇城,却看见满城的欢喜气氛。   “新帝登基,年少有为,丝毫不逊当年的明轩帝呢。”   “是啊是啊,空了这么久的皇位,总算是有个正经的君主了。六王爷也辛苦了这么多年,该享享福了。”   “听说他还为新帝挑选了皇后,也是个绝代佳人呢。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再有上一位皇后那样的恩宠了。”   走在街上,耳边全是热烈的讨论,南卿一言不发地听着,慢慢往皇宫的方向走。   真奇怪,心里这无名的怒火是哪里来的轩辕诺竟然要娶亲了,连这点也想跟他学么胡乱娶个皇后,他会幸福“站住”宫门口的侍卫举起长戟,拦住了一直呆呆走着的南卿,怒声道。   第两百七十章 小皇子与国师(4)   南卿望着前面高高的宫门,门口的侍卫语气恭敬地告诉他:“新帝有令,若有人要来寻他,请等明日陛下大婚之后,陛下正在宫里准备,没有空见客。”   南卿皱眉,轩辕诺来真的了不成分明是他带大的人,现在还不见他了手一挥就想硬闯,却有一道黑色的影子拦在了他面前,淡淡地道:“你不在永元陪着妻子,如何来了这皇宫撒野”   是青玦。   南卿看着他,静静地道:“我要见轩辕诺。”   “见陛下做什么”青玦问。   先抛下陛下的可是他呢,从永元回来,小主子的性子就古怪了起来,也和面前这人脱不了干系。   是啊,见他做什么南卿疑惑地问自己,来让他回天山不,他本就是皇子,应该是要登基为帝的。   那么,是来阻止他迎后可是皇帝立后,天经地义,他凭什么阻止那他是为什么站在这里呢南卿茫然了,看了青玦好一会儿,转身慢慢往回走。   “奇怪的人。”青玦哼了一声,看着南卿消失在人群里,喃喃道:“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可能追得回什么。”   街道上很繁华,南卿却茫然地进了街旁的一家酒楼,一喝就是一天一夜。师父教导过不能喝酒,可是他现在心里乱成一团,直想着更乱一些,醉了就好了。   天黑了又亮,在他熟睡的时候,下面已经有大红的鸾凤轿子,抬了当今尊贵的皇后娘娘慢慢往皇宫而去。   “瞧见了么好生美丽的皇后啊”酒楼上的其他人议论纷纷,叽叽喳喳地围在窗户边讨论。   “这样的绝色,定然能夺得圣宠。”   “是啊是啊,皇上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的,说不定过一年就又有小皇子了。”   “那咱们天启就有福了,香火鼎盛啊”   “啪”酒坛子狠狠地被摔在了地上,南卿发丝有些凌乱,红色的袍子也微微松散了,看起来妖孽万分,真跟个妖精似的。   刚刚还笑着的百姓们回过头来,傻了。这分明是个男子,却怎么看起来比刚刚凤车里的皇后娘娘还美“终于想起来了我要进宫揍他一顿才对。”南卿摇摇晃晃地往外走,甩出银子结了账,跟着凤车往皇宫而去。   他陪了他这样久,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缠着他,床上空荡荡的不舒服,他为了一个女人抛下他他更不舒服。娶什么皇后,他算他半个养父好么虽然年龄不够但是立后也不告诉他,也不见他,还将他拦在宫外。   不该打么   没错,他就是去打他的,所以必须见着他。   凤车慢慢往宫门靠近,新帝立于宫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长长的队伍靠近。一身的龙袍尊贵而冰冷。   青玦白钰都站在他身后,准备迎接皇后娘娘的大驾。   “喂”熟悉的声音传来,一道红色的影子落在了凤车的队伍前面,带着几分酒香,眉目朦胧地越过层层守卫,看着那他心心念念的人。   “她比我好看么”   轩辕诺睁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南卿,挥手退开了禁军,讶异地道:“你”   凤车停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中间那男子身上。他好像有些醉了,倒像个固执的孩子,几步走到新帝面前,扯着他的袖子低声又问了一遍:“她比我好看么”   皇后掀开纱帐,诧异地看着南卿。她那一身嫁衣,却居然还不如这男子的红衣红得纯粹。   “她自然没有你好看。”轩辕诺呆呆地回答。   “她武功比我高么”   “她不会武功”   “那是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你要娶她”南卿不服地一拳打在轩辕诺胸口,打得他退后了好几步,周围的守卫瞬间紧张了起来,却被新帝挥手阻止了。   “全部都退下。”新帝吼了一声,然后微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男子,沉声问:“我还未曾问你,江家小姐哪里又比我好了你又为什么要娶她就你可以娶亲,我便不行么”   南卿头昏昏的,闻言只是笑,摇头道:“江家小姐好不好都跟我没关系,她的劫难就是会被人强娶,折磨致死。我提前娶了她,她的命格也就改变了,算是渡过了一劫。你这个傻子,我只是在帮她渡劫罢了。”   轩辕诺一愣,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南卿又笑着回头看了那娇艳的皇后一眼,问他:“你这难不成也是在帮人渡劫我可是记得师父没教过你天算的本事。”   混蛋,当初自己一句解释都不听就走了,现在反倒回头来怪他。还敢也娶个皇后来玩“我今天真的是要替天行道你这人命里没有桃花,强娶了人家就是害人家一辈子”南卿走得摇摇晃晃的,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拳又打在了新帝的侧脸上。   青玦白钰很是担忧,但是古怪的是,自家小主子居然笑了,还挺开心的模样。众人都是一抖。这新帝是什么嗜好,喜欢被人打“你喝醉了,才敢来打乱朕的立后大典。”轩辕诺捏着南卿的手腕,低笑道:“等你醒过来,不知道会懊悔成什么样子。”   “你才醉了呢”南卿一双凤眸扫了轩辕诺一眼,指着身后的凤车道:“天算门下的弟子不会出错,你不能娶她,这是忠告。娶了她你会没命的。”   会被他活活打死。   众人大惊,这些年来天算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天下,都知道天算的弟子通命理知天命。此话一出,连凤车上的皇后都站不住了,连忙下来跪地道:“请皇上查明此言是否属实,毕竟天算的弟子冒充的很多。”   轩辕诺挑眉,一手扶着南卿,看着皇后道:“朕可以作证,他的确是天算的弟子呢。皇后啊不,上官小姐还是回去罢,大婚以后再说。”   众人皆是吓白了脸,从古至今,还没见过皇后都到宫门口了反而被皇帝退了婚的。原因居然还只是一个红衣男子的一句话。   “皇上三思,此事非同小可”看够了戏的轩辕冲雨站了出来,咳着说了一句。   “六皇叔,是朕的性命重要还是立后重要啊”轩辕诺眨眨眼看着六王爷,无辜地道:“你也知道小时候他便是朕的救命恩人,他不会害朕的。”   轩辕冲雨无奈地笑道:“罢了罢了,自然是皇上的龙体重要。”   六王爷这话一出,众人没声儿了。那上官小姐直接昏死在了宫门口,被人抬了回去。南卿也终于醉得睡了过去,任由轩辕诺将他扛着,往皇宫里带。   “皇上,记得啊,佞幸向来是不被允许的,您可要悠着点儿。”轩辕冲雨负着手冲新帝吼了一句,后者冷哼一声,不管不顾地往里走。   好不容易这人晓得来抢婚了,他还顾什么佞幸不佞幸的,国师就该是国师,明儿就立他个国师来当着。虽然这么多年了南卿依旧没有被他唤醒,但是也好,重来一世,就是一个新的开始。   于是天启王朝便在新帝和新国师的带领下蒸蒸日上,百姓安居,商户乐业。   有些古怪的是,这位新帝不近女色,最大的乐趣就是天天召见六王爷,问候他的王妃和侧妃们身子可好。   轩辕冲雨被他弄得哭笑不得,每次都只能道:“皇上若是想皇室人丁兴旺,还是自个儿立后吧。”   一般此话一落,站在御前的国师大人就会凉凉地看皇上一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天启一直没有立后,妃嫔进了后宫也是冷宫,守寡妥妥的。   后宫的小宫女闲来唠嗑,总喜欢说那乾元宫里的趣事。   比如皇上最喜欢缠着国师问喜不喜欢他啦,国师总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不喜欢啦,后宫里又新来了妃子,国师把皇上送去佛山祈福了啦,之类的事情。   值得一谈的是,这两个人还真的有一种让人觉得会在一起一辈子的感觉。虽然两个都是男子。   某天,帝王拿了一块玉佩给国师大人,笑嘻嘻地说,那是聘礼。   国师大人很不解,这算哪门子的聘礼   帝王说,那天在江府,他见江铃儿总是送南卿东西,于是便也上街左找右找买到一块他觉得最合适他的玉佩。但是这样的后果就是迷路了,幸好碰上了青玦,扶着走得快累死了的他回了江府。   谁知道当时会遇见那样的情形,玉佩没来得及给,人就已经走了。所以拖延到现在。   轩辕诺说:“看起来好像是因为她送了你东西你才答应娶她的。”   南卿黑着脸摇头:“明显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轩辕诺说:“现在我把这玉佩给你,你入我的后宫当皇后吧。”   南卿已经不用回答了,直接一掌将轩辕诺打得老远。   开什么玩笑,堂堂男儿,如何能入后宫   新帝从容不迫地道:“大师父已经说了你我有一世的缘分,所以国师大人,不入后宫也没关系,总归你是要陪着我一辈子的。”   “你给我走开”   沉闷的红色宫墙里,时而有打斗声,时而有怒吼声。这一辈子,也总算不寂寞。      第两百七十一章长伴一生无悔意(全本完)      南不归正在窗边喝酒,看着外面绵绵的春雨,心下又莫名地空虚起来。   现在已经是六王爷辅政的第三年了,天启国泰民安,皇位后位都是空悬。那一对神仙眷侣似的帝后,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如何。进了明月谷,他就再也没有听见他们的消息了。   有时候做梦,常常会梦见那一场大战,铁甲铮铮,司徒军兵临城下,帝后站于宫门楼上,而他一身铠甲,战于沙场之中。   失神间,手一碰,旁边的酒壶落下了窗户去。下面是繁华的灵叶城街道,可别砸着人才好。南不归一惊,站起身去看,却突然有一个人从窗户口跃了上来,手里拿着他刚刚掉下去的酒壶,笑道:“南城主这是要杀害无辜的百姓么”   竟然是夏清风。   南不归笑了,虽然同他不是太熟悉,但是好歹都是陪着帝后一起过来的人。   “怎么想起来了灵叶城”南不归问他。   夏清风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口酒,笑道:“闲来无事,想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好玩的,不知不觉就来了这里,也算找你叙旧吧。”   春雨都湿了肩头,夏清风眉目之间满是恬静,喝完一口酒,满足地开口道:“六王爷也终于娶了王妃,轩辕皇室不会没落,轩辕子离该安心一些了。”   南不归应了一声,看着窗外远方一片朦胧的山,轻笑道:“总觉得一切都好了,心里却空落得难受。太久没看见帝后,虽然生活安定,心里也还惦记着。”   夏清风笑了,拍拍南不归的肩膀道:“惦记就去明月谷看看吧,正好,我这一路晃悠,也与和安公主、独孤臣布曜那些人约好了,二月的时候,趁着明月谷里桃花都开了,一起去拜望帝后。”   “真的”南不归眼睛一亮,放下酒杯道:“那我们现在就启程,从这里过去明月谷,一路上走走停停,也该就二月了。”   夏清风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也不错,走罢。”   有那么一种人啊,即便大结局落幕了,完美地退出了你的视线,可是心里还是会想着念着,总想看看才安心。顾凉月自然不用说,她惯常得他们这一帮人的心的。而明轩帝,不知为何,众人也怀念起他当初的霸道冷血来。   这样的人,真实地存在过,然后匿于一方,不再相见了,可真让人难受。他们不出来,他们便去找就是了。   于是一辆马车就欢快地奔驰在了去明月谷的路上。   与此同时,国都的一处宅院里,凌兰抱着自己的小女儿,撒娇地朝独孤臣道:“我想皇兄了,正好说好了去看他,你就让我去嘛。”   独孤臣坐在榻上,环着这对母女,无奈地摇头道:“你最近一直在咳嗽,怎么可能还让你赶路去明月谷,别想了。”   凌兰委屈地扁嘴,怀里的小女儿也委屈地扁嘴,两双泪汪汪的眼睛就这样看着他。   “爹,你还不如允了,等会儿娘亲又要带着妹妹一起哭了。”稚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独孤臣侧头,年仅三岁的独孤了然正一副老成的模样坐在旁边看着这三人,叹息道:“娘亲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的人了还总是哭。”   我不哭,你爹怎么会允嘛凌兰瞪了小孩儿一眼,嘟嘴道:“反正我要去,这都几年没看见了,还不让我去简直是没人性”   独孤臣脸一黑,轻轻捏过她的下巴来,微眯着眼睛道:“你说谁没人性”   凌兰脸一红,想让他放开,奈何自己双手抱着才一岁的小丫头,没空。只能乖乖地道:“你让我去了就有人性了。”   头一低,独孤臣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吓得凌兰手一抖,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孩子还在旁边呢   独孤了然装作去看外面的风景,怀里的独孤葶也安稳地闭上眼睛睡了。   独孤臣吻够了,才慢慢磨蹭着凌兰的唇瓣,低声道:“还不是因为担心你才不让你去。时间还早,若是你三天内嗓子好了不咳嗽了,我就让你去。”   凌兰眼睛一亮:“这是你说的。”   “嗯,我说的,不抵赖。”独孤臣叹息一声,抱紧了怀里的人。   二月真是个极好的月份,许久未见的暖洋洋的太阳都出来了。布曜正穿着将军的服饰过六王爷府去商议政事,走到王府门口却看见一辆巨大的马车,轩辕冲雨看见他便招手道:“布将军,就差你了,快来。”   这是什么情况布曜愣愣地走过去,轩辕冲雨一掀车帘,里面芍药四熹摘星揽月都在,齐刷刷地朝他点头:“布将军,快上来。”   布曜踏上马车,轩辕冲雨便吩咐启程,车子快速地前行。   “你这是忙糊涂了,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轩辕冲雨看着布曜,笑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布曜皱眉,他是真的忘记了,最近一直在忙边防的事情,又在整调军队,连觉也没来得及好生睡过。   “夏清风的邀约你抛在脑后了啊。”六王爷直叹气:“以前那吊儿郎当的布曜如今变成了成熟稳重的布将军了,我还道你进步不少,谁知道还是个健忘的。”   夏清风对了他想起来了是去见帝后的日子   布曜眼里亮闪闪的,扫了一眼车里的人,禁不住叹息:“都三年了。”   这三年,大家应该都过得很好,就是不知道帝后如何。青玦白钰偶尔会传消息出来,也总是安好勿念之类。   “听皇嫂说,有惊喜给我们。”六王爷笑道:“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的惊喜。”   芍药道:“主子的惊喜,只愿不是给我们每人绣了一个荷包就好。”   摘星揽月齐齐点头。   四熹有些发福了,眉目间也苍老了许多,眼神却更有神了,哈哈笑道:“放心吧,就算你们想要,陛下也不会允的。”   笑了一路,揽月突然问:“这次,旧人们似乎都去了吧”   六王爷点头:“凌兰他们也上路了,夏清风同南不归也在路上,剩下的还有”   想起某个人,整个车厢都安静了。   布曜淡淡地道:“那个人,应该不知道,所以不会去的。”   三年来,永元的消息却是没有断过,赫连君尧修完五库之书,被立为了储君,同时也寻回了失踪的永元长公主,正在皇宫里照顾生病的老皇帝呢。   “嗯,应该很忙,走不开。”轩辕冲雨也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便又是沉默。   谁都不会忘记那个男子,即便他最后以很决绝的方式成全了帝后,自己独自离开了。但是他们的心里,他依旧还是封寻,一身白衣,风华绝代,为凉月想得很多,却独独忘记了自己的封寻。   其实,也挺想念他的。   明月山慢慢地到了。   掀开车帘下了车,布曜抬头便看见了独孤臣,心里一热,当即就走过去轻轻锤了锤他的肩膀。   “亏你还在国都,都未曾想过来找我喝酒”布曜不满地道。   独孤臣眉稍一挑,怀里抱着自家小公主,冷哼道:“将军府的门我懒得进,你便不知道来我的地方再说了,上次葶儿满月酒你喝那么醉,好端端的女儿红都被你糟蹋了,我还和你喝什么酒。”   “小气鬼。”布曜皱眉,却又笑了,低头朝旁边的凌兰微微行礼,看着她牵着的独孤了然道:“了然又长高了一点。”   凌兰点头道:“是啊,时间过得太快。”   马蹄声四起,不一会儿,夏清风和南不归也到了,众人相互问了好,然后便由夏清风带路,往明月山里面而去。   山里依旧是一方世外桃源,因了阵法,没有外人能进来。进到明月谷的时候,众人看着那落下的瀑布,都有些赞叹。   “他们在里面。”夏清风带着众人继续走,从瀑布之后进去,便是一方鸟语花香的天地。   “主子”摘星揽月兴奋地大喊了一声,声音久久地在山谷中回响。   最中间的大屋子的门打开了,凉月站在门口,看着那一群人,不禁傻了眼:“你们”   连芍药都没忍住,几个丫头连同凌兰都飞快地跑了上去,抱住凉月一通好哭。轩辕子离皱着眉从房间里出来,看着这样子,沉声道:“她身子还弱,别都压着她。”   “怎么了”夏清风连忙走过来,把了把凉月的脉,当下脸就黑了,狠狠地瞪了帝王一眼。   “怎么会身子弱”芍药急忙问夏清风。   轩辕冲雨笑哈哈地走过来,看着自家皇兄道:“皇嫂身子弱皇兄还一脸满足,当然是又有喜了,我猜的可对”   南不归直摇头:“这也太”太快了些   凉月不好意思地红了脸,瞪了帝王一眼,然后道:“诺儿不肯回来了,谷中寂寞,就只能”   正说着,屋里便已经传来了哭声,凉月拍了拍头,这才想起来,笑眯眯地道:“给你们的惊喜,轩辕璇玑。”   小小的女婴晶莹剔透,躺在床上嚎啕大哭。芍药连忙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摘星揽月也围了过来,各种逗弄着。璇玑哭了好一阵儿,才终于消停了,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这可真是惊喜。”众人看着凉月脸上那满足的神情,眼眶都有点酸。四熹更是老泪纵横,看着轩辕璇玑道:“这是公主殿下啊…”   凉月笑着摇摇头:“她只是我女儿而已,没有什么身份。”   轩辕子离走过来,不动声色地扶着凉月。凉月朝他一笑,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   “算是很圆满的结局了对不对”轩辕凌兰哭着道:“原来就没有想过,能这样幸福。”   独孤臣叹息地环着她,低声道:“说了不许哭的。”   凉月笑着走过去帮凌兰擦了泪,道:“好不容易来了,别惹我伤心,说说你们的事情吧。我听着也开心一些。”   众人点头,都坐了下来,开始问这些年彼此的生活。摘星揽月都已经嫁人了,丈夫都勤劳肯干,待她们也极好。芍药四熹打算在宫里养老。南不归则是看了轩辕子离半晌,说灵叶城很繁华,他们可以去住一段时间。叽叽喳喳的声音,顿时让明月谷热闹了许多。   凉月笑着笑着,不经意地抬头,便从那开着的窗户里,看见了谷中站着的白衣男子。   那人还是那样美丽,雪白的白锦束着一头墨发,远远地,朝她一笑。   凉月一惊,连忙过去打开了门。可再往外看时,却空无一人了。   “怎么了”轩辕子离握着她的手,轻声问。   “没什么,看错了。”凉月一笑,又关上了门。   那人应该不会来吧,听说永元的皇帝似乎病危了。   封寻站在一棵古树后,低着头看不清眼神,嘴角却是笑着的。   旁边的荆良皱眉问:“主子,既然来了,为何不进去”   “嗯,就是因为已经来了,才不用进去了。”封寻轻声说着,又看了那充满笑语的屋子一眼。发上的白锦被风吹得微微扬起。   “走吧。”目光再流连,也终是要离开的。   有些人,不用在一起,自然也是会记在心里一辈子的。而有些人,能相守到老,自然该送上祝福,愿卿一生安好。   (全文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Novel瘾君子】整理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